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誠,范乙林,吳士延,劉華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岳陽中西醫結合醫院,上海 200437)
大腸癌是臨床常見惡性腫瘤之一,其發病率在惡性腫瘤中于世界位居第三,于我國處于第五位[1],且我國青年發病率及死亡率呈現逐步增高趨勢[2],使得大腸癌成為我國甚至世界的一個公共衛生問題。目前西醫認為大腸癌的發生是涉及到多種原癌與抑癌基因的突變,導致機體錯配修復功能失調的多基因、多步驟過程[3]。而炎癥與結直腸癌干細胞假說為大腸癌的發生機制提供了新的思路[4]。大腸癌一名詞在古籍中沒有記載,但其病癥與古籍“腸溜”、“便血”、“積聚”等比較接近。目前對于大腸癌的癥候分型尚未達成統一標準,總歸分屬虛實兩類,正虛以氣血虧虛、脾腎陽虛、肝腎陰虛為主,邪實以痰瘀內阻、濕熱蘊結為主。明朝御醫之后凌氏十六代傳人凌耀星教授專研《內經》,總結長期臨床經驗,形成了以“攻、補、調、導“為支撐的獨特治療理論。
腸癌為客觀存在于腸道內的有形之邪,亦為局部之實。凌氏認為致癌之邪較一般外邪更為強勢,應為毒邪。在癌癥初期,邪毒壅盛,中醫治療上理應以解毒攻邪為主,宜取攻法當先。腸癌主要為血瘀、濕熱蘊結腸道,熱毒內生,癌之始生。凌氏認為治癌理當以攻邪為開路先鋒,方中投以抗癌抑癌之藥物,如藤梨根、白花蛇舌草、敗醬草、鳳尾草、龍葵、八月扎等。現代藥理證明,藤梨根的有效成分可促進腫瘤細胞凋亡,并且臨床治療腸癌療效確切[5,6]。凌氏認為祛邪乃是治標,治病還需求本,故在攻邪之余,應補素體之虛。
《素問·刺法論篇》曰:“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凌氏認為正是正氣虛弱,才構成積證發病的條件,使得邪氣乘虛而入,癌毒侵犯腸道,消耗本體能量,在治療時重視健運脾胃。《素問·靈蘭秘典論》云:“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脾胃為水谷精微運化之所,脾氣健運,正氣則充。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凌氏認為正邪相爭如同兩軍對陣,強者勝。所以扶正固本,補益脾胃在治療腸癌中不可或缺。在遣方用藥中多以四君子湯為基本方。四君子湯作為補益名方,可有效改善腸癌術后化療患者的不良反應,增強機體免疫功能[7]。
凌氏認為人體陰陽協調,保持動態平衡,正氣旺盛,邪不可干。當外界因素干擾,打破陰陽平衡,便導致胃失和降,便秘、泄瀉,都屬于陰陽失調的范疇。腸癌術后患者多出現便秘或腹瀉等癥狀,由于腸道腫物的切除,導致機體陰陽失衡,脾胃升降失常,運化失司,故出現上述癥狀。凌氏謹遵內經之法,以平為期,調治之法以虛者補之,實者瀉之,或升或降,辯證論治,使整體陰陽歸于動態平衡。在治療用藥上根據患者實際情況,或熱或寒,或溫或涼,力求撥亂反正,助臟腑氣血運行得當,使人體保持“和”的狀態。
大腸癌患者多有不同程度的負性情緒,同時生活治療受到一定的影響[8]。凌氏在治療過程中重視人的心理精神因素。如《內經》所云:“精神不進,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當重大疾病發生時,人的情緒或多或少會陷入抑郁,意志消沉,心態悲觀。作為醫者既要治病,也要治人,從醫理上客觀分析患者的病情,可舉例說明癌癥并非不治之癥,樹立患者的自信,增強其意志,主動配合接受治療,調動內部積極因素,與病邪作斗爭。凌氏認為改變患者情緒,進行細致的勸導,對于疾病的康復具有重要的意義。
患者,男,60 歲。1995 年3 月21 日初診。
1995 年1 月11 日起右上腹疼痛伴腸鳴腹瀉。1995 年1 月26 日在第二軍醫大學附屬長海醫院作纖維結腸鏡檢查,于右半結腸肝曲處發現一腫塊環腸壁生長,表面糜爛出血,形態不規則,腫塊致腸腔狹窄,纖維鏡不能通過,據病理檢查診斷為結腸(肝曲處)腺癌。B 超檢查示肝區光點增粗。1995 年2 月14日在全麻下行右半結腸手術切除,術中見腫塊于升結腸近肝區占腸壁一周,已突破漿膜層。病檢報告示升結腸管狀腺癌。就診時為升結腸腺癌手術后1 月余,已行1 次化療。
刻下癥見:形體消瘦,面色不華,胃脘不舒,胃納較差,大便每天3~5 次,偏稀,口干。舌質紅,脈濡細。
既往史:患者既往有慢性咽喉炎、牙周炎已30 年。此外并有前列腺肥大及皮膚發癢等病史。
中醫辯證:腎陰虧虛,脾胃失和;治宜養陰補腎,健脾和胃為主。
處方:北沙參12g,天麥冬各12g,制黃精15g,仙靈脾12g,大熟地20g,炒白術15g,黨參12g,黃芪20g,懷山藥15g,陳皮9克,生姜4 片,紅棗10 枚(切)。白扁豆15g,炒苡米30g,焦楂曲各12g,煨肉果9g,訶子肉9g。14 劑,每日一劑,水煎服。
1995 年4 月15 日二診:面色有華,食欲稍有好轉,仍有胃脘不舒,大便每天2 至3 次,偏稀。舌質紅,脈濡細。近日出現咽喉腫痛,口腔潰瘍。守上方加玄參12g,生地12g,射干9g,山豆根9g,并予青黛散囑患者涂患處。14 劑,每日一劑,水煎服。
1995 年4 月29 日三診:泄瀉明顯好轉,每日2 次,質成形,咽喉痛已消失,患者述化療后出現皮膚瘙癢。上方去射干,山豆根,加晚蠶沙12g(包煎),全當歸9g,白鮮皮12g。14 劑,每日一劑,水煎服。
1996 年年終,患者化療全部結束,繼續服中藥治療。除上述基本方和辨證加減外,酌加下列草藥:藤梨根、白花蛇舌草、敗醬草、仙鶴草、鳳尾草、半枝蓮、菝葜、龍葵、八月札、石見穿等,每次選取5 味,煎湯代水。
1998 年5 月結腸鏡檢查所見:插鏡至回腸結腸吻合口,吻合口通暢,黏膜表面光滑。其余結腸黏膜血管紋理清楚,皺襞完整,未見出血、潰瘍、息肉及腫瘤。診斷:右半結腸癌術后。患者目前大便基本成形,中藥調治至2000 年,后未隨訪。
按語:結腸癌是一種常見的消化道惡性腫瘤,其發病率居惡性腫瘤的第3 位,死亡率居第2 位,隨著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少吃粗糧蔬菜,多進葷食厚味,腸癌發病率有上升趨勢。據研究統計結腸癌從開始形成起逐漸發展,到浸潤腸管全周的時間約需1 年半至2 年。癌瘤的侵潤深度如果穿透漿膜層,便有可能侵及鄰近組織臟器而蔓延擴散,預后不良。本例右半結腸管狀腺癌,靠近肝區,已侵及腸壁全周,深度突破漿膜層,危及肝臟。幸治療措施確當,手術后即進行化療,同時結合中藥治療,結束后,仍繼續服用中藥,未曾間斷。至今未見腫瘤復發轉移,身體健康,生活如常,能照常工作,療效滿意。中藥治療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術后期間,經切腸手術,正氣虧虛,緊接化療,在一定程度上亦造成機體損傷和免疫抑制。中藥以扶正培本、提高體質、減輕化療副作用和糾治其他兼見病候為治。患者有慢性咽喉炎達30 年之久。中醫屬“喉痹”,多屬腎陰不足。選加玄參、生地清熱利咽并能滋養腎陰,于慢性咽喉炎干痛、舌紅者最為相宜,生地尤可久服。山豆根清熱解毒,利咽喉,《開寶本草》載山豆根可消瘡瘍腫毒,現代研究動物實驗及臨床觀察,其對惡性腫瘤有一定抑制作用。第二階段,仍在原用中藥基礎上酌加具有抗癌功能之中草藥。配合扶正藥物,以抑制癌瘤復萌。凌氏內科從“攻、補、調、導”四個維度形成協同作用,在術后初期,正氣不足,予補腎養陰、健脾益氣之品,寓攻于補。而在化療結束后再加入藤梨根、白花蛇舌草、敗醬草、仙鶴草等抗癌抑癌藥物,寓補于攻。遣方用藥期間,調節脾胃升降平衡,改善患者腹瀉癥狀,并在初診時患者例舉成功治療案例,使患者信心倍增。“攻、補、調、導”四維一體,共湊奇功。
凌氏內科通過長期的臨床實踐,摸索出一套獨特的經驗,即從攻、補、調、導四個方面治療癌癥。在大腸癌的發生發展過程中,中醫藥的介入無疑是一種有效的手段。凌氏內科以“攻、補、調、導”為理論支撐,抓住整體與局部的關系,攻邪與扶正并肩,心理與病理共調,祛癌毒、補氣血、調陰陽、導情志,四者不可分割,相輔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