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冠源
(南寧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西 南寧 530299)
亞當·沙夫通過深入挖掘青年馬克思的著作,力圖重新恢復馬克思主義人的傳統,用人本學統攝馬克思主義,從人的視角上更清晰、全面地展示馬克思主義的面貌。為此,亞當·沙夫還專門創作了一本用于論述馬克思主義個體的著作,即《馬克思主義與人類個體》。本文以《馬克思主義與人類個體》為立足點,深度剖析亞當·沙夫對馬克思主義個體概念的理解。
亞當·沙夫認為,人生哲學問題原本就是馬克思主義的傳統之一。但是,由于當時處于復雜的國際環境中,無產階級政黨為維護紅色政權,極度重視群眾革命運動,因而對于人的問題的研究就被放置其后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蘇聯僵化的經濟模式不僅無法給人民帶來幸福,反而使人民的生活每況愈下,致使人民對社會主義產生了質疑。由此,人如何生存上升為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亞當·沙夫從馬克思青年時期的著作中看到了人生存的希望,認為必須要恢復馬克思主義人生哲學問題的傳統,才能解決當時人們所面臨的困境[1]。
亞當·沙夫認為,馬克思主義的人生哲學問題的傳統來自先前空想社會主義思想。他指出,人的問題是以往一切社會主義中的核心問題。馬克思主義是對以往非科學的空想社會主義思想的一種批判性發展,屬于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重要一環,自然也會繼承人生哲學問題這一社會主義傳統,而這也正是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意義所在。
然而,亞當·沙夫認為,馬克思主義與以往非科學的空想社會主義思想在個體問題上的見解又是不同的,二者的分歧主要在于出發點不同。馬克思主義盡管繼承了先前社會主義的個體及其問題,卻又徹底顛覆了先前社會主義對這個問題的認識。馬克思主義認為:“無論討論的主題是什么——無論是階級斗爭還是統治歷史的規律——真實的、具體的個體,歷史的真正創造者,才是一切分析的基礎。”[2]與之相反,以往非科學的空想社會主義思想的出發點是虛幻的、抽象的、不真實的人。因此,亞當·沙夫認為,從研究一開始,真實的、具體的個體就是馬克思的理論出發點。縱觀馬克思一生,無論是在青年時期,還是在晚年時期,他都把人當作是其理論的出發點來加以研究,這在他的著作中表現得較為明顯。譬如,亞當·沙夫指出,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寫道:“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3]在《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 年手稿)》中,馬克思繼續指出:“擺在面前的對象,首先是物質生產。在社會中進行生產的個人,——因而,這些個人的一定社會性質的生產,當然是出發點。”[4]凡此種種,都是亞當·沙夫為馬克思主義的出發點這個問題所作的引證。以個體為出發點,亞當·沙夫對馬克思主義個體問題展開了全面而細致的研究[5]。
馬克思對個體問題的研究得益于費爾巴哈,個體是其理論研究的出發點。從個體出發,想要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的人的哲學,就必須先對個體概念的含義進行分析。
亞當·沙夫認為,應該從以下3 個方面來理解馬克思主義的個體概念。
首先,人類個體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是一個客觀對象。在馬克思青年時期,德國哲學界到處充斥著黑格爾的影響。亞當·沙夫認為是費爾巴哈率先找到了克服黑格爾哲學的方法,他的哲學思想把抽象的人拉回到了現實中。在那個年代,這是一個驚人的發現。正是費爾巴哈哲學把人當作有生命的個體,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的論述,使當時的黑格爾哲學轉向了正確的道路。
亞當·沙夫認為,馬克思雖然對費爾巴哈的人的理論進行了批判,但是對費爾巴哈在這個方面的驚人發現是極為贊賞的。他指出,馬克思認同費爾巴哈關于個體在自然屬性方面的定義。馬克思人類個體概念的首要因素就是作為一個有生命的人類個體,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的人類個體。譬如,他指出,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認為,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不僅是能動的、充滿活力的,而且也是受動的、受制約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人擁有能力和天賦,能夠積極主動地去改造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但是人又是處在一定環境中的,又總是受到環境的影響。這種影響是持續不斷地在發揮作用的。
其次,個體也是社會的一部分,其態度、觀點和價值判斷被解釋為社會關系的一個功能。亞當·沙夫認為,雖然馬克思認同費爾巴哈關于個體在自然屬性方面的定義,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也產生了分歧。費爾巴哈哲學被馬克思批判為一種半截子的唯物主義。因為在費爾巴哈哲學中,唯物主義原則沒有被貫徹到歷史領域,僅限于自然觀,因為它無法對個體概念的內涵進行完整的闡釋。
在深入批判費爾巴哈的過程中,馬克思總結出了個體概念的又一個含義。亞當·沙夫認為,馬克思把人當作一種社會產物。譬如,他指出,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馬克思指出了人的問題,認為人是世界中的一部分。人來源于社會,受到國家等官僚組織的管理、控制。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繼續解釋這個主題:人的本質=全部社會條件[6]。對馬克思的話語,即人的本質=全部社會條件,亞當·沙夫給出了自己的理解。他說:“給定條件下人的一般心理結構依賴于社會關系的形式,尤其在生產的領域。這些關系是他的意識的基礎——這些關系創造了他的意識——盡管這個創造過程是一個極其復雜的過程。”[2]67哲學家稱為“人的本性”或者“人的本質”的東西因此被降低到一種社會關系的產物,或者社會關系的一個功能。亞當·沙夫認為,人出生于某種特定的社會之中,這種社會中的一定社會條件和社會關系制約著人,人一刻也不能不受到他們的影響。而且,每一代人的發展都是建立在前一代人的發展的結果之上。在前人改造過的社會條件和社會關系的基礎之上,人的態度、觀點、價值判斷及與此相關的制度整體被創建了。因為在個體發育過程中,人變成什么樣最終是由社會來決定的,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個體通過教育被社會塑造了出來。
再次,作為歷史創造者的一個產物、人的實踐活動的一個產物,人是歷史的創造者。亞當·沙夫認為,馬克思通過黑格爾得以開始逐步了解經濟,但是他完全沒有將黑格爾的自我創造思想奉為經典,更沒有以此作為自己的人本思想的出發點。因為在馬克思看來,所謂的黑格爾的自我創造思想不過是將勞動看作是一種精神活動,一種與現實實踐毫無關聯的虛幻的東西。他指出,馬克思想要構建的是真正的自我創造思想。
亞當·沙夫認為,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提出了關于自我創造的思想:“人在改變他的生存條件的過程中,也改變了自身,生產了自身。”[2]74也就是說,人改變客觀現實的活動是通過勞動來完成的。人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勞動的結果。正是在具體的現實勞動中,人改造了自然界和人類社會,自然也就改善了人類生存的狀態。不僅如此,人每一次改造客觀現實的活動的結果,都為下一次的改造活動奠定了基礎。在從事勞動的過程中,人不斷獲得新的認識,掌握新的生存技能,因而他自己也被改造了。更重要的是,連人自己也是被勞動生產出來的。為了生存,必須參加勞動,而為了勞動,就不得不與其他人交流,所以作為動物的人學會了用于勞動交流的語言,還制造了工具,使自己變得更高級了。人就這樣形成了,而且,在隨后的每一次勞動中,人都繼續以這樣的方式改變著自己。
亞當·沙夫認為,正因為有了自我創造的思想,實踐范疇的意義更加清晰明了。他指出,馬克思的實踐與異化觀念不同,二者不是一種彼此替代的關系。從對克服異化的研究來看,馬克思認為只有通過開展革命實踐才能達到這個目的。譬如,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馬克思就揭示了異化來自現實社會,屬于物質力量的一部分,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而且,亞當·沙夫認為,克服異化并不是馬克思的最終目的。因為馬克思所提出的革命實踐是為了實現共產主義的遠大理想而進行的。這使實踐與政治領域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作為個體的人聯合起來采取了激進革命的方式,推翻了壓迫人民的舊政權,建立起的社會主義國家,創造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