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電視劇職場女性形象的框架研究
——以《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推薦播出劇目》為例

莫玲玲/Mo Ling Ling

《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推薦播出劇目》(以下簡稱《推薦劇目》)是由國家廣播電視總局電視劇司經過各方面評估遴選出的一批優秀電視劇作品。推薦劇目主題突出，題材豐富，聚焦中華民族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偉大奮斗歷程的不同階段，謳歌祖國、謳歌人民、謳歌英雄、謳歌時代，著重反映新時代中國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敢實踐，唱響團結奮進的新時代主旋律，弘揚了自立自強、奮斗進取的主流價值觀，在價值引領和審美呈現上為電視劇創作提供了可供借鑒學習的形象框架。

電視劇是最能反映和體現社會歷史和現實的一種藝術形式，成長建構于多種文化因素和意識形態背景之下，是主導文化、精英文化、大眾文化之間互相競爭博弈的產物。職場女性作為一種特定的女性群體，其誕生和發展受到不同時期不同文化的影響，作為中華民族奮斗歷程中不可忽視的“半邊天”，職場女性是電視劇熒屏中著力表現的審美符號。本文將從身份地位、角色類型、性格塑造、價值取向四個維度對《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形象進行分析，以期把握職場女性在現實題材主旋律電視劇中的生成機制。本文論及的職場女性形象不僅包含《推薦劇目》里處于特定職場環境的女主角，也包含具有明顯職場標簽的重要女性形象。

一、身份地位：平等“凝視”

馬約利·羅森通過女性在每一階段里的社會地位來解釋女性形象的變遷，《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形象也可從其社會地位呈現維度進行研究。在父權和夫權意識形態之下，女性身份地位較低，被排斥在符號界之外，只能作為“他者凝視”的客體存在。但是，作為有特定社會屬性的職場女性其身份地位不再只是男性附屬的他者，深受精英文化意識主導的職場女性已然沖破父權和夫權意識形態的牢籠積極主動進行自我建構，實現從“他者凝視”到主動“凝視他者”的身份轉變。

(一)《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占比構成

為了便于歸納研究，筆者從內容層面把《推薦劇目》86部電視劇壓縮為7個大的類型。通過表1可以看出職場女性在其中的占比情況：在以還原革命歷史風貌為主的重大革命題材劇中占比為50%；在革命歷史(諜戰、涉案、軍旅)劇中占比96%；在當代(人物、科技、民族)劇和農村劇中占比74%；在創業劇、都市情感劇、行業劇中占比分別為88%、83%、72%，可見，擁有一定職場身份和職業夢想的職場女性在《推薦劇目》中占有重要位置。

表1 《推薦劇目》主(重要)角職場女性同類型劇占比構成

美國女性主義學者伊·安·卡普蘭曾指出，文化總是根源于或契合于某種意識形態、價值觀、信仰和觀看的方式。職場女性所代表的精英文化理性看待歷史、現實和自我，對精神生活有著極致追求，這與側重正確輿論引導人的國家主流文化不謀而合。同時，作為精英階層的職場女性像普通大眾一樣跨越艱難險阻，追求夢想，實現人生價值的過程也符合以消費主義為特征的大眾文化的期許，職場女性成為主導文化、精英文化、大眾文化博弈的契合點，故職場女性在推薦劇目中大放異彩。

(二)從“他者的凝視”到“凝視他者”

“凝視理論”作為視覺文化中看的方式和視角，包含一定的地位性。“凝視絕不只是去看，它意味著一種權利的心理學關系，在這種關系中，凝視者優越于被凝視的對象”。凝視者和被凝視者處于社會之中，雙方潛移默化地受意識形態支配，雙方關系指向傳達社會生活中特定文化意義，女性長久以來處于男性“凝視”之下。隨著多元文化共生博弈發展和女性意識的崛起，凝視者和被凝視者雙方的關系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女性中自我主體意識較強的職場女性逐漸打破這種不對等的“凝視”關系，逆向反“凝視”男性，從而實現男女性權利的平衡對等。

通過對《推薦劇目》的文本審視，筆者發現重大革命、革命歷史、諜戰劇傳達的革命文化中，特定類型職業劇傳達的精英文化中，故事情感劇、農村劇傳達的大眾文化中，多元文化的博弈并存使得職場女性在身份地位上與男性對等，有些職場女性甚至超越男性地位，她們不僅是男性的情感歸宿，還在事業發展上輔助男性，甚至比男性更有職業規劃且事業發展更為成功，如創業劇《在遠方》中的路曉鷗，涉案劇《決戰法庭》中的葉紫琪，當代劇《希望的田野》中的柳瑩等。

《推薦劇目》中的職場女性有別于傳統的中國女性，其在主導文化、精英文化、大眾文化中皆可自由出入，并巧妙地在三者之中找尋一種恰當的契合點。不論在革命歷史時期、建設新中國時期、改革開放時期，還是新世紀時期，職場女性憑借強大的自我主體建構在兩性關系中與男性對等“凝視”，在社會中與男性平等協作。

二、角色類型：“優美”與“壯美”

電視劇是歷史或現實社會的藝術鏡像反映，鏡像中形形色色的人物角色上演了一出出愛恨情仇、悲歡離合。主角就像太陽，其余角色就像月亮，在劇情的引導下其余角色圍繞主角太陽旋轉。“媒體可以有選擇地反復播報某類新聞，為公眾設立事件輕重緩急的順序并影響公眾認知和態度。”按照這一傳播理論，主角和重要角色則是電視劇中被“播報”次數較多，即戲份較重的那一類。《推薦劇目》各種角色類型的職場女性，按照輕重緩急的節奏出現在熒屏上，讓我們領略到不同時期不同類型職場女性的風采。

(一)《推薦劇目》職場女性職業構成

《推薦劇目》職場女性職業構成主要包括公職人員、研發人員、創業者、都市白領、棉花經紀人等幾類角色。這些電視劇中，有些職場女性在劇中有一個發展過程，前期階段屬于學生或者無業人員，到了電視劇中后期，該女性有了事業決心或者事業重心，我們把對情節發展有重要作用的穩定職業作為該角色職業。比如《可愛的中國》中的廖敏、《絕境鑄劍》中的呂臻，在電視劇前期都是學生，后來成為革命者；《奮進的旋律》中的孫云茹在電視劇前期是無所事事的富二代，之后找尋到人生意義，努力進取成為工程師；《花開時節》中的大妮，本是開超市的女農民，為了幫助鄉里干部，自愿成為棉花經紀人帶領大家赴新疆摘棉花。

通過表2可以看出，《推薦劇目》中以革命者、警察、地下黨、黨員干部構成的公職人員占比最高，達到45%，如當代人物劇《谷文昌》中的史英萍是婦聯主任，年代劇《奔騰年代》中的金燦爛是保衛科長，農村劇《我們在夢開始的地方》中的竇豆是第一書記，刑偵劇《燃燒》中的劉青葉是警察等。研發人員、創業者、都市白領角色占比分別是7%、8%、9%，如當代劇《激情的歲月》中的女科學家鐘心，創業劇《在遠方》中的創業者路曉鷗，《熱愛》中的設計師李貌等。以運動員為職業的角色占比較少，僅為4%，如體育劇《奪金》中的乒乓球運動員許茜，體育劇《青春拋物線》中的女排運動員易安樂。以地地道道農村職場女性為角色的占比最低，僅有一部電視劇有此類農村職場女性，即農村劇《花開時節》中的棉花經紀人大妮。

表2 《推薦劇目》職場女性職業構成

(二)女性獨有的“優美”與事業拼搏的“壯美”

電視劇是一種兼具文化屬性的特殊商品，作為商品，創作者需要考慮如何將其售賣出去，最大限度地匯攏資金、實現經濟價值，作為文化藝術品，創作者則要在文化說教和審美呈現范疇內深耕細挖，實現電視劇的教化、審美價值。阿爾都塞指出，意識形態是指在某個人或某個社會集團的心理中占統治地位的觀念和表述體系。根據表2的職業構成可以看出，《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大多是受過高等教育、對社會和自我有較強的反思批判精神，且理想信念較為堅定的精英知識階層，她們的所思、所想、所為代表了精英階層的意識形態，其思想引導性與國家主流意識形態不謀而合。精英文化作為連接主導文化和大眾文化的橋梁，在電視劇文化博弈中承擔著潤滑調劑的重要作用。

《推薦劇目》注重電視劇的思想性和藝術性，代表國家主流意識形態思想體系，劇目里的職場女性以一種朝氣、蓬勃、奮進的新時代女性形象呈現在電視熒屏上，她們沒有對國家意識形態代表的主導文化進行生硬說教，相反，職場女性以女性獨有的“優美”和事業拼搏中的“壯美”為普通大眾展現了各個時期有理想、有抱負的職場女性的生命畫卷。革命歷史劇《絕境鑄劍》中的革命者呂臻為了追求自我，不惜與封建土地家庭決裂，至死不愿寫退黨書；當代劇《激情的歲月》中的科學家鐘心，以生命為代價幫助滯留國外的科學家回到祖國懷抱，為了祖國需要，甘愿三改研究方向；農村劇《我們在夢開始的地方》中的第一書記竇豆，為了農村發展，主動放棄省委宣傳部工作請纓去農村扶貧攻堅。這些職場女性角色形象靚麗、容貌姣好，符合大眾文化對電視劇中重要女性角色外在形象的審美觀感，但有趣的靈魂各不相同，她們在追求事業和人生價值中展現的勇氣、魄力和韌勁更讓人動容，這些職場女性身上勃發的“壯美”情懷具有更高級的藝術感染力，潤物細無聲地對大眾進行精神層面的引導。

三、性格塑造：“共性”與“個性”

一個個具有鮮明性格的人物構成電視劇人物形象圖譜，我們看過各種類型風格的電視劇，對動輒幾十集的劇情內容很難記住，但是對從始至終以某種特質塑造刻畫的人物，卻始終難以忘懷，這就是人物性格的魅力。無論是什么樣的藝術形式，基本核心都是塑造典型的性格，是創作者理想中某類人素質的集大成者。《推薦劇目》職場女性以獨特的性格詮釋了不再受“他者”束縛的新女性形象。

(一)《推薦劇目》職場女性性格構成

正如狄德羅所言，理想的人物形象應該顯出同一類型人物的“最普遍最顯著的特點”，《推薦劇目》職場女性皆有獨立進取、堅忍不拔、拼搏奮進這些共同性格特質。對于人物性格類型的區分，可以簡單分為內向、外向和介于內外向之間，劇中職場女性性格也歸屬在上述三種類型之中，具體表現為熱情外向型、成熟內斂型、理性孤傲型三種類型。根據表3數據分析，成熟內斂型性格形象占比最高，達到57%，如《人民總理周恩來》中的鄧穎超、《絕境鑄劍》中的呂臻、《激蕩》中的林霞、《新世界》中的田丹等；熱情外向型性格形象占31%，如《奮進的旋律》中的孫云茹、《奔騰年代》中的金燦爛、《熱愛》中的李貌等；理性孤傲型性格形象占比最少，為12%，如《決戰法庭》中的葉紫琪、《燃燒》中的劉青葉等。

表3 《推薦劇目》職場女性性格構成

(二)觀照自我的鏡子

職場女性雖然是具有特定職業身份的新型女性，但其本體仍舊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愛、有夢想也有煩惱的普通女性，對其性格塑造仍舊借鑒普通女性性格塑造原則，主角或重要角色有優點也有缺點，但目標訴求一直明確。職場女性不同于普通女性性格塑造之處在于職場女性身上皆具有為了達成人生目標甘愿放棄一切的理性、堅韌和不屈不撓。這種于人類性格共性中尋找個性閃光點特質的方式，使得職場女性無論是成熟內斂型、熱情外向型抑或是理性孤傲型，都會讓普通大眾輕易接受且認同，因為她們身上散發著一種灌注生氣于外在形狀的意蘊，一種新時代的精氣神，讓墮落的人反省自我，迷茫的人認知自我，努力的人堅持自我。

好的藝術作品能感染人、鼓勵人，且能觸及人的靈魂，能讓人停下匆忙腳步觀照自我，反思人生。電視劇通過塑造一個個鮮明人物講述故事，創作者意圖呈現的人生哲理、情懷擔當皆通過劇中人物外顯出來。《奮進的旋律》中的孫云茹是一個富二代，其身份設置讓觀眾易產生陌生間離感，但她熱情直爽、敢愛敢恨的性格瞬間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為實現當工程師的人生理想，她主動下車間鍛煉，用不屈不撓、堅韌樂觀的實際行動展現了富二代階層職場女性形象，詮釋了社會上一句流行語“比你美、比你有錢，還比你努力”，讓觀眾不由自主移情代入反思自我。《新世界》中的田丹擁有堅定的革命信念，憑借高超的心理學、邏輯學知識與敵人斗智斗勇，在追求革命的道路上，她失去了父親、男友，但這些不曾澆滅她心中的革命圣火，其身上體現的堅韌執著讓人欽佩，觀眾會在沉浸劇情的同時，將歷史與現實進行比照，從而更加珍惜歲月靜好的當下，不負韶華，不負人生。

四、價值取向：追尋“值得的”

職場女性具有明確社會身份，她們在價值取向上較傳統女性更具自主性，在個人發展道路上目標明確，具有較強行動力，追求自認為“值得的”人生道路。克萊德·克拉克洪曾指出：“價值是一種外顯或內隱的,有關什么是‘值得的’看法，它是個人或群體的特征，它影響人們可能會選擇什么行為方式、手段和結果來過日子。”職場女性能理性認知所謂“值得的”，并在處理個人與自然、個人與他人、個人與社會關系時做出合理取舍。

(一)《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價值取向構成

通過對《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形象內容分析，得出職場女性價值取向構成統計(見表4)，可見職場女性“事業為先，愛情靠后型”占比極高，達78%，如《絕境鑄劍》中的呂臻、《新世界》中的田丹、《燃燒》中的劉青葉、《希望的田野》中的柳瑩等。“事業、愛情兼顧型”占22%，如《可愛的中國》中的廖敏、《空降利刃》中的林俊嬌、《下一站幸福》中的賀繁星等。“愛情為先，事業靠后型”占比為0。

表4 《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價值取向構成

在“事業為先型”中有些女性本是以愛情為先，但是當愛情受挫，且其發現愛情不能填補心中價值缺失時，便轉而從事業上找尋人生意義，如《奮進的旋律》中的富二代孫云茹，《激蕩》中的林霞。“事業、愛情兼顧型”職場女性利用事業優勢，助力男性或家庭走出困境，最終事業愛情雙豐收，如《空降利刃》中的軍醫林俊嬌為了心儀男性張啟主動申請調到張啟所在部隊醫院，《奔騰年代》中的金燦爛在專注本職工作時，也會兼顧家庭，生完孩子以后，為了能分到豬蹄多產奶，她主動申請暫時調到殺豬崗位，在這類職場女性身上體現出更多女性化、母性化的一面。

(二)價值取向映射下的社會認同

《推薦劇目》職場女性價值取向趨向成熟，她們可以快速找尋到自己認為“值得的”人生道路，優化建構與自然、他人、社會的關系，在此過程中實現自我認同和社會認同。劇中，職場女性不會沉溺在小情小愛之中無法自拔，她們身上帶有一種更高層次的處世情懷和人生格局。在“事業為先型”職場女性身上，觀眾有時甚至會忽略其女性本體身份，轉而只從其事業上認知她，如《新世界》中的田丹，其高超的邏輯學和心理學專業知識讓我們認識了一個介于人和神之間的全知者形象，從而忽略了她的靚麗外形。即使在能體現女性化和母性化一面的“事業、愛情兼顧型”職場女性中，愛情或者家庭只能算是職場女性的附屬品，愛情或家庭上的阻力反而更能襯托出職場女性在處理兩性關系、事業和家庭關系時的果斷機智，職場女性可以為家庭付出，但這種付出是建立在對男性尊重、對女性自我生理屬性認同基礎上的自愿，不是一種委曲求全，如《奔騰年代》中的戰斗英雄金燦爛，面對強勢的大姑姐，她不向老公抱怨也不自怨自艾，合理爭取自己的權益，積極找尋解決問題的辦法，最終家庭、事業雙豐收。

由于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男女分工的不同和我國傳統封建思想的禁錮，女性在兩性關系中始終處于弱者和低者地位。《推薦劇目》中職場女性一改傳統女性的弱勢地位，在社會中不再是依附男性的附屬品，也不再是標簽化的“花瓶”形象，她們已經具有同男性一樣甚至超越男性的獨立話語權，在私人情感問題上，也一改女性慣用的“感情用事”，轉而綜合運用男性擅長的“理性”和女性獨有的“狡黠”靈活處理，實現兩性關系的公正、平等、和諧，從而獲得更廣泛意義的社會認同。

結 語

本文通過對《推薦劇目》進行文本考察和內容分析，從身份地位、角色類型、性格塑造、價值取向四個維度研究了推薦劇目中職場女性形象，闡述了精英階層的職場女性作為大眾文化和主導文化的架構橋梁，在現實題材主旋律電視劇中承擔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推薦劇目》為我們塑造了一系列性格鮮明且具有時代特色的職場女性形象，她們為了心中“值得的”理想而拼搏奮進的“壯美”情懷使她們較普通女性更具魅力。她們在社會和家庭關系中具有同男性平等的話語權，完成了從“他者凝視”到“凝視他者”的身份轉變，其個人成長史與社會發展變遷史、中華民族富強史緊密相連，因為職場女性的存在，女性不再只是沉默的大多數，她們像男性一樣與時代同呼吸、共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