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與說課：論說書技藝對提升高校“四史”教育效果的啟示

彭慶鴻

2020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希望廣大黨員特別是青年黨員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結合學習黨史、新中國史、改革開放史、社會主義發展史，在學思踐悟中堅定理想信念，將堅定理想信念和“四史”緊密聯系在一起。而作為高校思政課之一的《中國近現代史綱要》課程，無疑正是高校“四史”教育的重要平臺。

書場與課堂、說書與說課，本質上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將說書技藝與“四史”教育相結合，既有利于促進傳統說書的創造性與現代性轉化，又可促進“四史”教育發展。有鑒于此，本文擬以《中國近現代史綱要》課程為中心，對如何用說書技藝來提升高校“四史”教育效果進行分析。

說書也被俗稱為“講故事”，在中國民間社會廣為存在，如各地的評話、江南的評彈（包含評話和彈詞）、北方的大鼓等。從藝術本體特征上說，說書屬于語言性藝術，也被稱為“嘴巴藝術”，以“說”為主體。所謂“說”便是“說表”，就是通過語言表達把事情來龍去脈、前因后果表現出來。說書先生通過一張嘴把大千世界描繪得淋漓盡致，把歷史故事情節娓娓道來。可以說，說書與說課均是以語言表達為主，本質上具有高度相似性。

跟說課相似，說書也具有知識傳播、道德教化的功能。說書分“說大書”和“說小書”，說大書主要“以講述國事歷史為主，則出以磅礴之勢，所謂大書聽勁”，所說書有《三國》《岳傳》《隋唐》等；說小書主要以講述歷史上的愛情故事為主，故以細膩見勝，所說書有《三笑》《描金鳳》《楊乃武與小白菜》等。傳統時期，中國民眾識字率低，“農民們和小市民們知道許多歷史故事和民間傳說，恐怕從聽書中聽來的比看戲看來的為多”。 說書先生在說書的同時，能夠寓教于樂，進行道德教化。柳敬亭是說書人的祖師，他在箴言中提倡，說書人應宣傳“可歌可泣情節，勸仁勸義心肝” 。光裕社是近代江南說書人的行會組織，其道規中就明確提到，應“大講禮義廉恥、宗旨孝悌忠信” 。因此，說書“雖稱小技，然能深入人心，有裨世教” 。

說書的最大優勢便是雅俗共賞，生動性十足。說書藝人也被稱為“說書先生”。他們通過一張嘴，便把歷史故事娓娓道來，聽客專心致志，聽得如癡如醉，意猶未盡。輿論為此報道：“書場里的秩序，可在學校課堂之上。一個能容三四百人的書場，在客滿的日子，說書先生尚未登臺之前，自然和普通茶館一般的異常喧鬧；及至說書先生醒木一拍，堂倌高一聲‘開書’，書場里的聲浪，頓時靜止下來。這比教師登壇開講，還要加緊嚴肅。”如此效果取得，跟說書先生豐富多樣、高超嫻熟的說書技藝密不可分。傳統說書技藝是豐富多樣的，“說”是主體，但除“說”之外，還具有其他四大技藝，分別是“噱”“彈”“唱”“演”。“噱”“彈”“唱”“演”分別指的是在“說”的過程中插入一定的噱頭、彈奏、唱詞、表演，是配合“說”的需要，以提高“說”的趣味性、生動性和渲染能力，從而牢牢吸引住聽客。正是依靠這些說書技藝，使得說書內容變得雅俗共賞、通俗易懂，富有趣味性。

此外，說書還能夠達到常說常新的效果。書目是說書的腳本，然而在實際演出過程中，說書人都會根據自己的理解對結構進行調整，或通過學習之后對所說內容進行增刪，或調整說唱重心。因此，不同說書人說同一部書有不同的特色。此外，聽客也是有文化水平與偏好差異的，說書人往往要根據聽客不同靈活調整所說內容，從而適應不同聽客口味，因此，同一藝人面對不同聽客也會形成不同的特色，這就使得說書具有常說常新、百聽不厭的效果。

正因通俗易懂、常說常新的優勢，說書也得到不少教育部門與精英的重視。1921年，便有人指出：“書場與劇場相似，亦具有傳布主義與灌輸智識之效力，換言之，說書實亦社會教育之一種，不可忽視者也。” 1924年，《申報》再提到：“鄉僻都通行的說書與唱書”可作為“改良風俗、開通民智的好工具”。“因為這兩種東西，無論鄉愚流氓，幾乎無一個不喜歡聽聽或說說的，而且勉強能看的也屬不少，所以它在社會通行的力量非常之大。” 20世紀30年初，上海市教育局還通過開展說書競賽，設立上海市民眾教育館，來改良說書，“采取舊說部中原有之精華外，以發揚民族精神，激勵愛國思想為主素，并參酌各種常識及教育資料，俾使民眾于娛樂之中，對于國家民族發生熱烈之情緒及深切之觀念。”

新中國成立后，各地文化干部也意識到將說書用于社會主義教育的重要性。蘇州市文化干部便指出：“（蘇州）目前說書藝人有一千多，這一支深入民間的藝術隊伍，如果在業務內容上，肅清其有毒素部分，灌輸以正確觀點。在從業人員的思想上，建立起真正為人民服務的觀點，然后面向廣大群眾去工作。那所發揮的力量，將是驚人的！相反，在群眾中間所起的壞作用，也不可估計過低。” 此后，國家對說書藝人進行了改造。通過思想教育，使說書藝人拋棄落后的價值觀念，樹立科學的價值觀念；通過書目改造，將書目中荒誕、迷信、色情的內容刪除，添加新歷史觀的內容，并創編《小二黑結婚》《大渡河》《毛澤東自傳》《白毛女》《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海上英雄》等黨史、國史題材的新書，以符合中國共產黨“新德治”的需要；通過組織化，將個體說書藝人融入到國營或集體的文藝團體，定期組織開展三下巡回（下農村、下工廠、下社區）演出。經過這一系列改造，說書先生演變為社會主義宣講員。

如今，中國共產黨已經有100年歷史，在這其中，誕生了許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英雄事跡、革命故事。用說書技藝將這些黨史、國史內容通過思政課堂表達出現，必會極大活躍課堂氛圍，也可增加學生興趣。

說書最大優勢是通俗易懂、富有生動性，而這一切的關鍵取決于“說”。要充分彰顯“說”的藝術，必須做到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要有明確的課程主線和基本思路，從而做到娓娓道來。說書有所謂“書路”，即所說內容的主線和基本思路。只有主線清晰，才能夠將歷史故事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使所說內容具有清晰的歷史脈絡，便于聽客理解。這是“說”好書的前提。對于《綱要》課程教學而言同樣如此。要提升《綱要》課程教學效果，一方面，要從整體上認真梳理中國近現代史歷史進程，明確中國近現代史的主題、主線、主流，使課程思路清晰；另一方面，明確各個局部章節在整體課程中所處的具體定位，并根據各章節內容選取具體視角和主題，并根據這一具體主題，設計適宜的教學思路。

其次，要有細膩的歷史細節，從而使課程內容更為生動。說書藝人為說好書，要充分挖掘所說歷史故事、歷史人物背后所隱藏的微觀歷史情節與歷史細節，引人入勝。如說書人杜劍鳴、劍華兄妹雙檔說《白蛇傳》，“已能說得滾瓜爛熟、精華薈萃，描摹書角極細膩，唱腔說表力效乃師綠霞，均能入木三分，說來令人神往”，結果導致“三吳書迷安得不為之如瘋如狂，排日捧場”。 這樣的案例不勝枚舉。中國近現代100多年的發展歷程中，有不少重要歷史人物、重大歷史事件。這些重要歷史人物、重大歷史事件都含有大量的歷史細節、歷史故事和歷史內容。受篇幅限制，《綱要》教材所展現的只是一個整體歷史框架，其中大量具體內容無法展開。泛泛而談，所教學內容必然流于形式，而一些重難點也無法深入展開，課堂陷于枯燥。為有效提升課堂教學效果，在實際教學中，未必面面俱到，每一個章節可選取若干個重點、難點或歷史事件、歷史節點，進行重點剖析，以達到以點帶面的效果。在具體重點、難點的剖析中，應充分展現歷史事件、歷史人物背后所具有的生動歷史細節，凸顯歷史的復雜性、多元性、生動性。

最后，在“說表”技藝基礎上，充分使用其他表達技藝。說書雖然以“說”為主，但并不局限于此，而是輔之以噱、彈、唱、演。為了逗樂聽眾，可以不時釋放部分噱頭。為了深化情感，在說書到精彩部分時，可以彈唱代替說表，為了生動表達歷史場景，還可以輔之以簡單的表演等。為了提高票房，吸引聽客，在每次說書演出結尾都會設置一個懸念或“關子”，隨后便是“欲知后續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從而把聽客的好奇心理牢牢抓住。

然而，必須注意的是，說書與說課，雖然具有高度相似性，但二者仍有區別，因此將說書技藝融入“四史”教育中，其必須要有所改良、轉化。正如毛澤東主席所說：“對于中國和外國過去時代所遺留下來的豐富的文學藝術遺產和優良的文學藝術傳統，我們是要繼承的，但是目的仍然是為了人民大眾。對于過去時代的文藝形式，我們也并不拒絕利用，但這些舊形式到了我們手里，給了改造，加進了新內容，也就變成革命的為人民服務的東西了。” 傳統說書雖然也有知識傳播與社會教化的功能，但本質是一種娛樂活動，因此其娛樂性始終處于第一位。為此，有部分說書人在說書過程中，為了提高娛樂性，會不經意間穿插許多不嚴謹的說辭，甚至使用荒誕、迷信、色情的書情或案例。高校思政課的根本任務是樹德育人，培育、強化學生馬克思主義信仰與價值觀，宣揚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的偉大精神，因此將傳統說書技藝融入思政課教學中，必須始終保持正確的政治導向和樹立科學的教育觀念，尤其是在使用噱頭、穿插內容時，更要嚴謹、科學。

由上可知，說書藝人依靠清晰的書目、細膩的書情、多樣的表達技藝，使得說書能夠達到雅俗共賞、常說常新的效果，從而得到廣大聽客的喜歡，這對于提升高校課堂“四史”教學效果提供了啟示。而如何將說書技藝內化為“四史”教育效果，可以依靠以下路徑：

第一，組織召開集體備課會，細致梳理課程的主線、思路與課程重難點。說書技藝能夠把故事內容娓娓道來，依靠的正是鮮明的書情，即主線。將說書技藝融入思政課教學，就要認真梳理課程及每節課堂的主線。為此，學院應組織各個科室召開專門集體備課會，以集體力量與智慧來分析、把握課程結構與主線、每節課程的重點與難點。

第二，要充分挖掘“四史”史料，為說書技藝融入中國近現代史課程教學提供史料基礎。將說書技藝融入《中國近現代史綱要》教學中，要凸顯說書技藝“說表”特色和優勢，就必須要有豐富的內容和細膩、生動的書情，這就要求授課教師必須博采眾長，充分挖掘“四史資料”。以黨史為例，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史上留下了大量的文件、經典文獻、紅色家書、報紙、中國共產黨員的日記、圖片以及英雄事跡，將這些黨史資源和生動、鮮活的黨史故事，廣泛運用在綱要課程教學及課后讀物中。

第三，采取多樣課堂表達方式。為了促進說書技藝融入思政課教學，思政課教學上也應采取多樣的教學方法。課堂教學不能完全以講述來完成，可實行情景教學法、案例教學法、現場教學法。如通過組織學生進行情景劇表演，一方面盡可能還原歷史場景，另一方面使學生參與其中，印象更為深刻。再如通過適當釋放噱頭來活躍課堂氣氛。再如開展教學實踐，走進黨史紀念館、博物館、檔案館、展覽等教育基地，根據不同基地內容專題設計實地教學課程大綱，有意識有目的有針對地引導受教育者身臨其境感受歷史場景。此外，說書藝人為了吸引聽客，往往在其中關鍵點設下懸念、關子，吊足聽客胃口，吸引聽客的好奇心。因此，為提升思政課教學效果，思政教學可借鑒說書藝人賣關子的技藝，可以在適當地方設置懸念、問題，激發學生想象與思考的積極性。在每節課課程結束，根據所講內容，針對性設置一個承上啟下的問題或故事懸念，讓學生課后去查找資料，從而提高學生課后思考問題的積極性。

[本文為基金項目：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江南運河視域下評彈‘書碼頭’與藝人‘走碼頭’研究”（編號：22NDQN247YB）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