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峰
(銅陵職業技術學院,安徽 銅陵 244061)
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不斷前進和發展的今天,伴隨著黨和國家對人權問題的不斷關注, 不僅在人權建設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而且公民關于法律以及權利的意識也有了很大進步。2004 年3 月,全國人大將“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寫入憲法是我們國家的人權保障事業得到了進展的重要標志。 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通過刑事訴訟法修正案, 在保障犯罪嫌疑人權利立法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尊重和保障人權” 第一次被寫入刑事訴訟法的總則部分, 關于保障犯罪嫌疑人權利的具體規范主要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將犯罪嫌疑人以及被告人委托律師的時間被提前了;其次,辯護律師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去見犯罪嫌疑人,也可以與其通信;再次,規定不可以去強迫任何人自己證明自己有罪;最后, 偵查機關不可以對犯罪嫌疑人進行任何不合法的逼供,一定要提供其適當的合理飲食以及休息。
然而在倡導人權保障與訴訟文明的大環境下,我國在刑事偵查程序中由于追求打擊犯罪的效率而侵犯人權的現象仍然時有出現, 超期羈押、 刑訊逼供、 暴力取證這些不合法的偵查手段潛伏在現代司法文明的道路上。 佘祥林、 趙作海等人冤案均已改判, 但我們國家法治現代化進程中刑事偵查程序中出現的人權問題仍需高度重視。
刑事司法制度所負的責任十分重大,既包括對違法犯罪行為的處罰,也包括對社會秩序的保障。 為了使人民群眾的生命以及財產安全得到保證,刑事司法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使人權與正義發揮到位。 在刑事司法過程中, 偵查階段無疑與人權的聯系最為密切,因為刑事偵查的各項活動涉及的主要是公民的基本權利,如公民的生命權、健康權、人身自由權等等。加強對犯罪嫌疑人權利保障制度的研究與建設,有利于從源頭上糾正和改善刑事訴訟中國家專責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漠視、 侵害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的行為,對于促進我國的法制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從訴訟階段的角度考察, 偵查階段即指偵查機關立案后、檢察機關起訴之前的程序。 在此階段,犯罪嫌疑人的權利主要包括獲得法律幫助的權利、委托辯護人的權利、申請取保候審的權利、要求解除強制措施的權利、對侵權提出控告的權利。 犯罪嫌疑人的權利體系包括程序性權利、 實體性權利以及救濟性權利。 程序性權利是指犯罪嫌疑人為對抗追訴機關的指控、抵消其控訴的效果所享有的權利,主要包括知悉權、沉默權、自我辯護權、獲得律師幫助權等權利。 實體性權利主要是指在面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時犯罪嫌疑人所享有的基本人權, 主要包括人格尊嚴權、生命權、健康權和人身自由權等權利。 救濟性權利主要指犯罪嫌疑人對偵查機關在偵查活動中的侵權行為、決定,要求另一機關予以審查、撤銷并獲得補救、賠償的權利。 主要包括控告權、申訴權、獲得賠償權等權利[1]。
犯罪嫌疑人在面對偵查機關的刑事偵查取證活動時,是作為偵查對象的地位而出現的,開展偵查活動的整個過程之中,犯罪嫌疑人的地位較低,偵查機關代表國家行使追訴權利。 正是因犯罪嫌疑人在刑事偵查階段這種劣勢地位, 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保障也成為整個偵查程序中的中心問題。 首先,刑事偵查是公民權利面臨嚴重威脅的一個階段, 是國家以社會整體利益的名義限制、剝奪個人權利的活動,其侵權性僅次于軍事戰爭狀態。 這是因為,國家如果懷疑一個人涉嫌犯罪, 就可以使用各種手段進行專門調查,采取各種強制措施,這些都會使該公民處于犯罪嫌疑人的狀態,并導致其公民權利受到侵犯。 其次,我們必須認識保護犯罪嫌疑人的權利與保護社會整體利益是一致的。 無論是公共秩序、社會安寧還是社會公眾的生命、財產權利,都需要國家有效地控制犯罪得以實現。 但是,我們不能為保護公共利益,而犧牲、踐踏作為少數人的犯罪嫌疑人的利益。 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將任何人當作工具或者手段。
對人權進行保障已經變成了廣大人民群眾的迫切的要求,也是衡量法律制度是否合理、是否文明的重要標準。 近年來,隨著佘祥林、趙作海案等冤案改判被新聞媒體曝光, 刑事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保障問題更是被推向社會輿論的風口浪尖。 刑事偵查階段是國家權力行使與公民權利保障的平衡問題處理的重要階段。
刑事偵查過程中如果過于輕視犯罪嫌疑人的權利,那么就很難對其進行保障。 刑事偵查程序得到廣大人民群眾支持的最關鍵的一個原因就是其目的正當,也就是對犯罪行為進行追究。 偵查行為或偵查目的實現, 如果沒有以保障犯罪嫌疑人權利為前提也就難以實現偵查程序的目的。 犯罪是社會矛盾激發的結果, 國家為了解決矛盾往往采取國家追訴的方式平息社會沖突,達到解決矛盾的目的。 國家為了達到偵查行為保障人權、懲罰犯罪的目的,將偵查權賦予偵查機關, 使偵查權具備了強制性、 秘密性等特點,不僅要有方法和策略,還要有嚴格的執行力度。不過,就像丹寧勛爵說的“每一個社會都有保護自身不受犯罪分子侵害的手段,它有權逮捕、搜查、監禁那些不法分子。 只要這些權利運用恰當,這些手段就是自由的保護者。 但是這種權力也可能被濫用,一旦它被人濫用,那么,任何暴政都要甘拜下風”[2]。 一切權力皆有天然的擴張性, 而偵查權一旦脫離保障犯罪嫌疑人人權利的束縛必將任意侵蝕公民的基本權利,一旦如此,偵查程序將流于形式,偵查權也只能是暴力、恣意的工具。
刑事偵查程序的正當化理論究竟包含哪些方面的具體內容,學者間仍存在激烈的爭議,但基本上都認同以下幾個主要標準:(1) 裁判者具有公正性;(2)提供辯護機會;(3)告知理由;(4)獲得律師幫助權等等。 實際上,正當程序的正當化理念滲入刑事偵查程序主要是通過保障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來控制偵查權的恣意。 一般來說,正當的偵查程序必須具備以下幾點:首先,目的正當;其次,手段正當;最后,程序正當。其中最為重要的還是目的以及行為的正當。一定要尊重廣大人民群眾的權利以及人格尊嚴,這是由偵查行為的正當性所決定的。與偵查行為有關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一定要對其權利有一個很透徹的理解,要想使公民權利不受侵害,偵查機關對其行為的選擇時務必要遵守最少侵害原則以及比例原則。偵查目的正當性是指在保障人權理念下平衡偵查活動中多元價值與利益的沖突。 總之,無論是偵查行為的正當性還是偵查目的的正當性,都必須以保障人權為前提。
刑事偵查階段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犯罪嫌疑人的權利與國家追訴權力的對抗, 這種國家刑罰權要想得以保障,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將對抗放在封閉的空間中進行。 假如不對犯罪嫌疑人的權利作出有效的保護和救濟,他將處于極其被動的境地。 犯罪嫌疑人其實面臨的是國家對其個人所發動的一場 “戰爭”,國家動用其全部資源,利用全體納稅人的錢來對一個公民采取追訴行為, 我們必須防止偵查機關對個別嫌疑人權利的踐踏。 犯罪嫌疑人的辯護人調查證據缺乏職權性, 難以參與到偵查機關的偵查活動,更缺乏必要的監督機制。 除此之外,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毀滅證據、逃避偵查機關的緝捕,偵查程序不像審判程序那樣具有公開性, 而主要體現為一種秘密性。 每個公民都有可能成為犯罪嫌疑人,在刑法理論中, 犯罪分為自然犯和法定犯, 而大多數法定犯, 不同國家在不同時期會作出不同規定。 所謂的“犯罪嫌疑人”只是涉嫌違反了法律規則,在法院沒有確定為有罪之前,必須給與其充分的權利保障。
我國關于犯罪嫌疑人人權的保障有了很大的發展與成就,但還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弊端。 比較典型的例子是,在進行偵查時,對于犯罪嫌疑人的權利的保護并沒有比較可靠的系統的制度, 對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律師的在場權沒有做出強制性的規定。 律師缺乏在場權, 從而導致很難有效的去預防刑事偵查階段對犯罪嫌疑人權利的侵害。
英國法學家勞伊德曾說過:“立法或許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但這并不是說只要通過一項法律就能在一夜之間造成意識形態的基本改變”。 雖然我國修訂后的刑事訴訟法確立了“懲治犯罪,保障人權”的基本理念,,但在以往的司法實踐中,更側重于追求打擊犯罪的效率,強調結果公正。 這種片面強調追懲犯罪的做法,表面上看似乎堅決打擊了犯罪分子,維護了社會正義,但往往造成犯罪嫌疑人權利被漠視,甚至會導致冤假錯案的發生[3]。
以現在的狀況看來,我們國家的刑事司法建立在糾問式訴訟結構的基礎之上,對案件進行偵查工作的人員追求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懲罰犯罪,往往導致對犯罪嫌疑人權利的侵害,主要的原因是缺乏足夠的制約與監督。我們國家現在執行的刑事訴訴法律制度十分有利于偵查機關的破案, 給予其比較大的司法權力。具體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立案或不立案的決定權是掌握在偵查機關手上的;其次、偵查機關所擁有的權力是十分廣泛的,可以限制和剝奪犯罪嫌疑人的人身自由, 也可以對犯罪嫌疑人的財產采取強制性措施;最后、涉及犯罪嫌疑人的審前羈押除逮捕需要經批準外偵查機關可以自由行使。與此相對應的是監督機關不能有效行使監督權。實踐中監督體制缺乏靈活性且多為事后監督,在很多情況下,當事人的權利可能已經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失[4]。
為了使犯罪嫌疑人以及被告人的合法權利能夠得到保證, 律師制度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一項制度,而且其所具有的意義不容小覷。但實際上我國關于律師權利的立法還不完善,不但與聯合國刑事司法準則規定的最低人權標準還有一定差距,同時還缺乏相關配套條例。 即便新修訂的《律師法》和2012 年新通過的《刑事訴訟法修正案》賦予了律師更多、更廣的權利,但并沒有完全得到司法機關的尊重和切實保障[5]。
1.司法機關工作人員應當摒棄權力為本的傳統觀念
從封建社會產生的權力至上的思想, 仍然在這個現代的法治社會有著一定的殘留。 個別司法工作人員認為自己手中握有國家所賦予的“特權”,對于那些犯罪嫌疑人根本不用顧及其權利, 只要是為了偵查破獲案件, 無論對其使用什么手段都是合理的[6]。但是當今社會是一個法制文明的社會, 司法工作人員不得使用法律所禁止的手段來訊問犯罪嫌疑人。公民將管理的權力賦予給了我們所信任的國家,因此, 為人民服務的工作人員也應該運用所有的權力來使人民的權利得到保障,不能不珍惜自己的職權。所以,司法工作人員一定要改變權力本位的觀念,要有一個以犯罪嫌疑人權利為本的正確認識, 使司法文明得到更好的進步與發展。
2.準確定位犯罪嫌疑人的權利
對罪行如何進行推定關系到對犯罪嫌疑人地位的判斷,進而影響到其權利的保障。 在法治文明時代之前,凡是一旦被指控為犯罪,那么不管有沒有被法院判決,都會被認定為實際犯罪人。 這種有罪推定的司法模式侵害了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權利, 剝奪了其反駁指控的機會,不利于司法公正,應當徹底根除。刑事訴訟法第12 條將 “未經人民法院依法判決,對任何人都不得確定有罪” 規定為刑事訴訟制度的一條基本原則, 也就是說不管是誰在被人民法院判決前都不能被看作是犯罪人,因此,對其進行偵查的工作人員在訊問以及調查的過程中, 都必須把犯罪嫌疑人當成沒有犯罪的人來對待。 犯罪嫌疑人可能并未違法犯罪, 所以偵查機關必須認真對待犯罪嫌疑人權利, 包括憲法里面所規定的公民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等權利。
以我們國家刑事訴訟法里面的條文為依據,刑事偵查階段逮捕時需要檢察院的批準, 但對拘留等強制措施以及偵查措施公安機關自己決定自己執行, 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的權利被侵害的現象出現的主要原因是公安機關權力過于膨脹, 沒有對其進行有效監督。
有鑒于此,筆者認為我國可以嘗試在刑事偵查階段引入法院司法審查機制,以此來規范與限制偵查權力的運行。 在這種制度下,法院對于偵查活動并不是直接領導,而是在偵查活動中主要發揮對偵查行為的司法控制功能。 普遍來說,偵查機關對任何人實施逮捕、搜查等偵查行為之前一定都要向法院審查機構申請,還要附加其行為是合理正確的證明材料,法官對其做出審查批準后偵查機關才能夠實施。由于我國法院目前無法介入偵查程序的原因是多方面,故建立一種法院全能型的介入機制還為時尚早,但是從保障人權特別是保障犯罪嫌疑人的生命健康權、自由權的角度來看,在偵查程序中建立一種法院有限介入制度是可行的,即應該把所有涉及剝奪基本人權的強制措施的決定權授予法院來行使。在我國現行刑事訴訟法的強制措施體系中,它主要包括拘留、逮捕和羈押等措施,除非是在不立刻實施將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或無法事先申請法院批準的情況下,否則這些措施必須是在法官授權后才能實施,而且還應當在事后接受法院的進一步的審查,以判斷其合理性和必要性。
作為刑事偵查階段保障人權的最為重要的一個方面,律師制度從創立伊始就處于不斷變化發展之中,我國亦不例外。2012 年修訂后的《刑事訴訟法》雖然在偵查階段對律師的權利作了不少的規定,但是權利相對狹窄且難以落到實處。“無救濟即無權利”,無論是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還是新的律師法都沒有對這些權利設定具體的保障, 例如:2012 年修正后的刑事訴訟法第四十七條僅規定“辯護人、訴訟代理人認為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及其工作人員阻礙其依法行使訴訟權利的,有權向同級或者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或者控告。 人民檢察院對申訴或者控告應當及時進行審查,情況屬實的,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這一規定沒有具體說明及時審查的期間,也沒具體說明申訴、控告、審查的程序。 如果有關機關不予以糾正又當如何? 沒有具體規定如司法機關侵害這些權利應負何種不利的法律后果,從而使律師權利難免淪為空頭支票。在司法實踐中,這些規定被律師指責為“不解渴,不管用”。 要立法規定律師在偵查人員訊問的過程中,必須在場。具體做法就是在公安機關預審、訊問被告人的過程中律師在場。 其作用:一是可以有效防止刑訊逼供;二是律師在場會起到見證人甚至監督人的作用,對追求法律正義的偵查人員也是一種保護[7]。在確定律師在場的同時還必須同步錄音、錄像,對訊問過程進行同步錄音、錄像,把錄音、錄像帶提交給法庭作為音像資料,來證明偵查過程的合法性。
綜上所述, 在刑事偵查階段司法工作人員首先要牢固樹立“權利優先,程序優先”這樣一種價值理念,堅持保障人權與懲治犯罪相平衡。 然后再從制度建設方面進行探索。 如加強刑事偵查制度的程序構建,對偵查人員加強監督,提高律師在刑事偵查階段的地位。 最后要增加與完善犯罪嫌疑人在刑事偵查階段享有的基本權利。 總之,立足本國實際,借鑒外國有益經驗,從偵查主體、偵查對象、偵查權利的運行各方面著手, 建立刑事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保障機制,是中國訴訟法制現代化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