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峽兩岸民族共同語“較”字句對比考察

摘 要：當代海峽兩岸民族共同語詞“較”都有動詞、副詞和介詞功能，它們的意義和用法大致相同，但也有不少細微差別。它們的詞類頻率比和構成動詞比較句的類型頻率比有顯著差異;在做副詞以及構成介詞性比較句時，被修飾的詞語以及進入結果項的詞語范圍，臺灣比大陸更為寬泛。兩岸共同語詞“較”的用法跟清代、民國時期漢語一脈相承但又體現出各自的變異性特點，臺灣“較”的用法更多地保留了古白話的某些特點并受到南方方言影響，這些差異主要是由兩岸分隔后不同的語文政策和語言環境等因素造成的。

關鍵詞：海峽兩岸;民族共同語;“較”字句

作者簡介：胡斌彬，華僑大學文學院副教授，語言學博士，研究方向：現代漢語語法、漢語歷時語法（E-mail：hdhbb2013@sina.com， 福建 泉州 362021）。

基金項目：福建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傳承與變異視角下的海峽兩岸華語語法對比研究”（FJ2019B153）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398（2021）06-0138-12

海峽兩岸現代漢語語法對比研究從20世紀80年代以來，針對差異、融合情況與發展變化動因展開研究，積累了不少成果，但也存在研究不夠精細、不注重歷時比較等問題，因此刁晏斌提出要加強微觀對比、強化歷時研究，深入描寫解釋等主張。刁晏斌：《關于進一步深化兩岸四地語言對比研究的思考》，《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2期，第68—75頁。本文即從微觀入手，對當代海峽兩岸民族共同語常用詞“較”的意義和用法進行對比，并考察其歷史傳承和變異情況。趙春利、石定栩考察了港式中文的“較”字差比句趙春利、石定栩：《港式中文差比句的類型與特點》，《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6期，第8—16頁。，王曉梅論及馬來西亞華語“較”字比較句王曉梅：《馬來西亞華語語法的三維分析框架——以有標差比句為例》，《華文教學與研究》2020年第2期，第31—38頁。，而當代海峽兩岸共同語詞“較”及相關句式的對比研究尚未涉及，因此具有研究價值。

本文所使用的語料為：大陸《中國青年報》2019年1月—12月、《人民日報》2020年1月—3月包含“較”字的語料3446條;臺灣省《中時電子報》2019年1月—12月、《自立晚報》2019年1月—2020年2月包含“較”字的語料3422條。為了簡便，本文將引用的當代大陸和臺灣報刊語料分別在括號里標注為“大陸”“臺灣”。所有語料均從相關網站下載后進行分類整理。此外，我們還利用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人民日報圖文數據庫、中國近代報紙資源全庫等進行歷時考察。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的解釋，“較”有動詞、介詞和副詞三種詞性。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年，第658頁。在我們整理的語料中，“較”的詞性統計情況如下（見表1）：

從統計情況看，當代大陸、臺灣的“較”都有動詞、副詞和介詞用法，但它們的使用頻率比卻有較大的差異。大陸“較”副詞占絕對優勢，介詞和動詞頻率比較低;臺灣“較”的副詞頻率比遠遠低于大陸，介詞、動詞比例顯著高于大陸：這表明它們同中有異。下面詳加考察。

一 ?動詞“較”對比

（一）“較”用作一般動詞

用作一般動詞的“較”表示“比較、較量”，大多帶賓語（表示比較或較量的方面）構成獨立小句。在考察的語料中，這種“較”在海峽兩岸使用頻率都很低，構成“較勁（兒）”“較真（兒）”“一較高下”“相較”等較為固定的短語，用法比較簡單。差別在于：大陸動詞“較”可以重疊、加趨向動詞“上、起”，可以加助詞“著、了”，賓語可帶兒化標記;而臺灣動詞“較”則不帶兒化。例如：

（1）我的身體每時每刻都在與高原的氣候較著勁兒，偏頭痛、脖子酸脹，常見的高反癥狀，我一樣沒落下。（大陸）

（2）他親自駕駛戰斗機，與隊友一起和敵人在高空戰場中一較高下。（臺灣）

（二）動詞“較”構成比較句

從語義上說，比較句是表示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比較對象（比較主體和比較客體）在某方面（比較點）的比較，并顯示比較結果，一般用X、Y、W分別表示比較主體、比較客體和比較結果;從句法上說，比較句是由比較標記、比較主項、比較客項和結果項構成。邵敬敏、劉焱：《比字句強制性語義要求的句法表現》，《漢語學習》2002年第5期，第1頁;胡斌彬：《“比” 字句典型式和變體式的功能差別》，《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3期，第111頁。動詞“較”構成的比較句形成幾個比較固定的格式。比較項和結果項之間，有時用逗號隔開，構成先行句和后續句;有時不用標點隔開，構成連謂句：這樣它們就構成從句與主句的關系，或者是次要動詞與主要謂詞間的關系。

從整理的語料看，海峽兩岸動詞“較”構成的比較句主要有四種格式（見表2），下面詳述。

1.“（X）較之Y+W”格式。這種格式在大陸和臺灣使用頻率都很低。比較主體一般承前省略或是位于結果項謂詞前。例如：

（3）陳人杰說，現有電池的制造工藝、生產過程的安全管理較之過去已經有了很大提升。（大陸）

（4）且草案內容侵害人權，沒有國會監督機制，也沒有任何究責機制，較之2年前的主張可說是“大退步”。（臺灣）

2.“（X）與/跟/和Y相較+W”格式。這種格式在大陸的使用頻率很低，使用的介詞為“與”;而在臺灣的使用頻率較高，使用的介詞主要是“與”，也有用“跟”“和”的。比較主體的隱現情況和分布位置較靈活，大多承前省略或是位于結果項謂詞前，位于句首的較少。例如：

（5）乃祖、乃父的修書事業，若與乾隆相較，還是略遜一籌。（大陸）

（6）優先擔保債券與一般高收益債相較，擁有較高票息率及較低波動率，提供全方位的保護。（臺灣）

（7）至7月，補習類申訴案件數就有203件，已晉升到第3名，跟去年同時期的115件相較，成長率近77%。（臺灣）

3.“相較之下/相較而言+XW”格式。這種格式對上文語境具有很大的依賴性，比較客體承前省略，比較主體位于結果項的謂詞前?！跋噍^之下”“相較而言”形式固化，類似于一種話語標記，作用在于跟上文提到的某個事物形成對比，引出一個相對的差比性結論。這種格式在大陸和臺灣使用頻率都不高。例如：

（8）班里的大多數學生本科階段就在中國留學，相較之下，初到漢語土壤中的蘇雪蓉中文基礎差得很遠。（大陸）

（9）畢業那陣子，和理工科朋友聊天的時候，感覺他們總是有清晰的計劃……相較而言，我們文科生就“自由散漫”得多了。（大陸）

（10）由于北臺灣因為土地和房價較高，相較之下，中部及南部房市因房價基期低成為這一波房市復蘇的領頭羊。（臺灣）

在我們整理的臺灣語料中沒有“相較而言”的用例，但在《自立晚報》網站（2003-2020年語料）我們檢索到10條用例。這表明“相較而言”在臺灣漢語中存在但比較少見。

4.“（X）相較（于）Y+W”格式。這在大陸和臺灣都是使用頻率比最高的動詞“較”字比較句格式，比較主體承前省略或是居于結果項謂詞前，少部分位于句首。該格式中介詞“于”的隱現情況在海峽兩岸有較大的傾向性差異：大陸帶介詞“于”的用例比為80.9%（106/131）;臺灣則大部分省略介詞，帶介詞“于”的用例比僅45.7%（133/291），這跟邢梅所說臺灣漢語“經常省略介詞”的特點相一致。邢梅：《臺灣漢語語法現象研究》，復旦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3年，第30頁。例如：

（11）在他看來，相較于飛機和火車，自駕在行李攜帶、時間安排上更加方便。（大陸）

（12）經過超過10年的研究發現，有聽覺障礙相較于聽力正常的銀發族，重度聽力損失將增加5倍罹患失智癥的風險。（臺灣）

（13）緯穎表示，第1季服務器出貨數量相較去年同期增長，惟關鍵零組件價格持續降低。（臺灣）

二 副詞“較”對比

（一）副詞“較”修飾的詞語類別

海峽兩岸共同語的副詞“較”，最常見的是修飾形容詞性成分。包括單音和雙音性質形容詞、聯合式形容詞短語如“輕快活潑、成熟穩定”等，以及形補結構如“高一些”等。

海峽兩岸副詞“較”也都能修飾某些光桿動詞和動賓短語。光桿動詞如大陸的“接近、局限”等，臺灣的“缺乏、確定、關注、鄰近”等。在大陸語料中，受“較”修飾的動賓短語主要是“有+NP”結構本文采取學界通行做法，用NP 、VP、AP分別表示名詞短語、動詞短語和形容詞短語，A表示形容詞。，使用頻率也較低（僅6例）;而在臺灣語料中，被修飾的動賓短語類型要豐富得多，使用頻率也高得多（共117例），包括：有類動詞“有、具（有）”、助動詞“能、能夠、可以、愿意”等、節省消耗缺乏類動詞“節、省、節省、耗、費、缺、缺乏”等，以及“受、符合、適合、喜歡、關心、關注、挺、支持、集中、吃虧、偏重、暢銷、偏、熟悉、是、靠近、類似、看好、違反、含苞”等動詞，一般表示人的主觀態度和意愿或對事物的主觀認識和評價。例如：

（14）期待未來中央對于新北市新增提出較具愿景式或未來式之各項重要施政計劃。（臺灣）

（15）在六項重大施政作為中，相對較受肯定的只有國防表現一項。（臺灣）

（16）至大溪、大山至香山、國5北上頭城至坪林路段，建議北向用路人盡量于上午時段出發會較節省寶貴時間。（臺灣）

（17）她說，“九二共識”目前較能夠讓兩岸和平發展、對等交流。（臺灣）

（18）為紀念漳泉械斗殉職的林家武師徐才等人，整座古跡為三開間正身帶兩護龍的格局，較類似傳統廟宇。（臺灣）

同樣是“有”構成的動賓短語，大陸跟臺灣也還有差異：大陸“有”構成的動賓短語，結構較簡單、意義較抽象，如“有喜感、有代表性、有影響力、有特色、有組織性”等;而臺灣的“有”構成的動賓結構，除了結構較簡單的、意義較抽象的如“有幫助、有保障、有可能、有名氣、有殺傷力、有針對性”等之外，還有結構較復雜、意義較具體的結構如“有繼承、受贈予房地產機會”“有街友流動落腳的場所”等。例如：

（19）由于從小接觸的意大利料理本身較有傳統包袱，但他不因此受限。（臺灣）

此外，兩岸的副詞“較”都能修飾“常+VP”結構。但大陸僅有“常見”一類凝固性較強的結構;而臺灣的動詞種類更多，如“常見、常有、常收到、常出現、常登山”等。例如：

（20）大坑5-1號步道屬于休閑級的步道，適合較常登山的民眾親子同游。（臺灣）

（21）衛生局指出，市府去年度針對106年主要違規項目加強抽驗之后，較常出現農藥殘留的小葉菜類的違規率已降低。（臺灣）

海峽兩岸共同語中各有一些名詞和區別詞能夠受副詞“較”修飾。如大陸的名詞“前沿”、區別詞“大型、原始”等，臺灣的名詞“弱勢、強勢、彈性、多數”、區別詞“小型、大型、環保”等這些詞的詞性是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詞性標注確定的，區別詞即詞典中的屬性詞。。這可能是隨著程度副詞修飾名詞/區別詞的趨勢而出現的。

（二）副詞“較”能否修飾否定結構

副詞“較”能否修飾否定結構“不-、無-、沒（有）-”等，大陸和臺灣具有顯著差異。在大陸語料中，沒有副詞“較”修飾否定結構的用例。而在臺灣語料中，“較”修飾否定結構較為普遍，包括如下幾類：1）“較”修飾“不-”結構（28例），包括“不常、不佳、不足、不親、不便、不夠、不（容）易、不理想、不充裕、不景氣、不新鮮、不靈敏、不規則、不適合”等;2）“較”修飾“無-”結構（3例），包括“無法、無關、無地物”等;3）“較”修飾“沒（有）-”結構（5例），包括“沒看見、沒問題、沒有顧慮”等。例如：

（22）市警局表示，年長者較不常上網或留心于廣播及電視接收反詐新知，且不諳司法調查程序。（臺灣）

（23）韓國瑜對經濟較無涉獵，很倚重國政顧問團。（臺灣）

（24）大家都知道他做事不對外炫耀，外界較沒看見他做的各種努力。（臺灣）

（三）臺灣“相較”的副詞化

在臺灣語料中，還有一種特殊現象：“相較”可以做狀語修飾形容詞、動詞性詞語和小句，這種用例有5條。為了更詳細地了解這種格式的特點，我們擴大語料檢索范圍，在《自立晚報》網站（2003-2020年語料）共檢索到37條用例，分為如下幾類：

1.修飾AP結構。這是最主要的一種結構，其中的AP為雙音形容詞或形容詞短語，包括否定結構“不+A”和帶補語的格式，沒有單音節形容詞的用例。例如：

（25）都發局表示，高雄目前地產及人力成本相較低廉。（臺灣）

（26）北臺灣首季移轉量以新北市最有看頭……但另外兩都表現則相較不佳，特別是臺北市量能為5771棟，走弱12.2%，乃六都之末。（臺灣）

（27）水溝淤泥清除后，再也不需擔心淹水，蚊蟲也相較少了很多，終于解決他長久以來的困擾。（臺灣）

2.修飾VP結構。其中的VP為表示主觀意愿或主觀評議的動詞性短語，包括“助動詞+動詞”、動賓短語等。例如：

（28）其他政黨的政黨票得票率分別為：國民黨8.7%、親民黨8.1%、臺聯6.2%、民國黨5.2%、時代力量6.4%，年輕唯手機族相較更愿意支持小政黨。（臺灣）

（29）楠梓區因偏離市區，即便新成屋1坪也不到20萬，相較吸引橋頭、岡山、大社首購族青睞。（臺灣）

（30）短期來看，CES消費電子展開幕，包括Kinect游戲機、平板計算機等成為題材聚焦，盤面相關族群相較有表現機會。（臺灣）

3.修飾小句結構。這里的“相較”位于句首，修飾后面整個小句，相當于句子副詞。例如：

（31）以五都總體競爭力來說，第五名是臺南，因為北有臺中，南有高雄，它前后城市競爭條件太強，相較競爭力是比較薄弱的。（臺灣）

（32）因為犬、貓監測尚無發現感染狂犬病案例，相較風險較低，郵差可以放心。（臺灣）

這種“相較”位于主謂語之間，或是位于小句前，對其后形容詞、動詞性短語或小句起修飾作用，已經副詞化了，“相較”的意思大約為“相比而言、相對”。副詞化的“相較”，來源可能有如下兩個：一是可能來源于“（X）相較Y+ W”格式，其中的比較客體Y由于在語境中比較明確、或是不必說出而隱省，導致“相較”后直接跟形容詞或動詞結構;二是可能來源于“相較下/相較來說+W”之類的結構，其中的“相較下”“相較來說”經過省縮而形成“相較+W”結構。例如下面的句子，如果去掉“下/來說”就形成副詞化的“相較”了。

（33）所以民進黨過去在執政時，相較下不容易破壞憲政。（臺灣）

（34）不似蔬菜般頻繁，也不和蔬菜一般會因為要趕著好價錢時上市，而不管農藥噴灑的時間，相較來說安全得多。（臺灣）

這種副詞化的“相較”在臺灣省屬研究院的“現代漢語平衡語料庫”3.0版（1981—1996年臺灣漢語語料）中僅1例，在《自立晚報》（2003-）語料中出現于2005年（1例），在2006—2010年語料中有4例，2011—2015年語料中有15例，2016-2020年語料中有17例?？梢姼痹~化的“相較”，其使用頻率在當代臺灣漢語中處于不斷上升的趨勢。

三 介詞“較”字比較句對比

（一）兩岸的“（X）較Y+W”格式

當今海峽兩岸共同語中的介詞“較”都能構成“（X）較Y+W”格式，其中的比較主體X位于句首或省略，比較客體Y是必現成分，比較點包含于比較項或結果項中。比較主體和比較客體可由名詞性、謂詞性成分構成，表示不同事物之間或是同一事物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或不同方面的比較，不可以表示比擬;比較結果都是表示差比，即表示程度或數量的相對差別或變化，一般不表示平比、極比和異同比較：海峽兩岸介詞“較”構成的比較句在兩個比較項的句法、語義特點上幾乎沒有差異，比較結果的語義功能無明顯差異。它們之間的差異主要體現在結果項的句法方面，主要表現如下：

第一、兩岸漢語都能由光桿形容詞（包括單音和雙音形容詞）充任比較結果，但使用頻率和范圍有差別：大陸的光桿形容詞充任比較結果的較少，僅有“弱、高、豐富、樂觀”等為數不多的幾例;而臺灣則更普遍，有“好、佳、多、高、早、差、少、低、晚、公正、踴躍、保守、優質、優惠、合理、成熟、低廉、緩慢、進步”等數十例。例如：

（35）由于大會開放民眾免費入場參觀，整體而言，今年臺灣館前兩天參展效果較去年佳。（臺灣）

（36）目前學生接種情況良好，也較往年踴躍，衛生局感謝家長及校方之配合。（臺灣）

第二、大陸和臺灣都能由動詞性詞語充當比較結果，一般是表示數量變化、接近、偏離或缺省義的動詞以及“具有”類動詞構成的述賓短語。差異有如下幾點：

1.光桿動詞能否充當比較結果。在大陸語料中，沒有光桿動詞充當比較結果的用例，一般要在動詞前面加上“有（所/了）”。例如：

（37）來到阿婆床前時，見血氧飽和度較之前有了改善。（大陸）

（38）受制于國際貿易不穩定、債務問題、氣候變化等因素，2019年非洲經濟增速較之前的預測有所下降。（大陸）

而在臺灣語料中，光桿動詞像“增長、增加、成長、提高、攀升、彈升、下滑、延后、下降、減少、衰退、持穩、持平、延遲、好轉、改善、欠缺、短缺”等充當比較結果的較為普遍。例如：

（39）由于持續針對Brinno品牌產品進行升級與新產品研發，整體營收表現較前一年度持穩。（臺灣）

（40）在27家臺資租賃公司中有15家第一季獲利都較去年同期成長。（臺灣）

2.表示“具有”義的述賓短語范圍有差別。大陸和臺灣都能普遍用“有（所）+NP/VP”充當比較結果，大陸如“有不同程度提升、有了改善、有大幅增長、有很大進步、有所下降”，臺灣如“有微幅增長、有顯著改善、有所衰退、有所差異、有所收窄”等。除此之外，臺灣還能用“具+NP”，包括“具有優勢”“具節稅效益”等，所以臺灣的具有類述賓短語更加寬泛。例如：

（41）入品牌升級新店型，截至7月底中國地區已有近150家品牌升級店，升級后單店業績可較同期有雙位數成長。（臺灣）

（42）不過2017年5月后遺贈稅率改累進稅率，因不動產較現金贈與具節稅效益，加上年輕人購屋負擔壓力仍大，使生前不動產贈與比例逐年提高。（臺灣）

（43）男性體力普遍優于女性，在從事照顧幼兒實務方面，譬如洗澡或陪伴幼兒運動，保爸反而較保媽具有優勢。（臺灣）

3.表程度或量幅義的狀語能否跟表數量義的賓語或補語同現。大陸普通話中，兩者不能同現;而臺灣漢語不受此限制，表程度或量幅的詞語如“大幅、顯著、明顯、暴、小、勁、略、微”等作狀語，同時又帶數量賓語或補語的情況十分普遍，如“大幅成長547%”“勁增2.3倍”“略減兩成”“小輸1.1%”等。例如：

（44）截至10月底止，該行中小企業放款總戶數達18194戶的規模，較107年底大幅增加3346戶。（臺灣）

（45）2019年1至4月合并營收為39.96億元，較去年同期略減0.19%。（臺灣）

4.在臺灣“較”字句結果項中，在單音形容詞前加“為”的用例常見，構成“為輕”“為佳”“為多”“為低”“為短”“為長”等結構，這在大陸不見用例。例如：

（46）也因“微電影組”征件作品長度秒數較一般商業作品為短，所以更期待參賽者勇敢嘗試、大膽實驗。（臺灣）

（47）為產品價格帶負面影響，所以預期較第3季為低，敦泰第3季毛利率為23.18%。（臺灣）

（二）臺灣的“（X）較Y比較/相比/相較+W”格式

臺灣漢語中的介詞“較”除了構成上述典型結構，還構成“（X）較Y比較/相比/相較+W”的特殊格式，在我們整理的語料中僅有1例。為了確定它是否為偶然現象，我們在《自立晚報》網站（2003-2020年語料）以“較去年同期比較”為檢索項，結果查到9條用例;以“較去年同期相比”為檢索項，結果查到8條用例;以“較去年同期相較”為檢索項，結果查到4條用例。這表明該格式在臺灣漢語中確實存在。句中出現兩個比較詞：介詞“較”和動詞“比較/相比/相較”，比較項與結果項之間可連可斷（用逗號隔開）。比較結果由動詞性或形容詞性成分構成。例如：

（48）美食-KY（2723）公布11月份合并營收，達18.5億元，較去年同期比較約為持平。（臺灣）

（49）第一季宏棋核心事業仍受處理器供貨短缺影響，然而，宏棋電競產品則持續強勁成長，較去年同期相比成長37%。（臺灣）

（50）當省電比例達5%時，優惠折扣后應繳電費為940元，反較非夏月電價應繳電費1046元相較便宜。（臺灣）

這種格式可能是由“（X）與Y比較/相比/相較+W”格式與“（X）較Y+W”格式雜糅、用介詞“較”代替“與”等形成的。句中出現兩個比較詞，是一種冗余格式，因此其使用頻率很低。

四 兩岸共同語“較”字句的傳承與變異

（一）“較”的來源和語法功能演變

海峽兩岸漢民族共同語同根同源，跟古代漢語和近代漢語一脈相承。下面從漢語史的角度探討兩岸“較”的來源及語法功能演變情況。

《集韻·覺韻》：“車 爻，《說文》：‘車騎（輢）上曲銅（鉤）也?！蜃鬏^。”“較”字小篆從車、爻聲，俗作“較”，類推簡作“較”，本義為車廂兩旁可憑倚的木板上作扶手用的曲木或曲銅鉤，引申為“比較、較量”。谷衍奎編 《漢字源流字典》，北京：華夏出版社，2003年，第548頁?！拜^”在漢語史上也偶寫作“?！?。表比較、較量義的動詞“較”在春秋戰國之交已有用例，為后世所沿用。例如：

（51）長短相較，高下相傾。（春秋戰國《老子》第二章）

從六朝時期開始，表比較義的動詞“較”用于前一分句，后面跟表比較結果的后續句，就形成了最初的動詞“較”字比較句格式“XY相較+W”，如例（52）。但這種格式在歷史上的使用頻率較低。

（52）養神不窮，不生不滅。始末相較，豈無其人。（南朝·沈約《神不滅論》）

唐代出現“以Y相較+（X）W”格式（如例（53））和“（X）較之Y+W”格式（如例（54）），前者的使用頻率在歷史上很低，而后者從宋代到清末民國時逐漸成為使用最普遍的動詞“較”字比較句格式，如例（55）。北宋出現“（X）與Y相較+W”格式，如例（56），但至清代才稍多見，如例（57）。元代出現“（X）較于Y+W”格式，在歷史上的使用頻率很低，如例（58）。清代出現“（X）較諸Y+W”格式，如例（59）。

（53）今劉毅言犯順而陛下歡，然以此相校，圣德乃過之矣。（唐·房玄齡等《晉書·劉毅傳》）

（54）王蕃所考，校之前說，不啻減半。（唐·魏征等《隋書·志第十四》）

（55）一畜死，則并所負棄之。較之人負，利害相半。（北宋·沈括《夢溪筆談·政官一》）

（56）其每歲周分，常當南至之軌，與赤道相較，所減尤多。（北宋·歐陽修等《新唐書·志第十七上》）

（57）正道與妖道相較，妖道真不敵矣。（清·魏文中《繡云閣》一百二十一回）

（58）聶崇義研求師說，耽味禮經，較于舊圖，良有新意。（元·脫脫等《宋史·列傳第一百九十》）

（59）極目視之，雖系茅草結成，較諸張嫗所居，稍為寬敞。（清·魏文中《繡云閣》一百一十回）

到了清代、民國時期，動詞“較”構成的比較句主要有如下幾種結構類型（見表3）。

六朝至隋唐時，“較”開始用于形容詞前，這可能是副詞“較”的來源。但副詞“較”從唐代才開始普遍使用，后世沿用。例如：

（60）第三遍，較淺于第二遍;第四遍較淺。（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雜說》）

（61）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陰時。冰雪鶯難至，春寒花較遲。（唐·杜甫《人日》詩之一）

介詞“較”構成“（X）較Y+W”格式，應當是在“（X）較之Y+W”格式的基礎上脫落“之”而形成的兩漢到魏晉時期，“X比之于Y+W”格式脫落“之”“于”，形成介詞“比”字句“X比Y+W”格式，它對之后介詞“較”字比較句的形成可能有類化作用。胡斌彬：《“比”字句的形成過程及相關的語法演變機制》，《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1期，第124—130頁。，大約出現于北宋，后世一直沿用。例如：

（62）至開元四年六月庚申，月蝕在牛六度。較《麟德歷》率差三度，則今冬至定在赤道斗十度。（北宋·歐陽修等《新唐書·志第十七上》）

（63）只見叔寶跪下稟道：“卑職蒙差相視河道，若由城外取道紆回，較城中差二十余里?！保ㄇ濉ゑ胰双@《隋唐演義》第三十三回）

到了清代、民國時期的古白話和現代白話文，“較”的語法功能繼續發展演變，形成如下格局（見表4）：動詞“較”的頻率比顯著下降;副詞“較”的頻率比顯著上升，到現代白話文中成為主流用法;介詞“較”字比較句的頻率比持續下降。

若將當代大陸和臺灣語料中“較”的語法功能跟清代、民國時期的古白話和現代白話語料進行對比（見表1、表4），可以清晰地看到如下幾個特點：

1.“較”在大陸和臺灣的共同發展趨勢是動詞的頻率比下降。

2.民國現代白話文“較”的各類語法功能頻率比跟當今大陸普通話距離較為相近（動詞：7.9%→4.7%，副詞：78.5%→85.6%，介詞：13.6%→9.7%），副詞頻率比上升，介詞頻率比下降;而民國古白話跟大陸普通話的差距較大。

3.民國古白話“較”的各類語法功能頻率比跟當今臺灣漢語的距離更為相近（動詞：22.4%→11.1%，副詞：55.3%→37.8%，介詞：22.3%→51.1%），副詞頻率比下降，介詞頻率比上升;而民國現代白話文跟當今臺灣漢語差距較大，特別是介詞和副詞頻率比。

（二）兩岸動詞“較”字比較句的傳承與變異

當代海峽兩岸共同語跟清代、民國時期動詞“較”構成的比較句相比（見表2、表3），既有傳承沿襲，也有興衰變異：

“（X）較之/諸Y+W”格式。這是宋代以后到清代、民國時期最主要的格式，使用頻率非常高，而在當今海峽兩岸共同語中都明顯衰落，趨于消亡，并且都不再使用“諸”字。

“（X）與/跟/和Y相較+W”格式。出現于北宋，主要使用于清代、民國時期古白話中。目前在大陸普通話中明顯衰落，而在臺灣漢語中則大體上保持了民國時期古白話的使用頻率比。

“相較之下/相較而言+XW”格式。其中的“相較之下”在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中最早出現于1960年前后香港作家金庸創作的《神雕俠侶》（2例）;在人民日報圖文數據庫（1946-）中最早出現于1956年，但至2008年僅有2例，2009年之后開始增多（2009年1月—2020年12月共69例），總的來說使用頻率還是比較低?！跋噍^而言”在人民日報圖文數據庫（1946-）中最早出現于1990年，但至2009年僅6例，2010年開始逐漸增多（2010年1月-2020年12月共95例）。在臺灣省屬研究院“現代漢語平衡語料庫”3.0版（1981-1996年臺灣漢語語料）中，“相較之下”有24例，“相較而言”無用例，但在《自立晚報》2003-2020年語料中“相較而言”有10例。這說明“相較之下/相較而言+XW”為當代漢語衍生的新形式，它們已在海峽兩岸先后使用開來。

“（X）相較（于）Y+W”格式。這是一種新興格式，在當今海峽兩岸使用頻率非常高，是最主要的動詞“較”字比較句格式。它可能是在“（X）較于Y+W”格式的基礎上，于“較”前加“相”而產生的。在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中，“（X）相較（于）Y+W”格式最早出現于1994年報刊精選（2例）;在人民日報電子圖文數據庫（1946-）中，這種格式最早出現于1995年，至2020年共963例，其中帶“于”的用例944條，不帶“于”的用例19條。而在臺灣省屬研究院“現代漢語平衡語料庫”3.0版（1981—1996年臺灣漢語語料）中，“（X）相較于Y+W”格式有41例，不帶“于”的“X相較Y+W”格式2例。結合上述情況，可能這種格式先在臺灣出現，后為大陸吸收，發展趨勢為逐漸脫落“于”。

歷史上的“XY相較+W”格式、“（X）較于Y+W”格式的使用頻率一直很低，在當今海峽兩岸也都十分罕見。

（三）臺灣副詞和介詞“較”特殊用法的來源

臺灣的副詞“較”普遍修飾否定結構的特點可以在近代漢語和方言中找到其來源。在CCL語料庫的古代漢語和現代文學作品（1919-1949）中，副詞“較”修飾否定結構的例子都十分罕見。但在記載南宋朱熹及其弟子問答語錄的《朱子語類》中有4例由“不”構成的否定結構，例如：

（64）包顯道曰：“新史做得韓退之傳較不甚實?！保纤巍ぶ祆洹吨熳诱Z類》卷一百三十七）

朱熹出生、成長以及主要活動地都在福建包括閩南一帶。據我們調查，當代北方方言的“較/比較”一般都不修飾否定結構，但在閩南話、客家話等方言中，副詞“較/比較”卻經常修飾否定結構。本調查得到泉州籍同事朱媞媞、杜曉萍女士和華僑大學2017級應用語言學專業本科生、2019級和2020級漢語言文字學專業研究生的支持，特此致謝。劉曉梅、李如龍指出，閩南話的常用程度詞“較”跟否定詞“無”常連用，其中的“無”常跟普通話的“不”相對應。劉曉梅、李如龍：《東南方言語法對普通話的影響四種》，《語言研究》2004年第4期，第62頁。因此我們推斷臺灣漢語中普遍存在的副詞“較”修飾否定結構很可能是受到閩南話、客家話等南方方言的影響。

如前所述，當代臺灣介詞“較”構成的比較句跟大陸普通話相比有一些顯著差異和特點。這可以從民國時期古白話小說和“國語”報刊中找到其來源：在《中國近代報紙資源全庫》（1850—1951）的民國報刊語料中，介詞“較”字比較句的結果項中，表變化義的光桿動詞、表程度或量幅義的狀語跟數量賓語或補語同現的用例不少，如例（65）（66）。高名凱曾提到“較……為……”是古文里的比較句高名凱：《漢語語法論》，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297—298頁。，在民國時期的古白話小說和報刊中，介詞“較”字比較句結果項在單音形容詞前加“為”的用例十分普遍，如例（67）。當今臺灣介詞“較”字比較句的特點與之十分相似，因此臺灣“較”字句較多地沿襲了民國時期古白話的用法;而在大陸普通話中則更多地體現為變異。

（65）本年世界谷類收獲較往昔減少。（1946年《商業月報》）

（66）德國國富因戰事喪失半數：國民負擔較戰前驟增四倍。（1926年《銀行周報》）

（67）北魏亦占本書之主位，故敘述源流較他國為詳。（民國·蔡東藩《南北史演義》第七回）

五 結論和余論

綜上所述，海峽兩岸民族共同語中的“較”都有動詞、副詞和介詞用法，但各類詞的使用頻率比有顯著差異：大陸的“較”主要用做副詞，介詞和動詞的頻率比較低;臺灣的“較”副詞頻率比明顯低于大陸，介詞和動詞的頻率比明顯高于大陸。從歷史角度看，清末民國以來，動詞頻率比在兩岸均呈下降趨勢;副詞頻率比在兩岸均呈上升趨勢，大陸上升的幅度非常大;介詞頻率比在大陸呈下降趨勢，而在臺灣卻呈上升趨勢。

兩岸的動詞“較”構成的比較句格式大體相同，但使用頻率比有顯著差異：大陸主要使用近年新興的格式“（X）相較（于）Y+W”，其次是新興格式“相較之下/相較而言+XW”，歷史上的傳統格式明顯衰落;臺灣也是以新興格式“（X）相較（于）Y+W”為主，但對歷史上的“（X）與/跟/和Y相較+W”格式仍保持了較高的使用頻率。

兩岸的副詞“較”都能修飾一些形容詞、動詞性詞語，但臺灣被“較”修飾的動詞結構類型和范圍更加寬泛;臺灣的“較”還能普遍修飾否定結構，“相較”也開始副詞化。

兩岸的介詞“較”都能構成“（X）較Y+W”比較句，但該結構在臺灣充當結果項的動詞范圍相對寬泛、靈活和復雜，臺灣還有“（X）較Y比較/相比/相較+W”的特殊格式。

兩岸共同語詞“較”的意義和用法跟近代漢語、民國早期現代漢語既相承沿襲，又各有興衰變異。相比而言，臺灣漢語更多地保留了清末民國時期半文半白的漢語特點，并受到閩南話、客家話等南方方言的影響。另外，根據趙春利和石定栩、韓愛珍、王曉梅、祝曉宏等的研究例如比較結果項的形容詞前常加“為”、“與/和Y相較+W”等格式的經常使用、副詞“較”經常修飾否定結構，等等。趙春利、石定栩：《港式中文差比句的類型與特點》，《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6期，第8—16頁;韓愛珍：《馬來西亞華語和中國現代漢語語法差異現象研究》，山東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年，第35—37頁;王曉梅 ：《馬來西亞華語語法的三維分析框架——以有標差比句為例》，《華文教學與研究》2020年第2期，第31—38頁;祝曉宏：《新加坡華語語法變異研究》，暨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第76—80頁。，我們發現香港中文“較”字句、馬來西亞和新加坡華語“較”字句跟臺灣漢語“較”字句在結構和語義上有較多一致性，更多地遺存了清末民國時期漢語特點并受南方方言滲透。

根據郭熙、刁晏斌等人的研究郭熙：《試論海峽兩岸漢語差異的起源》，陳恩泉主編《雙語雙方言（二）》，香港：彩虹出版社，1992年，第47—60頁;刁晏斌：《從兩個距離差異看兩岸共同語的差異及其成因》，《杭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3期，第67—85頁。，當今海峽兩岸“較”字句的共時差異，是民國早期“國語”在大陸和臺灣兩地分化的結果。這種分化在20世紀20-40年代的國統區與革命根據地及解放區之間已初步顯現?！拔逅摹毙挛幕\動時期開展了白話文運動，白話最終成為“國語”，但白話文運動在當時進行得并不徹底，不同的人群和集團在對待白話文和文言文的態度上有所分歧。國統區的報刊與公文為了追求所謂“高雅”風格而傾向采用文言或文白夾雜;而革命根據地及后來的解放區密切聯系工農群眾，主張語言的通俗化、大眾化，運用地道的白話。這種差別為后來兩岸漢語的進一步分化和差異埋下了種子。

1949年臺灣跟大陸分隔后，在政治制度、語文政策、語言環境等方面跟大陸均不同，分化進一步加大。大陸普通話在北方方言的基礎上確立其規范，作為其語法規范的“典范的現代白話文著作”的主體是具有延安風格的新一代白話文郭熙：《中國社會語言學（增訂本）》，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289頁。，因此跟民國時期古白話相比有了較多的變異。而臺灣光復以后以及國民黨政府退據臺灣后，在臺灣推行漢民族共同語教育，更注重對文言傳統的遵循，中小學語文課本文言文占比達3/4，臺灣的公務文書等都采用淺近文言形式張寧：《港臺與大陸書面語語法差異》，《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4年第4期，第37頁。，因此較多地保留了民國時期半文半白的語言風格。國民黨原先在大陸時的統治中心一直在中國南方，1945-1949年間隨國民黨政府遷臺而移居臺灣的大陸人以南方人居多（被稱為外省人），所操的漢民族共同語大多為藍青官話游汝杰、鄒嘉彥：《社會語言學教程（第二版）》，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47—254頁。臺灣漢語還受到日語、英語等語言的影響，但“較”字句受其影響不大。，這些外省人約占臺灣總人口數的14%，而且臺灣的閩南人約占70%、客家人約占14%統計數據來源于百度百科詞條“臺灣（中華人民共和國省級行政區）”下的人口-族群結構介紹。訪問日期，2021年2月1日。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F%B0%E6%B9%BE/122340？fr=aladdin。，因此臺灣漢語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南方方言特別是閩南方言的滲透和影響。再者，閩南方言中保留了較多的古漢語成分，這對臺灣的漢民族共同語也勢必產生影響。另外，臺灣人在使用語言文字時，既遵守已有的規范和習慣，也有較大的隨意性，這可能是造成當今臺灣“較”字比較句結果項以及被副詞“較”修飾的詞語范圍更加寬泛的一個原因。刁晏斌：《差異與融合——海峽兩岸語言應用對比》，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230—231頁。

兩岸“三通”后，隨著兩岸人民交流交往的日益加強，大陸普通話和臺灣漢語在發展變異中也有了融合的趨勢。這些特點在兩岸“較”字句的使用中可見一斑。

Abstract： The Chinese character “較（jiao）” in the contemporary Mandarin has the functions of verb， adverb and preposition， which has roughly the similar meaning and usage， but there are also many slight differences on both sides of the Taiwan Strait. There is a significant difference between the frequency ratio of word class and the sort frequency ratio of comparative sentence with verb; the range of modified words and words entering the result items， when the character “較（jiao）” to be used as adverb and to make prepositional comparative sentences， is broader in Taiwan than in Mainland. The usage of the Chinese character “較（jiao）”， the national common word， on the both sides of the Taiwan Strait， is in the same line with Mandarin in Qing Dynasty and before 1949， but it also shows their own characteristics of variability. The usage of the character “較（jiao）” in Taiwan retains mor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ncient vernacular and is influenced by southern Chinese dialects. These differences are mainly caused by different language policies and language environment after separation of the two sides of the Taiwan Strait.

Keywords： the Cross - Strait; national common language; sentence structure of Chinese character “較（jiao）”

【責任編輯：陳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