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教育時代師德建設的優化路徑

史利平

2019年4月，中國移動發布的《5G+智慧教育白皮書》聚焦于5G技術對智慧教育的深度賦能，提出構建“終端+網絡+平臺+應用”的智慧學習架構體系，進一步推動了智慧教學、智慧教研和智慧治理等教育應用場景的迭代和優化升級，開啟了智慧教育發展的新里程。作為教育百年發展大計之本的教師，如何應對5G技術支撐下的智慧教育新發展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評價教師隊伍素質的第一標準應該是師德師風。[1]2019 年，教育部等七部門印發的《關于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師德師風建設的意見》從加強教師隊伍思想政治工作、提升教師職業道德素養、將師德師風建設要求貫穿教師管理全過程、營造全社會尊師重教氛圍和加強師德師風建設工作保障等5個方面提出了具體任務，[2]勾勒出新時代師德師風建設的新格局。師德作為教師從事教育教學活動所表現出來的道德觀念、道德行為、道德情感和道德信念，其水平的高低直接決定著人才培養的質量，關系著國家的未來和民族的希望。而如何優化教師的師德建設路徑從而因應智慧教育時代新要求成為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為此，本文首先明晰了5G教育智能技術支撐下智慧教育時代教師角色所呈現出的新樣態，在此基礎之上深入探討了角色新樣態對師德提出的新挑戰，從自我統整的視域出發，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師德建設的優化路徑，力圖為進一步提升智慧教育時代的師德水平提供一定的借鑒。

一、智慧教育時代教師角色呈現新樣態

現代信息技術與教育的融合創新促使教育系統內部各要素以及各要素之間的關系發生了革命性的變革。智慧教育作為教育信息化的新目標，其真諦就是通過構建技術融合的生態化學習環境，通過培植人機協同的數據智慧、教學智慧與文化智慧，本著“精準、個性、優化、共享、思維、創造”的原則，讓教師能夠施展高效的教學方法，讓學習者能夠獲得適宜的個性化學習服務和美好的發展體驗，使其由不能變為可能，由小能變為大能，從而培養具有良好的人格品性、較強的行動能力、較好的思維品質、較深的創造潛能的人才。[3]5G技術進一步推動和加深了教育智能技術與教育場域的應用升級和融合創新，由此引發的一系列變革使教師角色呈現出新的樣態。

(一)人機共生的角色場域

學校是教師發揮其職業角色價值的特定物理空間。科學技術的發展打破了傳統學校封閉式的存在方式，創造出更加開放和智慧的學習環境。5G時代的教育智能技術典型的應用包括融合學習空間、智慧平安校園、同步網絡課堂、移動泛在學習、虛擬仿真實驗、智慧電子教材、教師專業發展、機器人學伴等。[4]這些典型應用將學習空間從以往傳統的有圍墻的真實物理空間延伸到無圍墻的網絡空間，形成了線上和線下相連通、實體和虛擬相交織的無縫融合，構建出了人人皆學、時時能學、處處可學的智慧教育新生態。而這一場域空間的形成，使得教育教學活動中的教師角色較傳統時代有了很大的改變。在傳統的學校物理空間中，教師承擔著引導學生學習的主要角色；而在虛擬學習空間中，AI技術、機器人學伴等人工智能“虛擬教師”在課上和課下也承擔著傳授知識的工作，發揮著教、學、管、評、考的作用。較之于各種人工智能技術而言，教師作為生命體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知識傳授的數量和空間。而人工智能技術卻可以憑借網絡下載或在線傳輸海量的知識信息，構筑出一個虛實無縫融合的泛在學習空間。與此同時，這些人工智能技術還可以利用大數據為學習者的學習進程進行精準畫像，按照學習者的學習興趣推送學習內容，從而有效提高教學的針對性和個性化。隨著技術的迭代更新，人工智能技術在傳授知識方面所發揮的角色優勢越來越明顯，形成“師—機—生”的場域空間。在這個場域中，人類教師與人工智能共存互助，共同致力于學生的智慧成長，通過師機生、師生機、生機師、生師機、生生機等的多元立體交互，構筑起人機共教、人機共生的教育新常態。

(二)由“教”轉“育”的角色定位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這句話精準地概括出傳統教育中教師的角色定位。學者弗·茲納涅茨基(F.Znaniecki)將教師置于“知識傳播者”的角色分類之中，教師擁有知識，但不發展知識；教師是學者，但不從事知識的發現和創造工作；教師不斷獲得知識，并把這些知識傳遞給新生一代。教師作為知識人依賴的是人類已有的知識系統中對兒童社會化有幫助的并為自己所擁有的知識，參與知識的方式是傳播知識。[5]在這個語境中，教師是知識的“代言人”和化身，其角色定位聚焦于知識的傳授。在課堂教學過程中，知識以靜態文字作為存在形態，以書本作為傳播媒介，以課堂作為物理空間，教師將知識最大限度地傳遞給學生，教師與學生之間的教學活動成為一種單向度的“授—受”關系。5G時代的教育智能技術，深度融合5G技術的三大應用場景(增強移動寬帶、高可靠低延遲連接、海量物聯)，推動智慧教育場景的優化，促進環境服務化、教學智能化、學習自主化、資源多元化的發展。[6]而作為“數字原住民”的學生通過先進的5G智能化手段或工具在海量的互聯網中獲取知識，教師傳授已然不是學生獲取知識的主要途徑。與此同時，學生可以利用5G教育智能技術所推送的學習資源自行規劃和選擇學習內容和方式，增強了學習的自主性和個性化。在這個語境中，教師在傳統教育模式下所具有的知識傳授、信息收集、數據分析等功能必將被人工智能所取代，所具有的指令性“指導”角色將逐漸削弱直至消失，但教師承擔的“教育”角色(諸如能力培養、價值引領、情感感化、信念確立、德性養成等)將會凸顯。[7]

(三)培育智慧主體的角色價值

伴隨著AI時代的來臨，沉浸體驗教學、混合教學、移動學習、自適應學習等新式教育形態的出現倒逼著傳統教師陷入主體性被智能性取代、“教書匠”角色被個性化程序算法替代、“因材施教”角色被精準智能系統優化的困境。[8]5G技術的發展為智慧教育提供了更為先進的智能技術支撐，進一步推動和改變了學生的學習方式。諸多的智能設備和載體在教育教學活動中的使用，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分擔了教師的一部分角色任務，幫助教師完成了許多重復性和機械性的工作，但其本質依然是為人所用的，無法完全取代教師在教育教學活動中的地位和作用。因為，人類通過社會實踐生成自己的本質，從而獲得主體地位。而人工智能卻不具備這種自我實踐的能力，它本質上依然是屬人的，尚不足以成為“教育主體”。[9]從本質上講，教育始終是以培養人為旨歸的。智慧教育是以學生的智慧成長為導向的，教師的角色價值就是要充分利用和發揮教育智能技術在教育中的技術優勢，將學生作為智慧教育主體進行培育。在這個過程中，教師要明確和堅守自身在智慧教育中的角色價值，致力于更具有創造性的教育教學活動，彰顯出人類教師與智能機器的差異與不同，從而規避教師作為育人的主體性價值被教育智能技術所取代。

二、教師角色新樣態引發師德新挑戰

在我國傳統教育中，“德高為師，身正為范”是對師德的高度概括。5G教育智能技術引發教師角色出現了迥異于過去的新樣態，同時對師德也提出了新的時代挑戰。

(一)豐盈新道德力量

作為立德樹人目標的踐行者，教師對高尚道德的追求是其職業的內在規定。智慧教育是以現代科技發展作為主要推動力的，而“科技是自由的還是兇險的呢? 答案是兩者皆有，但我們傾向于對它神奇的力量心生恐懼，并忽視它不為人知的陰暗面”[10]。從本質上講，科技陰暗面是人性陰暗面的折射。因為作為一種工具，科技始終保持著客觀的價值中立，自身并沒有道德與不道德之分。而人是科技的主導，“唯有以新的道德力量控制人性的陰暗面，人性的光芒才可以照亮科技的陰暗”[11]。教師作為教育的實踐者，在培育“新道德力量”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教師要在秉承教師傳統職業道德規范、堅持職業操守的基礎之上，遵循師德中的仁愛之心、責任之心和智慧之心，豐盈新的道德力量。雖然教育智能技術分擔了知識的傳授，但這僅僅是教育應有之義的一部分。教育所關涉的是人作為生命體的成長，是以教師的仁愛之心作為師生間情感互動基礎的。因為教育愛并不是教師簡單地對身處網線另一端的學生給予的表象化的叮囑和形式化的問候，而是需要教師以富有生命活力的“全人”的姿態走進教育現場。[12]教師要明確自身在智慧教育時代在培養學生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中的育人角色定位和職責，同時，還要保持對科技的正確認識，形成超越科技理性的智慧判斷和認知，秉持客觀正義的道德原則和價值標準消解技術至上所帶來的倫理困境。

(二)增強道德領導力

教師的道德領導力也可以稱為道德感召力，是指教師在教育教學中主動地關心學生，公正地對待學生，尊重每個學生，在學校和日常生活中以激發和促進學生德性成長為目的道德實踐力和道德影響力。也就是說，教師在自身具有較高道德素養的前提下，愿意以一種道德性的方式與學生交往和引導學生之間的交往。[13]在傳統教育中，教師通過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互動對學生道德品質發揮著耳濡目染和言傳身教的作用。而在智慧教育時代，人工智能為學生的學習資源提供豐富充足的選擇空間，提升了學生的自主性與獨立性，但學生極易癡迷于淺表化的網絡世界而舍棄對美善生活的精神訴求，其結果是造成人與人之間缺少內在的契合而發生無根化的疏離。[14]尤其是對于尚處于道德成長期的學生而言，教師對學生道德品質的形成發揮著主導性的作用。因此，教師需要引導學生始終關注對現實生活中美善的追求。這就需要教師在將知識傳授角色“讓位”于教育智能技術的同時，以鮮活生命體的方式，在與學生的主體間交往中浸潤學生的心靈、提升學生的德行境界，從而實現對美善生活的追求。

(三)共筑道德防火墻

伴隨著科學技術發展所帶來的人性凸顯，全社會要形成與之相契合的道德規范體系。5G教育智能技術推動現代科技在教育場域內融合的同時內在地需要人們及時構筑起道德的防火墻，從而避免科技主宰人類現象的發生。而道德防火墻的構筑，需要每一個生命個體的努力。如果教師過分倚仗高端設備而弱化了生命感，僅僅依靠僵化死板的程序機器，最終塑造出來的也只能是滿腹經綸的“學究”而絕不是擁有生命的“全人”。[15]“學生之德”的養成，需要體現高尚道德品質的“教師之德”進行引導和培育。因此，教師始終要立足于育人之本，以德立身、以德施教、以德育德，加強對學生道德成長規律的精準把握，加強對學生道德品質的引領，通過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實現以德育德。

三、智慧教育時代師德建設的優化路徑

師德是道德的特殊體現，而道德的維持是通過道德主體內心信念的建立，以及適當地借助于輿論、傳統、教育等精神力量進行的，道德主體內心信念的確立是最為關鍵的一步，道德的本真在于道德主體的自悟、自覺以及自律。[16]師德的這一本真內在地決定了師德建設需要以教師的個體道德作為基石，充分發揮教師自身的主體性，通過教師自我構建才能得以實現。

當前，師德建設路徑主要圍繞兩種邏輯理路展開，一種是社會邏輯，另一種是個體邏輯。但從本質上講，社會和個體是辯證統一的，既要將社會發展所需要的道德規范內化為教師個體的道德品質，又要使教師個體的道德品質獲得社會的認同。自我統整的教師發展理論從教師自我內在的統整出發，強調教師內在價值對專業發展和外在環境的整合。[17]從該視域去審視師德建設，一方面可以關涉社會層面，強調諸多外部因素對師德建設的推動和影響，同時也關注到了個體層面，強調教師個體在師德建設中的主體能動性，從而體現了社會邏輯與個體邏輯理路之間的辯證統一。對于智慧教育時代的師德建設而言，自我統整的實質就是教師將自我發展作為出發點和旨歸，通過對教育智能技術所引發的諸多外部變化進行統整，實現師德的個體認同和社會認同，從而進一步提升師德建設的實效性。從過程上講，自我統整過程并不是由內到外的單向流程，而是一個雙向的、封閉的循環，即“自我—職業—環境”三個方面的統整始終處于動態的互動中，教師通過對話、內省、反思、協商、斗爭等自我技術，最終獲得一種具有內外一致性和連續性的自我，也即人格。[18]具體而言，自我統整理論下的智慧教育時代師德建設路徑主要圍繞“自我—職業—環境”三個層面互動生成，構建出“三維一體”的優化路徑。

(一)強化師德信念的價值引領

教師自身的統整是指教師身、心、靈的統一與整合。所謂身，就是教師自我的言行；心則是指教師的知識、經驗和信念；靈則是教師的精神或者存在價值，也就是教師對自身存在意義的思考。[19]5G教育智能技術所引發的教育變革延伸了教師的角色邊界，豐富了師德的時代內涵。但是，教師作為育人的存在價值并未發生實質性的變化，立德樹人始終是教育本質的內在要求。因此，教師要始終堅持在落實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下客觀審視智慧教育時代所帶來的一系列變化。“教育不能沒有虔敬之心，否則最多只是一種勸學的態度，對終極價值和絕對真理的虔敬是一切教育的本質，缺少對‘絕對’的熱情，人就不能生存，或者人就活得不像一個人，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20]。而那些對教育缺乏“虔誠”和“絕對”熱情的教師，會迷失教育的意義，進而引發自身存在價值和意義的迷茫，最終導致身、心、靈的剝離和沖突，從而對教育教學活動產生負向的影響。因此，智慧時代的師德建設過程要強化教師對師德信念的確信和堅持，使其成為決定角色行為的導向和引領，在身、心、靈三方面實現自我統整，成為培育學生智慧成長的引導者，從而實現學生德性的內在生成。

(二)加強師德與師能的同向統合

個體道德認知與發展的規律表明，個體的職業成就動機與發展水平越高，其越容易產生強烈的職業歸屬感，也就越容易自覺地以所屬群體的職業規范約束自己的行為。[21]師德是以教師的專業素養作為基礎的，師德與師能同向發力。5G教育智能技術在教育教學中的融合創新要求教師成為具備高尚師德的智慧型教師，即“智慧性”與“教育性”統合。具體而言，“智慧性”需要教師在專業發展的過程中借助先進的智慧教育智能平臺和技術手段，在對教、學、研綜合培訓的基礎之上，具備與智慧教育相契合的教學理念、技能、管理、評價等專業素養。“教育性”則是強調人文性，將體現學生智慧內核的精神追求和養成作為提升教師專業素養的本質要求。因此，在師德建設中，要著力于提升教師的“智慧性”與“教育性”，制定切實可行的培訓項目和課程，從而增強師德的有效性。

(三)增強師德內化與制度規范的有機融合

人的德性的生成、發展與成熟,不是靠“灌輸”,它不是外界授予的,而是在主客體相互作用中主體自身建構的。[22]對于教師而言，師德的主體建構就是教師個體將國家對教師的職業道德和規范要求內化為自我認知和行為準則。師德的內化主要包括兩個轉化，一是將教師職業道德規范標準由外顯的生硬的文字表述、制度表達轉化為教師自身內隱的職業道德修養，這一轉化也是教師職業道德規范由外在的道德“他律”轉化為教師自身內在的自我職業道德“自律”；另一個轉化是教師自身內隱的職業道德修養轉化為高水平且嚴格符合教師職業道德規范要求的語言、行為、習慣。第一個轉化是師德內化的基本層次，第二個轉化是師德內化的高層次境界。[23]外因是條件，內因是關鍵。師德水平的提升首先需要在理念上提升每一位教師個體的師德主體意識和自覺意識，激發道德自律意識，形成對教師職業使命感的認同。其次，只有每一位教師個體自覺地將師德從“外推”走向“內生”，師德水平才能夠真正得到提高。師德建設不僅僅需要外在律令的規訓，更需要內蘊于長期的教育實踐中，通過教師自身對教師職業的責任擔當而形成內源式的動力源。

作為一種具有強制性的約束機制，完備的制度規范體系是師德建設的重要保障。伴隨著社會發展，關于師德建設的教育、宣傳、考核、監督、獎勵、和懲處六個方面的制度規范也愈發成熟和完備，但仍存在待完善之處。如在考核制度中，要建立健全師德制度評價的頂層設計，要用“有德+育德”的硬指標來框定教師職業發展的要求和方向。既要重點考察教師是否“有德”，也要考察教師能否“育德”，并將這一理念貫穿“入口”“流動”和“考核”全過程，真正使有德者備受尊重，失德者寸步難行。[24]同時，目前有關師德建設的專項制度仍以道德規范為主，還未成為法律規范。為進一步提升師德制度的權威性和實效性，需要對其進行法律規范化建設。

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指出：“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是人類文明的傳承者，承載著傳播知識、傳播思想、傳播真理，塑造靈魂、塑造生命、塑造新人的時代重任。”面對智慧教育時代的新挑戰，教師要積極應對，提升師德水平，從而實現培育智慧人才的角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