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場所視角下商業空間中兒童活動場地分析
——以南京為例

徐 振

上官丹青

高 嘉 豪

韓 凌 云

1 導論

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城市中相繼出現大中型商業綜合體，其規模、選址、業態都由人為配置，具有功能復合、規模集約化的特點，提供多種業態類型、容納多種公共活動，為消費者提供便利。大型商業綜合體兼具建筑空間與公共空間性質，承擔部分城市職能，成為城市公共空間的類型之一，被認為是“城市半開放空間”[1]。

近年來，大中型商業綜合體中相繼出現面向兒童的商業游戲場地。此類場所集中了一定數量游戲設施并且兼有兒童日間短時托管的作用，往往具有較高的利用率，兒童在此多進行體力活動。在建設健康城市和兒童友好城市的目標下，在空氣污染頻繁發生以及兒童普遍缺乏體力活動的背景下[2-3]，此類空間雖然數量有限且多為經營性場所，但其可能享有較室外優質空氣質量和集中的游憩設施，可以全天候地支持兒童進行體力活動，其潛在的健康場所價值值得關注。

圖1 南京各區室內兒童游樂場數量

表1 觀測場地熱環境、光環境數據

圖2 南京主城區商圈分布圖

圖3 新街口商圈室內兒童游樂場分布圖

圖4 中央商場兒童活動空間動靜分區圖

圖5 中央商場兒童活動空間兒童動線

圖8 東方福來德商動兒童活動空間動靜分區圖

作者對南京市多處室內兒童游樂場進行實地觀察調研，對新街口商圈內兩處利用率較高的室內兒童游樂場進行細致地行為觀察與環境描述，調研目的為描述現存室內兒童游樂場環境質量，認識其是否有潛力成為兒童健康場所并對其提出優化舉措。

2 南京商業室內兒童游樂空間調研

作者以“室內”“兒童”“游戲”等關鍵詞在大眾點評網站等進行檢索，得出南京市各區室內兒童游樂場所數量參看圖1，全市室內兒童游樂場數量總為201處。作為營業性場所，室內兒童游樂場多分布于大型商業綜合體內靠近其他兒童業態布設。南京市主城區內現存的七大以大中型商業綜合體為商業中心輻射而成的大型商圈，分布參看圖2。其中新街口商圈位于靠近老城中心位置，擁有優越的地理位置、便利的交通和巨大的人流量，是目前時間最長、服務范圍最大的商圈，新街口商圈內現存的室內兒童游樂場分布參看圖3。

2.1 調研對象與時間

本研究以位于南京市新街口商圈的兩座商業綜合體——中央商場、東方福來德商場為例，對其中的室內兒童游樂場進行調研：一處為位于中央商場內2樓的樂趣屋；另一處為東方福來德商場3樓的Playroom。調研時間為2018年8月22日、8月30日、10月2日、12月1日以及2019年3月24日、3月28日，調研日期包含節假日、周末、工作日。

2.2 調研方法

對調研場地的觀測內容主要包括三方面：場地空間布局與設施、空氣質量與噪音情況以及兒童活動行為。場地空間布局與設施通過分析場地平面圖與活動區域劃分、觀察室內裝飾材料和色彩環境描述。空氣質量檢測使用帶有G7激光傳感的空氣檢測儀測量，分別測量同時段調研場地室內、室外的PM2.5和PM10濃度值；噪音情況檢測根據《社會生活環境噪聲排放標準》（GB 22337—2008），使用噪音儀測量A聲級（人體感知噪音）噪音值，并將同時段觀測場地室內、室外與社會生活標準噪音值進行比較；對兒童行為觀察采用觀察、行為注記和拍照記錄其游戲行為，包括時長、類型和情緒狀態。

（1）空間分區、設施與環境設計（圖4～11）

a 空間分區。兩處兒童游戲場均布局在商業綜合體內靠落地窗、臨近兒童用品商鋪與安全出口的位置，布局均為為三面封閉，一面開敞，形成半開敞的空間格局，家長可從場地外觀察兒童在場地內的位置和活動狀態。兩處兒童游戲場均圍繞公共區域布置不同的游戲亞空間，這些亞空間由簡易的人工材料或輕體墻圍合，亞空間中布置游戲設施，兒童穿梭于公共區域與各個空間之間參與游戲。

中央商場室內兒童游樂場占地約為330m2，層高約8m。空間內游戲設施種類豐富，服務設施不足，沒有獨立的家長休息區，整體布局擁擠。場地中動態活動區域與靜態活動區域面積大體各占一半，亞空間由不銹鋼框架和網繩分隔或暗示。動態活動區的主體游戲設施為兩處大型攀爬架，高度約為6m，兒童在游戲過程中攀高，可望遠獲得更佳視域范圍；靜態活動區私密性較強，兒童在其中不易受環境打擾。

東方福來德商場室內兒童游樂場層高為4m，面積大約800m2。場地內設有兩處獨立的家長等候區，整體空間較前室內空間開敞。動態活動區域面積較大，布局偏于場地一側，其中包含小體量機械游戲設施分散布局在空地中；靜態活動區域較獨立，有輕體墻圍合，私密性強。中部公共區域呈帶狀，使用泡沫板鋪地，在兒童尺度較為寬松、空曠。

b 設施與環境設計。兩處室內兒童游樂場中的裝飾材料與游戲設施多使用合成木板、PVC、泡沫等人工材料，具節省成本、安裝方便等特點。室內環境缺乏植物、水體等自然景觀元素。室內環境設計的裝飾色彩多運用紅、黃、藍、綠等高飽和度顏色。

作者對南京多處室內兒童活動空間進行實地調研發現，大型商業空間內的室內兒童游樂場設計存在許多相似性：空間布局簡單、緊湊；其中布設游樂設施種類豐富但趨同性大，并且多使用人工材質簡易組裝而成；裝飾色彩運用大面積高飽和度的顏色。

（2）室內環境質量（圖12～13）

a 空氣質量。南京霾天氣呈冬季＞春季＞秋季＞夏季的季節特征，45年來年霾日數呈顯著的上升趨勢[4]，在冬季和春季易出現空氣污染嚴重的情況下，兒童在室外暴露易造成健康隱患。作者在觀察日分別檢測兩處室內兒童游戲場地與同時間室外空氣中的可吸入顆粒物含量。

調研結果顯示在南京冬春季易出現空氣污染嚴重的情況，室外可吸入顆粒物含量較高，此時室內兒童游樂場內可吸入顆粒物含量均明顯低于室外，PM2.5與PM10值都小于100微克/立方米，顯示出室內空氣質量受大氣污染影響較少。在戶外空氣質量較差時，兒童在此進行體力活動可以減少吸入的有害物質。

b 聲光熱環境。根據《社會生活環境噪聲排放標準》（GB 22337—2008），觀測場地的情況在晝間（6:00～22:00）社會生活噪音標準為65dB（A）。作者在觀察日分別檢測室外和兩處觀測場地的噪音值，將觀測場地、同時段室外與標準噪聲量作比較（圖14）。結果顯示兩處觀測場地的噪音值基本都高于標準值，在節假日人流量較大的情況下高于室外環境，在場地內能感受到不協調，輕微吵鬧的情況。

兩處室內兒童樂園均設有單面落地窗，日間照明方式為自然光照結合人工照明。作者檢測兩處室內兒童樂園觀察日內的平均溫度和濕度值如表1，兩者的平均值都符合《商店建筑設計規范》（JGJ48—1988）規定，商場室內溫度為25℃ 左右，相對濕度小于等于65%，熱環境相對適宜。

數據顯示兩處室內兒童樂園內聲環境均有待改善，需采取降噪措施，避免兒童在進行體力活動的過程中產生焦躁情緒。兒童在室內游戲過程中不易受到太陽光的直接照射，臨近落地窗布設游戲空間能增加空氣流通和部分日間照度。另外室內空間熱環境具有可控制性強，不受氣候影響的特點，在室外氣溫與天氣情況不適宜室外活動的時間段，可作為兒童進行體力活動的備選空間。

（3）兒童行為活動

在調研日中，中央商場室內兒童游樂場內參與游戲的日均兒童數為54人，兒童平均參與體力活動的時長在70分鐘以上。場地中受兒童喜愛的游戲設施為高度在6m左右的攀爬架，參與攀爬游戲的兒童日均人數為35人，兒童年齡多為4～6歲，過程中穿戴安全頭盔和護具，接受安全員的指導與看護有序地參與游戲。兒童在游戲過程中基本都是中高強度體力活動（MVPA），攀高行為非常鍛煉手臂的力量和平衡力，并且爬到高處可以獲得更好的視野。

東方福來德商場室內兒童游樂場內日均參與游戲兒童數為30人，兒童平均參與體力活動的時長為80分鐘以上。受兒童喜愛的游戲設施有蹦床、海洋球、小型機械騎行設施，參與游戲的兒童多為2～5歲，在游戲中多呈鉆爬、跑跳等運動狀態，呈中高強度體力活動狀態。在觀察日發現日均4～5次兒童間結伴奔跑、交流，形成兒童間的社交，尤其是在無游戲設施的空地中，兒童之間易形成協作、比賽等互動活動。

3 討論

3.1 健康場所之價值

基于調研結果，兩處游樂場內的兒童都較長時間處于中高強度體力活動和興奮狀態，并且之間的互動與交往頻繁發生。國際肥胖研究協會（IASO）第一次會議共識聲明表示，兒童需要增加體力活動時間，將更多偶然和休閑的體力活動納入日常生活中以改善體力活動水平[5]。通過兒童行為觀察，兒童在觀測場地中游戲時長普遍會超過60分鐘，符合世界衛生組織（WHO）及國家都對兒童提出的每天參與中高強度的體力活動時長不少于60分鐘的體力活動指南[6]，并且在參與游戲的過程中兒童得到體能、社交、智力多方面鍛煉[7]。

圖6 中央商場兒童活動空間一

圖7 中央商場兒童活動空間二

圖10 東方福來德商場兒童活動空間一

圖11 東方福來德商場兒童活動空間二

圖12 中央商場兒童游樂場空氣質量

圖13 東方福來德商場兒童游樂場空氣質量

圖14 室內外噪音值

更重要的是，在城市空氣污染短期內難以治理、極端天氣日不斷增多的情況下，大型商業空間內的空氣質量、熱環境多處于穩定的良好狀態，其中的室內兒童活動空間也因此具備戶外兒童活動空間不具備的優勢。

3.2 室內環境局限性

現存商業性質室內活動空間也存在局限性。于經營性場所而言：出于管理與養護成本的考慮，沒有布設水或植物等自然景觀元素與降噪設施；商業空間有限，游戲設施受到一定的限制；出于盈利目的設置的較高門票價格，可能影響部分人群的消費意愿。對兒童活動而言，室內空間也有天然的局限性：空間布局多為半開放式，兒童視域受限；不易接受自然光照，多以人工照明為主；裝飾人工痕跡明顯，色彩飽和度高，對兒童的情緒易產生負面影響。

3.3 健康場所營造

黨的十九大作出實施健康中國戰略的重大部署，倡導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其中主要任務之一為全方位干預健康影響因素，倡導實施全民健身行動與中小學生健康促進行動，目的是提升我國居民體質健康達標率、參加體育鍛煉人數的比例與降低兒童青少年近視率。兒童游戲空間是兒童進行體力活動、社會交往、改善情緒的基本設施，需要在城市中的不同場所、空間進行多種類型的部署，從而促進兒童體力活動、改善健康狀況。

城市發展進程中，不斷重視兒童友好性城市與健康城市建設，如今許多城市在政策、理論及實踐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北京、深圳、南京和杭州等城市在實際的城市建設過程中已經開始對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的探索，并將兒童活動空間的建設作為手段之一[8]。一些西方城市在兒童友好方面有較早的探索，可為我國城市提供借鑒，例如澳大利亞本迪戈（Bendigo）、美國波特蘭（Portland）珍珠區和歐洲的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國的一些城市都已建成兒童友好型城市[8-10]。在這些兒童友好城市的建設過程中，都強調在政府主導作用下的多層次、多元主體、多業態的營建舉措，從而盡可能提供全方位、多維度、正式與非正式、兒童與成人兼顧的空間場所[11]。

在“健康中國2030”戰略的大背景下，建設兒童友好和健康城市的大形勢下，兒童健康形勢日益緊迫，充分利用城市中可利用的空間與資源以及兒童可利用的時間促進兒童健康是非常重要的。大型商業綜合體內的兒童活動空間，由于周圍居住密度高、交通便利，人流量大而利用率較高。其“城市半公共空間”的性質與室內環境質量的優越性，促成其潛在的健康價值不應被忽略。以下從健康場所營造的角度探討此類場地可能改進的方向。

（1）選址與布點

商業空間中的兒童活動空間的布點首先應該充分考慮室內消防需求與安全疏散。其次，在商業綜合體中與相似消費對象的多種業態形式結合布置，為消費者提供便利。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將室內兒童活動空間布設在有天窗條件或室內外空間鄰接的商業建筑內，既能在空氣品質不佳、氣候條件不宜的情況下保障兒童產生體力活動，也可增加兒童的自然光照射時長，并且擴展兒童視域。

美國、英國與澳大利亞都將休閑設施（recreation facility）作為體育設施的一種類型，其中包括水上運動設施、游樂場、體育公園等多種形式，澳大利亞將健身休閑設施分為成人、兒童少年的體育設施[12]。在空氣污染成為影響人們健康顧慮的時期，室內兒童活動空間具有不容忽視的健康促進意義；將其視作一種為兒童服務的基本設施并不為過，參考我國公共體育設施的布局，布設選址時應充分考慮其便利（公平）指數、與環境和諧指數、社區體育設施與學校設施毗鄰狀況等[13]。

（2）經營模式與環境設計

商業性質的室內兒童活動空間的整體質量由經營方決定，室內兒童游樂場在經營過程中除盈利之外還應重視自身改善兒童健康狀況的社會價值。活動空間的布局應考慮兒童動態活動與靜態活動需求，增加兒童在游戲中產生體力活動與社交的可能性[14]。環境設計應該重視其對兒童健康的影響，運用安全、健康、天然的材料進行室內裝飾。

兒童與植物的互動可能會改變其態度、行為，提高整體幸福感；植物的蒸散有助于降低種植環境周圍的溫度，可用于室內空氣冷卻和濕度控制；此外，室內綠化可以作為被動隔音系統來減輕噪音[15]。室內環境中存在較多內分泌干擾物，如塑料制品中含有的鄰苯二甲酸酯，這一類物質對兒童內分泌系統造成危害，進而可能表現出超重和肥胖的現象[16]。在室內兒童活動空間的環境設計中需增加以植物為主的自然景觀要素[17]，另應利用天然材質代替人工材料來制作裝置、景觀裝飾或游戲設施，充分發揮植物凈化環境的作用，使兒童獲得更好的景觀體驗的同時保障兒童的健康狀況。

（3）政策引導

促進室內兒童活動的潛在健康價值如能得到政府的支持、引導和監管將可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作為兒童友好城市與健康城市建設的措施之一[18]。為此，可以對此類行業提供政策支持，如一定程度的稅收優惠以減緩其經營壓力，從而提高室內兒童活動空間的利用率；其次市場監管部門應對城市中現存的室內兒童活動空間的環境質量與設施安全性加以重視，形成建設規范與監督體系，保障兒童在安全友好的室內空間中參與體力活動的同時促進行業規范有序、持續健康發展，鼓勵行業間公平競爭。另外，可以結合人口密度分布統籌安排，引導公益、商業性的室內兒童活動空間互為補充[19]，增加服務范圍，以增加兒童生活中參與體力活動的頻率。

結語

在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城市中商業性質的室內活動空間增加，一般布局在繁華商圈內的大型商業綜合體中。通過對南京市各區室內兒童游樂場的數量統計，顯示南京市現存一定數量的室內兒童活動空間為一定數量的城市人口服務，經濟現象背后也顯示出兒童對這一類型“半公共空間”有一定需求。

通過室內環境質量調研，顯示在南京室外空氣污染嚴重的情況下，觀測的室內兒童活動空間中的空氣可吸入顆粒物含量明顯低于室外，可將此時的室內兒童活動空間視為一種“避難綠地”，保障兒童安全地進行體力活動；另外室內環境還具有不受天氣、氣溫限制，熱環境舒適的優點。通過兒童行為觀察，顯示出兒童在室內活動空間中進行中高強度體力活動時長在60分鐘以上，在游戲中兒童可以鍛煉身體技能并且形成兒童之間的社交與協作。城市中的空氣質量短時間不容樂觀、城市兒童的健康狀況亟需改善，此條件下顯示此類室內空間具有成為健康場所的潛力。

在“健康中國2030”戰略的大背景下，建設兒童友好與健康城市的大形勢下，社會需重視室內兒童活動空間改善兒童健康的潛力，增加安全優質的、受兒童喜愛的室內活動空間。結合選址與布局、場地設計、經營模式、政策引導等有助于更好地發揮此類健康場所的作用，當然這需要多部門協同努力。

資料來源：

文中圖表均為作者自繪、自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