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與做得

于文崗

可以說，叫說得，可以做，叫做得。反之，叫說不得和做不得。說得說不得，做得做不得，有四種組合：說得也做得;說得做不得;做得說不得;做不得也說不得。若除去“學雷鋒”這種說得也做得和“與人類同歸于盡”這種做不得也說不得，就還剩兩種情形。

“說得做不得”。是指說說無妨，可勁說也沒事，但卻不能當真，非做就害了你。比如唱高調兒和自我標榜，標榜“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廉潔”“我若貪污一分錢，就將我開除黨籍;我若受賄一分錢，就將我槍斃。并可一直槍斃到我的孫子”等說辭，都是說說而已。還如一切吃虧的事，對普通人來說，也多是“說得做不得”。至于玩笑話、客套話、恭維拜年話包括馬屁話以及罵人的話，基本屬于隨便說。只要自己不非要做，沒人強求必須做。

再是“做得說不得”。意即說出來有直接危害或不良后果。所有涉密，包括個人私密，不在言內。

有利害沖突的事，如《三國演義》煮酒論英雄，在劉備看來，這完全說不得。所以才有“勉從虎穴暫棲身，說破英雄驚煞人，巧將聞雷來掩飾，隨機應變信如神”。違法亂紀犯道德悖人倫等一切壞事丑事，都是“做得說不得”。胡長清說“有兩個國籍，將來就有余地了”，所以諸多貪官都曾多國籍多護照，但都只做不說。賴小民斂財17.88億元，擁有100多個情婦、100多套房子;都安縣殘聯理事長藍慶彥、副理事長梁家鵬“一人當官，全家‘殘疾’”，享殘疾待遇;一眾貪官“權色交易”及違法亂紀犯道德悖人倫諸多丑行，都做了，都沒有像“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廉潔”似的標榜，蓋因“做得說不得”。

我曾想，只聞范仲淹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而未聞任何人說“先天下之饑而饑，后天下之食而食”“先天下之渴而渴，后天下之喝而喝”或其他物質方面的“先與后”。再一想，原來這“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即使一時做不到，也可作為一種境界和追求。而上述饑、食、渴、喝上的“先與后”若當真做，立馬就成餓死渴死鬼。所以，有個有意思現象，“說得做不得”大多是為公的、道德的，虛的。“做得說不得”則是為私的、利益的，實的。李真對人說：“你在商界為了掙錢，我在官場為了當官;你在商界需要權力支持，我在官場需要經濟支持;我支持你經商，你支持我從政;我的官越做越大，你的錢越掙越多。”說得是掏心話，很實很利益，但只可暗做不可明說，廣而告之就死定了。若問為何有“言德行利兩張皮”現象？蓋因人這種動物，有兩套邏輯，兩套話語體系。說一套，做一套;明一套，暗一套;對人一套，對己一套。道德的明的虛的說的一套是對人的，很多是某些不懷善意之輩用道德來嘩眾取寵忽悠他人，他們只說不做，“說得做不得”諸事皆源于此。利益的暗的實的做的一套則是對己的，圖得是得實益真受益受大益占盡天下便宜，他們只做不說，“做得說不得”諸事大都這么來的。

兩套邏輯、兩套話語體系來自人的兩面性。

言為行出，話為做說。所言行不得，所行言不得，豈不欺世盜名，誑時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