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床藥師在抗栓藥物治療實踐中開展藥物重整相關工作的體會

趙淑娟，樊鵬利，蔡海霞，劉銀萍，陳博雅，孫俊

(河南省人民醫院 藥學部，河南 鄭州 450003)

近年來，醫院藥學華麗轉身，由傳統的藥品供應向“以患者為中心”的技術服務轉型。筆者作為抗凝專業的臨床藥師，通過參與臨床治療，在臨床實踐中解決醫護患相關的用藥問題，并結合臨床實例和常見用藥問題，提出了個體化用藥建議，為臨床合理用藥提供參考。

1 藥物相互作用

患者，女，76歲，因“發作性胸悶、心悸3個月，再發伴納差4 d”入院，患者既往有右腎膜性腎病20 a，因“腎功能衰竭”于14 a前行“右腎移植術”，術后規律服用“嗎替麥考酚酯膠囊0.25 g，早1粒，晚2粒”、“環孢素軟膠囊25 mg，早2粒，晚1粒”以及“醋酸潑尼松5 mg，口服，每日1次”治療，入院診斷為：(1)慢性心房顫動 心功能不全 紐約心臟病協會(NYHA)心功能分級Ⅲ級；(2)高血壓；(3)慢性腎衰竭 異體腎移植狀態。該患者的抗栓策略選擇上，根據CHA2DS2- VASc評分評估患者的血栓栓塞風險[1]，患者存在女性(1分)、年齡≥75歲(2分)、高血壓(1分)、充血性心力衰竭(1分)共4項危險因素，CHA2DS2-VASc評分為5分。根據指南，推薦口服抗凝藥物進行治療，臨床醫生擬采用非維生素K拮抗劑口服抗凝藥(non-vitamin K antagonist oral anticoagulants，NOAC)達比加群酯抗凝治療，藥師建議將達比加群酯調整為華法林，原因如下：從藥物相互作用方面分析，患者因腎移植使用環孢素抗排異，達比加群酯是外流轉運體P-糖蛋白(P-glycoprotein，P-gp)的底物，聯合應用P-gp誘導劑/抑制劑或其他影響P-gp的藥物時，會出現藥代動力學方面的相互作用，環孢素屬于P-gp轉運蛋白抑制劑，因存在P-gp競爭，能禁止達比加群酯和環孢素聯用[2]。然而，在心房顫動抗凝治療可選擇的其他NOAC中，利伐沙班也是轉運體蛋白P-gp的底物，其對環孢素的增強程度缺乏確切的臨床數據，考慮在河南省人民醫院，目前尚無可靠地監測NOAC的實驗室手段，為了規避可能存在的風險，藥師建議調整為華法林抗凝，治療期間密切監測國際標準化比值(INR)，根據INR調整至合適的用藥劑量。隨訪反饋：經權衡利弊并與患者家屬溝通后，臨床醫生調整為華法林2.5 mg，口服抗凝，每日1次，用藥期間，患者耐受良好，未訴出血情況發生。

2 抗血小板治療方案調整

患者，女，82歲，診斷為：(1)高血壓；(2)腦卒中 血管性認知功能減退。入院磁共振血管成像(MRA)1.5 T提示：左側基底節區、后分水嶺區亞急性腦梗死；右側基底節區、放射冠區、左側丘腦及腦橋多發陳舊性梗死；左側基底節區、側腦室旁陳舊出血灶可能；雙側側腦室旁異常信號，考慮脫髓鞘改變；腦白質脫髓鞘、腦萎縮；腦動脈硬化；左側大腦中動脈M1段狹窄。抗栓治療策略上，臨床醫生給予患者替格瑞洛90 mg，每日2次，口服，抗血小板治療。藥師建議將替格瑞洛調整為阿司匹林，分析原因如下：心血管疾病和腦血管疾病分屬不同的類型，抗血小板方案亦有所區別。作為新型的P2Y12受體抑制劑，替格瑞洛在冠心病領域，特別是在急性冠脈綜合征患者的臨床探索中取得了有益的臨床效果[3-4]，然而，在缺血性卒中領域中，替格瑞洛的研究尚處于進一步探索中[5-6]。目前，國內外指南均未推薦替格瑞洛用于非心源性缺血性卒中的治療，在腦卒中患者的二級預防中，阿司匹林是首選的抗血小板治療方案[7-8]。隨訪反饋：經與臨床醫生溝通后，停用替格瑞洛，調整為阿司匹林抗血小板治療。

3 不良反應

患者，男，54歲，因“咳嗽、咳痰2個月余”入院。入院肺動脈CT提示：右肺上葉動脈侵犯局部變細，左肺下葉動脈栓塞不除外；右肺上葉近肺門處占位。患者肺癌、肺栓塞診斷明確，臨床醫生給予患者利伐沙班20 mg，每日1次，口服抗凝，治療1周后患者訴咯血，遂請臨床藥師會診，咨詢是否需停用利伐沙班以及下一步的治療措施，藥師分析如下：根據指南[8]，目前肺栓塞的處理原則主要基于疑診、確診、求因或者危險分層的策略。

肺栓塞原因：靜脈血栓栓塞癥(vein thromboembolism，VTE)發病率較高的活躍腫瘤包括胃、胰腺、肺、淋巴瘤、婦科、膀胱和睪丸[10]，因此推測，患者的肺栓塞與原發病(肺癌)引起的凝血機制異常相關，該患者體質量指數(BMI)23.8 kg·m-2，未植入下腔靜脈濾器或導管，入院后復查3次血紅蛋白均>110 g·L-1，血小板、白細胞在正常范圍，暫不考慮肥胖或者貧血等危險因素。

出血原因：患者目前出現咯血，分析原因，除了抗凝藥利伐沙班外，還不能除外原發病的影響。文獻報道肺癌患者除伴有咳嗽、呼吸困難癥狀外，還可伴發咯血癥狀[11]，考慮與腫瘤壓迫微血管，腫瘤使局部肺組織發炎，從而使毛細血管的通透性增加相關。另外在肺栓塞患者中，肺栓塞本身也可引起咯血，其癥狀多表現為輕度，以痰中帶血為特征[12]。因此該患者的咯血原因不除外抗凝藥、原發病肺癌及肺栓塞的原因。

關于患者出血與抗凝藥物的相關性，藥師又進一步分析：患者入院確診為肺癌、肺栓塞，使用利伐沙班20 mg，每日1次，口服抗凝，即便在抗凝藥劑量不足的情況下[13]，初期未發生出血癥狀，而在用藥1周后出現，患者是否存在其他出血危險因素？遂仔細查閱病例，除基本用藥外，患者目前還在使用氨酚羥考酮鎮痛治療。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的羥考酮有2種劑型，分別為鹽酸羥考酮和氨酚羥考酮，患者使用的氨酚羥考酮為復方制劑，含對乙酰氨基酚500 mg及鹽酸羥考酮5 mg，對乙酰氨基酚與出血風險增加相關，遂建議將氨酚羥考酮調整為單方阿片類止痛。

出血處理：對小出血，指南建議在抗栓治療的同時，可積極進行局部處理[9]，結合患者目前情況，雖有咯血，但咯血量不大，因此少量咯血不是抗凝治療的禁忌證。針對NOAC引起不同程度的出血，美國心臟病學會建議：對于輕度出血，可延遲或暫停1劑，由于 NOAC半衰期較短，停藥12～24 h后，其抗凝作用可基本消失，因此對于NOAC，停藥就是最好的拮抗[14]。綜上，藥師建議：可暫停利伐沙班1次，考慮咯血位置在肺毛細血管，可酌情給予收縮血管、降低毛細血管通透性的止血藥，如酚磺乙胺、卡洛磺酸鈉或去甲腎上腺素。

下一步治療策略：對于腫瘤合并肺栓塞的患者，目前國內外指南均一致推薦首選低分子肝素(LMWH)，其可顯著降低VTE復發，且不增加出血風險，推薦級別優于華法林及NOAC[15-16]。因此藥師建議，如果患者能接受注射給藥，可調整為低分子肝素抗凝，3～6個月后復查。隨訪反饋：臨床醫生給予患者暫停利伐沙班1次，之后調整為LMWH治療，并將氨酚羥考酮調整為單方羥考酮，方案調整后2 d，患者咯血癥狀減輕。

4 特殊患者抗凝方案調整

患者，女，76歲，入院診斷為：(1)冠心病、慢性心力衰竭失代償期、心功能NYHA分級Ⅳ級；(2)心律失常、陣發性房顫；(3)高血壓病3級；(4)腦梗死。入院后醫生給予患者達比加群酯110 mg，每日2次，口服抗凝治療，第2天患者血肌酐示134 μmol·L-1，綜合分析后，藥師建議換用其他抗凝藥物，原因如下：首先，從患者的腎功能考慮，腎功能存在老齡性減退特點，結合指南[2]，建議結合Cockcroft-Gault公式估算患者的內生肌酐清除率。患者高齡(76歲)，入院肌酐134 μmol·L-1，根據Cockcroft-Gault公式估算患者的內生肌酐清除率(CrCl)為28.8 mL·min-1，對肌酐清除率15～30 mL·min-1的患者，達比加群酯75 mg，每日2次，可能更為安全，但我國獲批上市的達比加群酯膠囊的規格只有150 mg和110 mg，75 mg規格暫未獲批。另外，從代謝途徑分析，患者腎功能不全，應選用較少經腎清除的藥物，達比加群約80%通過腎清除，腎功能不全使達比加群清除減慢，易引發出血風險。針對該患者，適宜選用較少從腎清除的藥物，如利伐沙班(約35%從腎清除)，或在超藥品說明書備案的情況下，選擇阿哌沙班(約27%從腎清除)，也可選用華法林。此外，從患者的基礎疾病分析，患者陣發性心房顫動合并冠心病，在選擇抗凝藥物時，需綜合考慮上述臨床因素的影響。基于COMPASS研究，小劑量利伐沙班在冠脈領域中進行了相關探索，提示其有更好的心血管保護作用[17]，綜上分析，藥師建議換為利伐沙班可能更為合適。

隨訪反饋：臨床醫生調整為利伐沙班15 mg，每日1次，口服抗凝，藥師再次建議，患者有高血壓，在使用抗凝藥時，需密切關注血壓波動情況，將收縮壓控制在<150 mmHg(1 mmHg=0.133 kPa)，若能耐受，可進一步降低，否則有出血增加的風險；此外，患者腎功能不全，建議至少每3個月復查1次腎功能。

5 關注用藥細節

患者，男，73歲，診斷為：(1)急性肺栓塞；(2)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期；(3)高血壓病；(4)下肢靜脈曲張剝脫術后。醫囑給予利伐沙班15 mg，每日2次，口服，用于急性期抗凝，因河南省人民醫院只有10 mg規格的利伐沙班，遂根據10 mg利伐沙班的說明書，告知患者是否隨餐服藥均可。藥師指出，利伐沙班的吸收同劑量多少相關，利伐沙班10 mg可以空腹服用，但如果服用15 mg或20 mg，建議隨餐服，原因是利伐沙班的吸收依賴于藥物釋放部位，為了確保利伐沙班在胃部的充分吸收，應避免在胃遠端給藥，胃遠端給藥可使藥物吸收率下降，降低藥物暴露量。另外根據指南[18]，如果在空腹狀態下服用15 mg或20 mg的利伐沙班，生物利用度僅有66%，隨餐服用可增加藥物與胃黏膜的充分接觸，延長藥物在胃內停留時間，吸收率可達到近100%。進一步分析：10 mg規格的利伐沙班由于劑量較低，在胃近端即可充分吸收，因此是否隨餐，生物利用度都很高。隨訪反饋：與臨床醫生溝通后，臨床醫生采納了藥師的建議，遂對患者進行了利伐沙班用藥教育。

6 討論

抗栓治療是臨床實踐中發展較快、安全風險較大的一個領域，在很多情況下無現有經驗可供借鑒，需要臨床藥師特別關注，而藥物重整是確保患者安全用藥的重要措施之一。國外研究表明，藥師借助計算機支持系統開展藥物重整工作，可顯著減少患者在治療過程中出現的藥物相互作用、不適當用藥等藥物相關問題[19]。筆者在臨床實踐中也發現，藥物重整可以避免用藥差錯，通過正確判定，給出適當的治療建議，最終實現抗栓治療的規范化、個體化和最優化管理，使患者的用藥安全得到更多保障。

此外，作為一種新的服務形式，藥物重整對臨床藥師工作的開展及其隊伍的壯大有深遠的意義。通過組建藥師參與的多學科診療團隊，開展藥物重整服務，藥師在信息收集、分析評估、方案優化、治療監護、跟蹤隨訪等環節中，面向醫藥護患開展相關藥學服務，不僅優化了藥物治療水平，提升了患者的用藥安全，同時在推動多學科融合式發展、助力醫院藥學全面轉型方面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