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成煦 完顏鄧鄧
(湘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湖南湘潭 411105)
文旅融合已成為時代趨勢,這不僅是文化和旅游互動共榮的現實需要,也是文化和旅游統籌規劃的必然結果,目的是實現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統一。為推動這一背景下鄉村的發展,2018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提出要發展鄉村特色文化產業,推動文化、旅游與其他產業深度融合、創新發展[1]。同年12月,文化和旅游部等17部門發布了《關于促進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的指導意見》,指出要豐富鄉村旅游的文化內涵,突出鄉村旅游文化特色,豐富鄉村旅游產品類型,提高鄉村旅游服務管理水平[2]。此外,這一時期鄉村文旅融合的規劃還散見于其他政策文件中,如《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促進全域旅游發展的指導意見》《文化和旅游部關于促進旅游演藝發展的指導意見》等。上述政策文件為鄉村文旅融合奠定了總基調,指明了鄉村文旅融合的發展方向。
作為我國文化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圖書館探索與旅游進行融合的可行路徑是時代命題的應有之義。鄉村民間圖書館的創辦因遵循“自下而上”的內生模式,能夠以生動、靈活、頑強的姿態融入鄉村生活之中,受到廣大村民的喜愛,成為了鄉村公共文化服務的有效補充。但與此同時,鄉村民間圖書館長期面臨著諸多難題,在發展過程中舉步維艱。在這一背景下,鄉村民間圖書館要如何搭乘時代發展的列車,在推動鄉村文旅融合的同時,提高自身可持續發展能力,繼而增強圖書館話語體系的感召力,壯大我國圖書館事業,不僅是鄉村民間圖書館應思考的問題,也是圖書館界乃至社會各界不應忽視的問題。
自文旅融合這一時代命題提出以來,國內學者就對圖書館參與文旅融合的路徑進行了研究,描繪了在此背景下圖書館發展的美好愿景。但現有研究多圍繞城市公共圖書館,尚未對鄉村民間圖書館給予足夠關注。為此,筆者選擇鄉村民間圖書館作為研究對象,從分析其在文旅融合中的機遇出發,并著重探討其功能拓展與發展策略,以期激發鄉村民間圖書館在文旅融合時代下的發展活力。
多年來,為提升圖書館的社會地位,圖書館界乃至社會各界都呼吁圖書館應加強社會聯結,增強“社會存在感”。2018年,國際圖聯(IFLA)全球視野報告摘要中就強調圖書館應發揚合作精神,以此結束自身孤立工作的狀態[3]。盡管鄉村地區的圖書館均受到所在地地域特質的影響(包括地處偏遠、信息閉塞、人口流動性差等),較少同外界建立密切的聯系。但相比之下,鄉村民間圖書館則處于更加孤立的狀態。原因在于,政府主辦的圖書館(如農家書屋)借助的是國家強有力的行政手段,鄉村民間圖書館并不是科層體制規劃下的產物,而是自發形成的。其在發展過程中,并沒有得到外界足夠的支持,也常常面臨著求助無門的境地。加之缺少政策指引,鄉村民間圖書館與其他行業領域的溝通交流少之又少。而農家書屋則在2017年《關于深化農家書屋延伸服務的通知》的指導下,開展了與其他行業領域的合作。例如,廣西沿海地區的海上漁家書屋、安徽等地的“超市+書屋”、河南等地的“農家書屋+電商”服務等[4]。
在文旅融合背景下,鄉村民間圖書館相對孤立的發展局面將得以改善。這一時期的政策文件并未就鄉村民間圖書館與有關各方如何加強聯系提出具體指導,卻為包括鄉村民間圖書館在內的文化事業與旅游的融合發展繪制了令人鼓舞的藍圖。例如,《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指出要推動文化、旅游與其他產業深度融合、創新發展;《關于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的指導意見》在總體要求中也強調要共建共享,融合發展,加快鄉村旅游與其他領域深度融合。鄉村民間圖書館作為鄉村文化事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當地政府在規劃文旅融合過程中,勢必會將其納入考量范圍,與其建立密切聯系。此外,與政府統一規劃建設的農家書屋不同,鄉村民間圖書館由于建設的自發性,造就了自身獨特的魅力。鄉村民間圖書館可以借此與當地旅游產業進行接觸,實現互利共贏。鄉村文旅融合進程的加快,鄉村文化旅游品質的提升,將吸引更多旅行者前往鄉村旅游,鄉村民間圖書館也會因此走進更多人的視野,獲得更廣泛的社會關注。
資金短缺一直是阻礙鄉村民間圖書館發展的主要原因。由于鄉村民間圖書館的建設是自發的,創辦者大多是農民,收入普遍較低。創辦者為了維持圖書館的正常運轉,則不得不節衣縮食。盡管鄉村民間圖書館也會收到來自社會的捐助,但由于缺少有效的保障機制,存在不確定性因素,捐贈波動幅度較大。有些鄉村民間圖書館因地處偏遠,甚至由于不被外人所知而難以獲得資助。一旦創辦者的生活難以保障,鄉村民間圖書館也將被迫關閉。
在文旅融合背景下,鄉村民間圖書館的資金短缺問題將會有所緩解。長期以來,城市與鄉村的生活方式迥異,各自衍生出了不一樣的地域文化。對于城市居民來說,現代文化體驗方式已難以使其滿足,鄉村的民俗風情與自然風光已成為他們新的旅游需求。隨著鄉村文旅融合步伐的加快,鄉村文化旅游將吸引更多游客,并進一步促進鄉村經濟發展。相對于同質化、單一化的農家書屋而言,“自下而上”建立起來的鄉村民間圖書館形態各異、各具特色。鄉村民間圖書館天然具備的“草根性”也正是旅行者所要尋覓的“鄉愁”。鄉村民間圖書館可以借此開發特色的旅游項目,并象征性收取一定費用,以此拓寬資金來源渠道,增強自身的“造血功能”。在此基礎上,鄉村民間圖書館也將凸顯自身的文化旅游價值,從而吸引當地旅游公司、公益組織與個人等有關各方的投資與資助。此外,鄉村文旅融合離不開當地政府的資金注入,《關于促進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的指導意見》中就明確提出要完善財政投入機制,鼓勵地方政府利用現有資金渠道,積極支持提升村容村貌。在這一過程中,政府也將給予鄉村民間圖書館所需的資金支持。
信息時代的發展使得傳統圖書館的部分社會作用被逐漸消解,“創新發展”已成為近年來圖書館界討論極為熱烈的議題。2020年4月,美國圖書館協會(ALA)發布了年度美國圖書館狀況報告,其在“未來的趨勢”中指出人工智能和智能社區的發展能夠證明圖書館適應新角色以及新環境的能力[5]。國內有學者提出數據圖書館、智慧圖書館和數據中心將成為未來圖書館發展的新形態[6]。對于其他圖書館來說,運用信息技術武裝自己,進而提升服務能力,實現信息時代的創新發展或許不成問題。近年來,在政府主導下,農家書屋就已經走上了數字化道路。但于鄉村民間圖書館而言,引進新技術、建立多元化信息模式并不是實現創新發展最理想的途徑。原因主要在于這種需要大量成本投入的發展道路與鄉村民間圖書館的現實條件相悖;其次在于大多數鄉村民間圖書館并不僅僅是閱讀場所,更是鄉村公共空間的有效補充,是供村民進行交流與交往的空間[7]。
然而,文旅融合卻為鄉村民間圖書館開辟了一條別樣的發展道路。如前所述,鄉村民間圖書館并不是科層體制規劃下的產物,這就使其呈現出多樣化特征。鄉村民間圖書館能夠憑借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在鄉村文旅融合中得到用武之地,通過發揮自身優勢與特色,以較低的成本,開發旅游功能,最大限度地盤活現有資源,將自身嵌入鄉村文化旅游。這不僅將創新服務內容,也將拓展服務人群,從而激發自身的發展活力。
在文旅融合背景下,鄉村民間圖書館應立足于自身實際,并結合現實需要,尋找自身功能拓展的著力點,在體現自身價值的同時,推進鄉村文旅融合的進程。結合實際來看,鄉村民間圖書館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拓展功能。
長期以來,鄉村為我國孕育了寶貴的農耕文化、紅色文化、優秀傳統文化、非物質文化遺產等文化資源,這些文化資源構成了鄉村文化旅游不可或缺的核心內容。不過,自2004年國務院頒布《關于深化改革嚴格土地管理的決定》,在鄉村實施土地流轉以來,鄉村社會生產的面貌發生了較大改變,工業生產的比重逐漸上升。這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鄉村經濟發展,但隨之而來的是,鄉村的歷史風貌也因此遭到破壞。特別是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一味追求經濟發展而缺少自然人文關懷,鄉村城市化最終演變成“去鄉村化”。2017年11月召開的第三屆中國古村鎮大會就指出,近15年來,我國傳統村落銳減近92萬個,并以每天1.6個的速度持續遞減[8],鄉村文化旅游資源不免有湮沒于歷史長河之虞。此外,鄉村人口“空心化”問題日益嚴重。一方面,長期在外生活的年輕人逐漸喪失了對鄉村本土文化的認同感;另一方面,隨著人口老齡化,人們參與鄉村公共事務的意愿不斷降低。這都不可避免地導致鄉村文化旅游資源得不到有效保護的問題。
對于鄉村來說,公共精神是指村民在處理個人利益與村莊公共利益的關系中所具有的關心與積極參與公共事務、政治利他、愛心與奉獻等公共價值與信念[9]。就鄉村文化旅游這一具體事務而言,公共精神則表現為守護鄉村文化旅游資源,促進經濟與環境和諧共生。作為我國圖書館事業的一份子,鄉村民間圖書館同樣承擔著社會教育的職能。面對上述問題,鄉村民間圖書館應積極培育人們的公共精神。
鄉村民間圖書館的特性使其在開展社會教育時具備得天獨厚的優勢。有別于其他圖書館,鄉村民間圖書館的創辦者多為本村居民,并對建設鄉村地區,改變鄉村文化貧瘠的面貌抱有一腔熱血。所以,鄉村民間圖書館得以真正融入當地生活,給人以親切感與信任感。
許多鄉村民間圖書館規模較小,服務單一,且多開設在自己家中,或是創辦者生產經營的場所中。受條件所限,一方面,鄉村民間圖書館可通過日常交流的方式,制造話題喚醒人們保護文化旅游資源的意識;另一方面,還可以采用引進相關書籍、政策文件或設置宣傳欄等方式,讓村民了解保護鄉村文化旅游資源的意義。此外,還有許多鄉村民間圖書館在發展過程中已不再局限于傳統的閱讀功能,而是演變為集眾多文化活動為一體的文化大院。例如,為傳承鄉村文化、弘揚文明鄉風,河南省許昌市建安區靈井鎮大慕莊村的慕天佑建立的“述德堂”文化大院,不僅成立了大慕莊文化協會,與村民共同商討如何傳承鄉村文化等事宜,還自籌印刷有關大慕莊家風家教、傳統文化、歷史人物的書籍[10];四川省丹棱鎮桂花村的王作平所建設的“作平文化大院”則不僅是閱覽室,還是書畫室、文藝活動室等,還時常邀請農技人員為村民普及農業科技知識,經過多年發展,該文化大院已成為國家政策、法律法規、農業科技知識的宣講陣地以及農村文藝愛好者的舞臺[11]。像這類有一定經濟實力,在當地頗具影響力的鄉村民間圖書館除了可以采取上述方式培養人們的公共精神外,還可以通過舉辦相關講座、放映相關電影紀錄片、舉辦知識競賽等活動,來營造守護鄉村文化旅游資源的氛圍。盡管鄉村民間圖書館所發揮的作用有限,但在潛移默化中,守護鄉村文化旅游資源的觀念將深入人心。
文化旅游產品并非單純的旅游產品,它是以文化資源為基礎,以歷史、藝術、知識和信仰等為核心,以滿足游客文化休閑和增智等需求為目標的旅游產品[12]。而具備特色的文化旅游產品則是鄉村文化旅游核心競爭力的重要保障。不過,從目前來看,我國鄉村文化旅游質量不高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鄉村地區在規劃項目時缺少創新。大多數鄉村地區仍停留在以觀光休閑為主的低級階段,農家樂依然是主流形式[13],或者盲目跟風,導致鄉村文化旅游同質化現象嚴重,造成“千村一面”的局面。鄉村民間圖書館由于辦館主體的多樣性、所在地域的異質性,特別是文化的差異性使其在館藏資源、服務活動、空間形態等方面呈現出別具一格的特征[7]。正因如此,鄉村民間圖書館能夠為鄉村文化旅游增添一抹亮色,從而豐富鄉村文化旅游產品。
從館藏資源來看,許多鄉村民間圖書館的館藏資源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和文物價值,能夠成為展示當地風采的一扇窗。在此方面,已有鄉村民間圖書館開展了實踐。例如,江蘇省東海縣的樊振、周加俠夫婦創辦的樊氏圖書館是收藏鄧演達烈士資料最全的民間圖書館,設有展覽室展示鄧演達烈士相關的照片、文獻、著作,同時,還藏有多年主管縣農業的副縣長、農學博士王夫玉的工作日記,東海縣“抗戰時期中國人口傷亡和財產損失統計表”以及東海縣“右派登記表”等珍貴資料[14]。2016年,樊氏圖書館掛牌為鄧演達文獻館,成為連云港市級革命遺址和紀念設施之一,并且還先后參與惠州鄧演達紀念園、福州“福建事變”舊址、上海農工黨“一干會址”、農工黨中央“黨史陳列室”、南京鄧演達墓·流觴廳等布館、改造項目[15]。再如,杭州市富陽區陸家浦村的陸人淼創辦的人淼閱覽室憑借特色館藏先后建立了東洲保衛戰史料陳列館、農耕文化館、“田家英率中央調查組在富陽”史料陳列室等展館供游客參觀,目前,還在籌備桑蠶展示館為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獻禮[16]。
從服務活動來看,許多鄉村民間圖書館經常舉辦各種特色活動,可以發展成為鄉村文化旅游中的特色項目。例如,寧夏西海固地區倉灣村的李成林所創辦的家庭圖書館經常舉辦農民運動會,如發尥片、羝羊打頭、下四格、黑驢馱鹽等傳統項目,在海原縣、寧夏回族自治區乃至全國的穆斯林信眾中有著很大影響[17]。再如,湖南省安仁縣金紫仙鎮豪山村的段祖惕、段純等8位鄉賢創辦的豪山村圖書館,每年,豪山村都會以該圖書館為基地,開展書法、歌唱、舞蹈、象棋、舞龍舞獅等活動,2018年就有200位文藝愛好者登臺表演,觀眾超過1 000人[18]。不過,該文化周影響力較為有限,僅能吸引周邊村民的參與。若是能結合當地特色,進一步優化活動內容與活動形式,同時加大宣傳力度,形成品牌效應,將吸引更多公眾參與,成為當地的特色文化旅游項目。
從空間形態來看,許多鄉村民間圖書館的建筑風格各異,獨具特色,成為了當地文化旅游的地標。例如,北京懷柔交界河村智慧谷的籬苑書屋與周邊自然環境渾然一體,采用鋼與玻璃的混搭結構,采光與堅固度兼顧,外墻取材自當地村民的柴火——洋槐、桑木等十多種樹木的枝干,木板與亮光相互調和,并平均分配整個空間的亮度,營造出了濃濃的書卷氣息,也因此被評為“全球18家最美圖書館之一”[19]。再如,河南省孟州市西虢鎮莫溝村的老苗圖書館,其建筑主體由廢棄的窯洞改造而成,頗具當地特色,吸引了眾多游客前來觀光、打卡,也因此帶動了當地旅游,2019年,莫溝村接待游客100萬人次,吸引社會資本4 000多萬元[20]。
由此可見,鄉村民間圖書館能夠憑借在館藏資源、服務活動、空間形態等方面的多樣性,豐富鄉村文化旅游產品,從而成為鄉村文化旅游中的靚麗風景線。
旅游信息是與“食、住、行、游、購、娛”這六大旅游要素有關的信息,是旅行者最為關心的信息。保障公眾信息獲取作為圖書館的內在職能,在文旅融合下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圖書館可以向游客提供所需的旅游信息,幫助游客解決旅行中遇到的困難。在此方面,我國城市公共圖書館已有相關實踐,例如,海南省圖書館在報刊閱覽室設立了旅游地圖專架,地圖以手繪為主,涉及名勝古跡、人文景觀、衣食住行等許多方面[21];上海市黃浦區圖書館則設立了旅游文化博覽室,陳列著旅游景點、人文風光、地方民宿、歷史典故等藏書[22]。圖書館這些舉措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旅行者獲取信息的渠道。
旅行者要獲取城市旅游信息并不難,無論是交通方式,還是住宿地點,相關信息隨處可見,甚至打開手機應用就可知曉一切。但對相對偏遠的鄉村來說,旅行者要獲取全方位的旅游信息就比較難。例如,當地特色的旅游項目是什么?民俗風情是怎樣的?哪里的食宿性價比較高?類似這樣的問題都是旅行者所必須考慮的。鄉村民間圖書館由于根植于當地生活,其與生俱來的親和力是其他圖書館不可比擬的。為了滿足游客的信息需求,本文認為,一方面,鄉村民間圖書館對當地各方面情況較為熟悉,可以對交通、景點、食宿、民俗等方面的情況進行整理,將其制成旅行導圖進行張貼,或借助互聯網平臺進行發布;另一方面,鄉村民間圖書館還可以成為游客旅行途中的落腳點,受場地、資金等方面的限制,不必開辟專門的服務場所,僅需布置幾張桌椅供游客歇腳,同時為游客提供與當地歷史、民俗等方面相關的書籍,甚至成為旅行者的導游,為其答疑解惑。當然,為了使旅行者知曉有這樣一個旅游信息服務點的存在,鄉村民間圖書館可以在館舍顯眼處進行標識,或利用互聯網平臺進行宣傳。此外,盡管近年來不少旅游資源富集的鄉村建設了鄉村旅游服務中心,但在本文看來,鄉村民間圖書館開展旅游信息服務并不會與之沖突。因為二者之間并不是競爭關系,多一個服務點會為旅行者提供更多便利。
另外,鄉村民間圖書館還可以為政府規劃部門等有關各方提供其所需信息。中山大學圖書館就利用其館藏資源參編了《廣州大典》,成為展示廣州文化的一扇窗[23]。而鄉村民間圖書館同樣可以憑借特色館藏為當地開發文化旅游項目提供思路與創意。如前文所介紹的樊氏圖書館,近年來就充分發揮了特色館藏的優勢,為當地多個村史館建設以及多部地方文化類圖書出版免費提供歷史資料和參考咨詢服務[24]。而人淼閱覽室同樣也可以憑借其收藏的鄉土文史為當地旅游規劃部門提供決策支持。
文旅融合這一時代命題的提出,為包括鄉村民間圖書館在內的各類型圖書館提供了全新的發展視野與發展方向。我國城市公共圖書館在此方面進行了諸多有益嘗試,在服務當地旅游,提升旅游文化內涵的同時,找到了自身發展的著力點。相比之下,大多數鄉村民間圖書館卻沒有跟上文旅融合的時代步伐。這固然與鄉村地區文旅融合建設緩慢這一大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但究其根本,鄉村民間圖書館自身現狀才是其進行文旅融合的主要障礙。
相較于其他圖書館,鄉村民間圖書館在館舍條件、館藏資源以及人員素質等方面存在明顯不足。許多鄉村民間圖書館甚至連最基本的閱讀功能都無法充分實現,更遑論要如何滿足文旅融合所提出的更高要求。因此,鄉村民間圖書館要實現與“旅游”融合的前提在于彌補當前服務能力的欠缺。具體來說,鄉村民間圖書館的館舍多為自家住房,十分簡陋,僅從外觀來看,與其他民房別無二致,難以讓人覺得這會是一座文化設施。館內設施也相當簡單,服務承載力十分有限。所以,鄉村民間圖書館應積極改善館舍條件,通過修葺館舍,同時,配備移動充電設施、打造休憩空間或美化館內陳設等,提升文旅融合下的接待能力。其次,鄉村民間圖書館館藏資源數量較少、質量偏低且更新速度慢,難以立足傳統閱讀功能向外拓展服務。受制于經濟條件,除自身應努力保障館藏資源質量外,還應積極尋求政府與社會的支持。例如,與當地公共圖書館合作以保證圖書的周轉輪換。此外,大多數鄉村民間圖書館尚未取得合法身份,應盡快注冊為民辦非企業單位,使之有條件承接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項目、申請NGO組織的公益項目或接收社會的捐款等。最后,由于創辦者多為農民群體,專業能力較為欠缺,服務水平難以保證。創辦者除了需加強圖書館專業技能外,還應學習有關旅游服務方面的知識。
處于文化服務陣營中的鄉村民間圖書館,盡管力量較為弱小,但也具備其他圖書館所沒有的先天條件,而這些先天條件在文旅融合下將得到充分利用。雖城市公共圖書館的諸多實踐為其提供了借鑒,但因為自身條件不同,鄉村民間圖書館在參考現有實踐的同時,還應著眼于實際,挖掘自身在館藏資源、服務活動以及空間形態等方面的潛力,并使之成為鄉村文化旅游中的優勢。由于鄉村民間圖書館誕生并成長于當地環境,充滿著純潔質樸的民風,其自然、親切、活潑的形象能夠拉近與游客的距離,而鄉村民間圖書館本身蘊含的“鄉愁”也正是游客所要探尋的“文化記憶”。因而,鄉村民間圖書館在拓展相關功能時,應堅守本色,同時,融入當地特有的文化元素,成為展示鄉土文化生活的一扇窗。此外,文旅融合強調的是公共文化服務與旅游公共服務的相互滲透與交叉,鄉村民間圖書館還應憑借自身優勢,與當地旅游產業進行密切接觸,找準雙方相互融合的最佳契合點,實現互動共榮。
需要強調的是,鄉村民間圖書館在文旅融合中應堅守傳統價值,不可舍本逐末,為“融”而“融”,在實踐中還應兼顧人們的文化需求,強化自身的閱讀功能。
要實現文化和旅游的高效融合,離不開公共文化服務與旅游公共服務的協調發展。但相較而言,鄉村地區在公共文化基礎設施、服務等方面均較為薄弱。單從政府主導建設的農家書屋就可以看出,其憑借國家強制力自上而下的推行模式,忽視了鄉村的社會結構變化以及與之相應的村民需求[25],普遍造成了資源閑置等現象。而民間自發創辦的圖書館則根植于當地生活,成為了鄉村公共文化服務的有效補充,但其本身服務能力不足以及可持續發展能力低下的問題卻令人擔憂,而這一問題勢必會影響鄉村文旅融合的實際效果。為此,當地政府應提高鄉村民間圖書館在文旅融合下的應對能力,為其指引文旅融合方向。
針對這一問題,則不得不提到當前我國鄉村民間圖書館所處的法治環境。盡管近年來國家出臺了眾多法律制度來推動包括鄉村民間圖書館在內的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但仍存在不足。雖然新出臺的《公共圖書館法》涵蓋了鄉村民間圖書館,并規定“國家鼓勵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自籌資金設立公共圖書館。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積極調動社會力量參與公共圖書館建設,并按照國家有關規定給予政策扶持”,但針對性與可操作性并不強。因此,政府有必要完善保障鄉村民間圖書館發展的法律制度,為鄉村民間圖書館營造良好的法治環境,并通過政府購買服務、建立總分館體系,將鄉村民間圖書館納入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那么,在文旅融合下,政府則需要根據實際,圍繞發展規劃、服務設計、設施建設、資金注入、人員培訓等方面,出臺用以推動鄉村民間圖書館文旅融合發展的政策制度或將鄉村民間圖書館納入當地的文旅融合規劃之中;同時,著眼于鄉村民間圖書館現有條件的不足以及特色優勢,有針對性地進行幫扶并與鄉村民間圖書館共同探討可拓展的服務內容。以往的政府購買圖書館服務主要包括購買整體服務,購買數字資源服務,購買借閱服務,購買參考咨詢、業務輔導、講座和展覽服務以及政府所需的信息服務等[26]。而在文旅融合下,政府可以通過購買與文化旅游相關的服務,既可緩解鄉村民間圖書館在開拓相關服務時的乏力,又能進一步推動文化與旅游的融合。例如,針對各鄉村民間圖書館自身狀況的不同,向其購買館藏展覽服務、民俗活動服務或旅游信息服務等。
近年,我國提出了“全域旅游”的概念,其目的是將一個區域作為功能完整的旅游目的地來建設、 運作,實現景點景區內外一體化[27]。在這一理念下,文旅融合的潛能將進一步釋放。城市因其地域廣大,涉及部門、要素眾多,要實現全域旅游難度較大;而鄉村不僅容易實現多規合一、多部門協調,也容易實現全要素統籌開發。當地政府應牽頭組織包括鄉村民間圖書館在內的公共文化機構與當地旅游行業等有關各方探討相互融合的實施方案;同時,還應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將鄉村民間圖書館等公共文化設施與旅游景點、酒店等進行串聯,完善彼此之間的交通線路、停車場、衛生間等公共設施,并融入更多旅游要素,全面提升旅行者的體驗感與獲得感。
作為文化事業的組成部分,鄉村民間圖書館與當地旅游行業進行密切合作是文旅融合的題中應有之義。在城市文旅融合的實踐中,“圖書館+”模式應用得最為廣泛,這不僅能夠延伸圖書館的服務觸角,同時,還能提高旅游場所的文化內涵,實現優勢互補。而鄉村民間圖書館同樣可以采取這樣的方式,將書籍輸送到當地農家樂、民宿、景區等旅游場所供游客閱讀。同時,雙方還可成為彼此的宣傳推廣陣地,通過放置或張貼介紹資料,吸引游客到訪,實現雙贏。但需要指出的是,為滿足旅行者感受異域或異質文化的需求,應選擇能夠反映當地傳統文化、歷史典故的書籍供旅行者閱讀。此外,鄉村民間圖書館還可與當地景區景點共同舉辦創意活動,吸引更多游客到訪。在此方面,我國城市文旅融合中已有相關實踐。例如,2019年5月,北京石景山區推出了“石景山文旅護照“打卡集章活動,市民憑借這本護照,到石景山區圖書館、街道綜合文化活動中心、文物景點等地通過蓋章打卡獲得獎品。為延續活動熱潮,同年8月,石景山區又推出了“闖關奪寶文旅Fun”活動,市民根據線上闖關線索到相應的文化設施或旅游景點找尋答案。而鄉村地區包括鄉村民間圖書館在內的文化機構以及各景點同樣可以聯合開展類似的活動,激發游客的游覽興趣,并提升鄉村民間圖書館的知曉度。當然,為避免同質化、單一化,活動內容與形式應立足當地特色。此外,旅行社作為連接旅游供給與旅游需求的紐帶,與鄉村民間圖書館進行合作不僅能夠充分提高鄉村民間圖書館的吸引力,同時,鄉村民間圖書館的文化旅游價值也能為旅行社增加經濟收入。因而,旅行社應發掘鄉村民間圖書館的獨特魅力,幫助鄉村民間圖書館設計旅游路線,打造文化旅游名片,并通過營銷宣傳,讓鄉村民間圖書館成為鄉村文化旅游中的亮點。
早在2011年6月,心平公益基金會、美國青樹教育基金會、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愛輝圖書館等機構或組織就聯合籌辦了首屆民間圖書館論壇,目前已舉辦了兩屆。該論壇致力于解決民間圖書館的發展問題。當前,面對文旅融合所帶來的機遇與挑戰,論壇有必要與鄉村民間圖書館一道,共同商討應對之策。此外,我國學界尚未對鄉村民間圖書館在文旅融合下的發展問題給予足夠關注,理論指導的缺乏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鄉村民間圖書館參與文旅融合的進程。學界應重點圍繞鄉村民間圖書館參與文旅融合過程中面臨的問題及相應對策等進行積極探討,尤其要著重解決如何挖掘鄉村民間圖書館的獨有資源與能力以開展相關服務、如何處理鄉村民間圖書館與當地其他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的關系以及如何保障鄉村民間圖書館的獨立性等問題,為鄉村民間圖書館參與文旅融合提供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