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元
(武漢工程大學 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5)
在美好生活中,自由是一個核心因素;沒有自由的生活,不是美好生活。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愿景是基于自身對自由的理解及其實現為依據的,通過人們的自由活動,美好生活才有可能實現并展現出千姿百態。近些年來,學界對美好生活進行了廣泛而深入地研究,主要集中在美好生活的理論基礎、實踐向度[1]、價值引領[2]、制度保障[3]以及馬克思的美好生活觀[4]、唯物史觀視域的美好生活[5]等問題上。這有利于我們理解美好生活的含義與價值,但目前少有將自由作為美好生活的基本內容和實現條件進行的拓展性研究,從而使相關研究缺少一種理論的深度。對于自由,人們往往在自由與“限制”的關系中來理解自由的相對性。同時,自由的歷史也具有相對性。自由是一個過程,一個不斷趨向未來的過程,最終實現馬克思所說的人的自由全面發展與自由人的聯合體。美好生活亦是如此,是一個不斷促進人民自由發展的過程。這種共通性既決定了美好生活的自由品質,也決定了美好生活以“真正的自由”為終極存在形式。需要強調的是,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自由居于中間層面即社會層面的首位,承擔著承上啟下、融會貫通的歷史重任,彰顯出自由與中國夢以及美好生活的內在統一。美好生活不是美好的個人生活,而是美好的社會生活,社會性是其基本特性,自由的實現意味著美好生活的蒞臨,而美好生活的蒞臨則意味著人們開始步入“實在的自由”。因而本文擬從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角度論述美好生活的自由特性,以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美好生活的發展趨勢。
自由是人類與生俱來、孜孜以求的理想。自由不是一個既定的存在,而是一個在實踐中生成并不斷變化發展的人的存在狀態,因而具有不確定性,人們對它的理解和評價因時、因地、因人而異。盡管如此,在人們不同的理解中有一個基本共識,即美好生活內蘊著“最大限度的生存、尊重與自由”[6]49。但要正確揭示自由的本質及其與美好生活的內在一致性,“回到馬克思”是必然的進路。馬克思、恩格斯所創立的唯物史觀,內蘊著豐富而深刻的自由精神,不僅繼承了西方自由思想中的合理因素,而且立足于社會實踐,賦予自由以現實性、生活性和時代性,彰顯出人類的終極價值理想。或者說,“自由個性”或“真正的自由”的實現,是美好生活畫卷的全面展開。
在唯物史觀中,美好生活的自由品質也是漸次呈現、逐步形成的,“真正的自由”是人類的終極目標,也是美好生活的終極存在樣式。具體地說,馬克思的自由理想具有四個基本層次,體現了自由向生活不斷敞開的過程,展現出美好生活的“次第花開”。
第一個層面:“自由確實是人所固有的東西。”[7]167在創立唯物史觀的過程中,馬克思從來沒有否定自由,而是不斷強調自由是“人的本質”,是“全部精神存在的類本質”[7]171,是“人的類特性”[8]162,正是這種“類本質”“類特性”決定了人是“自由的存在物”,從而在根本上把人和動物區分開來:“動物只是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種的尺度和需要來構造,而人卻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懂得處處都把固有的尺度運用于對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8]163這種思想被一些西方學者錯誤地指證為黑格爾哲學、費爾巴哈哲學的“陳跡”。但實際上,這是一種批判與繼承、傳統與超越的關系。一方面,自由“首先表示一種積極價值”,“表示那些涉及思想、行動的歡欣和苦難;還表示為祛除藩籬以達到馳騁人類思想和決定行動、為獲取對自身及外在現實的掌握、為擴大人類空間時間而奮斗”[9]5-6。這種積極價值不能一概否定。另一方面,自從人類產生以來,追求自由便是一個永無止境的過程。但是,與舊哲學不同,在唯物史觀中人是自由的主體,這個“人”既不是黑格爾的純粹“精神存在物”,也不是費爾巴哈的“抽象的人”,而是“現實的人”,即處在一定社會關系中從事實際活動的人。
第二個層面:“自由是可以做和可以從事任何不損害他人的事情的權利。”[8]40這是自由的本來意義,也寫進了《人權宣言》當中。的確,無論如何理解自由,這個基本維度是不可或缺的。在這一點上,馬克思、恩格斯繼承和超越了西方的自由思想傳統。在觀念上,“不損害他人的利益”構成西方自由觀的核心內容,但在現實生活中,自由卻是自私自利、損人利己的代名詞。譬如“私有財產”這一“人權”,其“自由”就是“任意地、同他人無關地、不受社會影響地享用和處理自己的財產的權利”,結果“這種自由使每個人不是把他人看做自己自由的實現,而是看做自己自由的限制”[8]41。就此而言,資本主義自由是資本的自由,而不是人的自由,“現實的人”淪為資本增殖自身的工具。因此,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一切自由”的實現都是以損害他人利益為代價的。顯然,這種自由是虛假的,徒具形式而已。馬克思則深入到社會關系之中,揭示了自由的真實樣態。在社會生活中,每個人都不是魯賓遜式的虛幻的存在,而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相互結合、相互促進,共同構成了社會整體。因此,自由是有邊界的,即孔子倡導的“從心所欲不逾矩”。這個邊界有兩重意義:一是規則,即法律、制度。“正像兩塊田地之間的界限是由界樁確定的一樣”[8]40,自由的界限是由法律、制度規定的。二是責任,即道德、良心。通過運用自由這種能力,“人確定自己本性,賦予自己的生活意義和邏輯性,承擔各自的應盡的責任”[10]89-90。自由意味著責任,責任是人與人、人與社會甚至人與自然之間看不見、卻在人們心中“一目了然”的“界樁”,其具體化、顯性化就是法律、制度。
第三個層面:自由是“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是“自由的活動”[8]162,即“感性的人的活動”,亦即“實踐”活動[8]499。這既是自由的實質性內容,也是實現自由的基本路徑。如果說,“自由確實是人所固有的東西”給“天賦自由論”以“口實”的話,那么,“自由的活動”便以唯物史觀的嚴正立場同“天賦自由論”劃清了界限。“天賦自由論”的核心命題是:人生而自由。人是“自由的存在物”并不意味著人生而自由,而是強調追求自由是人的天性,但在現實的歷史演進過程中,始終存在著自由與不自由的問題。正是在對這個問題的思考與探尋中,馬克思、恩格斯找到了唯物史觀的奠基石:自由不是觀念的自由,而是實踐的自由,即只有在感性的實踐活動中自由才得以萌生、發展和實現。也就是說,自由既不是神賜,也不是天賦,而是人的自賦,是“現實的人”在自己“有目的的活動”特別是“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的過程中自我進化、自我生成、自我實現的。這個過程,既是“創造歷史”的過程,也是創造美好生活的過程。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將“自由的活動”明確提升為“自主活動”,從而賦予自由以更豐富而深邃的意蘊。“自主活動”是自由實現的前提和表征,其基本內容和顯著特征是主體性、自主性、主動性和自為性。也就是說,只有以主體性、自主性、主動性、自為性為基本特征的感性實踐活動,才是創造美好生活的根本方式。
第四個層面:“每一個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11]683是美好生活的終極存在。這也是自由的最高價值,用恩格斯的話說就是“真正的自由”[12]482。在這里,自由和美好生活是直接同一的:自由是美好生活的存在方式,美好生活則以自由為本質內涵和基本特征,或者說,自由是美好生活的實現,美好生活是自由的具體展開。關于這一點,馬克思有一段精彩的論述:“在共產主義社會里,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這樣就不會使我老是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8]537有西方學者誣稱為一幅烏托邦式的“夢幻畫”,缺乏真實性。其實,這是馬克思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原則性勾畫,強調的是“每一個人”的“自由發展”,而并非是對未來美好生活具體細節的描述。
那么,如何才能實現這種美好生活呢?或者說,在何種條件下人才成為“自由的人”呢?根據唯物史觀的致思理路,人們的日常生活與“創造歷史”的活動具有同等重要的價值,兩者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同一性,日常生活是“創造歷史”活動的前提和旨歸。正因為如此,馬克思認為,自由的人首先是一個“富有的人”,即擁有“豐富的需要”的人,而“富有的人同時就是需要有人的生命表現的完整的人”[8]194。“豐富的需要”不僅包括物質需要、精神需要,還包括享受需要、休閑需要、發展需要等,而美好生活的基本特征就是“需要日益增長”,即需要日益豐富和廣泛。因而,美好生活具有超越性,而超越性正是自由的本性。馬克思、恩格斯的自由思想是關于人類解放的學說,但人類解放不是一個空洞的、抽象的概念,而是以人的生存、發展為旨歸的。因此,在恩格斯看來,“自由的人”是“與自己的社會結合的主人”“自然界的主人”和“自身的主人”[13]566,即從自然、社會和自身解放出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伯爾基將馬克思、恩格斯的自由思想稱之為“在三個維度上同時發生的人類解放學說”[9]7。顯然,實現人類解放就是實現人的自由,從“物的依賴性”中超拔出來,擁有“豐富的需要”,從而實現人的“自由發展”。
如同“真正的自由”只有在未來社會才可能實現一樣,真正的美好生活也只有在未來社會才能成為現實。但是,追求自由和美好生活是一個過程,是一場“偉大的現實運動”。只有以現實為根基,以實踐為路徑,才是抵達美好生活的唯一方式。“文化上的每一個進步,都是邁向自由的一步。”[14]120自由是現實的自由,是生活中的自由,從來沒有抽象的自由;美亦是現實的,美在生活中,離開生活的美是不存在的。不同時代有不同的自由觀和生活態度,人們對自由和美的評判標準也不盡相同。因此,這里所講的美好生活有其特定的時代視域,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美好生活。這就決定了新時代美好生活不同于未來社會的美好生活,但它是通向未來社會美好生活的階梯或必由之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所謂初級階段,即不發達階段。在這種時空背景下,美好生活雖然仍然沒有擺脫“物的依賴性”,但在物質生活需要不斷得到滿足和提升的基礎之上,人們的需要日益廣泛,“自由發展”的美好藍圖正徐徐展開,呈現出與新時代相一致的總體圖景。
第一,人民自由觀念普遍增強,但責任意識和制度思維能力仍需不斷提高。五四新文化運動給中國帶來了西方的自由觀念,同時追求民族獨立、人民解放以及改革開放的實踐,鑄造了中國人民的自由精神,特別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確立,使自由觀念深植于人們的思想深處。事實上,隨著生產力尤其是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以及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歷史性躍遷,中國人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自由,正因為如此,才有了美好生活需要這一兼具理想性和現實性的奮斗目標,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成為現實而緊迫的時代任務。在這種條件下,人們的自由觀念普遍增強,“自由”成為社會上使用頻率最高的熱詞之一,人人言“自由”,似乎不言“自由”則無“自由”。但是,人們所講的自由,仍然沒有完全脫離西方自由觀的窠臼,即用西方的自由來框定或評價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自由,缺乏價值自覺,從而導致責任意識不強的消極后果:強調個人自由而忽視甚至漠視、取消他人自由,在謀取自身權利時不顧他人利益,盡管這種現象并非普遍,但也絕非個別。由此必然帶來問題的另一個方面,即缺乏制度思維。也可以反過來說,正是由于缺乏制度思維,從而使責任意識失去了依托。責任和制度是規制自由的兩個基本向度,缺乏責任意識和制度意識的自由不是自由,而是任性或放縱。任性和放縱的生活不是美好生活,而是相反。
第二,“富起來”是時代強音,但“豐富的需要”及其滿足仍然是努力的方向。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歷史性躍遷,意味著“富起來”已經成為當代中國的現實。經過40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生產力以及科學技術已經發生了局部性或階段性的部分質變,并正在醞釀著整體性質變,從而帶來了經濟的長期穩定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20年為脫貧攻堅的收官之年。這是一個里程碑事件,標志著我國人民真的“富起來”了。的確,人民群眾的生活越來越好,獲得感、滿足感、幸福感越來越強。但是,“富起來”只是相對的,與馬克思所講的“富有的人”還相距較遠。一方面,脫貧攻堅解決的是絕對貧困的問題,相對貧困問題的解決將更加復雜艱巨,實現真正的“共同富裕”還需要付出更加艱苦的努力。另一方面,“富起來”主要是指物質層面上的富裕,特別是人們的基本物質生活需要的滿足。有關調查數據顯示,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體驗”和“美好生活需要”總體評價較高,但主要體現在物質層面上:在“美好生活體驗量表”中,在個人物質層面選擇中等及以上的比例占67.2%;在“美好生活需要量表”中,在個人物質層面選擇中等及以上的比例占84.4%[15]。由此可見,在美好生活的精神層面以及自然環境等問題上,雖然人們的需要日益增長,但與物質層面的需求相比,其增長的幅度特別是實現的程度仍處于較低水平,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考量主要還是放在物質層面上。也就是說,“日益增長”呈現出向“豐富的需要”拓展的趨勢,但“豐富的需要”仍然是一種“應然”或“必然”,還未成為“實然”。即便如此,滿足人們基本需要的任務依然艱巨,老有所養、病有所醫、學有所教、居有其屋等仍然是我們的奮斗目標。“當人們還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質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障的時候,人們就根本不能獲得解放。”[8]527馬克思的洞見指引著我們前行的方向。
第三,人的主體性不斷增強,但實現自然、社會、自身的“三維解放”仍在路上。人是實踐的主體,是創造歷史的主體,歷史是追求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人亦是自由的主體,自由是人作為主體存在物存在的屬性,創造歷史的實踐活動即是“自由的活動”,因而人是自由的唯一主體。作為自由或實踐的主體,人的價值和意義在于主體性。離開主體性來談主體,主體就是一個空洞的抽象。人的主體性即人在實踐活動或自由活動中所體現出來的自覺性、自主性、自為性和超越性,其中自主性具有核心地位和關鍵意義,這也正是馬克思將自由看作是“自主活動”的重要根據。自主性以自覺性為基礎,以自為性為表征,以超越性為方向,展示出人作為自由主體的本質規定。在新時代,以人為本、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體現了人民的主體地位。人的主體地位是通過其主體性展現出來的。“依靠人民創造歷史偉業”體現了充分發揮人民主體性的重要性。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創造美好生活的征程中,人民群眾的自覺性、積極性和創造性空前發揮。“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是中國人民奮斗出來的”[16]139,呈現出美好的自由發展前景。人的主體地位是在人的實踐活動中所形成的主客體關系中確立的,自由主體的主體性意味著對限制的超越。沒有對限制的超越,就沒有真正的自由。這個限制有三個基本維度,即自然、社會和人自身。但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并沒有從根本上超越或突破這三個限制,必然性仍然對人的自由活動具有強制性。這就意味著人的主體性仍然受制于必然性,“自主活動”尚未真正展開。沒有自主性的活動,顯然不構成美好生活的基本前提和本質特征。因此,只有實現人的“三維解放”,確立人的主體性地位,充分發揮人的主體性,才能創造出屬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第四,“物的依賴性”在消減,但創造性不足仍然制約著人“自由發展”的空間。在馬克思關于人的發展“三形態”理論中,“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第二大形式”[17]52。在這種形式中,盡管“人的獨立性”獲得了歷史性提升,但始終擺脫不了“物的依賴性”這個“基礎”。這是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人的生存狀況的肯定性批判。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由于資本是一種“特殊的以太”、一種“普照的光”,資本主體性遮蔽、抹殺甚至直接取消了人的主體性,本應是“人的本質力量的表現和確證”的“自由的活動”即勞動成為一種異化的力量,人也就從根本上受制于資本邏輯,其社會關系和意識被“物化”,從而成為馬爾庫塞所批評的“單面人”。由此可見,“物的依賴性”是對自由的一種限制和破壞,而且是一種基礎性的、根本性的限制和破壞。按照唯物史觀的邏輯理路,在這種形式的基礎上將形成人的“自由個性”,“第二個階段為第三個階段創造條件”。也就是說,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將超越“物的依賴性”而呈現出人的“自由個性”。在新時代,“富起來”以及全面小康的實現,人們對“物的依賴性”開始減弱,但這種減弱才剛剛開始,其過程是復雜而長期的,因而在短期內人們還不可能從根本上擺脫“物的依賴性”,“物的依賴性”仍然制約著人的“自由的活動”,從而限制著人自由發展的空間。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在于:自由是“完整的主體”“從全部才能的自由發展中產生的創造性的生活表現”[18]248,而“物的依賴性”則從根本上限制著創造性。因此,只有擺脫或超越“物的依賴性”,才能實現美好生活需要的日益增長,從而構成實現自由的歷史性前提。
馬克思認為,自由實現程度的決定性因素是生產力,“人們每次都不是在他們關于人的理想所決定和所容許的范圍之內,而是在現有的生產力所決定和所容許的范圍之內取得自由的”[18]507。這是唯物史觀的核心觀點。在美好生活中自由的實現也是以生產力的發展為根本前提的。沒有生產力的發展,就沒有人的自由生活,也就無所謂美好生活。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制約美好生活需要實現的主要因素是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首先是一個生產力不發達的問題。雖然新時代已經到來,但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沒有變,“初級階段”也即生產力不發達階段。當然,生產力不發達并不是“落后”的代名詞,而是相對于新時代、新使命而言的。需要指出的是,盡管在唯物史觀中生產力主要是指物質生產力,因為從人自由發展的內在邏輯來考察,人的自由首先是通過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在自然領域獲得的,但這不是生產力的唯一向度。人不僅是“生命的存在物”,還是“社會的存在物”“意識的存在物”,人的生命的生產一開始就是在多重關系中進行的,其自由絕不僅僅局限于自然領域,而是從自然、社會和人自身的“三維”中解放出來。因此,“一切生產力即物質生產力和精神生產力”[19]176。物質生產力生產人們的物質生活需要,精神生產力生產人們的精神生活需要,人的自由是“一切生產力”共同作用的結果。換句話說,生產力不發達既包括物質生產力不發達,也包括精神生產力不發達。只有發達的物質生產力和精神生產力以及兩者的協調一致、和諧發展,美好生活才可能成為現實。
第一,生產力不發達制約著人們超越“物的依賴性”。“物的依賴性”是馬克思、恩格斯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人的存在狀態的揭示,在此基礎上,馬爾庫塞、盧卡奇等人又在一定程度上發展了這一思想。“物的依賴性”在現實生活中的典型表現是對物的占有,物質上的滿足與欲望成為人生最大的樂趣。在貝爾、弗洛姆等人看來,這種占有是一種欲望,欲望和正當的、合理的需要是不同的,“欲望是心理上而不是生理上的,且其本性就是無所限制”[20]21,由此衍生出享樂主義的生活方式。“生活的目的就是最佳地去享受身體上的快樂,幸福就是快樂享受的總和”[21]5,其結果是令人不堪的:人受物質所奴役和控制,精神沉淪,從而喪失了自身的獨立性、主體性以及超越性,也就從根本上失去了自由。
“物的依賴性”在一定程度和范圍內的存在,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現實。一方面,物質欲望的滿足被一些人視為“人生成功”的標志和“社會地位”的象征,將生活的目的定位于吃喝玩樂或直接擁有金錢財富上,從而導致精神物化,喪失“精神的自由”。另一方面,享樂主義是個人主義、利己主義產生的溫床,必然導致為了滿足個人可憐的利益和自私的享樂而不擇手段、肆意妄為,從而使“不損害他人的事情的權利”成為一種泡影,不僅給自己套上了精神枷鎖,也嚴重破壞著他人的自由。導致這種現象的原因很多,但生產力尤其是精神生產力不發達是根本的原因。超越“物的依賴性”既需要物質上的富裕,也需要精神上的富裕,是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結果。顯然,在現階段,這種“共同富裕”還是一種理想,因而在現實中呈現出一種悖論:物質生產量的堆積和質的欠缺;物質生活的相對富裕與精神生活的相對貧窮;精神境界的低下導致“道德滑坡”和物質欲望的潛滋暗長。在這樣的情況下,美好生活顯然還只是一種“應然”,而非“實然”。因此,大力發展精神生產力尤其是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成為人們的文化自信與文化自覺,便成為實現美好生活的必然要求。
第二,生產力不發達制約著人們形成“豐富的需要”。在唯物史觀中,“豐富的需要”是自由的必然前提和當然表征,而“人以其需要的無限性和廣泛性區別于其他一切動物”[22]130。“豐富的需要”包括物質生活需要以及基于物質生活需要而生發出來的廣泛需要,因而它是以生產力特別是物質生產力的發展為基礎的,任何時候都離不開這個基礎。一方面,人的需要是一個過程,是一個與時俱進、永無止境的發展過程,一個需要得到滿足,就會分離出、創造出新的需要。人的需要的不斷拓展是“人的本質力量得到新的證明,人的本質得到新的充實”[8]223。另一方面,生產力的發展不斷縮減社會必要勞動時間,創造出不斷增多的自由時間,從而為個人在政治、科學、藝術等方面發展提供了條件。這被恩格斯稱為“馬克思發現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13]601。由此可見這一思想在唯物史觀中的重要地位。
隨著新時代的蒞臨,人們的生活需要呈現出一些新特點,消費轉型升級是一個總的趨勢,主要表現為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不斷提高。但客觀地講,在總體上滿足生活需要轉型升級的能力仍然不足,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待仍然是我們的奮斗目標。究其原因,根本仍然在生產力不發達上:“需求變了,供給的產品卻沒有變,質量、服務跟不上。有效供給能力不足帶來大量‘需求外溢’,消費能力嚴重外流。”[23]253-254因此才有了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要求。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要義,在于實現生產力的高質量發展,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個性化、多樣化和升級轉型的需求,而這種需求又引領供給體系和結構的變革,從而不斷催生新的需求。這既是對物質生產的要求,也是對精神生產的要求。只有在物質生活需要和精神生活需要都得到基本滿足的基礎上,“豐富的需要”才可能展開,才能呈現出美好生活的基本樣態。
第三,生產力不發達制約著人的“普遍交往”的形成。交往是一種社會性的實踐活動,是人的本質的存在方式。實踐活動是一種自由活動,因而交往既是人自由活動的表現,也是人不斷走向自由的前提與確證,“一個人的發展取決于和他直接或間接進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發展”[18]515。總之,交往的每一個進步,都是人類邁向自由的堅實一步。交往和生產力具有同一性,生產力以“個人彼此之間的交往為前提”,而“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產決定的”[8]520。交往的形成、發展及其形式,都是生產力發展的結果。正如生產關系一定要適應生產力狀況一樣,交往的內容和形式也必須與生產力發展狀況相適應,“人們在他們的交往方式不再適合于既得的生產力時,就不得不改變他們繼承下來的一切社會形式”[24]43,社會革命也就隨之而來。
隨著全球化和網絡化的不斷演進以及“地球村”的形成,“世界交往”已成為一種現實,為“普遍交往”的形成提供了堅實基礎。但將“普遍交往”等同于“世界交往”,這是欠妥當的。其實,“世界交往”是相對于傳統的“地域交往”而言的,它趨向于但并不等于“普遍交往”。“普遍交往”是指人擺脫各種依賴關系而形成全面的依存關系、超越狹隘的地域和異己的“物化意識”而形成豐富的社會關系,從而超越客觀必然性,使自由個性得以充分伸展。馬克思、恩格斯所講的“自由的人”,實際上就是形成了“普遍交往”的人,即自由是人在與自然、社會和自身的交往中實現的。在人的“普遍交往”之中,物質交往具有決定性意義,它是人類社會生活中最基本的交往,從而構成精神交往的前提和基礎。沒有物質交往,精神交往就失去了依托,而沒有精神交往,也就沒有自由的實現。而在現實生活中,由于生產力不發達,人們尚未完全擺脫自然、社會和自身的“三維”限制,一定意義上的“單向度的人”或“單面人”仍然較普遍地存在。在美好生活中,人們之所以在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就在于需要突破“三維”限制,追求一種“普遍交往”。目前在“世界交往”中人類也沒有沖破“三維”限制。由于信任赤字居高不下、有增無減,全球治理體系不斷受到沖擊,壁壘高聳,單邊主義盛行,生態危機、社會危機頻發,人們的“普遍交往”難以真正形成。究其原因,雖然單邊主義、西方中心主義等因素至關重要,但根本還在于生產力不發達,表現為全球范圍內嚴重的不平衡不充分發展問題,從而導致西方發達國家人為地制造壁壘、設置障礙,將人的交往設定在由西方主導的“世界交往”之中。這些都嚴重制約著人們美好生活的實現。“普遍交往”的形成,意味著人們突破“三維”限制,從而構成自由的美好生活的基本前提和基本路徑。
第四,生產力不發達制約著“人的本質力量”的發揮。在馬克思看來,“人的本質力量”是指以需要為基礎的人的能力系統,或者干脆地說,就是指人的能力,而人的能力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公開的展示”[8]193。當然,人的能力不是指人某一方面的能力,而是指人的“一切能力”,包括思維能力、認識能力、想象能力、反思能力、審美能力等,其中最重要的是實踐能力。人的能力是在實踐中形成、發展的,構成生產力的核心因素,生產力本質上是人的生產能力或勞動能力。因而,生產力的發展也就是人的能力的發展,人的能力的發展既根源于生產力發展,又作為最大的生產力反作用于勞動生產力。
在現階段,人的能力不強是制約生產力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其主要表現是創新能力不強。創新能力是人“一切能力”的集中體現。在新時代,創新能力主要表現為科技創新能力,本質上是創造美好生活的能力。習近平在談到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方面的發展時,經常表現出對我國自主創新能力不強的擔心、憂慮以及大力提升自主創新能力的堅定信心和決心。我們可以發現,在實現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藍圖中,在“十四五”規劃和二○三五年遠景目標中,大力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具有關鍵性意義。沒有自主創新能力的不斷提升,美好生活需要就是鏡花水月。實際上,自主創新能力不強既是生產力不發達的重要原因,也是生產力不發達的必然結果,也就是說,生產力不發達制約著人的自主創新能力,因為“他們是什么樣的,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8]520。在這個意義上,自主創新能力不強就意味著人的本質力量沒有得到充分發揮,不自由或片面發展仍然是人存在的基本樣態。可以肯定地說,不自由的人或“單向度的人”是不可能有美好生活的,或者說不是美好生活中應有的“時代新人”的形象。
創造美好生活意味著自由在一定程度地和逐步地實現。而自由的實現是人的自我實現。自我實現是人特有的自由活動的主體能動形式,是人的本質力量的表現和確證。恩格斯所澄明的“人們總是通過每一個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覺預期的目的來創造他們的歷史”[25]302,展陳的就是人的自我實現。因此,自由不僅是人的本性,也是人的一種能力,是合理地處理主客體關系并有效支配自己活動的能力,即實現自由的能力,亦即創造美好生活的能力。自由能力是一種什么樣的能力?康德、黑格爾等人將之歸結為思想的能力,洛克等人將之視為人按照自己心里的決定或思想實現或停止一個動作的能力。而在唯物史觀中,自由能力則呈現出一種全新的特質:“勞動尺度本身在這里是由外面提供的,是由必須達到的目的和為達到這個目的而必須由勞動來克服的那些障礙所提供的。但是克服這種障礙本身,就是自由的實現,而且進一步說,外在目的失掉了單純外在自然必然性的外觀,被看做個人自己提出的目的,因而被看做自我實現,主體的物化,也就是實在的自由——而這種自由見之于活動恰恰就是勞動。”[17]174由此觀之,自由能力是指人的勞動能力。通過創造性勞動而自我實現,乃是唯物史觀的本質。需要指出的是,勞動不僅包括物質生產勞動,還包括一切創造性的精神生產勞動;自由能力不是指單純的物質生產能力,而是指促進人自由發展的一切能力。因此,自由的本質是“任何人的職責、使命、任務就是全面地發展自己的一切能力”[18]330。
第一,發展生活審美能力,推動實現人的藝術化生存。談到審美,人們往往將其和藝術相勾連,強調藝術審美。盡管藝術審美是審美的重要形式,但不是唯一的形式。藝術美根源于現實生活,是生活美的藝術升華。因而,藝術審美離不開生活審美。沒有生活審美,藝術審美也就成為空洞的形式。只有回歸到生活之中,審美才回到了“根”的意義。實際上,美不僅是“自由的形式”[26]58“自由的形象”[27]188,也是生活的應然樣態。生活審美是人保持對生活意義和價值不斷探索、追尋的核心要素和根本動力,是超越“物的依賴性”“物化意識”、實現“詩意地棲居”和“按照美的規律構造”的必經之途。“詩意地棲居”和“按照美的規律構造”即人的藝術化生存。毫無疑問,生存的藝術化是人的根本特征和必然歸途。
生活中到處都有美,美好生活更是以美為基本特質的。美好生活是美的生活。但正如馬克思所言,“只有音樂才能激起人的音樂感;對于沒有音樂感的耳朵來說,最美的音樂也毫無意義”[8]191,因此生活的美是需要發現或感知的,否則就無所謂美。從另一個角度講,生活中不止有美,也有丑,美好生活也不是純粹的,生活中也有“丑陋的生活”。美與真、善相融共生,締造美好生活;丑與假、惡沆瀣一氣,置人于茍且之中。因此,生活審美便成為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內在動因。這樣,生活審美能力便成為實現美好生活能力系統中的基礎性要素。生活審美能力是人們在對生活進行審美活動時所運用的總體的行為能力與認知能力,包括感覺、想象、情感、反思等因素,其核心是對精神自由的追尋和感悟能力,因而也是超越日常生活的能力。沒有生活審美能力的發展,發現不了生活中的美,也就沒有美好生活。
第二,培育創新思維能力,以創新引領人的全面發展。馬克思在談到“全面地發展自己的一切能力”時特別強調“其中也包括思維的能力”[18]330,由此可見思維能力在實現自由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在新時代,實現人民美好生活需要,需要應對重大挑戰、敢于攻堅克難,在這個過程中,思維能力具有極端重要性。思維能力具有系統性,是人的一種綜合能力。正因為如此,在新時代面對新矛盾、新形勢、新目標,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要求各級領導干部要不斷提高創新思維能力、戰略思維能力、辯證思維能力、底線思維能力、歷史思維能力等,這些思維能力構成了一個系統,是一種系統性的思維能力。但在這個系統中,各種能力并不是平起平坐、等量齊觀的,而是居于不同的地位,起著不同的作用,其中創新思維能力居于核心地位,推動并引領其他思維能力的發展。創新思維能力是一種開創性的思維活動,是人類不斷開拓認識新領域、創造認識新成果的能力,是人“一切能力”及其發展的基礎。只有思維活躍、胸襟開闊、想象豐富、眼光敏銳而又具有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的人,才能與時俱進、與實踐同行,才能形成“全面的能力”體系。
美好生活是一個不斷創新的生活。不斷創新是美好生活的基本特質。一成不變、墨守成規、千篇一律的生活絕不是美好生活。面對新時代、新生活、新矛盾以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只憑老經驗、老辦法是不行的,需要深入問題的實質,以問題為導向,形成新的概念,創建新的理論,作出新的解釋,提出新的方法。具有這些品質的人,是追求美好生活迫切需要的創新人才。這類人才的顯著特點是具有較強的創新思維能力,善于研究、提出、運用新思想、新理念、新方法。這是人的能力全面發展的動力和表征。人的創新思維能力是創新實踐活動中最基礎的能力,沒有創新思維,就沒有創新實踐。或者說,人的能力以實踐為基礎,以創新為根本驅動力。在一定意義上,美好生活愿景是創新思維的結果,其實現也需要創新思維能力的充分發揮。
第三,增強自主創新能力,讓“自由個性”盡情綻放。創新思維能力不能僅僅停留在思維的層面上,而必須轉化為現實的物質力量——自主創新能力。自主創新能力是人在創造性活動中生成、發展起來的“一切能力”的總和或凝結,是人的本質力量的集中體現和證明。在馬克思的思想中,“精神的自由”“活動的自由”和“實在的自由”構成了自由的“三部曲”,其中“活動的自由”是中間環節,是將“精神的自由”轉化為“實在的自由”的現實力量,而自主創新能力無疑是“自由的活動”的核心支撐。因而,自主創新能力是人們趨近美好生活的關鍵能力。沒有自主創新能力的充分發揮,美好生活不可能被創造出來。自主創新能力是一個系統,包括多方面的內容,但以科技創新能力為著力點。科技創新能力創造的不僅是物質生產力,而是包括精神生產力在內的“一切生產力”,是實現“共同富裕”的生產力總和。
強大的自主創新能力不僅會造成社會財富的充分涌流,還是人的“自由個性”的盡情綻放。自主創新能力的發揮,說到底是強烈的“自由個性”的伸展。自主創新的主體是“自己”。這個“自己”既可以是個人,也可以是集體、民族和國家,即便是集體、民族和國家,最終也必須落實到每一個具體的人身上。因此,自主創新是一種獨創性的活動,其能力是一種獨一無二的能力,其主體呈現出一種“自主活動”的狀態。在馬克思的思想中,“自由個性”的發揮是“自主活動”的結果,是自由的最高境界,是“真正的自由”的實現。當然,新時代的“自由個性”只是馬克思所講的“自由個性”的初級形態,但它在追求美好生活的過程中具有獨特的意蘊和特殊的重要性:“實踐反復告訴我們,關鍵核心技術是要不來、買不來、討不來的。只有把關鍵核心技術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從根本上保障國家經濟安全、國防安全和其他安全。”[15]248因此,沒有自主創新能力,美好生活就沒有辦法創造出來。
第四,發揮勞動創造能力,滿足人們“豐富的需要”。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而實踐是人們創造美好生活的“自由的活動”,即創造性勞動。人的主體性主要表現為人的創造性,而人的創造性是以人的需要為內在動機的。就此而言,勞動是人的本質,是人的根本存在方式,是“自由的生命表現”和“生活的樂趣”[28]38之所在。一方面,當勞動不僅是手段,而且是目的本身,是“作為目的本身的人類能力的發揮”[29]929,彰顯出人的本質力量的價值和意義時,勞動是幸福的。勞動幸福是美好生活的基本前提和核心內容。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以一種“異化勞動”的方式存在,人們在勞動中感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社會主義的本質在于讓勞動成為目的本身,成為幸福的源泉。另一方面,需要是人的本性,美好生活正是以滿足人們不斷發展的需要為落腳點,而需要的滿足則是創造性勞動的結果,是人的自我實現。因此,只有在勞動中,人才能真正實現自己的潛能和本性,從而獲得真正的幸福。
幸福不會從天而降,美好生活只有靠勞動才能創造。勞動是創造美好生活最基礎的社會實踐活動,是自我實現的“一切能力”的具體運用,是人的價值和意義的充分彰顯。因此,滿足人民不斷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最核心的問題是充分發揮勞動的基礎性作用,使社會財富得以充分涌流。在這個過程中,勞動呈現出一種可貴的品質:辛勤勞動、誠實勞動和創造性勞動。這不是三種不同的勞動,而是同一個勞動必須同時具備的基本要素。勞動是體力和智力的付出,是實實在在、踏踏實實的過程,必須要有實干、苦干的精神,而勞動本身又是一種創造性活動,只有通過創造性勞動,才能“按照美的規律構造”,才能創造出多樣化、個性化、優美化的產品,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豐富的需要”。因此,“必須牢固樹立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崇高、勞動最偉大、勞動最美麗的觀念,讓全體人民進一步煥發勞動熱情、釋放創造潛能,通過勞動創造更加美好的生活”[30]46。
總之,自由既是美好生活的必要前提,也是美好生活的實現條件,從而構成美好生活的基本內容。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既以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為目標,也以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根本價值指向,兩者是一體兩面的關系。在這個意義上,實現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就是要展陳人的本質力量,或者說,人的自由的實現是美好生活實現的當然表征。作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目標,“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都內蘊著深刻的自由精神,甚至可以認為,都是以社會主義自由為核心要素和追求目標的。因此,隨著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順利展開,馬克思、恩格斯所追求的“真正的自由”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美好生活必然以一種新時代風貌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