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學歷真的那么重要嗎

貝小戎

某985高校的本科生，獲得了保送北大的資格，然后去選導師，看到北大一些博導本科讀的是某某學院，說瞬間不想跟了、北大師資差。

我們經(jīng)常聽到有些名校本科生鄙視其他地方考過來的研究生，覺得自己才根正苗紅，本科教育更重要。少林寺弟子強過其他寺院的方丈？其實可能相反，外地本科生要更有天賦、更努力、更有追求，才會去考名校的研究生。你在名校本科時成績好，而我們都知道本科畢業(yè)是怎么回事，嚴進寬出。名校通過多年努力，積累了師資，這個過程可能比較長，有一定的慣性，到外界知曉它的名氣時，它可能已經(jīng)在走下坡路了，驕傲自大，坐吃山空。地方院校可能反而更努力地提升自己，更有奮發(fā)圖強的精神。名校就像大城市一樣，需要外地向它輸入新鮮血液，于是湘潭大學的碩士才成了北大的博導。

一些人本科時讀的普通院校，然后考研時考入名校，這可以說是一種逆轉(zhuǎn)，最后以弱勝強。《紐約客》記者格拉德威爾在《逆轉(zhuǎn)》一書中說，占優(yōu)勢的一方因為太依賴于既有的優(yōu)勢，往往對環(huán)境的變化后知后覺，這給了劣勢者逆襲的機會。當條件達到時，劣勢一方會迅速占領新的優(yōu)勢，而原有的優(yōu)勢者因為沉沒成本，對新的方向跟進力度不足，最終會被劣勢方淘汰出局。

這位同學如果去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選導師，可能還看不上愛因斯坦呢。愛因斯坦1896年10月考入蘇黎世聯(lián)邦工學院，這是一所技術師范學院，名氣不如附近的蘇黎世大學以及日內(nèi)瓦和巴塞爾的大學，直到1911年才有資格授予博士學位。

愛因斯坦說，他的老師韋伯講授熱學的技巧高超而嫻熟，另一位物理教授讓·佩爾內(nèi)，負責愛因斯坦的實驗課和物理實習。在佩爾內(nèi)開設的物理實驗入門課上，他給了愛因斯坦最低分1分。在聯(lián)邦工學院的四年學習中，愛因斯坦所有的理論物理課程都得了5分（滿分為6分），而大部分數(shù)學課，特別是幾何學，都只得了4分。

名校的學生之所以優(yōu)秀，往往不是因為老師的栽培，而是他們本身天資就高，學校又能提供各種硬件、有更多的學術交流活動。著名哲學家李澤厚著有《美的歷程》《中國古代思想史論》等書，他說他讀北大的時候不怎么去上課，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在圖書館看書。

《愛因斯坦傳》中說，瑞士聯(lián)邦工學院的許多課程似乎有些陳舊，愛因斯坦和朋友們開始自行研讀最新的理論。“我經(jīng)常逃課，在家里懷著神圣的熱忱研究理論物理學大師的杰作。”他回憶說。這些在業(yè)余時間閱讀的內(nèi)容包括基爾霍夫的輻射理論、亥姆霍茲的熱力學理論、赫茲的電磁理論、玻爾茲曼的統(tǒng)計力學等。

哈佛大學教授桑德爾在《精英的傲慢》一書中說，瞧不起文憑低的人是一種被過度容忍的偏見，導致很多人吹噓自己的文憑。1987年，拜登第一次參加總統(tǒng)競選時，一位選民問他上的是哪所法學院，他吹噓說：“我是靠全額獎學金上的法學院，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畢業(yè)時拿到了三個本科學位和165個學分。”事后核查發(fā)現(xiàn)，他的成績在班上墊底，只獲得了一個本科學位。

985本科生是從高三學生中擇優(yōu)錄取的。桑德爾說，即使是最聰明的招生人員也無法精確地評估18歲的學生最終會做出哪些杰出的貢獻，無論學術上的還是其他方面的。也許在很小的時候能發(fā)現(xiàn)一個數(shù)學天才，但一般來說，甄別天賦是更復雜、更難以預測的事情。

想一想，要評估才能和技能是多么困難。諾蘭·萊恩是棒球歷史上最偉大的投手之一，在第一輪投票中就入選棒球名人堂。他在18歲的時候參加棒球選秀，直到第12輪才有球隊簽下他。在球隊選中他之前，球隊選擇了其他294名看起來更有前途的球員。湯姆·布雷迪是橄欖球歷史上最偉大的四分衛(wèi)之一，到第199順位才有球隊選他。即使是像投棒球或橄欖球這樣的有限天賦也很難準確預測，該有多愚蠢，才會認為能夠預測其他對社會或未來某個領域產(chǎn)生廣泛而重大影響的能力。

有的人本科沒有考上名校，可能因為他們是大器晚成型。美國作家格拉德威爾說，關于天才，一般人總認為與“早成”密不可分——我們總覺得，真正的創(chuàng)意，必須基于年輕人的清新與奔放。奧遜·威爾斯的杰作《公民凱恩》問世時，他才25歲；赫爾曼·梅爾維爾32歲完成的巨著《白鯨記》，是他從20多歲時開始寫的；莫扎特21歲便完成了他劃時代的《降E大調(diào)第九鋼琴協(xié)奏曲》。但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是在其49歲時出版，而《魯濱孫漂流記》是丹尼爾·笛福在58歲那年寫成的。

畢加索20多歲完成的作品，價格是其60多歲完成的作品的4倍；然而塞尚恰好相反，他60多歲創(chuàng)作的繪畫作品，價格是其年輕時創(chuàng)作的作品的15倍。年輕人的清新、活力與沖勁，沒給塞尚帶來什么，他屬于大器晚成。天才如畢加索，他們一切都從“觀念”出發(fā)，而且有清楚的念頭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接著便是執(zhí)行。大器晚成者的方法剛好相反，他們比較喜歡采用實驗法。

本科讀的名校，只能說明你高中時很優(yōu)秀。本科讀的普通院校，可能是因為少年時期還沒有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然后一朝醒悟，畢業(yè)時奮起直追。有的人甚至到了中年還跨專業(yè)、開始學一門新的技能，最終成為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