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春
2021年10月20日,毛繩緒教授迎來了期頤壽慶。作為學校歷史的親歷者,從青絲到白頭,他在西農生活了81年,“學于斯、長于斯、成于斯”,為祖國林業教育事業無私奉獻,雖歷盡磨難,卻始終無怨無悔:“我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母校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學林不就是挖坑種樹?”
1940年,18歲的毛繩緒成為西北農林專科學校附屬中學高中部的一名學生。1944年參加高考后,同時被西安醫學專科學校和國立西北農學院森林系錄取,面對父親的嘲諷:“學林不就是挖坑種樹?無非將來能給我掙付棺材板。”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在西北農學院森林系求學,他是為森林系的4位名教授而來,即世稱四大金剛的齊敬鑫、周楨、賈成章和王正。
1948年,毛繩緒以優異成績留校任教,1950年,他參加農林部西北大區秦嶺北坡森林普查工作,并擔任第二分隊副隊長。當時條件艱苦,大家自背行李,每人一條五尺長油布,下雨當傘,晚上鋪在地上隔潮。住在農民家里或廟里,自帶炊具開伙,一周供應草鞋一雙。
在幾位年長林業工作者的指導下,毛繩緒手持羅盤儀、海拔儀等簡陋儀器,完成了森林面積、林木蓄積量普查工作,更重要的是“學會了森林外業調查的基本知識,如何跑林子,如何在林區生活,衣、食、住、行等要注意些什么”,這為他今后從事森林經營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此后,毛繩緒先后赴東北林學院和蘇聯進修求學,1959年獲蘇聯莫斯科林業技術學院副博士學位。回國后組織上要留他在北京,他卻說:“我是西農派出的,那里很缺教師,而且西北也是我國林業亟待發展之地,所以我必須回去。”就這樣,毛繩緒回到母校,滿腔熱情投身于教學,先后從事“測量學”“森林經理學”“測樹學”等教學和研究工作。
上世紀50年代,西北農林校長辛樹幟與毛繩緒的一番對話讓他記憶猶新并以身做則:“做一名林學教師要做好三件事,一是要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和廣泛的專業實踐 。夏、秋兩季要多跑山、了解森林,春冬季節多讀書、多看資料,豐富專業知識。要多聽名師講課,汲取他們講課的特點、授課方法和內容;二要下功夫學習外語;三要有不怕吃苦的精神。”幾十年來,毛繩緒親眼見證了小興安嶺、秦嶺森林慘遭破壞帶來的水土流失和氣候惡化;尤其是黃土高原因為缺乏森林,風沙彌漫,人民生活極度貧困的場景,讓他認識到林業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性,他不悔一生投身于林業:為“幾十年從事林業教育為國家培養人才深感欣慰。”
赤手空拳辦“大學”
為解決林業技術人才短缺,加速專業干部培養,1979年,國務院決定在西北農學院林學系的基礎上,成立林業部直屬高校——西北林學院。
籌辦之初,有關經辦領導卻明確表示反對。懷抱為西北培養更多林業人才的愿望,作為西北林學院籌備小組成員,毛繩緒和同事們頂住壓力,多次自墊差旅費赴北京、西安,向中央和陜西省委陳述在西北地區建立林學院的必要性,在林業部和陜西省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下,1979年10月20日,西北林學院正式成立,地址就在原西北農學院的二道塬試驗場站。
新學校雖然成立了,卻一沒有圖書、儀器、設備,二沒有教師、干部,尤其是基礎課教師。面對360畝空曠曠的土地,如何邊建校,邊教學,成為擺在他們面前的棘手難題。籌備小組依靠群眾,精心策劃,籌建工作穩步推進。毛繩緒至今難忘:“建院初期的教師、干部和工人,雖然暫住在西農二站、林業站破舊的房屋里,還要自己動手搭建簡易灶房,但大家常年風里來雨里去,東奔西跑,卻從無怨言,一心撲在學院建設上。”
“‘赤手空拳’開荒辦學,唯有兢兢業業,才能不辱使命。”作為主管基建、人事、后勤的毛繩緒住在西農,每天到五里之外的新校址辦公,沒有交通工具,年屆六旬的他每日步行三四公里上下班,一天4趟,最多一天往返6趟。
要辦好這所新型的林業大學,構建高水平的師資隊伍是關鍵。毛繩緒與同事們四海招賢。當時學校沒有汽車,他們就趕火車、擠公交,奔波于西安及國內各地的高校、科研院所,他們“三顧茅廬”,終于將清華大學物理系畢業,在云南陸良中學任教的高中名師李熾等一批優秀人才調入西北林學院。
從老校長辛樹幟、康迪多年的言傳身教中,毛繩緒找到了辦學的寶貴經驗:“大學教育必須完成兩個任務,一是培養學生如何做人,做一個正直的人,熱愛祖國、熱愛黨,熱愛自己所學專業;二是培養學生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為社會做事的能力,二者相輔相成,不可偏廢。”
“培養學生就是為黨培養儲備干部”,毛繩緒對學生關懷更是切中肯綮。他借鑒蘇聯大學校舍,提出給學生宿舍加裝暖氣,他與同事終于說服林業部和陜西省有關部門,建成有暖氣、有壁柜、有書桌的學生宿舍,這成為當時陜西高校中的唯一。
初心不變為黨做事
“是黨組織的培養教育讓我走上革命道路,所以一輩子跟黨走就成為我終生的信念”,這是百歲毛繩緒教授對中國共產黨發自內心最深厚的情感。
“從我跨進西農校門,就與地下黨員梁得柱、熊運章、張富民、白延珍、牟富生等相識,并在黨組織培養教育下走上革命道路。”1947—1948年,毛繩緒先后參加了“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運動,西農學生舉行的“六二”大罷課運動,策反國民黨組織的“反蘇大游行”和反對國民黨把西農遷入四川的護校運動。同時,他還完成了地下黨交給他的多項任務:掩護地下黨員南新光和王維祺等在自己宿舍借住。南新光離開時,毛繩緒還把自己僅有的一件大衣送給他。
毛繩緒還參與動員、說服老同學姚德祥、原文坤在解放前夕積極參與保護西安大華紗廠、廣仁醫院活動。
在為黨的工作中,毛繩緒覺悟不斷提高,逐步認識到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1948年,他被批準加入共青團,1949年6月1日被批準轉為中共預備黨員。
“要做一名真正的共產黨員,我認為這是做人的最高境界。”黨齡72年的毛繩緒教授一生實事求是,從不以權謀私。在原西農任教期間,學校晉升工資,認定給毛繩緒一個指標,但他卻說:“好處讓給別人,自己吃點虧好像才問心安然。”西北林學院建院初期,作為林學院班子成員,他和大家一起參加夏收,午休就用一條麻袋作“床墊”,屋檐下躺一會。他的學生劉萬堂回憶:“遇上有出國考察、晉升職級,毛老師主動讓出機會,為學校辦事請人吃飯,也要自己掏腰包。”
毛繩緒教授一生為人寬厚淡泊。文革中兩次遭受沖擊,他仍理直氣壯堅持自己的觀點,因為“從不想做官,為學生教好書,才是我的心愿。”
穿越一個世紀,見證了歷史滄桑的毛繩緒教授,依然精神飽滿,充實樂觀。他堅持每天看書看報,摘抄新聞熱點的筆記本就積累了厚厚四大本。90多歲時仍然按時過組織生活,按時交納黨費。
今年七一前夕,當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黨委書記李興旺為毛繩緒教授佩戴“在黨五十年紀念章”時,他熱淚盈眶:“回想一生獻身祖國教育事業,雖默默無聞,貢獻甚微,但一直為自己的信仰努力工作,雖然已近百歲,但作為共產黨員的初心和使命我永遠不會忘記。”
(作者系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黨委宣傳部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