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的省略號阿姨

□毛小懋

破折號大師有兩個徒弟，大徒弟是專名號，小徒弟是連接號。

專名號比較古板，他最大的興趣是研究古籍，如今在漢字王國博物館里工作，擔任古籍家書名號先生的助手。

連接號是一個崇尚自由的家伙，他喜歡云游四方，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

“我每隔一個星期就去一趟博物館，經常和小專喝茶聊天。”括號老師對破折號大師說，“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您，順便和小連敘敘舊……”

“我一切都好，不勞掛心。”破折號大師微笑道，“至于小連，我也好多天沒見到他了。那個臭小子，整天就知道滿世界瞎逛，也不來給我請安。”

“唉，小連就是太自由散漫了。”

“今天山下逢集，小連最喜歡湊熱鬧，估計會去趕集，你就去幫我找找他吧。”

括號老師應承下來，便與破折號大師道別，爬上喬蓬蓬的肩頭，朝山下走去。

他們到達山腳下時已經是中午了，只見在烈日的炙烤下，集市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喬蓬蓬走進人群，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括號老師趴在他肩上，四下觀望。可惜，兩個人從頭找到尾，也沒看見小連的影子。

“那個小連到底長什么樣子？”喬蓬蓬忍不住問。

“說實在的，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他了，只記得他小時候長得挺瘦，十分頑皮。”括號老師撓撓頭，忽然說，“咦，那不是省略號阿姨嗎？我們可以去找她打聽一下！”

喬蓬蓬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一個穿白襯衫的阿姨坐在集市一角，面前的地攤上擺著一大堆玩具。

她身旁挑起一塊大大的紅布，上面掛滿五顏六色的氣球。

“大家請看！”省略號阿姨站起來，一邊織毛衣，一邊尖著嗓門大聲喊道，“上面的氣球一共有六排，每排有十只，每只氣球里都有一張寫著字的紙條。稍后，我會給大家出六道題。每出一道題，只要有人能用玩具槍擊中藏有正確答案的氣球，就可以從我的玩具里任挑一件。當然，如果有人能找出所有的答案，我的玩具全部奉送！”

圍觀的孩子們非常興奮，其中一個男孩抓起一把玩具槍，就要朝氣球射去。

省略號阿姨連忙攔住他：“別急，子彈是要收費的，一顆子彈一塊錢。”

男孩立刻掏錢買下三顆子彈，裝進槍膛。

省略號阿姨清了清嗓子說：“大家都知道，我是標點符號家族的省略號，常常用來標示文章中某些內容的省略及意義的斷續等。我的第一種用法，是標示引文的省略。第一排氣球里有正確的例句，小朋友，試試你的手氣吧！”

男孩不等她說完便扣動扳機，連開三槍。三只氣球瞬間炸開，飄出的三張紙條上寫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字：謝謝參與！

另一個男孩買下五顆子彈，連開五槍，炸出的紙條上仍然沒有大家所期待的例句。

括號老師從喬蓬蓬的肩上跳下來，剛要擠進人群，突然看見一個戴著大墨鏡的少年拿起玩具槍，懶洋洋地說：“給我來六顆子彈。”

省略號阿姨皺皺眉頭，摸出子彈遞給他，他全部裝進槍膛，抬手射出。

只聽一聲脆響，第一排剩余的兩只氣球中的一只炸開了，飛出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一名歌手站在人群中，唱起李叔同作詞的《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孩子們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

省略號阿姨聳聳肩：“恭喜你，挑一件玩具吧。”

少年擺擺手：“不急，你接著出題。”

省略號阿姨似乎有些為難，壓低嗓門說：“我的第二種用法，是標示列舉或重復詞語的省略。”

她的話音剛落，少年的子彈就迫不及待地出膛了。

第二排的一只藍色氣球被打破，飄出的紙條上寫著：

集市上到處都是賣玩具的，游戲機、變形金剛、玩具槍、遙控汽車、布娃娃……可以說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阿姨拎著一籃子蔬菜，連聲說：“我買，我買……我現在就買！”

孩子們齊聲大叫，紛紛向墨鏡少年豎起大拇指。

少年微笑著挑挑眉毛：“來，繼續吧。”

省略號阿姨硬著頭皮往下說：“我還常常用在話語內部，標示說話時斷斷續續……”

“砰”的一聲，少年的子彈射中第三排的一只白色氣球，炸出的紙條上同樣寫滿字：

那個老人低聲說：“我……我真不知道……你……你還是放我走吧。”

“太棒了！”圍觀的孩子們興奮不已。

省略號阿姨盯著少年，冷冷地說：“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小伙子，你到底是誰？”

“別管我是誰，接著出你的題吧！”少年咧嘴一笑。

“咳咳，我的第四種用法……”省略號阿姨深吸一口氣，“標示對話中的沉默不語。”

少年不假思索，飛快地打出第四顆子彈，第四張寫滿字的紙條被炸出來了：

“說！是不是你偷的？”店主幾乎咆哮起來。

“……”那個女孩似乎沒聽見，膽怯地低下頭去。

“不玩了！不玩了！今天的游戲到此為止！”省略號阿姨說著，開始收拾玩具。

孩子們紛紛嘲笑道：“哈哈，有人輸不起了，耍賴皮了！”

墨鏡少年冷笑一聲：“阿姨，我建議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現在收起攤子走人，以后在集市上就沒人再買你的賬了。”

省略號阿姨停下來，咬著牙恨恨地說：“臭小子，我就不信你能全部猜中！我的第五種用法，是標示特定的成分虛缺！”

少年瞄準第五排氣球，毫不猶豫地扣響扳機。一只綠色的氣球立刻應聲炸裂，飄出來第五張紙條：

如果……

就……

省略號阿姨看著漫天飛舞的綠色碎屑，整張臉都變綠了。

“快出最后一道題啊！”孩子們齊聲催促道。

省略號阿姨的嘴唇微微一抖，居然說不出話來。

少年壞笑一聲，一面瞄準第六排的一只黃色氣球，一面說：“還是我來替你出題吧。在標示整個段落的省略時，可以連用兩個省略號！”說完，最后一顆子彈飛出槍膛，打爆那只黃色氣球，寫著最后一組例句的紙條便飄揚在風中：

集市簡直是聲音的海洋，各種各樣的吆喝聲、談笑聲、爭吵聲、呵斥聲、討價還價聲、敲鑼打鼓聲、追逐嬉鬧聲、呼朋引伴聲交織在一起，聽上去就像一支雜亂無章的交響曲。

…………

省略號阿姨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

少年笑嘻嘻地放下槍，指著地攤上的玩具對身旁的孩子們說：“現在我宣布，所有的玩具免費送！你們隨便拿，想拿幾件就拿幾件！”

孩子們歡呼雀躍，爭先恐后地沖上前來，眨眼間，那些玩具就被一搶而空。

省略號阿姨沒辦法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喬蓬蓬俯下身子，對括號老師說：“我敢肯定，他就是你們標點符號家族的人！你說，他會不會就是你要找的小連呢？”

“有可能。”

括號老師正想過去問一問，人群中忽然鉆進來兩個女孩，大聲問：“老媽，聽說小連到集市上來了，他在哪里？”

“小連？”省略號阿姨一怔，指著那個戴墨鏡的少年大叫：“臭小子，你就是小連吧？難怪我覺得你那么眼熟呢！”

“咦，糟糕！被發現了！”少年小連吐吐舌頭，轉身撒腿就跑。

（摘自《標點符號總動員·下》，海豚出版社，薛穎竹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