新高考下的選科變革與應對

秦川

高考作為我國社會掄材選人的第一大考試，一直備受關注。 高考自1977 年恢復以來，改革從未停止， 每一次改革都對人才選拔培養模式帶來深遠影響，四十余年間，高考已初步形成了相對完整的考試招生制度體系。 為不斷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對多樣化高素質人才的需要，解決當下存在的一些問題，2014年，國務院發布《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啟動了新一輪的高考改革[1]。同年，浙江、上海成為首批改革試點省市；2017 年，北京、天津、山東、海南四地作為第二批試點省市， 加入到改革的行列中；在充分借鑒了前兩批改革試點省份的經驗后，河北、遼寧、江蘇、福建、湖北、湖南、廣東、重慶等八個省市作為第三批試點省市，同時于2019 年4 月啟動了新高考改革[2]。此次改革不僅改變了高考的內容和方式，也改變了現階段高中教育體系，必將在我國人才選拔歷史上留下重要一筆。 此次改革的核心是增加學生選擇權，促進高校科學全面選才。由于考生可以自主選擇部分考試科目， 如何選科就成為新高考下考生必須要面對與解決的問題， 本文將深入剖析新高考下選科帶來的改變， 研究分析選科帶來的積極影響以及存在的問題， 為應對選科帶來的變化提出建議。

一、新高考下學生選科的變化

每一次高考改革，無論是家長、考生還是教師，最關注的都是發生變化的部分。 此次科目選擇模式打破了傳統文理分科模式， 學生可以在多門學業水平考試科目中，依據自身的知識基礎、學科興趣以及職業傾向自主選擇適合自己的學科[3]。作為具有人才選拔指揮棒作用的高考，在“教學—考試—招生”的系統化鏈條下， 考試的變化必然會帶動教學與招生環節的轉變，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

（一）科類劃分與培養模式的變化

新高考改革將傳統文理分科變為不再區分文理科，考試科目變成“3+3”或“3+1+2”模式，考生可在物理、化學、生物、歷史、地理、政治科目中自由組合選科，其選擇自主權得到了極大的增加，原來的文理兩種組合變為了20 種或12 種選科組合。 培養模式也隨之發生變化，高中階段選課走班制度應運而生，由原來的同一班級的學生在同一間教室使用同一張課表進行學習[4]，變成了不同選科學生有著不同的培養方案，各自擁有個性化的課表。這突破了原有固定自然班級的模式，各學校可結合自身情況，采取各類選課走班模式進行教學。

（二）選科成績與位次的變化

改革之前， 文科綜合或理科綜合可以等效成兩種科目組合類型，考生的成績就是其原始分成績，而改革之后選考科目如果再使用原始分的話， 易產生由于選考科目命題難度差異帶來的公平性問題。 因此，為平衡各科目間的難度差異，改革后選考科目部分或全部采用等級賦分方式， 即考生按照在該選考科目中的原始分排位獲得相應等級分。對于“3+3”模式而言，3 門選考科目均采用等級賦分，而“3+1+2”模式則是物理或歷史仍采用原始分， 另外兩門科目采用等級分。無論哪種模式，考生的最終得分都已不是傳統的原始分成績相加。此外，改革后不區分文理科， 所有考生的總成績合并在一列由高分到低分進行排隊，考生的位次信息，特別是相對位次就會發生變化。

（三）志愿填報與院校錄取的變化

位次信息對考生志愿填報具有重要參考作用。改革之前，院校專業對于考生只做一個相對模糊的、大體上的文理類的分開選擇， 并不設定具體的選考科目要求， 只要總分達到相關專業錄取分數線即可被該院校專業錄取。而改革之后，部分院校專業制定了選考科目的要求， 考生必須滿足有關專業選考科目要求才可報考。目前，院校專業的選考科目要求主要分為四大類：第一類是不設選考科目要求的專業，任何選考科目組合的考生均可報考； 第二類是設置1 門選考科目要求的專業， 這類專業一般因為與某門學科關聯度較高， 所以要求考生必須選擇該科目方可報考該類專業； 第三類是設置2-3 門選考科目要求的專業， 考生只要選擇了其中1 門即可報考（“或”的關系），這2-3 門選考科目與該專業均有一定關聯度，考生任選其一；第四類也是設置2-3 門選考科目要求的專業，考生均須選擇方可報考（“與”的關系）， 這2-3 門選考科目與該專業有較高關聯度，考生必須完全符合選考要求。一定程度上來說，選科將考生未來專業志愿的選擇進行了前移。

二、新高考選科帶來的積極影響

從首批試點改革省市到現在的第三批改革試點省市，涉及到的考生越來越廣，雖然此次改革的時間歷程整體還較短， 首批改革試點下的學生還未完成學業步入社會， 無法看到改革帶來的人才培養直觀成效，但是從方方面面的反饋中，還是能看到本輪新高考改革帶來的積極社會影響。

（一）充分尊重高校自主權，人才選拔及培養理念得到體現

考生根據自身情況進行選科， 高考后選報相關專業，選考科目對考生進行了分流，這樣高校各專業招收上來的學生在進行專業培養時， 要比原來文理分科時選拔上來的學生更具有專業基礎與優勢，生源質量更好，考生學習意愿興趣也較強，高校便于以更高標準制定培養方案， 人才培養的理念能夠得到充分展現。 這也是自1977 年恢復高考后，第一次賦予高校按照自己的辦學定位和專業要求，確定高中必須修習相關課程的權利， 是尊重高校自主權的重要體現，必將有助于推進高校的特色化辦學進程[5]。 此外，選考還打通了高中與高校的人才培養體系， 實現了二者的有機銜接， 從傳統單一的分數對接發展到了實現學習興趣、學習基礎、綜合素質的多元對接。 考生的意向性也更為明確， 在大學期間進行專業學習時具有更多的專業基礎與興趣。

（二）充分尊重高中自主權，特色多樣的辦學理念更為清晰

雖然高中教育屬于基礎教育環節， 但是不同于小學、初中的義務教育，高中教育在逐漸與高等教育的節奏步伐相適應。 2004 年，我國啟動了普通高中階段的課程改革，建立了必修課與選修課制度，但是多年以來高中階段的選擇性教育一直未得到有效實施， 這與高考指揮棒因素有一定關系。 新高考改革中，選科必然帶來了選課，這是體現選擇性教育的一種有效方式， 各高中可以有計劃地建立自己的特色學科，辦學理念可以更為清楚明確，特色學科發展帶動優秀師資力量與優秀生源的積累，形成良性循環。選課走班對于高中教育實質上也是一種解放， 雖然給教學管理帶來了一定的工作量， 但是從長遠角度來看，高中特色多樣的辦學理念能夠得到充分展現，特色課程、名師團隊能夠有序地進行建設，生源也可有序地進行分流，避免陷入同質化教育的羈絆。

（三）充分尊重考生自主權，興趣與專長得到解放

從原來的只有文理分科，到現在的“6 選3”或“7選3”下的多種組合，考生的選擇權無疑被充分放大。文理分科情況下， 考生很難做到所有學科均為自己的興趣或專長學科， 一般都有自己不喜歡的科目或者提升難度較大的科目，且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被動接受，精力投入多但效果并不明顯，學習吃力且怨言也較大。此次新高考改革將選擇權交給了考生，體現了改革以考生為本、注重因材施教的理念，選科對于文理兼長的考生而言，無疑是極大的利好。考生只有選擇自己心儀的學科，興趣才會被充分調動，時間會更為有效地分配利用， 自我專長及潛能也會被更大程度地激發，學習的內驅力會被充分釋放，對于未來職業生涯規劃也能在前期有充足的認識。

三、選科需要完善的方面

從改革的發展規律來看， 任何一次變化在解決了一系列矛盾的同時，也會產生新的矛盾。選科在給高校、高中及學生帶來了自主權的同時，還有以下需要完善的方面。

（一）部分學生選科意向不清晰

高中階段的學生對自己與社會還沒有清晰的認識， 獨立自主意識還相對薄弱， 選擇意向性普遍較差。選科對未來職業生涯規劃具有重要方向意義，該環節原本是放在大學的專業選擇時進行， 但現在這個環節被前置。 各學校基本將選科時間放在高一年級，此時學生剛剛接觸這幾門課程，學習深度與強度還遠未達到標準， 這就導致部分學生在并不清楚自身優劣勢的情況下進行了選擇， 有的學生其選考科目是在家長以及教師的不經意間引導下確定的，如教師的態度、學生某一次考試的成績、家長的規勸建議、初中時對各個學科的印象等等。考生意向性不清晰與家長焦慮情緒的疊加，造成了選科的不確定性。

（二）選考科目人數分布不均衡

選科帶來了科目選擇的不均衡性， 特別是在物理、思想政治等科目上，逃離現象較為明顯。 以往文理分科時，物理學科作為理科綜合的主要科目，題目難度較大，對于學生理科思維考查較為全面，但這同時造成了考生對于物理學科的畏懼。選科后，考生從自身利益出發，對于物理學科的選擇就非常慎重，以上海、浙江為例，均不同程度出現了物理學科選考人數明顯下降的現象， 選考人數比例遠低于方案出臺時的各方預期，引起了國家的重視[6]。 物理科目作為戰略性學科，其重要意義不言而喻，從長遠發展角度來看，國家需要大量學習物理的人才。而思想政治學科，由于專業關聯度相對較少，記憶內容過多，理論聯系實際分析性較強， 也出現了選報人數較少的現象。 物理學科、政治學科報考人數的減少，帶動了其他科目的熱門程度，化學、地理、歷史科目受到青睞，報考人數眾多，人數分布不均衡。

（三）等級賦分操作環節有待提高

等級賦分是選科制度下的必然產物， 為平衡學科之間的難度差異而出現。原始分轉換成等級分，其出發點雖然是公平，但是在實際運行中存在爭議。 等級賦分是人為劃定的分數正態分布模型，往往與實際考試的分數分布模型存在差異，考生的原始成績分布模型與試題難易度、考生人數有著直接關系，并不一定呈正態分布， 某個分值段也容易出現人數集中分布。此外，每個等級對應的考生比例劃分依據不足，賦分的等第級差也不易確定，級差分數過大無法保證良好的區分度，分數過小則重蹈分分計較的覆轍。

目前來看， 改革試點省份中等級分差普遍設定為2-3 分。 在實際考試中，由于存在同分考生，勢必造成無法精準按照方案劃定的比例賦分。例如，物理學科A 等（前2%）的考生，按人數測算為1000 人，第1000 名考生原始分成績為96 分，但由于有同分考生存在，96 分以上的考生實際有1100 名，那么A 等考生比例就要超過2%，所以無論分數如何分布，均很難滿足所有等級的比例精準達到預先設置數值。 另外，等級賦分會削弱原始成績的公平性，以某一等級來舉例，如果人數比例設置為3%，極有可能出現原始分為98 分和原始分為95 分的都在這3%里，折算后他們的等級分均為98 分， 對于原始分為98 分的考生來說并不公平，這種現象在高分段更容易出現。

（四）教學運行與考試組織帶來了挑戰

學生選課后，由于組合情況較多，不可能按照原來的模式進行教學，傳統教學自然班被打亂，會出現原來同一自然班的同學，由于選考科目不同，前半天在同一個教室，后半天在不同教室學習，這不利于學生管理，學生課間流動量加大，安全方面也帶來了一定隱患。 選課走班模式對于教學師資及硬件設施要求較高， 在基礎教育整體水平較高的地區， 尚可實行，但是在基礎教育相對薄弱的地方，則還不具備實施的條件， 這也是制約新高考改革全面推廣的一個重要原因。從考試組織來說，傳統文理分科時采取文科綜合與理科綜合考試組合形式， 三門科目放在半天時段進行考試， 考生可根據自身情況選擇科目答題順序與時間。選科之后，改革省份普遍采用一個時段固定考單科的方式， 高考時間由原先的2 天變為3-4 天，考試總時長增加。 這對于高考時間所在的6月份而言，考點學校由于組織的考試較多，可能影響日常的教學安排， 同時也增加了考試機構組考的壓力，不得不動用較多的社會資源。

四、新高考下選科的應對

選科自由與人才選拔是互相影響的， 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矛盾也將長期存在，并影響下一輪的改革，這需要理性認識看待。 總體而言，改革的發展態勢是積極有利的， 那么未來如何應對選科帶來的變化呢？

（一）開展選科指導與學業生涯規劃

考試招生與人才培養緊密銜接， 高校要把握國家未來發展趨勢，與高中有效銜接，強化合作育人，做好選科指導工作，以選科后的專業選擇、培養方向以及就業去向為切入點開展指導。 高校可以組成聯盟形式， 發揮區域團體力量， 集中到高中校開展引導。 目前， 國內已有部分省市開始了這項工作的探索。例如，天津市組織本地16 所高校成立了“大學校園開放聯盟”[7]； 江蘇組織當地高校成立 “江蘇好大學”聯盟等，通過開放高校實驗室，組織有專業特點和創新特色的研究性學習、科普講座、科學營，高校專家講師團走進高中開展專業介紹等活動， 培養學生的專業意識， 幫助學生了解專業與學科的對應關系，做好學業生涯規劃。 而在基礎教育領域，未來高中校要在注重學生學業成績的同時， 加強學生職業生涯規劃引導工作，組織配備精干教師團隊，設置一定量的職業生涯規劃引導課程， 對于國家有需求的戰略性科目，進行有計劃的干預宣傳及引導，做好學生學習能力和專業發展傾向方面的測查與分析，提供個性化選科指導方案，對于不同層次的考生，要進行分類指導，密切關注[8]。

（二）處理好家長與考生選考分歧，做到有效兼容

不管外部因素作用多強烈， 真正進行選科抉擇的還是考生本人。高中階段，考生還處在父母的監護之下，對于未來職業生涯規劃的選擇，只有少部分考生有自己的主意，大部分考生則是搖擺不定，并不清楚自己的未來， 此時家長的選擇與考生的選擇必然就會產生交織。 家長往往是根據自身在社會上發展經歷來幫助子女進行決定， 這樣有時會忽略考生本人的興趣選擇，矛盾便時常產生。 在選科上，家長與考生經常會出現不同的聲音， 處理好家長與考生之間的分歧尤為重要。家長要多留意考生興趣，起到建議作用而不是決定作用，尊重考生自主選擇，減少投機思想的影響； 考生本人要全面客觀分析自己的優勢，對于家長的建議應冷靜思考，對于學校及教師的建議也要合理采納， 可參考具有一定權威性與專業性的心理性向測試結果，了解自己喜歡做什么、擅長做什么[9]，做出真正適合自己的選擇，確定后不要搖擺不定。學校要及時關注家長與考生的訴求，確保兩者之間分歧盡早消解，有效兼容。

（三）利用選科與錄取數據，做好科學引導

對院校前期發布的選考科目要求進行大數據比較分析，可為考生選科帶來幫助。 以天津市為例，對2020 年在津招生院校中的所有專業選科數據進行分析表明，選考科目提及要求最多的是物理科目，占專業總數的50.1%；其次是化學科目，占專業總數的20.7%；而提及思想政治、歷史、地理三個科目的專業較少，平均為3%。 如果把不限選考科目要求的專業加入， 那么選考物理科目的考生可以選擇的專業覆蓋率高達91.6%，而化學、生物、思想政治、歷史、地理這五門可以選擇的專業覆蓋率分別為62.2%、53.6%、43.8%、45%、45%。 可以看到，物理學科在未來考生院校專業選擇中具有較大的優勢。另外，從改革省份公示的各院校專業組/專業錄取分數信息中也可以發現，對于設置物理選考科目的院校專業組/專業， 錄取最低分數往往低于其他選考科目要求的院校專業組/專業最低分。 考生及家長要充分利用已發布的往年數據參考信息，做出科學決策。

（四）建立選考科目保障機制，完善等級賦分方式

物理等學科的逃離現象， 本質上是考生趨利性的一種體現。對于選考人數較少的學科，各省（市）可以考慮建立熔斷保障機制， 當選考人數占比小于一定數值時，適當進行干預，在等級比例上進行適度調整， 確保該部分考生的權益， 引導未來考生積極選報，保障該學科的人才儲備。 在完善等級賦分方面，可以考慮拉開分數全距， 增大最低等級的分數與最高等級的分數差，并適當增加等級數的劃分，減小每個等級間的分差， 或者采用同一等級內原始分轉換為等級分的“等比例原則”，通過數學校正的手段，等比例對應轉換，將原始分等效映射到等級分上，這樣既避免了分差扭曲， 也可有效增加等級賦分的區分度，使分數公平性得以更好體現。

新高考改革，對于高校、高中、考試機構、考生及家長都是新鮮的事物，需要有適應的過程，作為改革核心，選科既帶來了機遇，也帶來了挑戰。 解決好選科問題，實際上也就是解決了改革落地的關鍵問題，無論是高校人才培養改革、 考試招生制度改革還是高中教育育人改革， 都可以通過選科有效串聯銜接起來。 隨著改革的深入， 選科的優勢將逐漸得以顯現， 未來人才培養質量以及教育模式將會步入一個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