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是世界上一切藝術最根本的特質。戲曲之美,是中華民族精神世界的藝術流淌,是中華民族精神力量的民間體現,是中華民族精神追求的曲折展示。眾所周知,戲曲表演美學原則所遵循的規律,是要求以心靈為主宰,化合萬物,使精神與物質達到完美統一。通俗來說,戲曲舞臺上的人物表演,無須“按部就班,完全復制”,而是要將其人物內在涵義表達出來。本文通過分析《霸王別姬》中的立象盡意、《貴妃醉酒》中的意境表達以及京劇《三岔口》虛實論表達,來闡述戲曲表演應遵循的美學原則。
關鍵詞:意象論 意境論 虛實論
一、《霸王別姬》中的立象盡意
首先,筆者想要從舞臺上的表演節奏這方面來講,舞臺上的表演節奏,是戲曲表演美學原則的表達手段之一,它不同于其他藝術表演美學原則。[1]例如我們常說的京劇《霸王別姬》中,虞姬與項羽別離的一場,虞姬舞完劍準備自刎的時候,她的內心是憂愁、是難過,但是,因為愛項王,這一切都被拋之腦后,她的全身心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能拖累大王,她要救大王,他要讓大王東山再起。在舞臺呈現這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兵將們的慌亂、大王的手足無措,而楚歌的四面環繞,無一不是在加快事態的惡化,盡管項王不想讓虞姬死,盡管虞姬的內心深處不想離開大王,但是,在這層層包圍的情況下,他還是沒能守住虞姬,而這上面所說的,都屬于“意象表達”里的“意”,也就是在填充這個“人物框架”,從字面理解,必須先有“意”才能有后面的“象”,若是沒有,那后面再怎么華麗,這個人物也是不成立的,也就是說,人物內心的豐富活動要用戲曲里特定的程式化展現出來,才是遵循了戲曲表演美學原則,才是區別于其他藝術表演的美學原則。在這方面表演上,虞姬死時的悲情,大王的化悲痛為力量,使之成為鮮明的對比,張弛有力,梅蘭芳先生在排演時,對于虞姬這個人物性格特點做過深刻的分析,他認為,虞姬有著雙重身份,她既是霸王的謀臣,又是愛妃,“面羽則喜,背羽則悲。”舞臺上,虞姬在面對霸王時的強顏歡笑,在背著霸王時,又是憂愁悲傷,凸顯了其格外沉重的心情。這種舞臺呈現產生了很好的舞臺效果,觀眾坐在臺下之所以看得津津有味,是因為演員的表演有吸引力,是因為演員的節奏在規定情境之內,觀眾有充分的理由被說服(這是其一,吸引觀眾的是人物塑造,從人物塑造方面深入觀眾的心)。試想如果虞姬一直優柔寡斷、不下決心,那臺下的觀眾將會是怎樣的感受?又試想大王如果在看到虞姬死后一直哭哭啼啼,那這段表演的節奏,是不是要整段垮下去?大段的抒情反而會適得其反,因為演員沒有合理塑造人物,只是在想當然地去“嘶吼”,可這不是一個演員該做的,演員需要從人物角色出發,在人物的基礎上去思考是否應該這樣做。
梅先生在塑造虞姬這個人物的時候,就是在遵循戲曲美學原則的基礎上去創作的,他并沒有把現實中的人物直接搬到舞臺上,而是以生活中的人物為原型,從這個人物去提取,這也就是在文章開頭所說的“立意盡象”,無須舉體皆似。在這整段的“舞劍”表演中,其實就是虞姬的內心外化,那是屬于虞姬的“內心地圖”,虞姬的感情發泄與劇情發展緊密地連接在一起,讓我們看到了她時而慌張、時而悲傷、時而想到生死離別,那悲痛無奈,直到最后悲壯自刎,達到全戲的高潮……這些程式化動作與人物內心是環環相扣的,那么這樣的表達,也就是戲曲里的“程式歌舞意象化”,不是為了美而美,為了傷而傷,而是二者相輔相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不像話劇純粹的“意”批判現實主義,也不像舞劇純粹的“象”只展示肢體的美,而是將二者融合,既有“意”也有“象”。在戲曲舞臺上,我們想將這種“美學原則”展現出來讓觀眾去感受,也絕不是單一的、片面的,而是多元的、多方面的。觀眾不僅可以看到戲曲獨有的程式化表演,更可以從中感受到故事的思想內涵,正如老話常說的那樣,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二、《貴妃醉酒》中的意境表達
怎樣的理解,怎樣的表演,可以去詮釋中國美學中戲曲表演美學原則,這也是創作者需要思考的一個問題。中國戲曲程式化表演既有間離,又要求有傳神的幻覺感。那么在這方面,筆者想要舉的例子是《貴妃醉酒》這出戲中的楊玉環。楊玉環用戲曲獨有的程式化表演手段,呈現了如癡如醉的舞臺畫面感,例如貴妃在醉酒后的聞花。梅先生在思考劇中人物的合理性時,選擇了“臥魚”這個技巧動作,來展現女性的柔美以及“與花合為一體的娘娘”,這樣的編創并沒有脫離情節,它是秉著“美中有戲,戲中有美”的意境化表達理念,兩次的“臥魚”攀花而嗅,層次感不一樣,既符合了人物特點,也展現了戲曲的程式化動作,立在舞臺上時,便是讓觀眾賞心悅目,不是真的把唱詞中“五彩繽紛的御花園”搬到舞臺上,而是透過演員的表演,讓觀眾去感受花園中美輪美奐之景象。在這期間,觀眾可以分別從演員動作、唱詞、曲調感受到楊玉環這個角色的飽滿感,從期盼到失望,再到怨恨等情緒、情感,梅蘭芳先生當時在處理這個角色時,也很注重適度原則,一個“醉酒”的娘娘,演過了的話,便變得輕浮了。
中國戲曲的本質是抒情性的,是一種重在抒情,也長于抒情的戲劇。而對于當下戲曲舞臺,很多時候,創作者不能掌握好那個“度”,往往失去了戲曲美的形態所在,從某種程度上破壞了戲曲美學原則,它讓戲曲獨有的含蓄之美、東方之美、意境化表達,變得更加直白、簡單、不飽滿。當下常說的“守正創新”,首先要做到“守正”二字,不可“胡來”,譬如把舞臺上“塞得滿滿當當”,再或者變成寫實化的表達,沒有留給表演足夠的空間,所以說,戲曲舞臺上的創新,要懂得三思而后行。梅蘭芳先生在他的書籍里,也曾提過創新,關于創新時的種種思考,關于“移步不換形”的創新理論點,[1]那絕不是一朝一夕,說創新就創新的,是需要時間的沉淀,需要不斷地磨煉,我們現在看到的天女散花長綢舞、霸王別姬劍舞、廉錦楓刺蚌舞等,都是老一輩的藝術家,從生活中高度提煉、凝聚而成的,經得起理論的推敲。這些創新,都是符合戲曲表演規律,符合我們常聽的戲曲舞臺“無歌不舞”,符合王國維先生所說的“戲曲以歌舞演故事”。由此可見,必須知道何為創新、何為繼承,要做到舊中有新,新中有根。
三、京劇《三岔口》虛實論表達
例如,京劇《三岔口》中兩位男演員的“摸黑開打”,在排演時,演員們會去追求所謂的真實性,但是,絕不會以此來束縛自己,如果追求真實性,那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兩個人影,如此便也吸引不到觀眾了。創作者選擇用戲曲里特有的假定性表演程式,向觀眾展現這段故事情節,舞臺上也沒有多余的道具與布景,干干凈凈,沒有“喧賓奪主”,觀眾所感受到的內容,是通過演員的程式化表現形式來呈現的。令人印象比較深的、比較有趣的一個場景,是二者在打斗時,一刀掠過對方的鼻尖上,既驚險,又不損一根汗毛,這種省略氣氛換來扣人心弦的表演方法,深入觀眾之心。[2]
另外,戲曲舞臺上的表演美學原則,還有一個較為重要的點,那便是觀演關系,這或許是一種“心照不宣”,觀眾知道舞臺上的一切是假的,但觀眾通過演員的表演,愿意相信,愿意讓自己進入規定情境,愿意讓自己跟著舞臺上的一舉一動所變化,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例如戲曲里的“趟馬”,方寸大的舞臺,展現無限的空間之事,觀眾就能明白,這是在趕路且這條路“不近”。反之,如果把舞臺純“寫實化”,那就不叫舞臺了,那是在路邊看“現實”。藝術雖源于生活,但也高于生活,是需要精煉式的提取的,總不能故事情節要表現“三公里”的路,舞臺就真的呈現那么大的地方,那就不叫表演了,那叫模仿再現。而觀眾看了,也并不覺著有什么觸動,反倒是這樣的“意象性”表達,讓觀眾去感受一些“額外的東西”,能夠給予觀眾、演員一定的自由性。[3]
戲曲舞臺上的虛擬性表達,是戲曲舞臺表演三大特性里極為重要的一點。在時代的迅速發展過程中,要明白,戲曲舞臺上,表演的本質應該是怎樣的,切記不可盲目跟風,不可打著“創新的名號”去破壞戲曲自身原有的本質。著名教育家顧隨先生認為,“好詩是復雜的統一,矛盾的調和。”作為研究者,要明白這句話的深意與含義,用發散性思維去思考一件事情的本質,而不是簡單地理解一個表面,用“新穎”的表演模式去“貼合”觀眾、吸引觀眾,這是以偏概全的,是不足以立在舞臺上的,真正的藝術作品,不是單純地想獲得“觀眾的掌聲”,這樣就偏離了戲曲該有的軌道,那對戲曲的傳承與發展,一定是一個極具破壞力的損害,所以,作為一名戲曲文藝工作者,要靜下心來、慢慢鉆研,做好“承上啟下”,讓戲曲的發展越來越好。
四、結語
總而言之,我們應該明白,戲曲舞臺上戲曲表演美學原則的“基本定義”以及“基本實施”,要明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明白所謂的“詩意化”表達,是一種空靈美、是一種意象美。在展現時,我們要遵循原則,但不可讓原則成為枷鎖,不可墨守成規,也不可武斷、片面地遺棄。戲曲是一門舞臺藝術,舞臺藝術的特點一定是要面向觀眾,兩者相互作用,但是,要懂得適度原則,而不是一味地向觀眾貼合賣好。研究者要讓自己沉淀下來,去感悟其中的道理,去消化這其中的奧妙,從而更好地展現戲曲與其他藝術不同的表演美學原則,與其他不同的“立象盡意”式的表達。
參考文獻:
[1]梅蘭芳.舞臺生活四十年:梅蘭芳回憶錄[M].北京:東方出版社,2017.
[2]阿甲.戲曲表演規律再探[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0.
[3]傅謹.中國戲劇藝術論[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6.
(作者簡介:汝鑫淼,女,碩士研究生在讀,中國戲曲學院,研究方向:戲曲導演)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