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音樂講故事，講好故事

蔣力

曾有一部產生了長久影響的國產電影、一個電影故事，名叫《一江春水向東流》。重慶，是那故事的主要發生地。前幾年，據此改編的歌劇曾在上海、天津等地上演，但似未逆流而上，演回到重慶。

2021年上半年，看到文旅部民族歌劇傳承和發展指導委員會本年度的重點指導劇目中，出現了《一江清水向東流》的劇名。花眼恍惚，竟將“清水”誤看成“春水”。有人糾正了我的誤看，且告我是生態環保題材，強調的就是“清水”。于是想到綠水青山、青山綠水、金山銀山等等說法，也暗自設想這樣一個現實的、當代的、環保的題材應當怎樣表現。

看重慶市歌劇院的戲，于我來說，壓力稍大。戲后的研討會要發言，有時還要第一個發言。會后還會被劉光宇院長追蹤，追著聽真話，尤其要聽意見（下文中悠宋字體的內容就是我對這部戲的主要意見或修改建議）。每次看著他那真誠的神情，聽到他真誠的語氣，我都不能不以真誠相待。然后是光宇的副手出面，懇求寫文章，無法不答應（個別未答應的事也有）。“三部曲”環環相扣，現在，又到了第三步。

我充分肯定重慶市歌劇院這個新劇目，因為是現實題材、當代題材、是人人都躲不開的生態環保題材，而且沒有回避矛盾。做歌劇乃至做舞臺劇的人都知道，當代題材難寫，難被歌劇青睞，寫出來演出來更易被人說三道四，所以我要充分肯定。環保怎么寫？沒有先例（《命運》稍許沾邊），更不要說經典，無據可循，無典可依。步子邁大邁小，都可能成為“靶子”，誰愿甘心當“靶子”？所以，還要必須肯定。

我以往的習慣，進劇場前盡量先看劇本。但這次破例，戲后開會時才拿到劇本。進劇場前看到的是海報和節目單：色先入眼，字隨后來。一樣的色調，綠，淡墨綠，劇名是一行白字豎題。紅，只用了一點點，畫面中部隱隱可見的橋，左上角的小字：山水之城，美麗之地，重慶，行千里，致廣大。真是別致！今年，紅色題材的歌劇居多，節目單也是一片大紅深紅，少用偶用紅色的節目單少之又少，在我過眼的節目單里，也許僅此一例。

節目單的內容也別致。藝術總監有話（一段文字），編劇、作曲、導演（常見的節目單上至多到此）、指揮有話，舞美、燈光、服裝、化妝造型、多媒體、形體設計（至此涵蓋了所有主創人員）都有話。話雖不多，卻都實在，若理成一文刊發，想必也可讀。

歌劇用音樂講故事。

如何講好今天的故事？

既要遵循現實的真實性和原則性，又要生長出藝術的想象力、感染力，理性與感性求統一，約束與自由求辯證，把剛性要求融入故事中，在思想格局、戲劇沖突、喜怒哀樂上表達準確，這是現實題材創作不小的考驗。

這是節目單上藝術總監劉光宇的話（節錄，筆者稍有潤飾）。

先介紹劇情（節目單“故事梗概”一頁的壓縮）：

一對父女，一對母子，舊時朋友，新的故事，圍繞治污展開。

山城姑娘謝青渝受“河長”父親謝江影響，用網絡手段宣傳環保，也希冀因此而“走紅”。網友們對她的行為看法不一。多年不見的童年伙伴韓哲博士與她意外相逢，從相知到相戀，激起一片漣漪。

在追查惡意排污的行動中，謝青渝發現某企業要承擔最終責任的法人竟是韓哲的母親、曾對她有三年養育之恩的韓玉盈。怎么面對？經歷了極度糾結和痛苦之后，在父親的開導下，謝青渝直面難題，對韓玉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促其投案自首，接受法律制裁。謝江從綠色發展的高度著手，幫助韓哲從其母手中接過企業進行整改，度過瀕臨倒閉的難關。

謝青渝認識到自己內心的不純凈，韓哲和她母親感悟到保護環境不僅需要他律，更需要自律，只有人人如此，薪火相傳，才能讓腳下這曾經的凈土及萬古長河成為永遠的山水之城、美麗之地。

歌劇用音樂講故事。下面就看作曲家怎樣用音樂講故事了。

序曲。疾起，銅管轟鳴。如江河奔流，如飛流直下。是本劇雙主題歌之一《山水之城》旋律的提煉。密集的三和弦，襯托著信念堅定的主題徐徐凸出，兩次呈現。不到兩分鐘，結束。高度概括，干凈、簡短，還帶出了懸念，勾起了好奇。

“一江清水向東流哦——”一聲高亢的呼喊，是聽得懂的方言。謝江帶著許多身穿橙色救生衣的環保志愿者和眾船民在打撈水上的漂浮物。曲《清漂》。雄勁的川江號子，原生態的男獨和合唱（志愿者男高、女合，船民男低），方言唱白夾雜，“清漂，清漂”。謝江匯入速度逐漸加快，愈來愈快，突慢：“保一江清水，奔大海喲……”頓挫，堅定。

謝青渝在豎琴的引領下登場。曲《順藤摸瓜》。略帶俏皮的同樣音調，兩段不同的唱詞：“兩岸青山”，“卻見死魚”，怎么理解？要看到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她尊河長老爸之命，順藤摸瓜找到這里，發現一個做了偽裝的排污水口。憤怒，拍攝，直播，將丑聞曝光。

青渝的手機直播引出曲《網絡直播》。網絡直播引來議論紛紛，滿屏彈幕更是五花八門，“打賞”“流量”“網友”“網絡”等時尚詞匯都入了唱詞。青渝更唱出“本人碩士剛畢業，網名水菇涼，日常查訪排污，走遍大街小巷”。對峙的眾網友疑多于信，七嘴八舌，高高低低：“如今圖像會說話，還須把動機考量。網絡常有商業策劃，說到底又是炒作一場。”

韓哲出場，只是線上對話。這個藝術博士，很想用自己設計的藝術項目踐行環保理想。他支持謝青渝，又難免高談闊論。二人對唱，針尖麥芒；相約線下，不見不散。

主題歌之一《山水之城》。眾市民演唱。圣詠的風格。“萬古長河，千峰疊嶂，連接起當代和過往。山水之城，美麗之地，日夜守望著一條大江。”樂隊少有地未在歌前鋪墊，而在合唱之后充滿柔情地反復了一次。

歌聲中，場景轉換，謝江領著土家山民往山上背土、往石縫填土、栽種黃葛樹苗。眾山民唱起與《山水之城》風格迥然不同的帶山歌風的《黃葛樹》。青渝抓緊直播，“多少次看過這場景，依然讓我充滿激情”；韓哲感到震撼，“曾經自傲的環保宣傳，遠不如這場面震撼人心”。

打歇。眾山民合唱《綠林好漢》，你言我語，夸贊謝江從場長到河長職務有升不改初衷。數字入唱詞，如“森林覆蓋率如您愿已接近百分之五十三”，聽著還是不太像故事。

青渝與父親對唱《初心》。有討論有爭論有堅持有辯解，還有青渝在父親面前倚小賣小，作曲家第一次為她寫了小花腔。

韓哲認出謝江是他爸爸的老同學、老同事，他和謝江父女唱起《重逢》，青渝記起韓哲母親韓阿姨對她的養育之恩。謝江督促他們各認一棵黃葛樹種下。這個細節后面其實可以再用。

種樹、留名后，韓哲、青渝四目相對，心若有動，對唱《你的目光》。比之前面線上對唱，已漸相融。

山歌風的合唱《黃葛樹》再起。“俯瞰著一條江，守護著一座城。過去連著祖輩，未來連著子孫。”

《間奏曲》。轉場。

吉他的伴奏下，青渝唱著《春光正好》，溜進朝暉集團旗下的污水處理廠。作曲家在創作之初就擬將這部歌劇定位在輕歌劇，甚至接近音樂劇，吉他的加入，正符其意。

青渝敏銳地拍照、錄像，跟韓哲聯系：“有猛料要曝”！

保安發現，盤問，青渝欲溜，卻與集團董事長韓玉盈正撞滿懷。

曲《坦誠交流》下，韓玉盈看到青渝手機上的照片，發現她就是水菇涼。怕青渝曝光，希望協商解決，價格好商量。燈光漸收，充滿誘惑的歌聲，隨著曲《天下熙熙》撲面而來，“天下熙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行走的低音，映襯著爵士的音調。音樂劇的味道來了，伯恩斯坦的味道來了！好誘惑，好直白：“票子車子房子和位子”，唱、白疊加，五光十色。青渝猶豫了、動搖了，在同樣的爵士音調上，在合唱《天下熙熙》的反復下，她唱著“我是否是否是否該就此收場？名表名包名車名苑當季時裝，誰又甘心被時代隔絕，任憑機會在手中溜光？”她的道德防線幾乎被突破，她的心理空間出現了圣潔的雪山和父親的身影——

曲《田園牧歌》。本劇的主題歌之二。遠遠傳來起床號的聲音，身著軍裝的父親和童年的青渝，她記起父親教她的《田園牧歌》，弦樂襯出小青渝的童聲獨唱：“多少縷陽光，造就一棵樹；多少顆雨露，匯成一條河。億萬年沖刷，磨出一粒沙；億萬年碰撞，隆起一道坡。”如果清唱，效果可能更佳。而后，小青渝轉唱“啦啦啦”，父親依她的旋律唱出“人人要珍愛每一片凈土，讓心中蕩漾起田園牧歌”。小青渝母親的身世一筆帶過——她問：媽媽是不是喝了不干凈的水，才得了怪病？父答：傷心的故事不想多說。

回到現實。曲《堅守》。青渝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韓玉盈指責她只顧自己出風頭，又曉以利害，問她企業若倒閉，失業的工友怎么安置？眾工友其說不一。部分工友、其他工友兩個聲部的合唱，與女高音（青渝）、女中音（韓玉盈）的獨唱交織、沖撞、疊置。歌劇效果滿滿。

隨著一聲“住手”，韓哲出現。曲《命運》。青渝以為自己的救星來了，沒有想到韓哲是韓玉盈的兒子。韓哲沒有想到自己的媽媽竟是這樣。韓玉盈認出青渝，以為找到了轉機。唱段在三人之間輪轉，可惜劇本沒有提供機會，讓作曲家利用三重唱來營造這種復雜氣氛。而后，青渝無措地跑開，韓哲追下，韓玉盈呆立，眾工友合唱：“不好！不妙！韓總劫數難逃！”

《間奏曲》。換景，江邊集市。仍是韓哲企求媽媽和哀求青渝的音調，只不過緩慢了些許，意味著這兩個人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曲《天下熙熙》再次出現，誘惑的歌聲仍然誘人，眾市民的合唱不無詼諧，唱詞頗具重慶特色：“燒烤小面毛肚火鍋酸辣粉，麻辣燙里飄散出誘人的芳香。”青渝的高音飄在爵士音調的上方，面對矛盾，無奈頓生。她大口喝酒，試圖釋放心中痛苦。

韓哲追到青渝身邊，曲《向你道歉》表示韓哲心意，青渝的答復給韓玉盈指明了出路。大三連音的持續推進中，她唱的“韓阿姨的養育之恩我無以為報，可以留給她自首時間，然后再曝光”，以及與韓哲更密集的對唱，創造出濃厚的戲劇效果。

看著韓哲遠去的身影，青渝深陷內心的糾結。曲《絢爛的霓虹》，是一段柔板開始的詠嘆（ABA結構）：絢爛霓虹，斑駁長江。心中苦澀，需要決斷的力量。中間是小行板：正義的催促，溫情的勸阻，等待？寬容？否定！此段可謂“三”的集錦——旋律音調的每個樂匯都是在三度行進中徘徊、和聲構成主要是以最直接的三和弦為主、樂隊織體以二十個小節持續不斷的三連音進行推動。然后回到柔板，重復A段唱詞，但將中間段落的三連音樂隊織體沿用至此作為鋪陳，表明了青渝的內心矛盾，直至她下定決心前，三連音方結束。

謝江上。發現醉醺醺的女兒，心痛。曲《無法躲閃》。青渝既不想做無情之人，又不愿讓良知受到污染，她問父親：怎么辦？謝江告訴她：不能回避，必須直面，勸韓玉盈投案自首才是關鍵。

曲《天下熙熙》第三次出現，仍帶詼諧，更像說唱：“天下熙熙攘攘，皆為食來食往。吃飽了喝足了再去減肥，誰又能節制口腹的欲望？”

第一幕完。

第二幕。

韓玉盈獨自在家。電視中傳來“警鐘長鳴”的播報。電話一個都撥不通。曲《浪跡天涯》。猶如韓玉盈絕望的哀鳴。

韓哲推門而入，直面母親，從夸贊其以往到表示失望。

韓玉盈被兒子的態度激怒。

韓哲也被母親的態度激怒。

兩小節一重復的音樂，迅速將二人的對峙推向高峰，韓哲高調宣布：“從此脫離朝暉集團，寧肯獨自一人浪跡天涯。”韓玉盈聽后，態度突軟，韓哲趁勢勸媽媽趕快自首。電話依然打不通，卻傳來了敲門聲，韓玉盈嘆息著唱道：“來了，該來的終于來了！”

曲《光陰似箭》。來的不是執法人員，而是謝江父女。韓玉盈沒想到20年不見的友人，竟在這種狀態下重見，她尷尬無言。

謝江憶起20年前韓玉盈的溫柔能干，韓玉盈苦笑作答，二人的每句唱詞都有自我對比。韓玉盈終于道出她對謝江的不解：“在林場你與人拼命，當河長你窮追不舍，為了什么？”

曲《我愿意》。這是謝江的回答，詠嘆中的回答。起于廣板，目標直指“污染邪魔”。轉小廣板，回憶愛人最后目光中的不舍和渴望。回到廣板，堅定環保工作信念。轉小行板，轉調，自豪地宣稱已將信念融入了血液，變成歡樂。間奏，兩次轉調，如波特洶涌。最后，豪邁地唱出：“我愿意守護每一座山，每一條河。”

曲《我曉得》。謝江的電話響起，是一位好久不見的老領導，為朝暉集團說情。謝江明確回絕。韓玉盈臉色更加蒼白。

青渝發現書桌上的一幅兩家人合影的老照片，與韓玉盈唱起曲《老照片》。韓為了臉面，仍不肯悔悟。青渝急中生情，喊了一聲“媽”，韓愣住。這一聲“媽”略顯突兀，如先輕聲呼喚“韓媽媽”，再放聲喊“媽”，可能更通情理。

曲《呼喚》。可看作是青渝的又一首詠嘆。她哭泣著唱起“人們常說養育之恩大于天”，對她的韓媽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快板唱完“忘不了”，表示20年來“內心充滿愧歉”之后，轉為柔板的自由發揮，連續四小節，同音多字：“我一直在想如何報答您的恩情，一直渴望再次依偎在您的身邊。”四聲兼具的20多個字，同一個音唱下來，竟不覺倒字，反而更感到青渝的懇切。其后，韓被情理打動，在快板中唱出自責。最后，回到柔板，漸慢地唱道：“原諒女兒只能這樣報答您，媽媽，請您按下這發送鍵。”跌宕起伏的《呼喚》一氣呵成。

韓玉盈被青渝說動，剛要打電話，又被謝江攔住。曲《自首》。謝江令韓哲將青渝拍攝的資料發給韓玉盈，讓她帶著證據去自首。韓玉盈電話舉報，舉報自己。感謝謝江父女，囑托兒子，然后推門而出。

目睹了這一切的韓哲，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唱出《原以為》。“我將面對俗世的憂煩，無窮無盡猶如排天濁浪”。這句中的“無窮無盡”和“濁浪”是否得當？建議再作斟酌。

曲《怎么辦》在架子鼓的狂奏中開始。網上彈幕幾乎被聲討朝暉集團的字句淹沒。這是眾網友與眾股東的合唱。眾網友唱道：“欲望，綻放出魑魅魍魎，無比誘惑，而且又詭計深藏。用眼前的利益交換明天，悄悄讓罪惡把未來埋葬。”句子或可再簡練些。

字幕：董事長觸犯水污染防治法，被判刑……課以……罰金。

朝暉集團的會議室。眾股東（合唱）“怎么辦怎么辦”地不知所措，吵成一團。

韓哲正裝出現，手持一份委托書。

曲《希望》。韓哲淡定地宣布“今天起由我領導集團”。眾股東期望的目光投向韓哲。他堅定地說，要“徹底改造設備”，一高管表示質疑。眾工友擁上紛紛表態。男高（韓哲）、男低（高管）、眾股東、或高或低的工友A、B、C、D及眾工友，皆匯入合唱，與樂隊交響。直到最后一句，分歧也沒有合攏。從唱詞看，關系如下：

韓：決不讓一滴臟水，把我們的長江污染。

眾股東：啊！你可以拋卻身家，我們可不能陪斬。

眾工友：好一個，好一個甩手掌柜，讓我們工人怎么辦？

兩難，僵局。謝江帶著幾個投資商上。曲《雪中送炭》。謝江寬慰大家：有困難政府可分擔，牽線是應盡之責，新的投資商來了。投資商表示愿意參股，又是三連音的持續推進。眾人認可。高管提醒韓哲：股權會被分散，你的職務會被替換，這怎對得起韓總？韓哲躊躇。

主題曲《田園牧歌》（2）響起，演唱的是謝江。歌后，謝江白：山上、水中、林下經濟，都可以考慮。

曲《心甘情愿》。韓哲終下決心。只要有利于公司、有助于社會，可以讓賢。所有人：感謝謝河長親臨指點，小韓總顧全大局。韓哲也感謝政府的救援，信心滿懷地表示：即使從頭再來，篤信前程無限遠。

曲《峰回路轉》。青渝、韓哲感情交底的對唱、重唱：“相識是緣，再聚是緣，有緣的人，無須多言。”

曲《感慨萬千》。謝江、韓哲去監獄探視。韓玉盈感慨，謝江勸慰，韓哲表現出他的成熟，其母稍感欣慰。只是韓哲的唱詞“從物質中抽身，向上看，沒想到天空是那么的藍。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是山城人民的承諾奉獻”，依然有生硬、口號的痕跡。

曲《我錯了》。青渝自省：“扭曲了人心會變成污染源。”韓玉盈省悟：“社會需要他律更需要自律，否則誘惑會讓人墜入深淵。”謝江總結：“治污就是要治人心之污，人人自律才會河清海晏。”每個角色都有一番概括總結了，韓哲的唱詞也就不顯生硬了。

兩年后，長江岸邊。眾人共祝《長江保護法》出臺。

主題歌之一《山水之歌》再次唱響。

謝青渝直播，宣布治污的數字成果。韓哲在操縱無人機。他倆唱起《歲月靜好》，是原有主題的發展。

終曲《金山銀山一江清水向東流》。謝江+合唱男低、韓哲+合唱男高、韓玉盈+合唱女低、謝青渝+合唱女高。唱到快板的“一江清水向東流，一路歡歌到天邊”時，最是雄壯雄渾，激情澎湃。曲終，那一聲高亢的方言：“一江清水向東流哦——”與序曲呼應，令人回味，更覺親切，感慨，感動于中！

歌劇用音樂講故事。這個觀念促使我一改以往多憑印象寫評論的做法，這次是看著劇本、樂譜，聽著錄音，疊印著觀劇感受去寫。最后，要對這部歌劇的音樂做一點概括：

《紅船》之后，我得出一個結論：歌劇的題材外延已大大擴展，沒有什么是孟衛東不能寫的了！

依孟衛東介紹，這部歌劇的音樂風格比較別致，時尚、輕松，甚至有一點幽默，可劃在輕歌劇名下，或許類似音樂劇。我贊同以輕歌劇待之。雖說歌劇與音樂劇的界限漸趨模糊，似還未到互相取代的程度。近年大力倡導民族歌劇，對歌劇的多元發展，無意或有意地有所忽略，以至觀眾幾乎已不知何為輕歌劇。此劇雖有民族歌劇之冠，但在手法上顯然放得更開，很有點“拿來主義”的意思。吉他、爵士鼓、架子鼓敢用，流行元素不拒，山歌小調入宣敘，花腔點綴詠嘆。民族調式的離調轉調嫻熟自如。調性過渡非常自然，常給人驚喜又不突兀。流暢中不失細節不忘細膩，有時又顯得簡而內斂，惜音如金。才思充盈，卻不著意盡情揮灑，許多地方給觀眾留下意猶未盡的聯想空間。尤可一提的是，作曲家還注意到重慶話的音樂性遠勝過普通話，稍加變化就像在唱歌，說與唱的融合，在多段合唱中均有精彩展現。上述特點，加上歌劇或民族歌劇固有的一些音樂要素，使得這部歌劇輕而不“輕”，以輕載重，雖輕猶重，重而不贅。

此文篇幅偏長，難免啰唆而沒有說準說透，不能再去評論導演、表演了。希望這樣寫出的文字，照樣能反映出我對這部新作的肯定和評贊，以及我對重慶歌劇院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