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吐槽達人

金陵小岱

秦漢吐槽大會段子高級

綜藝節目《吐槽大會》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于某脫口秀演員，擅長一邊彈吉他一邊吐槽。其實這個表現形式在秦漢時期被稱為“說唱”。早在秦漢時期，說唱也是一個正規職業， 即“俳優”。“俳”表示詼諧滑稽的表演，“優”代表的是演員。“俳優”，顧名思義，主要是指以言語技能見長、表演夸張滑稽的男性藝人。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有一件東漢擊鼓說唱俑，他就是典型的俳優形象。他的打扮俏皮滑稽，左臂抱著一個圓鼓，右臂高高揚起鼓槌。

秦漢時期的俳優吐槽起來，那可真是全場炸裂。比如，有一個俳優叫優旃，他本是秦國人，在秦二世被殺后，他就歸順了漢朝。優旃吐槽的段子都非常高級，甚至有的段子是現場發揮，還能拉上群演。早在秦始皇時期，某天宮中設宴款待，不巧下起了暴雨，而侍衛們卻只能淋雨站崗，這不是擺在眼前的吐槽素材嗎？于是優旃跑去跟侍衛們商量：“假如你們不想淋雨站崗，一會兒我叫你們，一定要大聲回答我。”侍衛們自然是答應了。

隨后，優旃就去了酒宴，見大臣們都在給秦始皇祝酒，于是他靠近欄桿大聲喊道：“侍衛們！”侍衛們立刻答應“有”，優旃開始了他的吐槽：“你們這些侍衛長得這么高大，卻沒有什么實際的好處，最多也就是有幸露天淋雨。而我們這些天生身材短粗的人卻可以在大殿內休息，人生真是一場戲……”此時坐在主咖位上的秦始皇臉上掛不住了，于是準許侍衛們減半值班，從此可以輪流換崗。

對于優旃如此高級且有內涵的吐槽段子，司馬遷在《史記》中贊他：“善為笑言，然合于大道。”不是為了吐槽而吐槽，而是在吐槽中蘊含大道理，為他人解決問題，優旃的吐槽果然高級。

宋代吐槽大會演員都是兼職

說起宋代的吐槽大會，那表現形式可真是多，舞臺上不再是男脫口秀的天下，許多女性也參與其中，他們被稱為“說話伎藝”。這些脫口秀演員們在舞臺之外，還有一份屬于自己的職業。

在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卷五《京瓦伎藝》，以及周密的《武林舊事》卷六《諸色伎藝人》中就記載了一大串北宋汴京的說話伎藝名家。比如，有的名家叫“周大辯（和尚，一作春辯）”“戴書生”“陸進士”“陳小娘子”“酒李一郎”“鐵刷湯”“豬兒頭”“江魚頭”……從他們的名字里也可以看出，在宋代喜歡“說話”的百姓可真是多，有書生、和尚、官員、賣酒的、賣豬的、賣魚的……

宋代的脫口秀演員們上場前也得先寫稿子，也就是“話本”。話本的創作過程大抵分為兩種：一種是先根據流傳的故事，整理成話本，然后說話人將故事重新加工，最后創作為節目的腳本；另一種與現代的吐槽大會完全接近，宋代的吐槽大會也有編劇組，叫“書會”，專門為脫口秀演員們編寫話本，根據新聞、歷史故事、民間傳說等題材寫成話本，脫口秀演員們在表演的時候，可以在這個話本的基礎上進行發揮。

不過再好笑的段子，聽多了也會麻木。這個時候，必須有廣告植入。吳自牧在《夢粱錄》中曾記載了這樣一個盛況：“且借歌伎之演出，以促銷貨物。”強行植入廣告，但是觀眾吃這套，畢竟宋代的節目組也得“干飯”！

明末清初的吐槽大王柳敬亭

在宋代吐槽大會“說話”藝術的影響下，明清兩個朝代的吐槽大會自然是越辦越紅火，一些明清的小說里也常常有描寫吐槽大會的情節。有這樣一個人，被當時的文人墨客寫在了不同的文學作品里，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柳敬亭。張岱在《陶庵夢憶》中寫了一篇小品文《柳敬亭說書》，吳偉業、黃宗羲為他寫了傳記《柳敬亭傳》，朱一是寫了《聽柳生敬亭詞話》，余懷在《板橋雜記》中也寫到了他……

據載，柳敬亭在南京爆火，他一天只演一場，票價是一兩銀子，即使再有身份地位的人，想看一場柳敬亭的表演也得提前十天預約，可謂一票難求。柳敬亭吐槽大會的專場對觀眾要求很高，眾人必須安靜地聽他說，如果發現有人竊竊私語、打哈欠、伸懶腰、臉上露出倦怠感，柳敬亭立刻就會停止表演。

最關鍵的是，柳敬亭雖然只是一個藝人，但他足夠有態度、有膽識。最經典的一場表演莫過于當年柳敬亭剛到武昌拜見寧南伯左良玉。左良玉為了試探柳敬亭的膽量，密令手下人在宴會的軍幕中排列手執長刀的士兵。看著臺下明晃晃的鋼刀，柳敬亭照樣是開懷暢飲，談笑自如，于是左良玉也成了柳敬亭的粉絲，把他留在了軍幕中，與他談論《三國》《水滸》中的謀略。

柳敬亭為左良玉出謀劃策，深得左良玉的信任，本來可以轉行了，但萬萬沒想到，左良玉后來病故于軍中，軍隊也迅速解體了。柳敬亭再度流落江湖，重操舊業，繼續做著他的“吐槽大王”。

吐槽寶典《笑林廣記》，數百年不斷升級擴充

作為一個資深的吐槽大會觀眾，《笑林廣記》是必備書籍！這是一部古代笑話集，作者的名字叫“游戲主人”。這本吐槽寶典是民間笑話的集大成者，其刻本最早見于宋代，而后的元、明、清三代讓這本書的內容不斷擴充，并且還出現了幾種不同的刻本。

這本《笑林廣記》為何會被稱為“吐槽寶典”？舉幾個例子吧！

比如，以“請客”這個話題作為主題，請客的那一方作為被吐槽的對象，《笑林廣記》在“留茶”這一集里吐槽得特別狠。說有個人留客人喝茶，結果他事先沒有做好準備，把客人留下以后才發現家里根本沒茶葉，就跑去鄰居家借茶葉，鄰居遲遲沒有把茶葉送來，而此時水早已經燒開了，一直往外溢。這個人就不斷地往鍋里加水，過了半天，鍋里的水都倒滿了，茶葉依然沒有送來。于是這個人的老婆就說：“看來茶葉不會送來了，茶也喝不成了，要不請客人洗個澡吧。”

又比如，“酒煮滾湯”這一集，依然是以吐槽“請客”為主題。說是一個人很摳門，用淡酒招待客人，客人喝了一杯淡酒后，開始給主人拍彩虹屁，說：“您這府上的美食真多呀。”主人沒反應過來：“菜還沒上呢，你怎么知道我府上的菜好吃呢？”客人說：“別的不說，這個酒煮白開水，簡直是妙極了！”

其實吐槽大會原本只是為了講述人們在現實生活中觀察到的無奈又有趣的現象，以搞笑吐槽的方式抒發內心的真實想法，用來緩解工作生活帶來的壓力。若是能像古人那樣，既搞笑，又能在笑話中蘊含點人生道理，豈不是更好？

//摘自2021年3月22日《北京青年報》，本刊有刪節，與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