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格



即使在“低鐵”時代,從上海到蘇州的火車也只要75分鐘,蘇州因此被看作上海的“后花園”:小橋流水古園林,昆曲評彈蘇幫菜。兩地只隔了80多公里,城市體驗卻極為不同——在我看來,上海有多“洋”,蘇州就有多“古”;上海有多“大”,蘇州就有多“小”;上海有多“快”,蘇州就有多“慢”。如今高鐵已將蘇州納入上海的半小時通勤圈,去蘇州形同搭地鐵郊游。我每每臨時起意從上海出發去蘇州一游,下火車走出蘇州站后,眼前是護城河圍護著粉墻黛瓦、不見高樓的老城區,“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晚唐詩人杜荀鶴的描述似乎在千年之后依舊成立。
換個角度看蘇州,可能會180°地顛覆你對“東方威尼斯”的認知。
比如,乘高鐵抵達蘇州的另一個車站——位于相城區的蘇州北站,出站后你會看見綠色的接駁巴士。它比普通公交車小一號,9人座,駕駛位上坐著一位師傅,仔細觀察會發現那并非駕駛員、無須操控汽車,僅負責安全監督。這條全國首個常態化運營的5G無人公交線路于2020年10月上線,沿途設有5個站點,覆蓋蘇州高鐵新城的主要地標,后續還計劃覆蓋蘇州北站周邊約10平方公里區域,精準解決數萬居民“最后三公里”的出行需求。誰能想到蘇州已領先其他地方邁入智能駕駛公共交通時代?乘客可手機小程序預約,掃碼乘車,移動付費。
又比如,乘高鐵抵達另一個車站——蘇州園區站后,你會感覺空降到一座未來主義城市。走進金雞湖邊的蘇州W酒店大堂(稱為“潮堂”),像踏上一個目迷五色的時裝秀舞臺,WOOBAR酒吧發射出跳動不息的Techno節奏,構成T臺背景音樂。據說在設計師大衛· 羅克威爾的構想中,蘇州W酒店是一座“懸浮園林”,那么,尋找各處空間里隱藏的“花窗”“月洞門”“石徑”等蘇州園林元素會是一種很有當代藝術感的游戲。WOOBAR的原創雞尾酒是讓人用舌尖的滋味去解構蘇州著名地標“留園”“虎丘”“盤門”……向東北望去,金雞湖岸的天際線不容置疑地被江蘇第一高樓蘇州國際金融中心所定義,它遠看像后現代主義風格的修長魚尾,近看樓身仿佛懸空架在8根巨型圓柱上。離國際金融中心不遠處是臨湖面水的蘇州文化藝術中心,由世界頂尖建筑師保羅· 安德魯設計,橢圓形新月牙狀的主體建筑與外形宛如珍珠的半圓形建筑之間用一片墻狀的園林區隔開,詮釋安德魯的三段式設計概念“一顆珍珠、一段墻和一個園林”。金雞湖西北岸又有東方之門雙子塔,被稱為“結構最復雜的中國超高層建筑”,兩座連體雙塔在高空中合為一體,俯瞰金雞湖和蘇州工業園區。蘇州工業園區以生物醫藥、人工智能、納米技術應用產業聞名。也許你不知道,目前蘇州的規模以上工業總產值已經跟深圳、上海不相上下,穩坐中國工業城市第一方陣。
又或者,以乘車、自駕或乘船的方式抵達相城區陽澄湖度假區內那條狹長形“美人腿”半島上的陽澄湖旅游集散中心,你會遇見建筑大師隈研吾設計的“全球最美客運站”。兩座由露天長廊連接的建筑,形似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又像兩間有著錯落的三角形棚頂的茅草屋,屋頂上的一根根“茅草”其實都是鋁制構件,鏤空透光,營造出“百葉棚頂”的光柵效果。這件作品把建筑的形狀之酷、材料之美發揮到極致,讓人疑惑:這里真的是蘇州?
再如,乘高鐵抵達蘇州的又一個車站(蘇州竟有這么多高鐵站)——蘇州新區站,若你是一個軌道交通迷,蘇州有軌電車2號線會令你驚喜:地鐵接駁火車已屬常見,但有軌電車這種歐陸范兒的軌交形式在中國城市還不多見。記得20世紀70年代我年幼時,上海最后一條老式有軌電車線被拆除,非常遺憾,直到近年,一些國內城市才逐漸復興地面有軌電車,將其作為一種快速公交方式。蘇州有軌電車2號線的車輛外觀設計由西班牙LKS公司擔綱,靈感來自蘇州豐富的水資源,流線型的車頭如一滴水珠,寓意電車像水珠一樣自由流動。電車采用100%低地板鋼輪鋼軌,沿途車站有地面站、高架站,站臺式樣有島式、側式,其中兩個車站還建有仿古廊橋造型的立交人行天橋,中國古建筑元素與新型電車的科技感、未來感相映成趣。

有軌電車線路把近郊的高新區和蘇州最西邊的太湖生態旅游區連成一線,直達太湖岸邊的鎮湖。這里號稱“中國刺繡藝術之鄉”,滿街都是刺繡工坊,據說全鎮2萬人口中有8000位繡娘。我找到繡品街上的薛金娣刺繡藝術館,請一位“85后”的“姑蘇繡郎”張雪為我展示他的創新蘇繡作品。刺繡被他玩成了跨界藝術,出現在耳環、耳機、手表表盤上,他甚至開拓出二次元游戲題材繡品,讓人好奇蘇繡這種古老的手工藝竟能有那么多的可能性。
馬可· 波羅1276年行經蘇州時發現此地“產絲甚饒,以織金錦及其他織物”。千百年來,蘇州絲綢與刺繡名揚天下,歷史上曾廣泛存在于蘇州城鄉,但隨著電腦繡花的普及,傳統蘇繡行業逐漸萎縮,現主要集中于蘇州市區和高新區東渚鎮、鎮湖街道一帶。
張雪生在鎮湖的刺繡世家,母親薛金娣是蘇繡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張雪從小耳濡目染,但起初并不打算走那條前景不明的蘇繡之路,更何況刺繡原是一種傳統“女紅”,少見男子坐在繃架前穿針引線。因為偶然機緣,張雪幫母親改進設計時嘗試采用更有現代感的創意,從此發現一個新天地,大學畢業后便離開了他所學的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重返繡鄉當了一名“繡郎”。

在我印象中,傳統刺繡的圖案不外乎花團錦簇的金魚、花鳥之類,技藝繁復,用色艷麗,畫面很滿。雙面繡是讓外國人贊賞的高技藝品類,20世紀80年代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訪華時曾獲贈一件蘇繡禮品,一面繡著查爾斯王子,另一面繡著戴安娜王妃。張雪對我說,蘇繡的發展在歷史上有兩個不同方向:一方面注重裝飾性和生活化的實用性;另一方面,自宋代起,刺繡開始借鑒文人畫,脫離了原有的實用性,呈現出高雅的藝術性和精神性,這也是他母親這一代工藝美術師致力探索并臻于成熟的領域。兩個方向都是好的,然而,如果一種工藝墨守成規,不思變化,不去跟當下的生活發生聯系,那么它就會失去生命力,變成博物館里“死”的東西。
確實,我在陳列館中見到的薛金娣作品已令人嘆為觀止,畫面上絕少出現大紅大綠的配色,而是透著文人雅士的格調。看她的刺繡作品,體驗像在博物館里觀賞古畫。不同的是,“筆觸”不一樣,在燈光下看,繡品的細節更有層次和光澤,正如晚明蘇州文人文震亨在他那本蘇式生活藝術百科全書《長物志》中形容的宋繡,“針線細密,設色精妙,光彩射目,山水分遠近之趣,樓閣得深邃之體,人物具瞻眺生動之情,花鳥極綽約嚵唼之態”。我看到一組仿清代畫家陳枚《月曼清游圖》繡制的12幅四季宮廷仕女圖,人物、建筑極為精美,其中《 十月·文窗刺繡》一幅的畫面主題恰好也是刺繡,畫里有畫,繡上加繡,格外有趣。
張雪的繡品陳列在館中一角,仿佛自成體系的另一個世界。獲獎作品《星空》像一幅未來感、神秘感很強的抽象畫,帶有濃濃的科技意味。乍一看,它完全顛覆了常人對傳統蘇繡的認知,可是細究畫面,你又會發現其中匯集了20多種傳統刺繡針法——居中的太陽,道道光線采用的是“集套針”,自核心向外放射;層層圈圈的星球軌道采用的是銀線“盤金繡”的針法,據說這種繡法古時多用于龍袍上;而每顆星球都用到了兩種以上針法,這種做法在我看來很類似“后現代”文藝批評,是在用刺繡“引用”和“評論”刺繡。




張雪說:“我一直在思考,能否從傳統與創新的轉換關系中尋求一條路徑。其實現代人完全可以借助科技的條件,去表現前人從來沒有機會表現的題材和場景。”“窯變”系列和 《 星空》 一樣用了現代感很強的冷色背景,但圖案比《星空》更大膽、抽象。張雪向我展示了一幅表現鈞瓷窯變的繡品:瓷器上釉、入窯后,在燒制過程中隨窯溫變化可能會發生不可控的“窯變”。鈞瓷的特點是“入窯一色,出窯萬彩”,如炸裂一般在瓷器表面迸發出迥異于本色釉的璀璨色彩。這一系列作品嘗試以蘇繡的精工細作去表現窯變產生的夢幻寫意,等于用一種傳統手工藝向另一種傳統手工藝致敬,效果卻逼近當代藝術。
在落著細雨的下午,我到老城區金門內吳趨坊附近看一位“85后”團扇制作人李晶的作品。這一帶巷弄很有老姑蘇的市井氣息,汽車開不進的小巷里,電動車在石板路上穿行而過,閃避著行人和路邊的水井。李晶的工作室“嗜閑居”就隱身于尋常巷陌中。
李晶大學本科學的是工商管理,研究生專業是平面設計,卻因為對京劇的愛好一步步走進古董收藏、蘇式團扇制作乃至珠寶首飾設計的天地,與傳統手工藝打起交道。他給我看一件團扇作品:富麗堂皇的清代宮廷扇面,上面鑲了金銀,卻配了一把牛角小刀作為扇柄,用一塊家傳明代玉佩作為扇墜。“沒有過多亮點,也談不上稀奇古怪的創新,但我在許多小細節里會融進自己的心思。”在他看來,團扇的價值不在于突出某一種技藝,而是要彰顯整體美,還要和扇子主人的生活相契合:“工藝品必須保持它的實用性,團扇這樣東西肯定抵不過空調、電扇,它最本原的功能會被淘汰,但它至少還可以用來扇風,拿在手上不覺得違和。它在古代是什么樣子,在現代也應該一樣。假如一把團扇能叫人心生歡喜,讓現代人在忙碌之余獲得短暫的愉悅,這就是團扇的審美價值所在,也就是它在當今社會存在的意義。”

我還見到一把別致的“扇中扇”,緣起于一塊清代的碎料子。李晶對古物、新東西都抱有“惜物”的態度,不舍得丟棄,就拿碎料子當扇面,做了一把迷你團扇,嵌在另一把正常尺寸的團扇中。一大一小兩把團扇,材質、圖案不一樣,顏色有對比,拼接在一起有點兒“新中式”的感覺。“你看這把‘扇中扇’,古人沒做過,你說這是很現代的手法嗎?其實不是,依然是傳統工藝。”這是他對傳統與創新的看法,推陳出新往往體現在“二次創作”上,更多的是錦上添花,往傳統工藝品里添加功能與審美價值。“追求巧奪天工、嚇死人的絕活?做2米長的團扇?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蘇州式的審美。但如果有人見了我的團扇問‘是不是老的’,說它像古物,那就是對我的無上夸獎。”
李晶的創作靈感來自生活的方方面面。顧愷之《洛神賦圖》里的細節、酒店地毯的配色、園林里的裝飾圖案,他看見后的直觀反應總是:能不能用在團扇上?現代生活里的一切都可以使用“拿來主義”。他發現攝影布光用的硫酸紙折痕姿態很有趣,就把那“圖案”記下來。用壞的筷子、收藏閑置的煙槍桿子、舊印章、馬尾編的料子都被他拿來利用。創新無止境,唯一的限制是不脫離中式審美。
李晶是浙江嘉興人,他說蘇州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城市”,這種可怕在于,它保留了門類繁多到令人咋舌的傳統技藝,每一種都獨當一面。一把做工復雜的團扇上匯集了多種工藝,需要不同工種的師傅合力完成,只有蘇州才能實現他對團扇的想法。13世紀,馬可· 波羅說過,蘇州城中生活著不知其數的“工于一切技藝之人”。21世紀的統計數字表明,蘇州有據可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超過2000項,居全國之首,其中6項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如昆曲、緙絲、宋錦和香山幫傳統建筑營造技藝等,列入國家級非遺的有33項。
有意思的是,在蘇州,傳統與現代總是相隔不遠,甚至是一體兩面。比如,從“蘇繡之鄉”鎮湖往南,在吳中區的太湖園博園內有一組奪人眼目的現代建筑——蘇州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以灰色水泥外墻為基調,視覺上很極簡主義。外表摩登的容器內裝載的卻是最傳統地道的風物:昆曲、蘇劇、評彈、宋錦、緙絲、蘇扇、蘇繡、核雕、蘇式糕點等。
又如,在相城區,離陽澄湖不遠處,有一座蘇州御窯金磚博物館,是著名建筑師劉家琨的作品,同樣以先鋒的外殼來容納蘇州的古老技藝。蘇州有一批像這樣用“新瓶裝舊酒”的方式講述城市文化傳統的博物館建筑,率先出現的是祖籍蘇州的“最后一位現代主義大師”貝聿銘設計的蘇州博物館新館。它本質上仍然是現代主義的,運用了和盧浮宮玻璃金字塔相似的手法,將大部分建筑隱藏在地下,表面結構也采用了貝老常用的幾何形狀——正方形、長方形、金字塔形。但奇妙的是,換個角度看,它又像一座略為抽象的蘇式園林,黑白色調暗示著粉墻黛瓦,花園里的片石假山令人聯想到米芾的山水畫,甚至鑿有一口池塘,架設了曲橋和水亭,一切都強烈地喚起訪客對蘇州園林的想象,同時也提醒著人們,一墻之隔,便是明代蘇州園林藝術的代表作拙政園。


說到蘇州園林,近年發生的一件趣事大概就是在蘇州最古老的園林滄浪亭里上演昆曲《浮生六記》。想象一下:天色漸暗,當蘇州城亮起燈光時,千年古園滄浪亭閉園后又悄然開張,只容30名幸運者入內,江蘇省演藝集團昆劇院優秀生角演員張爭耀扮演的男主角沈復乘船引領觀眾進園,他將偕同江蘇省蘇州昆劇院著名演員沈國芳扮演的蕓娘在園中各處演唱《浮生六記》,表演形式采用“浸入式”,觀眾可跟隨沈復、蕓娘在園中走動,近距離聆聽不插電的水磨昆腔,這是何等清雅的享受。
在一面臨水,另一面朝向假山的“復廊”旁,《浮生六記》制作人蕭雁告訴我,根據原著里的線索判斷,乾隆年間,沈復一家在蘇州的居所位置估計就在滄浪亭西頭的“鋤月軒”那里。書中有言:“居蘇州滄浪亭畔……檐前老樹一株,濃陰覆窗,人面俱綠,隔岸游人往來不絕。”這景象如今也還是一樣。沈復還寫到中秋夜與蕓娘帶了毯子到滄浪亭喝茶賞月的雅事,能在原址搬演這一對“煙火神仙”的故事,看兩人歷經四季浮生悲歡,再適合不過。


蕭雁說:“我們來蘇州想看啥?——園林和昆曲。園林版昆曲《浮生六記》能讓人一晚上集齊‘雙遺’。”《浮生六記》雖是新編戲曲,但唱詞、譜曲都“造新如舊”,邀請昆班名角敷演,這才襯得起滄浪亭這個世界文化遺產和昆曲這個聯合國非物質遺產。“曲正而昆成,復刻還原本真”的態度不代表泥古不化,首先“沉浸式”就帶給觀眾有別于戲院的新潮體驗,但這也是一個挑戰:在世界文化遺產內,一磚一瓦都動不得,一根釘子也不能釘,布置燈光成了難點。好在蕭雁是電視綜藝節目導演出身,應變經驗豐富,既然不能隨意裝燈,又禁用明火蠟燭,那就臨時搭、臨時拆,每次都利用閉園后、開演前的空當把所有場景燈搭出來。
林則徐曾經在園子里的“明道堂”看過戲,《浮生六記》的“夏燈”“秋興”兩折也安排在這里上演。兩折戲之間,一凈一丑兩位配角扮演的神仙下凡到人間向觀眾推銷蘇州風味小吃——鹵腐乳、桂花酒釀圓子、生煎饅頭、蟹殼黃……隨季節變換。演出時,“明道堂”院里擺了茶席,觀眾坐下來聽戲、喝茶、吃點心。蕭雁說:“這個即興互動環節總是很受歡迎。《浮生六記》寫的是衣食住行,跟當代人的興趣特別貼合。沈復、蕓娘兩口子生活中的小情調就是蘇式生活美學,就算日子窮,也要擺弄花草盆景,在房間里縫一道簾子、搭兩根竹子,做個干凈的隔斷,再普通的生活也要有點兒講究。現在也還是一樣,在蘇州的陋巷里,你會看到普通人家都有大花缸,里面種著美麗的植物,這是蘇州人特別的一點。他們還講究‘不時不食’,對生活有要求,像現代人的‘小確幸’,不管有錢沒錢,都要過好自己的生活。”《浮生六記》演的是“二人、四季、一生”,這個“戲劇+”創新文化項目的著眼點落在那個“+”號上,它不只是“一本書、一出戲”,還試圖講述“一城”和“雙遺”。


蘇州國際設計周執委會副主任孫群約我在滄浪亭隔壁可園的“一隅堂”見面。蘇州國際設計周始于2018年,已經舉辦了三屆。在2020年秋季揭幕的2020蘇州國際設計周“Q4設計消費季”上,滄浪亭里除了請來沈復、蕓娘粉墨登場,還上演了兩場“千年園林爵士之夜”。同時,40余件來自世界各地的當代藝術作品出現在古典園林里:很容易和真正的秋天落葉混同的陶瓷枯葉、竹林里像絨毛團的圓形玻璃裝置、系在樹枝上的黑白草葉攝影、為古畫配的現代書法……共同表達了藝術家和設計師對消費、環境、建筑、科技的思考和探問。
孫群說:“這個城市的人文傳統非常之深,可隨手拈來。”于是,我們從設計與園林的關系說到蘇州的“在地”創新力量,又從蘇州人的生活幸福感說到城市更新的理念變遷。孫群說:“幾年前的思路是比較注重歷史街區改造,如今更強調‘古城有機更新’和發展創新街區,‘不拆不遷,少拆少遷’,不再為游客開發什么‘一條街’,而是要為當地人修復歷史脈絡。”這時,他提到一個“網紅菜場”的改造案例,引起了我的莫大興趣。

雙塔菜市場是一處有20多年歷史的農貿市場,位于老城區的核心地段。2019年下半年,這里被改造升級為多元化的“雙塔市集”,引入智慧農貿系統、生物降解垃圾設備、中央空調、新風系統等,疊加咖啡館、小酒館、圖書、文創、演出等新的業態。孫群告訴我,在2020年秋季蘇州國際設計周期間,雙塔市集辦過一場有趣的“快閃”,參與者從生鮮攤位選出賣相不佳、通常被人丟棄的“丑蔬果”,由大廚用這些食材做成美食。這個活動其實是在探討公共衛生和人居環境議題。主辦者把“Wet”(濕)的三個字母引申為“以健康(Well-being)、生態可持續(Ecological Sustainability)為本進行轉型(Transformation)”,旨在顛覆生鮮市場經常給人帶來的臟亂差印象。
雙塔市集不難找,位置在定慧寺巷與石匠弄交匯處,周邊是經典得不能再經典的姑蘇古城街景:運河、石橋、小巷。我覺得這趟蘇州之行像一個輪回,從“未來主義”的一面跳回昆曲園林、小橋流水。然而,定睛細看,小橋流水的外表之中又有一些新氣象。走進雙塔市集,我見到一個個整潔有序的生鮮攤檔都貼有農產品溯源二維碼,原來這就是“智慧農貿系統”啊!我恍然大悟。每個攤檔都讓我好奇地想掃碼看看供應源是哪兒,比如面前這家“壹號土豬”肉店里,很可愛地寫著“對不起,有點肥,因為不敢濫用添加劑”。一轉眼,我看見冒著煙火氣的小吃區域寫著“姑蘇原生,民坊小食”幾個字,我突然餓了。餛飩、生煎、年糕、豆腐花、蘇幫面……先挑一樣嘗嘗再說!這將是我此刻的蘇式“小確 幸”。

蘇州W酒店
大堂(稱為“潮堂”)里WOOBAR酒吧跳動不歇的音樂節奏為這家充滿動感活力的酒店定下主基調。設計師David Rockwell在各處空間中運用了許多蘇州元素(比如客房墻上的圓形照明象征蘇州園林里的月洞門),又奇妙地賦予W特色的時尚舞臺感。酒店建筑與蘇州中心連為一體,每間客房及套房均有超大尺寸的落地窗,可以俯瞰金雞湖景。“蘇滟”和“圖樂”餐廳分別提供正宗蘇幫菜和西班牙美食。如果你有冒險精神,不妨嘗試一下“個性定制雞尾酒”,可選瀘州老窖作基酒,以桂花、枸杞浸泡。此外,還提供多款原創雞尾酒,以蘇州著名地標命名如“留園”“虎丘”“盤門”等。WOOBAR酒吧經常舉辦特色主題活動,如“拉丁刺青之夜”“高跟鞋之夜”。
蘇州國際設計周
蘇州國際設計周自 2018年創辦以來,聚焦城市更興、產業創新、生活美學三大核心議題,推動了城市從產業互聯到創意互聯的合作升級,并推動了本地創新創意產業的發展,為專業人士提供創作發聲的平臺,為公眾提供了全方位了解設計的契機。
九分之一書店
這座僅有10平方米左右的白色玻璃房子是一間24小時無人自助書店,“九分之一”寓意為“最小的書店”。位于雙塔市集側邊,所售書籍均由“本冊選書”策劃團隊的“選書師”精心挑選,以禮品的形式包裝。購書者通過掃碼進門、手機支付。- 蘇州姑蘇區石匠弄2號
美食+巴士+博物館
乘坐城市觀光巴士,一日之內輾轉于4座博物館:上午在蘇州博物館觀展,在專線巴士上品嘗各種融入博物館元素的特色茶點,前往下一站——御窯金磚博物館,返回車上享用蘇式午餐。午后,博物館之旅繼續。先逛蘇州絲綢博物館,再坐上三輪車前往蘇州碑刻博物館。- 公眾號:美食觀光巴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