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兆格
(西北政法大學 刑事法學院,西安 710063)
現如今,隨著社會經濟形式的不斷變化、社會矛盾的不斷轉移,輕罪的數量越來越多,造成司法機關的負擔越來越重,“案多人少”的現象日益明顯。因此,怎樣提高司法效率的問題已然成為我國刑事司法改革的重中之重。在這樣背景下,通過不懈的試點研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被正式確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不僅可以簡化相對復雜的訴訟程序、對刑事案件進行適時分流,還可以充分提高訴訟效率,其獲得的良好效果得到了社會廣泛肯定。但其實,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因與犯罪嫌疑人切身相關,最終的量刑結果才是其最關心的問題。因此,為了鼓勵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提高訴訟效率,亟須根據目前對量刑情況的研究,形成統一的量刑標準,指導檢察機關作出精準的量刑建議。
本文將在認罪認罰從寬的視域下,從對量刑建議的理解和對一些理論爭議的分析兩個角度,對精準化量刑的現存問題進行整理和歸納,并提出解決方法,促使量刑建議走向精準化。
量刑建議是檢察機關就犯罪嫌疑人應當適用的量刑問題向法院提出意見的一種訴訟活動,是檢察院行使求刑權的主要表現形式。自1996年對《刑事訴訟法》修訂至今,量刑建議有一個從提出到形成雛形然后逐步完善的過程。1996年修訂的《刑事訴訟法》使人們認識到不能只重定罪而輕量刑,之后開始興起了對量刑的討論。2010年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的《人民檢察院開展量刑建議工作的指導意見(試行)》規定,檢察院應當根據犯罪嫌疑人犯罪的事實、情節、性質、社會危害性,依照法律規定提出量刑建議。2016年,部分地區開始發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試點工作。試行之后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因此2018年修訂的《刑事訴訟法》第176條第2款正式規定,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人民檢察院應當就主刑、附加刑、是否適用緩刑等提出量刑建議;第201條規定,對于認罪認罰案件,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判決時,一般應當采納人民檢察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這些規定就是明確的法律依據,它們要求人民檢察院必須提出更高層次的量刑建議,即認罪認罰案件中的量刑建議應當力求精準化,從而搭建起控辯審三方的橋梁,提高審判效率。
那么,什么是精準化量刑建議呢?要解讀精準化量刑建議的概念,不光要剖析量刑建議的含義,還要深刻理解“精準”二字。“精”是指精密,而不是模糊;“準”是指準確,而不是偏差。所以,本文認為在認罪認罰從寬視域下,對精準化量刑建議的“精準”要求是提出確定刑建議,即應當對刑種、刑期、刑罰執行方式等提出確切的、明確的建議[1]。結合新修《刑事訴訟法》的規定,首先,對于主刑的精準量刑,從幾個主刑種類中檢察機關提出的應當是確定的量刑建議,而不是帶有選擇性的;其次,對于附加刑的量刑,也要求實現精準化,檢察機關不僅要確定附加刑是否獨立適用,而且需要對附加刑的種類以及罰金刑的數額加以確定;最后,對于刑罰的執行方式,如犯罪嫌疑人是否應當適用緩刑以及其考驗期的確定,也需要提出明確的量刑建議。
經過上述對精準化量刑建議的概念闡釋,可以得見,精準化量刑是用十余年的時間不斷通過試點摸索出來的,是必不可少的。但即便如此,國內對于量刑建議的提出還是存在一些理論爭議,有些學者否定量刑建議應當精準化,認為量刑建議應當概括化,檢察官應該概括地、模糊地向裁判者表明自己所主張的量刑請求和觀點;還有學者認為量刑建議應當以帶有一定幅度的建議為主要方式,在某些特定情況下也可以提出具體確定的建議。對于這些爭議,需要進行整理和回應,否則在優化精準化量刑建議的過程中就會遇到與之相關的困擾。
否定精準化量刑建議的最主要的觀點認為,量刑建議精準化會侵害法院對定罪量刑問題的審判權,從而背離《刑事訴訟法》第12條所規定的“定罪、量刑權專屬于人民法院”這一原則語義,消解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基本要求[2]。此觀點的不當之處在于,一方面,根據現今被各國所普遍確立的控審分離原則,屬于檢察機關公訴權能項下的求刑權與屬于審判機關裁判權能項下的量刑權是互不僭越、相互獨立的[3]。量刑與定罪同屬公訴權內容,檢察機關通過自由裁量提出的量刑建議實際上只是法院形成最終裁判的一個依據和參考而已,并不等同于其會成為法官唯一的依據指標,法官在辦理案件中依舊要對每一個犯罪情節進行獨立的判斷。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并非是對法院量刑裁判權的剝奪,畢竟只有經過法院采納的量刑建議才具有終局性,其對法院的專屬量刑權并無實質約束力。另一方面,在認罪認罰從寬視域下,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不僅旨在代表控方的意見,更是代表控方和辯方對此的合意,是控辯雙方的產物,換言之,磋商之后檢察機關所提出的量刑建議,是控辯雙方已經就量刑問題達成合意的固定。在被追訴人同意簽署根據檢察機關之建議出具的認罪認罰具結書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頻繁的、反復的溝通,這就形成了帶有非常明顯的合意商談特征的協商,因而在實質上可以被視為一種“契約”[4],而“契約”自訂立開始就會產生預期利益和信賴利益,同時對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主體,即控辯雙方都產生約束力。代入到認罪認罰案件之中,被追訴人之所以會選擇認罪認罰并簽署具結書,從根本上來說是源于其內心深處對量刑從寬存在某種期許,以及對于應然具有權威性、中立性的檢察機關必守契約的信賴[2]。相較于概括化或是相對確定的幅度刑量刑建議,認罪認罰從寬視域下所要求的精準化量刑建議,能夠更為有效地減少或避免量刑建議所具有的不確定性,同時更能體現出檢察機關想要履約的意愿以及履約能力的可信性。
由此,對于被追訴人而言,精準化的量刑建議可以增加被追訴人對裁判結果的可預測性,最大限度地降低認罪被告人的異議或上訴風險,從而提高被追訴人協商的效率,降低“參訴成本”,減少訴訟資源的浪費。對于法院來說,雖然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需要得到審判權的最終確認,需要由人民法院依法審理后作出裁判決定,但精準化的量刑建議可以大大提升法官對量刑建議的采納率,同時還可以保障庭審程序的順利進行,且可在客觀上節約“審理成本”,提高訴訟效率。
根據上述對精準化量刑建議概念和爭議的整理和歸納,其作為一項在司法實踐中已經運用的規范,不僅具備理論上的應然正當性,而且在原有的幅度刑、概括刑量刑建議的基礎上表現出良好的實然效用。例如,廣州市南沙區檢察院與一北京公司聯合開發了大數據量刑輔助軟件,這個軟件使得該院提出的量刑建議基本可以精確到主刑刑期、緩刑考驗期、附加刑數額,可被判決書直接轉化,采納率在2019年上半年已達到100%,這套系統也被廣東省檢察院肯定,正在向全省推廣[5]。根據上述說理與舉例,精準化量刑建議有其存在的正當性和可行性,并且有一定的理論和實踐基礎。但在認罪認罰視域下,精準化量刑建議的提出仍存在諸多現實困境,依然需要完善。
缺乏統一的指引規則是影響檢察院進行精準化量刑建議工作的重要因素。第一,依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犯罪嫌疑人在自愿認罪認罰后,可以依法獲得從寬處理。為此,檢察機關在提出精準化的量刑建議時即會面臨一個問題,就是在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后,該如何對其確定從寬的幅度呢?如果沒有一個幅度對從寬的范圍進行限制,檢察機關只能根據個案的情況得出量刑建議,最終可能就會造成“同案不同罰”的結果。比如說,由于缺少統一的指引規則,對從寬的幅度沒有一致的規定,很多試點地區,都采用以案件的種類來劃分量刑等級的方法,檢察機關有些時候為了保證量刑建議的適用率,會設置較寬的量刑幅度,而這樣的量刑建議一般雖不會出現“明顯不當”,且法院也很大可能會采納,但是卻會出現量刑不公的可能性,從而減弱量刑建議原本的意義。同時,這種劃分等級方法加大了司法人員在量刑建議中所發揮的作用,這對司法人員個人素質和能力要求極高,若是司法人員貪污腐敗,與辯護律師進行權錢交易,就會對被追訴人的合法權利產生十分不利的影響[6]。因此若沒有一個合理范圍內的從寬幅度,檢察機關就無法作出精準化的量刑建議,這對被追訴人的訴訟權利也是一種阻礙。第二,雖說2009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人民法院量刑指導意見(試行)》以及2013年發布的《關于常見犯罪的量刑指導意見》等指引規范對刑事案件的量刑具有指導作用,檢察機關可以利用這些規范來制定量刑建議,但畢竟一直以來量刑權都是專屬于法院,檢察院對量刑缺少實踐經驗,法院和檢察院依舊是不同屬性的專門機關。而現階段因缺乏統一的指引規則,以至于檢察機關和法院的工作不能很好地銜接,不能形成統一的量刑標準,量刑建議可能并不會得到法院的認同,二者會存在一定的分歧,從而使法院對量刑建議的采納率降低。所以說,若要保證檢察院可以作出精準化的量刑建議,應當保證法院和檢察院量刑尺度的統一。
概言之,由于精準化量刑建議過程中缺乏全面統一的指引規則,檢察機關在認罪認罰案件中不僅會因為無法確定從寬的幅度而致使同案不同罰,還會因為法院和檢察院量刑方法和標準的不統一而致使法院不能更好地采納量刑建議。
根據2018年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在起訴階段,如果犯罪嫌疑人愿意認罪認罰,檢察機關應在告知其訴訟權利后,就案件有關的犯罪事實、罪名、從寬處罰的建議、適用的法律等,仔細聽取犯罪嫌疑人以及辯護人或值班律師的相關意見。這就從法律上正式確認了建立在檢察官、犯罪嫌疑人和律師之間的認罪認罰量刑協商機制。但在真正的司法實踐中,律師的有效參與并未得到實質的保障。在現實中,只有較少比例的犯罪嫌疑人會為自己聘請辯護律師,一般都只是得到值班律師的法律援助,而事實上值班律師在有些方面無法給予犯罪嫌疑人實質性的幫助。
首先,值班律師在認罪認罰案件的訴訟上定位并不明確,值班律師是否可任意充當辯護人的角色尚存在爭論。有的觀點認為,根據憲法規定,犯罪嫌疑人有權獲得辯護,因此值班律師是辯護人[7];有的觀點認為,值班律師提供的只是一次性的法律援助,只是一個“法律幫助者”[8]。沒有確切定位的值班律師,無法實質性擁有為被告人進行辯護的權力。其次,根據現有法律的規定,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值班律師的權力受到很多限制,比如,值班律師沒有閱卷權,因此其可能在對案情未能全面了解或者未閱卷的情況下,就無條件地同意控方對犯罪嫌疑人的定罪與量刑,甚至成為一個“說客”,讓犯罪嫌疑人同意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導致根本無法真正形成認罪認罰視域下所要求的控辯平等協商關系。再次,因為值班律師不承擔出庭辯護的職責,所以可能會造成其喪失認真研究案情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從而無法在與控方的量刑協商中發揮實際作用。概言之,雖然說認罪認罰制度提高了辯護人或值班律師在案件中的參與度,但是一些值班律師在認罪認罰案件中更多的只是充當了一個協商見證人的角色,因此,未能形成一個規范的量刑協商體系。
如今我們身處的是一個大數據時代,需要運用科技的幫助來辦理案件。智能量刑輔助系統就是司法實踐對大數據時代的一個有力回應。在認罪認罰從寬視域下,應當不斷利用大數據、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新科技手段去辦理認罪認罰案件,在認罪認罰案件辦理中發揮人工智能數據采集、量刑規范等方面的優勢,將不同的案件運用數據的分析和歸納功能進行分類和比對,爭取實現量刑統一和數據法治[9]。實踐中,盡管一直不斷進行試點,但從實際情況來看,在認罪認罰案件量刑建議的形成過程中,各地檢察機關大多仍是通過辦案人員針對具體個案的情況進行人工量刑。這種沒有運用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的人工量刑,不僅不能參考到不同地區、相似案例的有關量刑建議,容易出現同案不同量刑建議的現象,而且還會使人們對檢察機關提供的量刑建議的精確度產生疑惑,損害司法權威。因此,智能量刑輔助系統亟待完善,要努力建立規范化的、標準化的量刑建議數據庫,為地方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工作提供精準的數據參照,使辦案人員在工作中有例可循,最終避免同案不同罰的情況。
針對上述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精準化量刑建議存在的現實困難,亟須對量刑建議進行優化,制定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特有的、全面統一的量刑建議規范,完善量刑協商機制,利用智能輔助系統提升量刑建議的精確性。除此之外,還要注重量刑證據的全面調查,從而提升量刑建議的精準化。
控方和辯方之間協商討論最主要的內容就是量刑從寬的問題。制定全面統一的量刑規范,明確從寬的幅度,不僅可以讓檢察機關根據法律規定提出合理的、精確的量刑建議,而且還可以在控辯協商的過程中,讓犯罪嫌疑人明白其具有的相關量刑情節和從寬幅度,既避免了由于從寬幅度不確定造成的同罪不同罰,也有助于被追訴人更好更快地認罪認罰。具體來說,在制定統一的量刑規范中應當體現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在認罪認罰視域下,應當把“認罪”和“認罰”分開評價。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認罪”,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法律規定的自首、坦白等都屬于“認罪”;“認罰”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真誠悔罪,愿意接受處罰,對人民檢察院量刑建議的刑罰種類、幅度以及執行方式等均予以認可。在犯罪嫌疑人認罪、自首、坦白并且認罰后,不應該將這兩者混合起來看,而應該分開評價,結合“認罪”和“認罰”兩個情節來確定從寬的幅度,以便于激勵犯罪嫌疑人及時認罪和認罰,以提高司法效率。
其次,設定一個科學的量刑減讓規則,運用統一的規則確定從寬幅度。比如,在給量刑減讓設置上限的基礎上,規定犯罪嫌疑人從偵查階段到審判階段一直認罪的,該如何按照百分比從寬處理,從審判階段才開始認罪認罰的,又該如何確定從寬幅度百分比,即根據犯罪嫌疑人在被追訴期間認罪認罰時間的不同,按照向后遞減的模式對量刑從寬的幅度作出不同的規定。還可以根據犯罪嫌疑人犯罪情形、刑事責任年齡以及犯罪的手段、對象等的不同,設置合理的量刑從寬幅度范圍,以供檢察機關作出精確的量刑建議。
再次,注意對“從寬”的嚴格把握。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可以從寬處罰,但可以從寬,并非一律從寬,對認罪認罰的犯罪嫌疑人,應當根據其認罪認罰的主動性、及時性、全面性、穩定性,是否確有悔罪表現,以及對司法機關及時偵破案件、指控犯罪所起的作用等綜合考量,以確定從寬的限度和幅度,而對于社會危害性、主觀惡意性大的被告人,認罪認罰也不能夠從寬的,應當依法懲處。
制定統一的量刑規范,還應該考慮到法院對檢察機關量刑建議的采納率。雖然說檢察機關作出量刑建議與法院判決刑罰在思維過程和方式上大多是相同的,檢察機關在實踐中也都會參考法院的量刑規范文件,但是由于其工作有其自身獨特性,況且現有的量刑指導意見中規定的罪名并不全面,所以現階段還是難以滿足認罪認罰視域下深入推進精準化量刑建議的要求。對此,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應當相互協商、共同推進,在統一量刑標準的同時進一步完善量刑指導意見中規定的罪名范圍,使量刑標準與實踐中的情形緊密相連,提高量刑標準的指引性和可操作性,從而保障檢察機關提出量刑建議的精準性和法院的采納率。
1.保障值班律師的實質參與
在認罪認罰從寬視域下,若犯罪嫌疑人無法獲得律師的有效幫助,對于缺乏法律知識的犯罪嫌疑人來說,是否認罪認罰,很難作出一個有利于自身的選擇。得到律師的有效幫助是犯罪嫌疑人在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的重要權利,對其認罪認罰的自愿性會產生直接影響。律師的專業性不僅可以幫助被告人評估相關證據是否真實有效,而且有助于他們對認罪的法律后果、量刑輕重等法律問題獲得正確理解。2018年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就設定了值班律師制度,《認罪認罰試點辦法》也規定了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被告人的法律援助權應該得到保證。但是即便有規定也不等同于已經獲得了律師的有效幫助,還有一些需要加強和完善的地方。
首先,對值班律師的訴訟定位進行明確。陳衛東教授認為:“值班律師是第三種辯護類型。”[10]秦宗文認為:“我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試點經驗證明,辯護律師參與是遏制刑訊逼供行為的有效途徑,辯護律師的參與也是被追訴人作出自愿、真實的意思表示的保障。”[11]雖然值班律師并不是普通的辯護律師,但是一定要有辯護人的訴訟權利,才可以為被追訴人提供真實的幫助,維護被追訴人的合法權益,保證司法的公正。所以,理應賦予值班律師“準辯護人”身份。其次,對值班律師有關訴訟權利給予一定保障,拓寬值班律師的覆蓋度。在檢察機關偵查起訴時就讓值班律師做到全過程的參與。而且為保證法律援助律師對認罪認罰案件的充分掌握,檢察機關應該保障律師有一定的會見權和閱卷權,以便其及時了解犯罪嫌疑人的情況和意見,第一時間向犯罪嫌疑人解釋認罪認罰之后的法律后果和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是否可以接受,是否還需要協商。因此,要不斷完善律師全程參與認罪認罰案件的相關配套機制,對值班律師參與的時間點、閱卷時間、建議表達方式等問題作出規范,從而對保障律師的全過程參與起到實際作用。
2.完善量刑協商機制
為了將認罪認罰制度的價值發揮到最大限度,就要不斷優化量刑協商機制。檢察機關在提出量刑建議的過程中,要不斷聽取犯罪嫌疑人和辯護人的意見,從之前的控方主導逐漸向三方協商交流轉換。積極完善量刑建議的三方協商機制,當被追訴人以及辯護律師有新的意見時,檢察機關應當及時聽取和探討,吸收辯護方合理的量刑意見和訴訟請求,使控方和辯方在量刑情節、幅度以及刑罰種類等方面達成共識。并且要在律師見證的情形下,讓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以及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從而保障控方和辯方相互協商的平等性、具結書內容的合法性以及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當然,還要注意對值班律師的選任進行資格限制,保證律師的質量,并在此基礎上提高其參與協商的效能。通過積極調動值班律師提供法律援助的主動性,比如及時按照規定給予值班律師用于辦案的經費等,提高其主動參與案件的積極性。如此,值班律師才能實現實質性的參與,也只有三方擁有真正的協商溝通,才能在量刑建議中體現犯罪嫌疑人以及辯護人的意志,最終幫助檢察機關提出精準化的量刑建議。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得到落實的決定因素之一就是控辯雙方量刑協商的實現。控辯雙方的量刑協商是建立在準確定罪基礎上的協商,也是保障量刑建議精準化的協商,必須努力予以實現。
想要將大數據智能輔助系統的功能發揮到最大的限度,就要充分利用智能工具,不斷優化智能量刑輔助系統,從而提升量刑建議的精準性。在幫助檢察官精準化量刑方面,大數據分析及智能工具的運用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它不僅可以避免檢察官由于個人素質等因素對量刑建議產生影響,確保同案同罰以及量刑均衡,還可以提高辦案效率,利用較短的時間,系統搜索類似案情的相關要素,通過數據分析找到需要的結果。對于現存的沒有量刑規范規定的罪名,檢察機關同樣可以利用科技的力量,利用大數據智能分析,去矯正偏離方向的量刑建議。為了能包涵更多數據,讓智能量刑輔助系統更加完備。首先,需要把從立案到宣判整個訴訟過程的數據記錄輸入全國刑事司法數據庫中;其次,將各個數據平臺緊密聯系起來;最后,把數據庫內的數據信息以案件為單位進行智能化地對比分析,再將全國所有的同類案件的量刑數據進行收集整理和歸納,總結出同類罪名的量刑標準和尺度,并利用系統事先設置好的精準化量刑公式將量刑建議計算出來,從而為檢察官作出精確、準確的量刑建議提供有力參考,提升量刑建議的精準性。
當然,在充分利用智能工具的同時,也要注意不能把量刑建議僅僅通過公式去計算。雖說智能量刑輔助系統確實為司法人員提出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計算方法,幫助檢察機關提出精準化的量刑建議,但是每個案件又是不同的、獨特的,還需要把公式得出的參考結果與實際情況相結合,從而實現罪責刑相適應。公式給出的只是一個參考,只有在參考的基礎上,仔細考量不可量化的犯罪情節,合理公正地使用檢察裁量權,才能得到精準化的量刑建議。
對量刑情節和量刑證據的全面調查是得出精準化的量刑建議的重要基礎。量刑建議是否準確與量刑證據的數量和質量有著直接的、密切的關系。因此,當檢察機關對量刑證據和量刑情節進行調查時,要注意全面地收集證據,不僅要收集從嚴的量刑證據,也要收集從寬的量刑證據。對量刑證據的收集需要用審判的標準作為指導,對非法證據依法進行排除,并且強化證據的把關、過濾作用,堅決防止案件“帶病”起訴。在適當的時候可以運用提前介入的方式,引導公安機關按照規范調查取證,強化量刑證據意識,及時全面收集固定證據。檢察機關可以與公安機關協調配合,在證據的標準等方面,開展一些交流,從而最大限度地保障案件事實和證據能夠充分全面。一般來說,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作為控訴方需要收集和調查證據,但是被追訴人的辯護律師也會進行證據的收集。控訴方收集證據時,可能會更加注重收集和提取控訴犯罪嫌疑人的證據,對犯罪嫌疑人有利的證據可能會有所忽視,因此,控訴方應當與辯護律師及時溝通,對被追訴人有利的證據也應當及時調查和提取,以保證量刑證據的全面。
量刑證據是檢察機關提出量刑建議的理由和依據,也是法官對量刑建議審查的主要依據,全面的量刑證據是量刑建議精準化的重要保證,只有量刑證據足夠全面,才能使量刑建議具有說服力和公正性,才能讓被追訴人和法官采納和接受,也能更加促進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因此,注重量刑證據的全面調查,通過對證據的檢查來檢視量刑建議是否合法,以促進實現量刑建議的精準化。
在認罪認罰視域下,精準化的量刑建議不僅可以促使犯罪分子早日改過自新,減少社會矛盾,還可以節省司法資源,提高司法效率。但作為一項重要的司法改革舉措,精準化量刑建議在司法實踐以及理論上都存在一定的現實困難,比如,缺乏全面統一的量刑規范、值班律師的參與并沒有得到實質保障,以及由于智能量刑輔助系統還未完善,同類案件的量刑建議也會存在一定差異等。因此,未來還需要法律工作者不斷地探索,不斷地開展試點,不斷地發現新問題,并努力進行完善,只有不斷努力,才能真正推進檢察機關作出的量刑建議走向精準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