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有銅錢

今年過年,我一如既往地給初中班主任發了祝福短信。班主任丁老師跟我聊了幾句,聊著聊著他突然問我:“還記得當初選班長的時候嗎?”我看著信息,心里“咯噔”一下,記憶就被拉回到了初一那年。
那是十一月份,天氣很涼。涼到我每次想起來,都忘不了自己當時手腳冰冷的感覺。丁老師開班會,說競選出一位班長。班里的同學還沒來得及踴躍參與,教室最后排的幾個男生突然站起來。他們個個高大健碩,校服穿得歪七扭八,臉上帶著無所謂的笑,起哄道:“我們支持崔哥當班長!”
這幾個男生上課擾亂課堂秩序,下課讓同學幫寫作業。學習一塌糊涂,鬧事卻接連不斷。在我眼里,他們就是一群壞學生。而他們口中的崔哥,是他們中號召力最強的那一個。我想,我當時的表情一定是不屑的。對我來說,這種品質有問題的人,不能勝任班長的職務。我親眼見過他們霸道地占據走廊,有個男生從墻根經過,崔哥不由分說地欺負那個男生。理由是:看他不順眼。
我想,這樣一個人怎么能當班長呢?我抬頭,看到丁老師蹙了一下眉。再看向四周,原本躍躍欲試的同學,沒人再敢提競選的事。最終丁老師決定舉手投票。崔哥起身離開教室,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笑容,暫時回避。以他的兄弟為首,班里開始舉手表決,他們還催促著周圍的同學。盡管丁老師強調不得干預他人的選擇,可班里舉手的人還是陸陸續續多了起來。
我沒有舉。很快,班里有一半的人舉了手,我還是堅持。后來,我的身邊也都是舉手的同學。那幾個男生也已經在清點人數了,一邊數一邊得意地說:“好像所有人都舉手了!”
所有人嗎?我的手腳變得冰涼,牙齒開始打戰,腦子里有兩個聲音在做拉鋸戰:要么從眾舉手;要么堅持自我,不舉手。但當時看來,不管做哪個選擇,我都改變不了結局。唯一不同的是,如果舉手,我的人身安全可能會有所保障。我不知道自己當時哪里來的勇氣,即使快被那幾個男生盯上了,還是遵從內心,沒有改變主意。
丁老師的視線在我的身上掃過。他突然冷下臉,呵斥著那幾個男生:“都給我坐好!”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威嚴與凌厲。男生們頓時坐定。丁老師直接宣布結果:“既然大多數同學都認同,那么就由崔同學當班長吧。”他們如愿以償,他們歡呼慶祝。
班會過后,丁老師把我叫到了辦公室。他認真地看著我:“全班只有你沒有舉手。”我突然淚目,恍然明白了他在班會上對我的維護,我又感動又感激。“你做得很好,你一定會成功的。”丁老師沖我豎起了大拇指。那時,成績并不拔尖的我,第一次得到老師這么高的評價和肯定,那種感覺每次回憶起來,都會讓我心顫。
丁老師說:“你當我的課代表吧。”于是,初中三年,我當了三年的語文課代表。語文也成了我最熱愛、最擅長的科目。我的成績也逐漸排在了前幾名。至于崔哥,丁老師經常找他談話。神奇的是,崔哥就像變了個人,自己不搗亂了,同時還監督著別人。后來,崔哥考上了不錯的高中。我想,崔哥心里肯定很感激丁老師吧。而我,也是如此。
一位好的班主任或老師真的可以改變學生很多。一直到現在,我都記得丁老師的那句認可和鼓勵,那是我人生路上的明燈。我從回憶中抽離思緒,回復道:“丁老師,謝謝你。”丁老師問:“你還在做自己嗎?”我說:“一直在努力。”
我喜歡語文,喜歡寫作,堅持了很多年。畢業時,丁老師在同學錄上寫了一句話送給我——“守其初心,始終不變”。愿我們都能堅持自我,到達彼岸。
//摘自《花火》2021年2月A刊,黃瑾/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