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奇,羅 月,付晶晶,鐘 竹,孔德輝,洪 燕,羅 羽
陸軍軍醫大學護理學院,重慶400038
老齡化和數字化是當今國際社會發展的兩大趨勢[1],積極老齡化是全球應對人口老齡化挑戰的首要政策和重要戰略計劃[2],在養老服務中多元運用數字化信息與智慧化手段是積極老齡化的表現之一。作為養老服務接收方的老年人,具備搜索、選擇、評估、應用在線健康信息和與醫療保健相關的數字應用程序的技能至關重要。這些技能被稱為數字健康素養[3]或電子健康素養[4]。目前,國際社會已將智慧養老護理作為未來養老服務發展的大方向,但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提升相關理論及實踐研究還滯后于這一主流趨勢。此外,以醫療護理從業者的視角探尋滿足老年人數字化健康保健和養老服務專業需求的相關研究也較為缺乏。因此,研究者從護理視角出發,擬對我國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現況進行綜述,深入分析阻礙其使用健康相關智慧養老護理產品的現實原因并提出針對性教育訓練策略,以期為進一步提升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推動智慧養老發展,實現積極老齡化提供參考。
1.1 積極老齡化 積極老齡化最早由世界衛生組織(WHO)提出。2002 年,《積極老齡化:政策框架》將其概念和內涵闡釋為老年人不僅能夠保持身體和心理的良好狀態,還能積極參與到政治、經濟、精神文化等社會活動中,為社會創造價值,同時也能在需要幫助的時候得到社會保障,通過這種良性循環來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5]。作為應對人口老齡化的重要策略,積極老齡化強調不應該把老年人看作社會的負擔,相反,應充分發揮他們的社會價值和貢獻能力,使老年人融入社會,并轉變為社會經濟發展的寶貴資源。積極老齡化概念以“健康”“參與”“保障”作為基本要義,健康相關數字媒介在傳播健康信息、參與健康管理和決策、提供養老服務保障3 方面體現了其對積極老齡化的內涵承載和重要意義,因此,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水平密切關乎積極老齡化目標的實現進程。
1.2 智慧養老 國內智慧養老研究起步相對較晚,最早在2007 年以“數字化養老”的概念引出,隨后學術界經歷了信息化養老、科技養老、網絡化養老等概念的演變,近幾年,人們逐漸使用智慧養老來統一代替上述概念。智慧養老是指利用互聯網、物聯網等現代科技信息技術,圍繞老年人的生活起居、安全保障、醫療衛生、娛樂休閑等方面提供生活服務和管理支持,對涉老信息自動監測、預警和主動處置,實現技術與老年人的個性化智能交互[6]。國外智慧養老的研究著重關注于信息技術在醫療健康和養老領域的技術研發與實踐應用,熱點集中在將高新技術應用于老年護理,而國內學者則在智慧養老相關國家政策、服務模式、平臺設計與技術實現、智慧養老運行困境與對策等問題中投入了更大的精力[7]。
1.3 數字健康素養 隨著互聯網和信息通信技術的快速發展,在線健康信息和移動應用程序在數字化醫療保健服務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單獨使用數字素養或健康素養都不足以評估個體對與健康相關媒介內容的積極反應,因此,研究者提出了新概念——數字健康素養(digital health literacy)[8]。Norman和Skinner將數字健康素養定義為在數字媒介上搜索、理解和評估健康信息,以及運用獲得的信息處理和解決健康問題的能力,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理論模型——百合模型(lily model),其將數字健康素養劃分為6 種核心素養,即傳統素養、健康素養、科學素養、信息素養、媒介素養和計算機素養[4],這是目前使用最廣泛的定義和理論模型。隨著對該領域的深入研究和Web 2.0 的發展,許多學者又在此基礎上對概念進行了完善。Griebel 等[9]強調要從系統角度看待數字健康素養,并用信息素養框架對定義進行了補充,認為數字健康素養是在動態的、特定環境的個人和社會因素以及技術限制條件下,搜索、獲取、理解、評估、交流、應用和創造健康信息,以便在整個生命周期中維持或改善生活質量的能力。Bittlingmayer 等[3]提出數字健康素養不僅是個體為解決健康問題搜索、查找、評估和應用健康信息的能力,在數字化背景下,其更強調用戶不只是被動的接收者,而是需要具備通過與現有內容互動或共享與健康相關的信息來主動參與交流的能力。數字健康素養的水平決定了受眾能否主動選擇和利用數字健康信息,并對其進行評價和判斷,而不是盲目和被動地接受媒介影響。智慧養老和護理系統中,老年人健康信息的監測和傳輸、養老服務信息的查詢和利用都需要借助數字媒介終端設備實現。這就需要老年人掌握數字媒介必備使用技能,并根據自己的健康需求,主動選擇和正確運用數字媒介及健康信息。因此,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的研究和培育,是智慧養老合理建設的重要前提。
2.1 老年人常用健康相關數字媒介種類 隨著數字媒介使用率提高,媒介類型更加多樣化,其中智能手機和計算機成為老年人主要接觸的媒介,是日常健康信息查詢和獲取醫療保健服務資訊的重要渠道。基于計算機網絡和手機APP 對老年人進行健康監測和管理,推廣和利用養老服務信息,是智慧養老和護理最常見的服務模式,如今已在健康咨詢、健康信息監測和傳輸、疾病風險評估以及延續護理等領域得到廣泛應用[10‐12]。數字電視是老年人接觸較多的另一類數字媒介,基于數據融合的智慧養老平臺充分利用了數字電視的優勢,通過智能電視平臺接口進行遠程醫療,在本地運用近場通信(NFC)技術采集個人體征,并借助云平臺對用戶進行藥品提醒和管理[13],實現了健康訊息個性化推送、視頻會診、預約就診掛號和在線結果查詢等功能[14]。此外,可穿戴式健康監測設備也在老年人群中逐漸得到推廣,目前在醫療衛生領域的應用主要有健康監護、安全監測、家庭康復、療效評價、疾病早期發現等[15‐16]。隨著智慧養老的深入發展,智能穿戴設備將與后臺及專業醫療人員結合成更為專業、系統化的醫療服務體系,實現個性化醫療服務。同時,其通過大數據分析老年人慢性病與生活方式關系,也可以為醫療機構和政府部門提供科學決策依據[17‐18]。
2.2 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現存問題分析
2.2.1 高效獲取健康信息的能力不夠 隨著積極老齡化理念的推廣,老年人對待健康的態度不斷轉變,對健康信息的需求也更加多元化,傳統的醫療服務機構、電視廣播和醫學報紙期刊等單一信息渠道已不能完全滿足老年群體需求,越來越多的老年人開始接受并逐漸嘗試從數字媒介平臺尋求健康指導[19]。研究表明,老年人進行網絡健康信息搜尋的主要動機為應對健康危害形勢、積極參與醫療決策、改變不良行為、預防保健以及滿足情感需要[20],但數字健康素養缺乏成為老年人獲取有效數字健康信息的主要障礙[21]。老年人在檢索信息時往往表現出工具依賴性和思維定式,傾向于選擇習慣的搜索引擎和常用網站,在構造檢索式時常跟隨系統提示的下拉列表選擇或是網頁下的相關搜索推薦,且基本只看排名靠前的檢索結果,通常緩慢地選擇目標鏈接、瀏覽網頁和重復性訪問,對檢索結果的篩選不夠重視[22],導致耗費了大量時間卻只得到有限的健康信息資源。
2.2.2 科學解讀和評判健康信息的能力較弱 雖然老年人在利用互聯網獲取健康資源上達成了廣泛心理認同和行為趨向,但面對良莠不齊的海量數字媒介信息時常存在不知如何取舍的困境。老年人對數字媒介信息的態度大致分為3 類:①大部分老年人對數字媒介健康信息的整體可信度評價為一般,持半信半疑態度[19,23];②部分老年人對數字媒介健康信息持高度信任態度,把微信作為了解養生信息的重要窗口,熱衷于將各種健康養生保健信息轉發給親朋好友或分享到朋友圈[24];③少數老年人出于對科技的高度恐懼而對數字媒介“敬而遠之”,對數字媒介信息持全盤否定態度[24]。多數老年人只憑自身經驗對信息內容進行主觀判斷,較少進行價值評判和反思性活動,選擇易受媒介影響[25‐26],缺乏自主進行多渠道信息真偽驗證并在媒介參與實踐中積累經驗和儲備知識的意識。總體來看,老年人對數字媒介傳播的健康信息缺乏科學理性的判斷和正確評估、解讀技能,極易成為健康謠言的傳播者和受害者。
2.2.3 運用數字媒介參與健康管理的動力不足 數字媒介時代的核心是參與和互動,微信微博[12]、移動健康應用程序[27]、在線健康服務平臺[28]等Web 2.0 技術一方面搭建了知識共享、專家咨詢和病患經驗交流平臺,提高了醫療衛生信息資源利用率,另一方面也對使用者提出了更高要求,要求使用者不僅應具備獲取和使用信息的基本能力,還應掌握各種交互技術,包括進行健康信息交流、自我健康監控管理,甚至是通過互聯網接受治療(如基于互聯網的認知行為療法[29])等[18,30‐31]。已有調查顯示:老年人媒介參與感較低,習慣充當受眾而非傳播者[1,25‐26]。也有老年人希望可以通過分享、評價的方式將與患病、就診經歷有關的健康信息發布到在線健康平臺以幫助有需要的人,但由于不能熟練運用數字媒介,在健康相關網絡平臺的貢獻十分有限[28]。研究證明:老年人網絡信息發布意愿比發布技能更為欠缺[25]。此外,老年人對于使用移動醫療APP 等智慧醫療手段與醫護人員在線溝通、自主參與健康管理的意愿也不強[27]。
3.1 老年人自身客觀條件被認為是最重要的影響因素 國內外研究證實,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與年齡、社會經濟地位、身體健康狀況、互聯網使用情況和對數字健康媒介的認知等密切相關[30‐33]。既往資料顯示,年齡較小、受教育程度和家庭經濟水平較高、身體健康狀況良好、掌握基本互聯網使用技能的老年人擁有更高的數字健康素養[34‐35]。老年人身體狀況、社會經濟地位等客觀條件不易改變,而采取積極措施,改變老年人對數字健康媒介的認知和使用技能是提升其數字健康素養的可行方法。在未來實踐中可嘗試運用知信行模式[36]開展普及教育活動,首先,可以開發針對老年群體的數字健康素養培訓課程,內容涵蓋互聯網基本知識、數字健康媒介使用技能、專業健康網站推薦和使用方法、在線健康信息質量評估方法、網絡安全常識等[37‐39]。采取合作學習與量身定制個人學習計劃相結合的方式[39‐40],根據老年人生理、心理特點,循序漸進地傳授從數字健康資源中獲得的知識和技能。其次,要幫助老年人樹立對數字健康媒介的正確認識和積極信念,鼓勵老年人克服“科技恐懼”,多接觸、多嘗試,在使用中感受互聯網醫療服務和養老服務平臺等數字化手段對健康生活的幫助,讓其從思想上接受這一新型健康服務模式,引導其主動尋求數字健康信息資源,并將信念內化為行動,在不斷實踐中積累經驗,從而達到優化媒介接觸行為,提高數字健康資源利用率的目的。
3.2 媒介及信息傳播設計極大地影響著老年人對數字健康媒介的接受水平 對數字健康平臺的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以及對網絡信息的信任程度直接影響著老年人對數字健康信息的使用情況[20,41‐42]。大部分數字媒介的設計和網絡健康平臺的構建都是基于擁有良好互聯網使用技能的主流群體,并未把老年人的認知特點等因素考慮在內,導航界面復雜、信息不夠通俗易懂,導致老年人在使用過程中操作困難,影響信息的便捷獲取和處理。同時,網絡中存在“偽健康”“偽專家”,信息真假難辨,不利于老年人獲取適合且有針對性的健康指導[43],稍有不慎還可能泄露個人信息或遭遇網絡詐騙。這些困難成為老年人積極融入數字健康生活的“攔路虎”。因此,設計出能滿足老年人使用需求的技術設備和搭建符合老年人健康訴求的數字平臺是老年人融入數字健康生活的關鍵[10]。首先,智慧養老平臺、產品的開發均需遵循“適老設計”原則,從有用、好用、用得起、持續使用、愛用5 個方面綜合考量[44],適應老年人生理、心理特征及媒體使用習慣,如加大字體、簡化界面以緩解視覺疲勞;簡化操作步驟,設置直觀的功能分區和導航圖以便搜索;減少專業詞匯使用頻率和繁雜數據,盡可能以圖文并茂、通俗易懂的語言表達以便老年人理解等。其次,平臺運營商應加強在線健康信息質量把控,由專業人士定期審核和更新,及時清除存在誤導性、不符合醫學常識的內容,提升產品科學性和行業規范性[28]。此外,相關部門也要加強網絡監管力度,嚴厲打擊蓄意散布虛假健康信息、利用互聯網竊取隱私和網絡詐騙等不法行為,營造安全、有序的網絡環境。
3.3 被社會及家庭邊緣化也是重要影響因素 在青少年“數字原生代”所引領的新媒體浪潮中,老年人被日益邊緣化,社會和家庭對老年人的刻板印象嚴重影響了數字媒介在老年群體中的推廣。社會輿論認為“老有所養”已經是老年人莫大的幸福,忽略了其對精神生活的追求。此外,老年人對數字媒體設備的使用主要依賴于身邊親友,如果親友不支持或極少提供技術幫助,老年人的使用積極性也會大打折扣[24,34]。對此,應大力營造“積極老齡化”社會氛圍,塑造老年人積極社會形象,充分認同老年群體的自主性,并為其提供挖掘自身潛力、展現自我價值的渠道和方式。同時,應加強家庭和社會支持,開展從家庭到社區、從線下到線上的全方位“數字反哺”,引導老年人通過數字媒介產品獲取信息、傳遞經驗智慧,用親身經歷感染同輩群體積極融入數字世界,真正實現智慧助老、智慧用老和智慧孝老。
在數字化與老齡化進程的交互影響下,我國智慧養老產業發展方興未艾,既往研究主要集中于服務供給側,缺乏從養老服務接受方視角對老年人智慧養老產品的認知情況和接受能力的探討。數字媒介是連接老年人和智慧養老服務的關鍵環節,數字健康素養可作為評估老年人有效利用健康相關智慧養老產品能力的重要指標。具有專業背景的護理人員是智慧養老平臺的重要建設者、管理者和服務提供者,有必要對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水平進行科學評估和培養。我國進入互聯網時代的時間較晚,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水平與發達國家相比存在差距[35,45],因此,在大力開展智慧養老軟硬件研發和管理模式創新的基礎上,亟須著力加強數字健康素養評估指標體系和教育培訓策略研究,采取有效干預措施,提升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水平。今后,應在老年人及親友、養老服務提供方和社會各界共同努力下,使老年人數字健康素養更好地助力智慧養老發展,從而實現我國積極老齡化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