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對世界上被迫流離失所人群的影響

摘要：被迫流離失所人群是世界上受新冠疫情影響最大的社會群體之一。其影響主要表現在：新冠疫情增加了被迫流離失所者面臨的健康風險，惡劣的生活條件加大了病毒傳播風險，身體健康狀況不佳增加了感染和重癥風險，精神健康狀況也進一步惡化;新冠疫情將加深被迫流離失所者既有的脆弱性，使其生計受威脅、教育中斷、增加歧視和污名化加劇邊緣化風險、人道主義援助受到影響;疫情背景下的被迫流離失所人群面臨保護難題，必須將其納入國家保護計劃和應對計劃，在嚴格實施防疫措施的同時兼顧他們的需求，消除歧視促包容。

關鍵詞：新冠疫情;流離失所人群;影響

中圖分類號：D815.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1）07-0025-03

新冠疫情肆虐經年，給人類造成了嚴重的生命健康損失，給世界經濟造成巨大沖擊。被迫流離失所人群（難民、尋求庇護者、境內流離失所者和無國籍者）是受新冠疫情影響最大的社會群體之一。在全球受疫情影響的215個國家和地區中，有134個難民收容國報告出現國內感染病例。收容難民人數排名前十的發展中國家中有六個面臨高或非常高的疫情風險。新冠疫情的全球肆虐加劇了被迫流離失所人群的脆弱性，疫情除了給身處衛生安全隱患中的被迫流離失所人群的健康造成嚴重威脅之外，各國政府為防止傳播而實施的防疫措施對他們產生了巨大影響，導致新的人道主義問題的出現。盡管目前就新冠疫情對被迫流離失所人群的影響進行全面評估還為時過早，但疫情對這些人群健康和生計的直接影響，以及可能帶來的長遠社會和經濟后果，意味著流離失所人群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更多的關注和援助。

一、新冠疫情增加了被迫流離失所者面臨的健康風險

（一）惡劣的生活條件加大病毒傳播風險

截至2020年5月11日，難民營和境內流離失所者定居點沒有集中暴發疫情的報告，但在衛生設施不足和人口、住房密度較高的難民營中，病毒的傳播風險可能會增加。首先是基本衛生條件不足。盡管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為了防止在難民營爆發大規模傳染病，開始實施住房、給排水及必要衛生設施方面的最低標準，但是在很多情況下由于土地不足連最低標準也無法保證。其次是人口密度較高。境內流離失所者定居點和難民營的人口及住房密度往往較大，因此采取保持距離以及居家隔離之類的基本保護措施來預防類似新冠肺炎這樣的傳染性疾病，在難民營和流離失所定居點是非常困難的，大多數難民表示如果家庭成員感染病毒他們將無法對感染者進行隔離。在敘利亞西北部較大的正式或非正式定居點內，6至11名被迫流離失所者可能要同住一個小型帳篷或單間住所，根據流行病學家的推測，如果在這些定居點爆發疫情，感染率每2—3天就會翻倍，在6周內20%的人都會被感染[1]。第三是缺乏清潔衛生用品。低收入是被迫流離失所者尋求醫療保健和購買口罩、酒精和消毒液等衛生用品的主要障礙，有時甚至連肥皂等基本清潔用品的獲取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大挑戰。第四是難以提供援助和實施疾病防控措施。在受沖突影響的國家和地區，被迫流離失所者有時居住在人道主義救援難以到達的地區，他們獲得援助的機會較小，也不利于當局和人道主義組織實施全面的預防和疾病控制。第五是醫療保健設施能力不足。一些國家的醫療設施在戰爭中遭到部分破壞，據世衛組織估計，在敘利亞只有64%的醫院和52%的初級衛生保健中心仍在全面運作。在一些難民收容國，難民營內部醫療部門缺乏對疾病的醫治、防控能力和專業醫療設備，而外部的醫療衛生機構往往不足以同時應付收容國居民和難民的醫療需求。當收容國的醫療系統因應對新冠疫情而不堪重負時，常規醫療服務的暫停會造成更高的發病率和死亡率，間接死亡可能超過傳染病造成的死亡。在黎巴嫩，大部分醫療機構都是收費較高的私立機構，而難民往往會選擇費用較低的公立醫院尋求醫療服務，然而據一些當地觀察員稱，在公立醫院被用作隔離和治療新冠病人的設施后，其他醫療服務的減少可能會進一步影響難民健康[2]。在利比亞，57%的受訪家庭表示在疫情期間很難或不能獲得醫療保健[2]。

（二）身體健康狀況不佳增加了感染和重癥風險

從全球來看，老年人和患有心血管疾病、糖尿病、慢性呼吸系統疾病和癌癥等疾病的人更有可能感染新冠病毒且死亡率也更高。各年齡層的被迫流離失所者由于長期背井離鄉且往往生活條件惡劣，加上醫療覆蓋率低、沒有經濟能力求醫問藥，比非流離失所者更容易遭受營養不良和各種慢性病的困擾（特別是兒童和老年人），患嚴重疾病的風險會更高，死亡率也高于普通人群。被迫流離失所帶來的健康挑戰，不僅增加了這一群體感染新冠病毒的風險，也增加了重癥反應的風險。

（三）精神健康狀況進一步惡化

流離失所本身就是一場重大的心理健康災難，數百萬被迫流離失所者遭受失去家園和親友的創傷以及暴力沖突的創傷，對自己生活的各個方面沒有任何控制權，而且不被社會理解，患創傷后應激障礙的現象極為普遍，對社會壓力也極為敏感。同時，因新冠疫情而無法工作、上學或獲得援助，與社會脫節，行動受限以及在限制中遭受的侮辱和暴力可能會增加困擾被迫流離失所者的嚴重焦慮、抑郁和其他形式的痛苦。由于一些難民營和定居點缺乏網絡，或者由于語言和文化的障礙導致被迫流離失所者無法及時獲得信息，而獲取公共衛生信息不暢可能會進一步加劇他們對疫情的焦慮。雖然需要精神健康或社會心理支持的人不斷增加，但在許多國家，由于防疫的需要，心理健康服務已經中斷。對于通過社區互動、社交聚會或宗教儀式尋求社會心理支持的被迫流離失所者，保持社交距離措施和行動限制影響了他們應對心理問題的能力。

二、新冠疫情將加深被迫流離失所者既有的脆弱性

由于大多數被迫流離失所者生活在醫療保健和社會保護制度較弱的低收入或中等收入國家，脆弱性本身就較高。在疫情期間，政府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和保護民眾健康而實施的防疫措施會加劇與被迫流離失所者相關的脆弱性。

（一）生計受威脅

疫情對全球經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使最弱勢群體的生計受到重創。被迫流離失所者往往依賴缺乏安全保障的非正式工作謀生，依靠每日工資維持生計，因此他們的儲蓄和能得到的工作福利和制度保障都較少，無法承受沖擊。被迫流離失所者在高度受疫情影響的部門工作的比例，如餐飲業、制造業和零售業也比收容國居民高出60%[3]。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被迫流離失所者獲得就業的機會已經很有限，疫情可能會導致對工作機會的競爭加劇，他們更難獲得與疫情暴發前相類似的謀生機會，受勞動剝削的風險增加，甚至被排斥在勞動力市場之外。一項旨在衡量新冠疫情對伊拉克國內流離失所者影響的調查，發現有89%的受訪者認為失業是疫情的主要影響。自2020年4月以來，包含難民和流離失所者在內的也門弱勢群體中有四分之一失去了全部家庭收入，至7月則有50%的人失去了超過50%的收入[4]。而對于那些無法工作的被迫流離失所者，包括家庭主婦、無人陪伴或失散的兒童、老年人和殘疾人，如果沒有被納入收容國保護制度內，他們將受到更大沖擊，不得不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人道主義援助或消極的應對機制，如減少購買糧食或增加債務，這將使他們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在伊朗有近100萬阿富汗難民和150多萬流離失所的阿富汗人，每4名阿富汗難民中就有1名報告說，由于經濟困難加劇，他們不得不讓孩子輟學，每5名難民中就有1名不得不送孩子去工作。

（二）教育中斷

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全球各地的學校都暫時關閉，截至2020年4月停課影響了全球90%以上的學生。教育的中斷給已經落后的被迫流離失所兒童和青年造成的影響尤甚。聯合國難民署的相關數據稱由于疫情而停學的難民兒童可能永遠再也沒有機會恢復學業，因為他們的家庭負擔不起學費，或必須通過讓他們工作來增加家庭收入。疫情加劇了教育不平等，對于難以獲得網絡、沒有個人電腦或家中沒有安靜空間的被迫流離失所的青少年來說，進行網絡學習尤其困難。教育中斷損害他們的社會心理健康，加劇了被迫流離失所者和普通人群之間職業發展能力的不平等。

（三）歧視和污名化加劇邊緣化風險

新冠肺炎在世界各地造成了對傳染病的嚴重恐懼，在對疫情的緊急反應中，流離失所人群經常被看作是病毒攜帶者和傳播者，是造成疫情擴散的罪魁禍首，針對他們的攻擊、騷擾、仇視、歧視和陰謀論引發國際社會的深刻擔憂。被迫流離失所人群是疾病攜帶者的傳言沒有得到相關證據的支持，然而當被想象成是病毒攜帶者時，會使收容國民眾產生極大的不信任，這會給他們的安全和保護造成嚴重障礙。這些針對被迫流離失所者的言論可能使得他們獲得資源的機會和權利進一步減少，特別是經濟方面。即使不會改變政府的相關政策，也很有可能會破壞社會凝聚力，使已在這一方面取得的進展發生倒退。

（四）人道主義援助受到影響

除工作外，援助通常是被迫流離失所者最重要的收入和物資來源。由于疫情影響從工作中獲得收入，人道主義援助對他們將變得越來越重要。隨著疫情影響不斷擴大，各國政府、國際組織和非政府組織將注意力和資源轉移到抗擊疫情上，為持續不斷的人道主義危機提供的援助有可能減少。疫情前包括聯合國難民署在內的許多人道主義援助組織都面臨較大的資金缺口，疫情對全球經濟的打擊只會進一步加劇這一問題，人道主義援助會越來越不堪重負。另外疫情期間工作人員不足和關鍵物資物流的中斷也對人道主義援助產生極大的影響。

（五）對被迫流離失所者保護形成巨大挑戰

首先疫情嚴重影響了被迫流離失所者重新安置進程。第三國安置對不能返回家園的被迫流離失所者來說是一個長期解決辦法，也是保護他們安全的重要途徑。為了防止難民在安置到新國家的旅途中感染病毒，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公署和國際移民組織于2020年3月暫停了難民安置[5]，獲得重新安置人數在2020年創歷史新低。其次邊境關閉和旅行限制正在剝奪流離失所人群的庇護權。據聯合國難民署估計，截至2020年5月13日，為遏制病毒的傳播，有161個國家部分或完全關閉了邊境，其中有多達91個國家對尋求庇護的人也關閉了邊境[6]。邊境關閉使受戰亂沖突沖擊的人無法跨越邊境尋求國際保護，迫使人們被困在或返回危險的境地，違反了難民保護的重要原則——不推回原則，導致國內流離失所者人數增加。邊境關閉和封鎖也可能導致非法越境的增加，加劇病毒感染的風險，非法越境人員可能躲藏起來，給追溯病源帶來極大障礙。

三、疫情背景下的被迫流離失所人口保護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流離失所人群比普通人受新冠疫情的影響更嚴重，而中低收入國家的被迫流離失所者受到的沖擊更甚。疫情正在暴露人道主義保護體系在為被迫流離失所人口提供安全和持久解決辦法方面的局限性，同時再次證明將被迫流離失所人群納入國家衛生系統的至關重要性，以及建立一個更具包容性和公平性的社會的必要性。

（一）將被迫流離失所者納入國家保護計劃和應對計劃

國際組織、非政府組織、捐助者和收容國政府需要走到一起，確保收容國社會保護系統有能力滿足流離失所人口的需求。人道主義組織應與各國政府密切合作，幫助填補空白，確保所有需要幫助的人都能得到幫助，包括政府控制地區以外的人。在資源短缺情況下鼓勵流離失所人群參與抗疫也十分重要，因為信任、透明的社區內伙伴關系是共同抗擊疫情的關鍵。

（二）在嚴格實施防疫措施的同時兼顧被迫流離失所者的需求

被迫流離失所人群在生活資源、衛生設施、社會支持、通信及基本的收入方面往往得不到滿足。因此防疫措施必須綜合考量流離失所人群的呼聲、需求。一方面要確保流離失所者能夠獲得防控、檢測和治療手段，另一方面也要確保他們可以通過財政資助等方式來滿足基本需要。鑒于人道主義和流離失所情況的復雜性，在實施防疫措施時需要仔細評估措施的利弊。

（三）消除歧視促包容

培養公眾對被迫流離失所者的積極看法是實現包容的關鍵，沒有收容國民眾的支持，東道國政府將很難出臺包容性的政策。實現這一目標的一種方法是開展宣傳活動，展示被迫流離失所者遭受的苦難和帶來的經濟、社會和文化價值。這些活動應該以被迫流離失所者迄今對抗擊疫情做出的貢獻為基礎，并強調團結一致對抗疫情的重要性。

參考文獻：

[1]新冠肺炎疫情和中東及北非地區的被迫流離失所（EN）[DB/OL].英國發展研究所（IDS），2020-07-22.https：//h5.drcnet.com.cn/docview.aspx？version=ydyl&docid=5912858&leafid=22571&chnid=5714.

[2]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西亞北非地區國家對疫情的應對[DB/OL].http：//www.oecd.org/coronavirus/policy-responses/covid-19-crisis-response-in-mena-countries-4b366396.

[3]難民國際.新冠疫情對難民的經濟融合的影響[DB/OL].https：//www.refugeesinternational.org/reports/2020/7/6/locked-down-and-left-behind-the-impact-of-covid-19-on-refugees-economic-inclusion.

[4]聯合國難民署.新冠疫情對阿拉伯地區移民和難民的影響[DB/OL].https：//www.un.org/sites/un2.un.org/files/sg_policy_brief_covid19_and_arab_states_english_version_july_2020.pdf.

[5]國際移民組織.聯合國難民署宣布暫停難民重新安置[DB/OL].https：//www.iom.int/news/iom-unhcr-announce-temporary-suspension-resettlement-travel-refugees.

[6]聯合國難民署.緊急呼吁：難民署應急響應計劃[DB/OL].http：//reporting.unhcr.org/sites/default/files/COVID19%20appeal%20-%20REREVISED%20-%2011%20May%202020.pdf.

作者簡介：李倩（1985—），女，漢族，云南昆明人，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中東問題、難民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