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銀娜 張雅銘 霍世圖 常樂怡
(華南師范大學,廣東 廣州 511400)
《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指出,要加強人才高地建設,創造更具吸引力的引進人才環境。基于青年人才對區域發展的重要性,近年灣區珠三角九市紛紛制定并出臺人才引進政策,如廣州的“紅棉計劃”、深圳的“孔雀計劃”、珠海的“珠海英才計劃”、中山的“雛鷹歸巢計劃”、佛山的人才新政“23條”、惠州的“人才雙高計劃”、肇慶的“西江人才計劃”等。而人才競爭日趨激烈的同時,也存在部分人才引進政策中“一窩蜂”“一刀切”或“跟風式”的不當競爭行為(耿強,2018),導致城市可短期“引才”卻無法長期“留才”的現象頻發,人才損耗嚴重。各市各區青年人才爭奪,在一定程度上會對大灣區的整體人才環境造成消極影響,不利于城市群融合與社會健康發展。
本文擬從就業青年視角出發,采用質性分析方法探索深層原因,為粵港澳大灣區吸引青年人才、更高效集聚地區快速與長遠發展的磅礴力量提供一定參考。
國內外“青年”的概念界定存在差異。本文采用《中長期青年發展規劃(2016—2025年)》的規定,即青年年齡為14周歲~35周歲,符合當代中國人生理心理的發展狀況與我國青年工作的實際情況(張良馴,2018)。
《普通高等學校畢業生就業工作暫行規定》指出:“畢業生就業從在校內的最后一學年開始,其程序包括就業指導、收集發布信息、供需見面及雙向選擇、制訂就業計劃、進行畢業生資格審查、派遣、接收等階段。”基于此,本文將高校畢業生經過一系列正規程序后的第一天入職工作,視為正式就業。穩定就業(左丹,2017)是指固定在某一單位或組織內就業,簽訂勞動合同,其權利和業務有法律保障的就業形式。
綜上所述,本文將“就業青年”定義為:具有勞動能力的16周歲~35周歲之內正式就業且穩定就業的青年,即在單位或組織內通過正規程序入職并已簽訂勞動合同的青年。
國內外學者大致將個體就業地選擇影響歸類為個人因素、家庭因素、經濟因素、社會因素和其他因素五大類。
個人因素是影響就業地選擇的重要因素。岳昌君等(2016)分析表明男性在大中城市就業比例高于女性,就業城市行政級別隨學歷層次增高;學生干部、政治面貌、學歷層次、學生成績、獎學金、資格證、雙學位或輔修因素與就業城市行政級別呈正相關。Ishitani(2011)指出獎學金、專業和種族因素顯著影響畢業生就業地選擇。Faggian等(2007)指出學歷與就業可選擇遷移距離呈正相關。黃敬寶(2008)指出北京和非北京生源在北京、京城八區和東部城市就業比例差異顯著。Menon等(2012)研究表明性別與畢業生就業城市選擇顯著相關。此外,部分學者研究生源地與就學地距離遠近導致的就業地選擇偏好(Pearson等,2010;李宜可,2018)。綜上,性別、學生干部、政治面貌、學歷層次、學生成績、獎學金、資格證、雙學位或輔修和生源地要素均從個人層面影響青年就業地區選擇。
家庭因素對就業地區選擇有重大影響。岳昌君等(2016)從父母人均年收入、受教育時間、職業和社會關系角度進行研究。Rerat(2014)指出家庭教育對大學生移民的重要作用。楊釙等(2011)以子女五種就業城市流動模式為因變量,指出父母家庭教育低者選擇不動模式高于相反群體。綜上,家庭的年收入、受教育程度、職業和社會關系對青年就業地選擇有作用。
宏觀層面中經濟因素不可忽略。孫祥(2011)指出,地區收入水平、經濟結構和經濟類型與就業區域流向呈顯著正相關。Jose-Giens(2000)認為西班牙對發展高科技不重視是導致學生就業流動的因素之一。Becker等(2004)分析經濟波動對德國、瑞士大學生就業地選擇的影響。張抗私等(2018)以人均GDP、第三產業占比和住宅銷售價格為指標探究對大學生跨省從業的影響。學者指出房價上升也對前來就業者產生推力作用(黃兢,2018)。綜上,學者在經濟因素研究主要包含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結構、經濟波動、生活成本。
宏觀層面又一不可忽視的是社會因素。孫祥(2011)以地域就業觀、生活質量、當地高教水準、戶口和檔案管理制度、社保制度、國家投資政策、當地就業政策為自變量進行研究。Gonzalez等(2014)表明城市醫療、教育和醫保情況是澳大利亞畢業生就業選擇的考慮因素。此外,學者也從政策宣傳、城市從業壓力和社會輿論要素針對農村大學生回村就業意向進行研究(薛肖飛,2015;李文睿,2015)。綜上,學者主要從個人觀念、教育、制度、政策和輿論等社會內涵對就業地選擇進行研究。
城市環境、求職情況和城市就業貼現速度同樣對就業地選擇產生作用。
城市環境方面,張抗私等(2018)研究表明城市環境因素對大學生省際流動呈正向影響;Kodrzychi(2011)指出地區環境(如是否靠近海邊、最大風速等)對大學生就業流動存在顯著影響。
求職情況和就業貼現速度方面,岳昌君等(2016)以工作或實習經歷、求職費用和求職次數為求職狀況測量指標,分析表明求職努力程度和就業行政級別呈正相關。此外,學者分析表明學生容易放棄短期收益為負,長期收益為正的一線城市就業機會(葛玉好等,2011)。
從現有文獻看其不足表現在以下兩方面。一是研究對象與范圍較為局限。研究對象多以大學生、未就業畢業生和已就業畢業生為主,多從高校取樣,所選研究對象多為尚未實現正式或穩定就業青年,年齡跨度較小。二是研究方法較為單一。學者現有研究多以定量為主,較少從定性層面或更多定量研究方法解釋影響因素成因。
本研究訪談于2020年2月16日~2月23日,在粵港澳大灣區珠三角9個城市進行。訪談對象為在粵港澳大灣區珠三角九市工作的具有勞動能力的16周歲~35周歲之內已正式且穩定就業的青年,即在單位或組織內通過正規程序入職并已簽訂勞動合同的青年。本研究訪談對象包括了不同城市、不同職業、不同年齡的青年,廣泛涉及了不同就業青年群體,抽樣具有科學合理性。每次訪談持續時間原則上控制在30分鐘以上,訪談者和訪談對象進行深入交流。全部訪談結束后,對所有訪談資料進行整理和總結。
(1)初步范疇化。本研究采用手工編碼,經過反復比較整理,首先貼出426個標簽,進而對上述標簽所表征的現象賦予23個概念,包括家庭中所處獨生子女地位、家庭支持與陪伴、家庭與工作地距離、產業發展與行業前景、工作單位地理位置、企業文化或氛圍、職業的競爭壓力、晉升空間(發展空間、提升空間)、工作穩定性、工作單位就業福利、工作單位薪資水平、政府政策支持、城市經濟發展、生活成本、城市醫療社保發展水平、城市房價成本、青年就業機會、青年就業前景、就業城市環境、城市公共配套設施完善程度、朋友影響、同學影響、戀人影響。
(2)提煉主范疇。完成開放式編碼之后,本文得到家庭地位、家人情感、家庭距離、職業發展、工作單位環境、待遇福利、政治政策、經濟與社會保障、城市發展潛能、生活環境、人際關系影響、個人情感、個人能力、個人發展14個范疇。借助Strauss等(1990)提出的典范模型(Paradigm Model)來分析現象、條件、結果、行動和互動的策略與結果之間所體現的邏輯關系,本研究獲得家庭因素、工作單位與行業因素、城市因素、個人因素四個主范疇。
家庭因素指灣區就業青年以原生家庭為導向的就業選擇機制,包括正向與負向選擇。青年所處原生家庭獨生子女地位一定程度上影響其就業城市選擇,原生家庭雙向陪伴與支持對青年對于原生家庭距離較近的工作城市有趨向作用,反之有排斥作用。
青年在進行就業選擇時,受家人關系的介入影響,形成家庭的情感羈絆,一定程度上引發就業城市選擇激勵與偏好效應。
工作單位與行業因素指灣區就業青年的就業選擇中,單位或行業的發展潛能、待遇福利對青年的個人發展有直接作用,從而形成青年選擇就業城市的間接影響因素。工作單位的就業福利與薪資水平決定青年的生活水平高低,工作穩定性、晉升空間決定青年的個人發展。
工作單位的地理環境優勢、企業文化和氛圍濃厚、工作單位的待遇福利高、個人晉升空間大等因素對青年具有直接經濟吸引力。青年在擇業中往往優先考慮薪資水平等因素,選擇經濟效益良好與發展前景廣闊的行業和單位。工作單位與行業因素對個人可持續發展產生直接影響,形成青年選擇就業的經濟動力。工作單位就業福利、薪資水平高低顯著影響青年就業初期的生活水平,青年亦考量產業發展與行業前景、個人的晉升空間等因素對就業中后期的個人經濟水平的可持續影響。
城市因素指該城市的政策支持、經濟發展水平、發展潛能影響灣區就業青年的就業選擇。城市經濟發展促進社會資源與公共資源的落實,提升青年就業機會,新型產業模式形成開拓就業前景,同時,工作所在地的房價和物價水平對青年的長期發展有限制作用。
政治政策出臺、經濟發展穩定等因素促進城市新文化出現和特色城市的構建,完善的城市配套公共設施與資源提供良好居住環境。政策頒布與落實使城市生活成本降低、特色文化等內涵創新實現城市向特色行業與就業模式過渡,都將影響青年的就業機會和就業前景。城市經濟發展促進社會公共資源落實、增加青年就業機會,新型產業模式開拓就業前景,構成青年就業選擇的潛能動力。
個人因素指灣區就業青年通過對個人情感、競爭優勢、個人追求與發展、人際關系綜合排序,形成新的就業選擇以適應高質量發展趨勢和個人需求變化。其中,同學朋友等人際關系為青年提供就業資源,戀人作為未來一段時期內的潛在家庭影響青年就業城市選擇。在此過程中,青年積累相關工作經驗,尋求優勢工作,根據對工作壓力的適應性形成不同選擇。
總體而言,青年通過提高個人綜合素質與朋輩認同感,逐漸形成個人追求的源動力,實現個人就業的規劃與行為選擇。
為提升城市人才吸引力,灣區珠三角九市可從如下方面展開:
(1)家庭因素方面,應完善城市交通基礎設施建設,提升城際交通便捷程度,縮減就業青年與家庭的空間距離感;完善城市社區養老、機構養老服務體系,深入推動城市養老社會化進程,妥善解決灣區外來就業青年的父母隨遷問題,降低青年情感羈絆程度。
(2)工作單位與行業因素方面,企業應合理規劃青年個人晉升發展曲線,構建優秀青年人才舉薦制度,合理分配資源,消減企業內部人才競爭內卷化;完善薪酬體系與晉升機制,激發員工價值創造,緊跟法律政策,從休假制度、醫療保險、住房津貼等方面保障員工實際權益。
(3)城市因素方面,各市政府應因地制宜實施制定“青年就業服務計劃”,對口幫扶青年就業創業,以經費投入為青年創業成果轉化提供經費保障;結合國家級旗艦店“就業在線”平臺,構建“平臺+旗艦店”一站式就業服務信息網,提供跨區域、跨層級招聘求職的機會,降低青年就業壁壘;注重產業結構升級以激發城市發展內生動力,淘汰落后產能,完善基礎設施,打造宜居城市。
(4)個人因素方面,就業青年應加強專業技能培養,明確職業生涯規劃,打造自身就業核心競爭力。
然而,就業選擇受多方面影響。由于扎根理論樣本較少,影響因素存在遺漏可能性,未來研究可在本研究基礎上結合定性實證分析,以大樣本進一步探究青年就業城市選擇因素以及各因素之間的影響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