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霖
(懷化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 懷化 418008)
《守望》是懷化作家江月衛最新出版的扶貧題材小說,他以自己的扶貧經歷為基礎,書寫在黨的精準扶貧政策下,天井寨的貧困戶們學會創業擺脫貧困的故事。作為一部主旋律小說,作者并未將之處理得僵硬呆板,而是通過注入“民間”因素,使這部小說增添了內在的敘事活力,成為一部有著政治經濟學價值的文本。這里的“民間”借助美國人類學家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的“大小傳統”理論與陳思和的解釋,將之理解為“國家權力不能完全控制,或者控制力相對薄弱”的區域(尤其是農村)文化傳統,其表現為由儀式、風俗、信仰以及漫射其中的倫理觀念所構成的體系。這套體系與國家正統權力的關系是復雜的,兩者呈現為控制與反控制、利用與被利用的關系,即民間雖無法游離于國家權力之外,但國家權力的下達和實行有時又需要借助民間內部的體系運作,這就導致民間作為國家權力的客體,在這種利用與合作中生產出一定的主體性。
對國家與民間這種運動過程的描述是現代鄉土小說的重要寫作傳統之一,其成為建構20世紀鄉土中國的主要維度,也為新世紀的鄉土書寫者所繼承,這種繼承在《守望》中很明顯。這部小說將精準扶貧這種由國家自上而下進行的政治實踐放置在侗族鄉村人倫關系中,每一次重要的事件和活動都充分利用侗族鄉村的倫理觀念,建構起一種內在的欲望動力學,從而讓社會變革以鄉村的社會傳統可以接納的形態出現,使鄉村獲得政治實踐的主體性,煥發出巨大的生命活力。那么這種利用是怎樣發生的,構成了怎樣的內在敘事邏輯,如何生成小說的主題從而呈現意義,接下來做詳細的分析。
小說在敘事結構上的最重要特征,就是以張天益這個“外來者”進入天井寨領導精準扶貧開篇,描寫他動員組織村民實現脫貧的全過程?!巴鈦碚摺钡纳矸菰O定,決定了張天益與天井寨的天然隔膜,這使他要把“政策”“文件”貫徹到天井寨里去變得困難,加之之前扶貧政策實施過程中的種種不如意——原村支書唐偉國存在的經濟問題,這種困難便翻了幾倍。掛在他門口的毒鼠強便是不受歡迎的外來者的處境隱喻。這使得張天益要召開一場達到人數的貧困戶投票會都變得不可能。而投票會最后得以成功進行,歸功于廣播里結尾的那句話“不去會后悔”,它與張天益鼓囊囊的包一起帶給村民強烈的心理暗示,表明了他們對金錢的渴求。村民把投票會誤作分錢會的心理錯置既是張天益打開工作場面的前奏,又是他繼續推進工作的依歸。因為村民對如何瓜分子虛烏有的二十萬扶貧款的討論顯示,張天益已將利益優先和好處均沾的民間經濟倫理運用自如。
在接下來的養豬扶貧事業中,豬價下跌引發養豬危機,張天益創辦專業合作社養豬場,通過自己入股、村民母豬入股方式度過資金危機,借助福蛋養野豬的思路打開局面,實現天井寨村民的共同富裕。這與他在朋友圈幫賣天井寨的土特產一樣,都是將追求實效的民間經濟倫理與國家政策相結合,實現政策的在地化和落地化。換言之,如果在政策實施中不能契合民間經濟倫理的內在要求,政策就會被架空,這是民間對國家權力隱秘的反抗方式。
同時張天益對民間經濟倫理的熟練運用也有利于鄉村利益共同體的形成。小說中村民上訪保張事件能深刻顯示一旦鄉村的利益共同體形成,它的堅固性和行動力是如何強大。張天益被紀委盯上是因為他觸犯了國家干部不能經商辦企業的規定,而張之所以這么做,是想幫村民度過養豬的危機。法律跟人情總是存在罅隙。對天井寨的村民來說,張天益的經商行為具有絕對的正當性。他們集體上訪抗議的理由有三:他是個好干部,為我們做實事;他帶我們搞養豬場,老百姓確實得了實惠;他不當經理,公司就會垮,我們就會血本無歸。這三個理由既有對張天益的道德評價,更有承載這種道德評價的經濟考量,而后者表現得更為明顯,貫穿在三條理由之中。由于村民們的誓死力保,張天益沒有受到處罰。村民上訪事件表明:國家政治在鄉村的實踐者必須兼具道德建樹和經濟運籌能力,對政策的實踐必須契合民間的經濟倫理,張天益式的人物是國家權力下沉到地方的保證。
在中國現代政治的動員—改造結構中,民間經濟倫理的優先性不只是小說《守望》政治敘事的核心要素,而且還是20世紀20年代以來中國鄉村政治革命實踐的歷史呈現。從北伐時期共產黨在鄉村進行的“打土豪,分田地”,到30、40年代在蘇區和解放區所進行的土改,再到建國后農村的合作化運動,無不首先著眼于農民經濟利益的謀取和物質生活條件的改善。反映這一歷史的文學如“土改小說”和敘述“農業合作化運動”的文學都真實地再現了政治的動員與改造中民間經濟倫理的運用及作用。
賀桂梅曾指出:“社會主義中國在農村展開的土地改革和合作化運動,如何與這一空間歷史傳統形成具體的對話關系,其關鍵往往在描述農民如何獲得‘革命意識’。這或者是丁玲式的農民‘翻身做主人’的主體意識的獲得,或者是趙樹理式基于鄉村社會的現實利益訴求而參與到合作化運動中的革命功利主義,或者是柳青式用社會主義共同富裕取代農民個體狹隘的‘創業’意識的過程……”[1]。賀桂梅概括出的“翻身做主人”“革命功利主義”與“共同富裕”實際皆為中國民間經濟倫理的表征。農民“革命意識”的獲得與鄉村社會的現實功利緊密相關,因此也就不奇怪《暴風驟雨》中的郭全海在大伙兒分馬的時刻進行對黨恩情的宣傳,《創業史》中梁生寶搞互助組成功的法寶是帶領大伙兒多打糧食,如同小說中梁生寶說的“啊呀!這形式上是種地、跑山,這實質上是革命嘛!”在柳青看來,如果合作化運動不能提高農民的生活水平,它就失去了實踐的意義,因此《創業史》中的農村社會主義革命自然圍繞買好稻種、科學育秧、深耕密植、活躍借貸、進山割竹等經濟行動展開,用互助組的糧食增產與資金困難解決來體現以公有制為核心的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從而使“‘社會主義’獲得了相應的政治經濟學動力形態”[2]。由此可見,從《暴風驟雨》到《創業史》,再到新世紀以來的《守望》等小說,有關鄉村的政治實踐和敘事中,作為政治外化的經濟活動始終處于中心地帶,從而形成文本特有的情節邏輯饑餓敘事傳統,驗證著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勝利。
李紅光在小說中不是很起眼的人物,但在中國鄉村的政治實踐中卻是必不可少的人物,因為他最懂得鄉村社會的內在邏輯,尤其是民間的交往倫理,這種倫理是由一整套的儀式、觀念和風俗組成,所以在張天益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李紅光就會出馬并且百戰百勝。他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順應交往倫理法則,因勢利導。順應的第一步就是喝酒,喝酒不僅是李紅光的生活方式,也是他的工作方式。在侗族社會,喝不喝酒是衡量人際關系是否值得建立的前提,“你到我家來,你不喝酒就看不起人”“不喝酒解決不了問題”,不喝酒意味著不僅無法獲得對方的信任,也無法獲得一致的價值認同。李紅光正是靠喝酒建立起和諧的人際關系,并以此為基礎,借助村民的信仰去排解糾紛,被村民稱呼為李菩薩。如趙鐵男不肯搬遷牛欄豬圈影響公路改造,他抓住趙鐵男迷信風水與命理的弱點,憑借自己通曉五行之說的優勢,用令人信服的解釋讓趙鐵男毫不猶豫地挪了地方。有村民起爭吵雙方各執一詞,難以判斷,但又沒上升到法律層面,干脆叫他們去菩薩面前賭咒發誓,讓菩薩做判斷,這種方式是傳統侗族社會解決糾紛的一種,看上去有點荒謬,但因為它是建立在對神靈的敬畏上,所以還是有效的。
村民對李紅光的高度認同是小說中很值得玩味的事件。有一處寫市紀委監委來天井寨打聽工作隊的情況,發生了以下一段較長的對話:
市紀委監委的問,你們怎么叫他李菩薩?是不是他天天待在學校里,像菩薩一樣不肯動?
沒有!沒有!來扶貧都是菩薩心腸,為我們村子里做好事,老百姓這么喊他們。
市紀委監委的問,你們講合扣又怎么個合扣法?
他又不講大道理,處理的那些事,合我們農村人的意,好多糾紛都是李菩薩處理的咧,大家都服他。
市紀委監委的說,你講具體點。
比如,村子里懷疑哪個偷了東西扯皮,要他解決,他要人家拿柱香到廟上去賭咒。我們這地方的人,最怕的就是在菩薩面前講假話。這一賭咒就現了形啵,問題就得到了解決。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他還會看風水,村子里哪家有什么事他幫看看朝向,還幫看看黃道吉日。他和老百姓的關系好咧,今天這家喊他喝酒,明天那家喊他吃飯,每次去百姓家里他總是提兩瓶酒,很客氣哩。
市紀委監委的問,你對李菩薩喝酒怎么看?
在我們農村喝酒很正常啊,無煙不問路,無酒不成禮,不喝酒沒話講,和老百姓搞不到一塊。
市紀委監委的說,有政策規定,國家工作人員工作時間不準喝酒,你們曉得啵?
我們又不是國家工作人員,什么時候都可以喝。
市紀委監委的說,李菩薩是國家工作人員,不能喝。
到了農村就得入鄉隨俗,要想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就得喝酒,不喝酒事情就不好辦。我們農村有句老話叫“牌越打越遠,酒越喝越近”,很多事情就是在酒桌上搞定的。在我們農村不喝酒怎么解決問題呢?
市紀委監委的問,李紅光在你們村里喝酒有沒有影響?
沒什么影響啊,在咱們農村哪個不喝酒?哪家沒酒喝?你到我家來,你不喝酒就是看不起人。老話講“只有千日工,沒有千日酒”,遇上有酒,就喝兩杯唄!哦,對了,你們大老遠來,中飯安排了不?要不到我家喝一盅去?
市紀委監委的搖頭說,不不不,工作時間不能喝酒[3]。
之所以引用這么長的原文,目的在于還原鄉村政治的實施語境,這種語境與國家對鄉村政治的實踐要求是有抵牾的,表現為工作時間不喝酒和不喝酒怎么解決問題之間的矛盾。前者是來自于官方的規訓,后者是民間諳熟的規則。而后者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它并不容易受到前者的鉗制,如同上述對話中農民說的“我們又不是國家工作人員,什么時候都可以喝”。正因如此,鄉村政治的推行和實踐者必須服膺于民間的規則,喝酒、看風水、懂風俗等都是服膺的體現,否則鄉村政治實踐很難成功。但這必然也導致李紅光們的尷尬處境,作為被官方規訓和民間規則爭奪的人物,對任何一方的選擇都會招致另一方的挫敗。李紅光因為工作時間喝酒受到黨內警告處分,從而最終喪失了工作的積極性。這一人物身上的悲情色彩顯示政治上層制度的刻板與無力。在政治的動員——改造中,民間的交往倫理是潛伏其中的另一支重要的建設性力量,它必須得到上層政治的重視與尊重。
不過侗族社會這種人際交往倫理的親密性固然可以盡快消除外來干部與村民的隔閡,但也容易在社會內部產生交往的無邊界。小說用夸張的手法描寫了天井寨辦酒賀新這種風氣的濃厚,以及它帶給人的沉重負擔。張天益對此進行了干預,但這種干預并不是法律層面的,他只能通過天井寨的村民對自身交往倫理的主動調整達成。新村規民約就是來自政策層面的有限懲戒(因為只能懲罰唐偉國和荷花)和村民的自覺(退禮錢)相調和的產物。這顯示了在天井寨這樣的侗族地區,由于歷史上長期實施的是民族自治,所以社會內部有著自我糾錯與平衡的功能。這種功能有助于張天益這樣的外來者更好地進行政治實踐??傊?,不管是李紅光還是張天益,扶貧工作的開展總是盡可能地與侗族社會的人際交往倫理保持同步,并借這種倫理的力量推動政策步步深入。
這里的民間精神倫理指的是民間的權威性資源,以及這種資源所產生的精神效應。侗族之所以能實現長期的民族自治,既與前面所述的交往倫理有關,也與這種精神倫理有關。侗族社會的權威性資源主要為頭人(寨佬)與款約,前者為人事,后者為法律,前者并非后者的制定者,兩者之間是實踐和被實踐的關系。延伸來說,侗族的社會結構是以這兩樣為基礎建立起來的。歷史以來,侗族社會始終注重權威性資源的尋求與擁有。在該民族古老的古歌、史詩、歌謠、舞蹈等藝術形式中,以薩為核心的神靈體系是侗族人類之初的權威性資源所在,她至高無上,處在世界的中心,協調著人類的活動。隨著侗族歷史的發展與祖先世系的演進,侗族社會卡里斯瑪人物出現,即帶領族人開疆辟土抵御危害的英雄,如傳說中的王素和歷史故事中的杏妮、吳勉等,他們成為侗族社會的領袖型人物,往往扮演頭人(寨佬)的角色,依靠款和款約將族人聚攏在一起。這種權威性資源無所不在且無時不在的配置形成侗族人的“中心意識”,即尋求權力的集中與代表物。侗族是一個注重“中心意識”的民族,不管在它的社會結構還是各種藝術形式里,它總是有一個核心,圍繞核心進行平面上的排列組合,形成太陽型的社會結構。
同時侗族社會的權威性資源并不會形成侗族社會的威權,它不會造成集團內部成員的壓迫,原因首先在于其與成員在文化和信仰上的一致性,從而形成對一個統一的社會秩序結構的認同。其次以“投草標”的形式限制頭人的權力。在古代侗族社會,每遇到族中大事,都需投草標,一為贊成,一為反對,經過辯論后投草標,草標用一尺左右的稻草做成,以雙方草標多寡評判結果,一旦形成決議,交頭人或款首執行,任何人不得違反[4]。侗族社會權威性資源的配置方式使得社會成員的個體認同在受限有序的集權體制下被反向塑造與強化,從而形成侗族超穩定的社會結構,同時又具有較強的凝聚力和合群性,產生民族的文化自信與“我即我們”的集體道德自覺。這種集體道德自覺一旦產生,就會使得成員富有奉獻與犧牲精神,產生侗族社會源遠流長的公益慈善傳統。在侗族的日常生活中,修橋修路修建鼓樓等,凡是屬于公共事務的部分,所有的村民都會出錢出力共同完成,無須任何強迫,也不存在推諉。
侗族民間的這種精神倫理一直在侗寨延續下來?!妒赝分械恼斜闶嵌弊迳鐣駛惱淼捏w現物。文中他出現的次數不多,但都在關鍵的場合。一是帶村民去市里上訪保張天益;二是動員村民去修通往風箱口的路;三是號召村民嚴冬鋪電線。這幾件事都關乎天井寨村民的生計與未來以及扶貧的成功與失敗。寨佬作為侗族社會的權威,他是大家選出來的,并不擁有單獨處置任何村民的權力,他所擁有的權力是公權力,是全體村民給予的,代表的是大家的意志。因此他的作用主要在于對村民的精神統攝。這種精神的感召與激勵可以最有效地激發族人的熱情與斗志,為本族的利益奮不顧身。上述寨佬領導村民進行的幾項行動都是困難重重,有著相當大的阻力。如上訪保張天益事件中,他們面對的是法理公權與私人情感的博弈,在現代社會中,前者具有不證自明的合理性,但天井寨的村民在寨佬的帶領下獲得博弈的勝利。
小說中體現得同樣明顯的還有天井寨的村民在修路與通電過程中的踴躍,當政府無法徹底解決問題時,留在家里的村民不必說,外地打工而不能歸家的村民紛紛捐款,通過各種方式來參與完成屬于天井寨的大事。這是侗族社會公益傳統的外化,出錢出力既是為他也是為己。雖然給風箱口修路通電有著謀求經濟的需要,但在全寨人的付出后面仍然有著侗族社會精神倫理的支撐。這種居于社會隱性層面的民間精神倫理在國家的政治實踐中擁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在國家權力下沉不到的地方,民間精神倫理進行填補,從而維持鄉村社會的良性運轉。同時精神倫理越鮮明的鄉村社會,就越能產生引導鄉村的精神性人物,如小說中的福蛋。當天井寨的寨佬老去時,福蛋便替代他成為新的寨佬,成為新的歷史條件下帶領村民創造新的歷史與生活的引導性人物。由此看來國家在鄉村的政治實踐過程中如何巧妙利用民間的精神倫理是一個富有意義的話題。
基層干部出身且有著扶貧經驗的江月衛熟諳鄉村社會的人事風習和精神心理,作為侗家子弟的他更是以天井寨為切口將侗族文化的深層因子楔入進去,從而使嚴肅的主旋律色彩鮮明的政治書寫與活潑生動的“民間”因素相結合,有機地引發了對現時代官方與民間、中央與地方、政治與人情等辯證關系的思考。換言之,“民間”因素的選擇與呈現是作者勇于直面當下中國鄉村社會政治改革的結果,其中隱含著溫和的省察、建議與批判,同時也形成了自身古樸有趣的藝術風格。事實上,在中國現代以來的鄉土小說創作中,“民間”因素始終是文本內部的重要組成,并成為區分作家風格的重要標尺,可以開出的名單很長,如沈從文、彭慶煌、廢名、丁玲、周立波、趙樹理、柳青、路遙、賈平凹、汪曾祺、林斤瀾……等。賀桂梅在《書寫“中國氣派”———當代文學與民族形式建構》一書中,將1939—1942發生在延安、香港、昆明、重慶等地文藝界有關民族形式的大爭論作為當代文學的起點,并討論當代文學的“當代性”問題,鮮明地指出:“‘民族形式’作為問題的提出,極大地改變了中國現代文學的形態。這種新形態的文學正是‘當代文學’,民族形式問題也因此不僅僅是事件性存在,而成為1940—1970中國文學的基本訴求”[5]。她所探討的“民族形式”與本文探討的“民間”因素是同質的,包括民族民間地方所長期形成的傳統、習慣、記憶與情感結構。其實賀桂梅所闡釋的“民族形式”建構不僅僅是1940—1970中國文學的基本訴求,也是當下鄉土文學所延續的傳統,這正是本文探討《守望》政治敘事與民間倫理的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