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蘋
(揚州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 江蘇 揚州 225009)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草案)》提出,迎接數字時代,激活數據要素潛能,推進網絡強國建設,加快建設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政府,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變革[1]。隨著我國大數據社會建設的不斷推進,互聯網與人工智能技術不斷迭代更新,智能化社會的應用場景也愈發豐富,數字中國建設已經初見成效。數字化變革所帶來的社會生活、社會治理和社會服務方式的變化在不斷提升生活與工作效能的同時,也產生了新問題與新挑戰。特別是我國老齡化與數字化社會疊加后,老年人的數字化生活能力直接影響著他們的出行、就醫和日常消費,成為決定他們生存與生活質量的重要能力之一,這也是目前老人群體、老人家庭及社會層面均高度關注的新興問題,需要給予關注。系統分析其產生“數字鴻溝”的成因及其機制并著力提出解決方案,以切實提升老年人在數字社會中的生存與生活能力,助力“健康中國”和“數字中國”建設,積極應對老齡化社會帶來的社會治理與服務新挑戰[2]。
近年來,我國的老齡化社會進程不斷加快,已經成為世界上老齡人口增長速度最快的國家之一。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為2.64億,占總人口的18.70%,65歲及以上人口為1.90億,占總人口的13.50%[3]。按照增長幅度計算,我國平均每年新增900萬左右的老齡人口,老齡化進程加快帶來的配套社會事業的發展壓力顯而易見。另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以下簡稱“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為9.89億,其中有近2.6億的“銀發網民”(50歲以上),60歲以上網民總數超過1億人,互聯網愈發呈現出進一步向中老年群體滲透的趨勢[4]。然而在日常生活中,老年群體的數字媒介素養呈現出較為顯著的個體與群體差異性特征,即不同老年個體和不同區域老年群體之間均有所差異。在隨機的訪談調研中,這種差異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5]。
一方面,老年群體主動參與數字媒介素養提升的意愿占比較高且提升較快。在與部分老年群體交流的過程中發現,無論是城市或是農村的老年群體,他們中的大部分都表現出對數字化生活的主動接納和認同,也愿意主動參與智能設備的學習和使用,進而提升自身的數字媒介素養和數字化生存生活能力。他們主動學習中占據多數的原因是老年群體在旅游出行、餐飲服務和問診就醫等領域對于移動支付和數字化證件等方面的實際需要,以及他們在照顧孫輩過程中如參加游樂園項目、辦理電子會員卡、接送上學等不可避免地需要移動支付或數字化身份認證的現實需要。還有些老人通過如“中國大學慕課”等學習類APP對在線學習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進而激發了他們主動提升數字媒介素養的意愿。上述因素促使了這部分老年群體迫切地想要提升其數字媒介素養,以提升日常生活的便捷性。
另一方面,部分老年群體仍“留戀”傳統的生活模式,對融入數字化養老的浪潮表現出一定的抵觸甚至排斥心理。據《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60歲及以上非網民群體占非網民總體的比例為46.0%,較全國60歲及以上人口比例高出27.9%[4]。 如此龐大的老齡非網民群體的存在,客觀上影響了數字化養老及其延伸服務的開展。在調研訪談中,一些老人表示面對種類繁多的APP軟件,既要擔心在注冊或使用過程中個人隱私的泄露,也面臨著部分APP相對繁瑣的使用流程,特別是近年來電信詐騙侵害老年人的案件層出不窮,也讓不少老年人對數字化養老甚至日常普通的生活類APP望而卻步。這可以從一些“水電氣”營業網點的老人“晨隊”(指早晨排隊)現象就可見一斑,他們中的一部分就是為了避免數字化支付帶來的潛在風險,而不惜費時費力選擇了傳統的營業網點繳納的方式,一定程度上擠占了公共資源,不僅不利于他們享受更便捷的生活方式,甚至還在出行過程中潛藏了公共交通安全風險。
《新華日報》曾以“智能化時代,不要'丟下'老年人”為題報道了兩則尷尬的老人在數字化生活中的窘境:一個案例是老人冒雨去繳醫保卻被拒收現金;另一個案例是一位94歲老人被家人抬到銀行做人臉識別辦理社??せ顦I務。其實他們都是為了日常生活的需求,迫不得已而為之[6]。老年群體在智能社會中之所以產生“數字鴻溝”,既有其主觀認知方面的因素,也有客觀環境或條件的限制,還受到各種數字化場景的要素配置影響。彌合老年群體在智能社會生活中的“數字鴻溝”,需要系統分析“數字鴻溝”之所以產生的原因。
習近平總書記一直高度重視互聯網與數字經濟的發展,并對之有過多次重要論述或指示,可見數字經濟在大數據互聯時代的重要地位。養老不僅僅是一項社會事業,也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一項重要產業,如今養老產業的發展也必然與數字經濟密不可分,互聯網將老齡化與數字化進行了有效融合,并孕育了“數字養老”這一新命題。近年來,通過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建設,“數字中國”在經濟領域的作用不斷凸顯,數字經濟對于整個經濟社會發展的促進甚至帶動作用愈發明顯,政府層面的大數據治理、人民群眾的“數字化生活”不斷走向成熟。《光明日報》以“網絡時代,如何幫助老年人適應'數字化生活'”為題,報道了江蘇大豐荷蘭花海,五位老人穿著民族服飾,用手機錄制自拍舞蹈視頻分享到短視頻平臺;八旬老人張金鳴近幾年逛菜市場從來不帶錢包,通過手機支付寶掃一掃完成購物;浙江杭州62歲的方爺爺把開了23年的老店搬到了網上,并制作漫畫教老人如何點外賣等一系列老人數字化生活的鮮活案例[7]。數字化生活不僅在北上廣等特大型城市得到了廣泛應用,也在中西部地區迅猛發展。隨著全國首個大數據綜合試驗區落戶貴州,貴州成為了全國集聚超大型數據中心最多的地區之一,“數字貴州”正成為貴州的一張新的靚麗名片。數字經濟與數字化社會建設也成為縮小東西部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新“法寶”。但受限于長期以來資源稟賦、群眾觀念和經濟業態等因素的影響,不同區域間的數字化社會建設仍然存在一定差距,需要在直面區域間發展不平衡現實的同時,進一步重視數字化社會建設,將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協同發展。
當前,雖然中青年群體是互聯網使用的主力軍,但《統計報告》顯示,各類APP特別是生活社交類APP的老年用戶規模持續增長,其增速甚至超過了中青年群體。其迅速增長的原因除了老年群體退休后閑暇時間較多,積極尋求新的興趣愛好外,還包括生活社交類APP使用便捷性較好,老年群體更容易接受等因素[8]。 通過對部分老年人常用APP的數字化場景進行分析比較,發現如“微信”“抖音”“支付寶”“拼多多”等老年群體常用的APP具有3個特點:一是老年群體使用的數量與頻率較高,這些軟件便于滿足他們日常的社交或生活需要,也便于他們及時融入到自己兒孫輩的虛擬生活中去,及時獲取情感支持與生活信息。二是上述APP的易用性和便捷性較高,老年群體學習后“上手”速度較快,以“微信”為例,即便是打字比較困難的老年群體,也可以通過語音或視頻的形式與他人交流,這種隨時互聯的媒介成為了老人晚年社交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平臺[9]。三是上述APP的應用場景較為廣泛,幾乎覆蓋了老人生活“衣食住行”的各個方面,且上述APP的使用便捷性更加擴展了其應用場景,使得老人群體更加樂意使用。但同時,由于受到地區差異、經濟情況和文化水平等客觀因素的影響,不同老年群體對于一些涉及到衣食住行的APP還了解不多,甚至未能學會如何操作,比如一些健康類APP其實對于他們掌握自身的健康狀態以便及時體檢或就醫具有重要的保障作用,但由于其使用繁瑣或界面友好性不夠,導致一些老年群體產生了排斥心理,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其推廣使用, 也不利于其應用場景的進一步豐富。
有學者的研究表明,不同年齡階段網民在網絡社交中是存在著和現實社會一樣的“代際差異”的,這種差異甚至還造成了網絡社會中的“代際文化”差異。以網絡社交為例,老年群體的常用社交對象一般為“熟人圈子”,涵蓋其工作單位或生活中的“親朋好友”,而年輕人的常用社交對象一般為“朋輩圈子”,涵蓋其同齡或年齡相仿者,中年群體則更多傾向于“職場圈子”的交往[10]。通過對不同年齡群體的數字化認知分析,可以看出年齡結構的差異與數字化認知一般呈現出“正相關”,即老年群體的數字化認知往往弱于青年群體,但隨著受教育程度的增長,老年“高知群體”的數字化認知能力相對較強;但同時也不難發現城市社區老年群體的數字化認知能力一般也高于農村老年群體,這往往與城市社區生活的數字化程度存在“正相關”相關[11]。 可見,數字化認知與能力結構的差異在老年群體身上呈現出3個明顯特征:一是老年群體與中青年群體的年齡結構差異間接導致其認知差異,其中既包括客觀因素的影響,也包括主觀因素的制約;二是城鄉老年群體由于生活習慣和使用頻率或迫切性導致的個體差異,其中既涵蓋了他們日常生活場景的數字化程度,也包括自身的生活習慣的個體差異;三是老年群體中不同個體對于數字化認知的學習能力與興趣差異,目前不少社區和村鎮都針對老年群體開設了相應的數字化媒介使用的課程,如電商購物、數字醫療、網絡通信等,老年群體在這些課程的學習中,也體現出了不同個體間的差異性,需要將社區(鄉村)老年人數字媒介素養教育與普通學校教育一樣進行差異化教學,以提升學習效果[12]。
上文述及的老年群體在智能化社會中面臨的“數字鴻溝”,已儼然成為影響其生活質量的重要瓶頸之一,特別是隨著智能化社會建設進程的加快,“數字生活”也成為擺在老年人主動融入積極老齡化的必然選擇[13]。如何在“健康中國”的建設過程中彌合老年群體“數字養老”的“鴻溝”,讓智能化與積極老齡化相向而行,書寫出“健康+數字”養老的新時代篇章,是當前亟需面對并解決的現實問題。
2020年9月13日,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印發的《數字中國建設發展進程報告(2019年)》系統分析了數字中國建設面臨的新形勢、新挑戰和新機遇,也對其內涵與外延進行了闡釋,其中明確提出要實現“數字惠民便民取得新成效”,作為惠民便民的重要組成部分,老年群體康養的數字化程度如何,直接影響著數字惠民便民的成效實現。目前,老年群體對于不少康養類APP的使用普遍存在著“不會用”甚至“不敢用”的尷尬現象,其中既涉及安全性因素,也包括老人個體的心理因素。2020年初突如其來的疫情期間,由于需要居家隔離,部分數字化生活能力不強的老年群體就明顯感受到生活的便捷性受到了較大影響,雖然他們得到了社區(鄉村)干部或志愿者的有力幫扶,基本的生活得到了充分保障,但與中青年群體相比,他們與外界進行信息交流的渠道仍然偏窄,能夠借助數字化渠道獲取社區服務的能力仍然偏弱。同時,現有的養老機構的數字化建設仍然相對滯后,多數養老機構還處于讓老人“吃飽穿暖”+簡單娛樂活動的傳統養老模式,智能化身體監測、數字化健康檔案等現代化康養措施未能有效滲透,養老院形同于“看護院”,與“健康中國”“數字養老”的要求相距甚遠,可見當前老年群體的“數字養老”仍需下大氣力推進落實,助力“數字中國”的健康養老板塊。
《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實施方案的通知》(國辦發〔2020〕45號)(以下簡稱“通知”)明確指出,要“進一步推動解決老年人在運用智能技術方面遇到的困難,讓老年人更好共享信息化發展成果”。對于老年群體而言,實現健康養老、快樂人生,就需要與時俱進搭乘“數字快車”,在“數字養老”中獲取更多的幸福感,共享經濟社會發展的新成果?!锻ㄖ访鞔_要求,要“堅持傳統服務與智能創新相結合。在各類日常生活場景中,必須保留老年人熟悉的傳統服務方式,充分保障在運用智能技術方面遇到困難的老年人的基本需求”。這就提醒我們在建設數字化應用場景的過程中,不能盲目地搞“全景數字化”而忽略甚至放棄傳統的服務方式,而是要傳統與現代相結合,數字與實體相結合,智能與人工相結合,盡可能地滿足不同年齡結構和群體的現實需要[14]。《通知》還強調,要“緊貼老年人需求特點,加強技術創新,提供更多智能化適老產品和服務,促進智能技術有效推廣應用,讓老年人能用、會用、敢用、想用”。老年群體的生理與心理特點決定了智能化適老產品必須是“老年友好型”的產品,軟硬件開發商應該立足老年群體特點,著力開發出適應老年群體特點的數字產品技術,重點是開發出操作簡便、安全可靠、暢通互聯的產品或服務,不斷優化“老年友好型”數字化場景應用,真正讓“老年友好型”數字產品成為“銀發經濟”的新興力量。
近年來,針對老年群體的社區教育開展得如火如荼,其中教育培訓內容也包括了諸如數字媒介素養或數字生活APP學習為主題的活動,但即便是接受過此類“社區老年教育”的老年群體,其數字化生活能力未必能夠得到較大提升[15]。《通知》中針對此類問題,也作出了明確要求,如“針對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應用困難,組織行業培訓機構和專家開展專題培訓,提高老年人對智能化應用的操作能力”。這就要求社區(鄉村)能夠組織現有的如具有一定數字媒介素養的返鄉大學生、假期返鄉的教師、大學生志愿者和部分學會(協會)的專業技術人員,有針對性地開展智能化產品的學習課程或講座,并輔以錄像、視頻、使用手冊等手段強化學習效果,確保其學習專題化、專題系統化,突出此類學習培訓的應用導向和問題導向。《通知》還鼓勵“開展老年人智能技術教育”,老年群體學習智能技術的目的在于應用,社區(鄉村)工作者要積極主動聯系當地老年大學或社區教育機構等,在搜集一些有針對性的線上課程的基礎上,適當開設線下課程,做到線下線上相結合,切實提升老年群體使用智能技術產品的能力與水平,補齊老年人“數字學習”的社區教育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