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視域下的天水酒歌探析

天水酒歌是流行于甘肅省天水市的一種小調歌曲，屬漢民族民間歌曲類。天水位于甘肅東南部，毗鄰關中平原，是關中平原城市群重要節點城市，關中——天水經濟區核心城市。據傳說是伏羲和女媧誕生地，華夏文明的重要發祥地之一，素有“羲皇故里”之稱。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孕育了伏羲文化、先秦文化等多元文化。因而酒歌文化非常悠久、獨特。天水酒歌是將天水地區原生民歌和其他地區歌舞小調等相融合的一種獨具地域特色的酒令歌，它以小調的藝術形式至今仍活躍于天水人民的生活中，更是閑暇時間娛樂的主要方式，本文擬從禮儀文化的視域探析一下天水酒歌的歷史淵源、藝術特征以及其所涵蓋的文化內涵。

一、天水酒歌的源起

天水酒歌是經過漫長的歷史演變而來的，主要用于天水地區的傳統節日、婚喪嫁娶、祭祀等活動中。在平時的休閑時候人們也會演唱酒歌來增加彼此之間的情感友誼，在天水地區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無酒不成宴，無歌不成席”，在宴席中配以酒歌伴唱、交流情感早已成為天水地區人民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天水酒歌含蘊著天水人樸素的情感和真摯的靈魂。天水酒歌歷史較為悠久，源于夏商周時期的宮廷樂，后來隨著社會的發展、民間音樂的不斷壯大，酒歌開始流傳于民間。在唐宋時期，社會發展比較穩定，人們的思想也較為活躍，這一時期人們在重大的節慶、婚喪嫁娶等方面普遍使用酒歌，來起到烘托情緒渲染氣氛的作用，同時酒歌沒有固定的唱詞，一般是演唱者根據特定的場合現場即興填詞的，形式比較多樣，內容比較簡潔，具有一定的群眾性，能夠吸引觀眾。[1]

（一）天水酒歌的歷史沿革

1.夏商周時期

根據文獻《戰國策·魏策二》記載，我國在夏商時期就有了酒。后來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釀酒業不斷擴大，飲酒風氣在全國不斷盛行。慢慢的酒不單單成為一種物質生活的需要，也成為一種精神的享受。殷商時期，人們在用酒祭神祭祖的同時，自己也陶醉在酒的滋味中不可自拔。這一時期，人們陶醉在酒的滋味中，成日飲酒作樂，飄飄欲仙。《尚書·酒誥》中稱殷紂王“縱淫佚”“不惟（思）自息乃逸，”甚至到了“厥心疾很，不克畏死”的地步;《史記·殷本紀》也稱他“大（聚）樂戲于沙丘，以酒為池，縣（懸）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以致亡國。后來，周人從殷朝滅亡中得到教訓，改變了殷人的崇神論，使周朝的酒文化走上了較為高雅的道路。

2.魏晉時期

這一時期，雖然說是歷史上比較動亂的一個時期，但同時它也是文化發展比較快的一個時期。出現了許多的文人雅士，他們的思想較為活躍，同時不受當時的社會傳統的影響，愛好飲酒作樂，追求較為高雅的境界。他們在飲酒作樂的時候，邊彈琴邊歌舞，邊飲酒邊賦詩。

3.唐宋時期

到了唐宋時期，由于當時唐詩本身就具有格律化、音樂化的特點，所以唐詩同時又是入樂的歌詞，再加上宋朝的音樂文學以“詞”為主，詞上承于詩，下接于曲，因此這一時期的音樂呈現出規格化的特點，齊言句式、長短句式在這一時期興起。天水釀酒業發展也達到頂峰，隨著釀酒業的興盛，花樣繁多的酒歌酒令也隨之而來，民間把酒令也稱為猜拳，猜拳是民俗文化中比較特殊的一種游戲，是反映智力和協調能力的一種游戲。在古代猜拳是一種較為高雅的活動，各地流行的酒令有上百種，比較盛行的屬于“拇戰”即大拳。

（二）天水酒歌在民俗文化中的體現

佳節聚會時，親朋好友相互走訪你來我往，這時主人與客人必定相互敬酒表示尊敬，在吃飯的時候大家圍坐在一起用酒歌來表達對互相的祝福，歌曲簡潔淳樸，主人用歌聲來表示對客人的歡迎，客人也要用歌聲進行應答，表示對主人家的款待的感謝。演唱歌曲一般是表示團結友愛、抒發真摯情感的，是能夠增進主人與客人之間友好關系的。天水人民向來喜好喝酒，平時閑來無事都會喝上幾杯，以此來達到消除疲勞的效果，節慶聚會或親戚朋友往來更是離不開酒，需要通過飲酒高歌來抒發情感、表示友誼的深厚。

（三）天水酒歌在宗教文化中的體現

在中國的歷史發展長河中，一方面，早期的人類由于生產力水平較低，人類勞動根本不能滿足當時的社會發展需要，因此他們寄希望于神靈，希望得到神靈的庇佑，來乞求風調雨順。另一方面當時的許多社會現象無法用科學來解釋，他們認為這時上蒼作用于人類社會的反應，所以人們就用祭品來祭祀上蒼神靈，剛開始的祭品較為簡單，只是當時的勞動者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后來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前進，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祭品在等級上也有了較大的變化，豬、牛、羊就是在這一時期發展起來的，是祭祀時的最高祭品。在周朝，等級制度較為嚴格，統治者為了加強集權維持國家統治、強化其政治力量，祭祀活動在這一時期達到頂峰，伴以舞蹈和歌曲的祭祀處于社會活動中的統治地位。甘肅天水歷史的發展更為長遠，距今已有7000多年，素有“羲皇故里”之稱，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之一，它的祭祀活動自春秋時期就出現了，祭祀時要獻上祭品并獻以清酒。祭祀分為三個環節：初獻、亞獻、終獻，一般在亞獻時要唱起《敬酒歌》;以歌敬酒，紀念人文始祖，是酒歌處于萌芽狀態在宗教文化中的體現。到現在，每逢初一、十五人們都會聚在一起朝始祖，敬獻祭品。在這時也會演唱酒歌，歌詞大多是祭神的。

二、天水酒歌的音樂形態分析

（一）天水酒歌的唱腔

天水酒歌是流傳于天水地區的民間藝術，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天水酒歌也呈現著豐富多彩的藝術特征，《刮地風》就是其中的一首典型例子，《刮地風》從歷史的角度來說是流傳于其他地區的小調歌曲——甘肅定西，歌曲的曲名與唱詞并沒有實際意義上的聯系，它只是曾經流傳的一個曲牌。

《尕老漢》具有“花兒”的曲調特征，它是曾經盛傳于青海地區的民間花兒，由于天水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其音樂形態也多姿多彩，音樂內容也較為廣泛，體現出音樂元素的多樣性。

（二）天水酒歌的唱詞

天水酒歌相當于其他酒歌而言，獨特之處還在于酒歌常采用上下句形式，一問一答，有齊言句式的，如《五對花》男：我唱我的正，誰人對我正，什么花開花正月正？女：你唱你的正，奴家對你正，迎春花開綻正月正！句式長短一樣，結構規整。也有長短句式的，如《五子登科》甲：拳呀你輸了，酒呀我喝了，乙：三星高照你來喝。長短不一，曲調較為流暢，結構比較規整。

（三）天水酒歌的演唱形式

在酒歌演唱時，普遍以說唱、歌唱結合的形式來為大家即興表演，酒歌的唱詞基本是固定的，但也有現編現唱的。天水酒歌既可以說，也可以說唱結合;既可以兩人對唱，也可以多人聯唱。一般來說，酒歌的演唱形式常見的有獨唱、對唱、眾人齊唱和一領眾和等。獨唱主要用于三兩朋友聚會時，由一人主唱，盡情抒發歡愉的心情;對唱有兩種形式，有同聲對唱與男女對唱，主要用于家庭聚會時，好客的女主人與客人對唱，表示歡迎客人來家中做客;眾人齊唱，節日聚會好朋友們聚在一起，眾人喝酒唱歌;一領眾和，在聚會中會推舉出演唱最好的那一個作為領唱，大家隨聲附和活躍氣氛。

（四）天水酒歌的題材

天水酒歌的題材較為廣泛，從神話傳說、歷史人物到風俗習慣以及幼兒啟蒙等，涉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酒歌所反映的內容，不受某個特定歷史環境的制約，它從人們現實生活出發，有著一定的自娛性、即興性和包容性。在平時的日常生活中感到心情苦悶都可以來吼上兩嗓子以宣泄情緒、緩解心情。天水酒歌的可變性比較強，在大體一致的曲調中演唱者可以根據當時演唱的環境以及心情作即興的發揮，同時由于天水獨特的地理環境，酒歌受外界影響較多，風格上南北兼容，體現了一定的包容性。

三、天水酒歌的文化內涵

天水處于陜西、四川、青海三省的交匯處，因此受它們的影響，天水酒歌也呈現出多種音樂形態的特點。獨特的人文環境創造出不一樣的天水酒歌，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感到枯燥乏味會相約到野外、在河邊邊飲酒邊唱酒歌，吼幾聲《數蛤蟆》，唱上幾句哥呀妹呀，以此來宣泄苦悶的心情。改革開放后，酒歌再次新起，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同時也體現出天水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酒歌作為一個地區文化的折射，作為歷史文化名城天水的酒歌，也蘊藏著深刻的文化內涵。

（一）增強民族凝聚力的作用

天水酒歌具有獨特的淵源，隨著天水釀酒業的興起，天水酒歌也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頂峰狀態。一個民族最古老、最原始的內容就是通過天水酒歌這種民間音樂的形式流傳下來的，它是溝通古今歷史的橋梁、是傳承禮儀文化的索鏈。由于天水地區自古都是歷史交通樞紐，所以天水酒歌在其歷史發展進程中不斷吸收融入內外多元文化的營養，“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充分體現了天水酒歌的包容性，顯示出天水人民的無窮智慧。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而天水酒歌作為一種特殊的民間藝術，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著民族團結的發展。

（二）傳承禮儀文化的功能

作為沐浴在新時代陽光下的新青年，對于傳統文化并不是多么熟悉，對于酒歌也不是非常懂，天水酒歌用最淳樸的語言把人類最古老、最基本的文化用歌聲傳遞給一代又一代，讓年輕人在飲酒聚會的場合學習知識傳承禮儀文化，這樣既豐富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又傳承了文化。中國的許多文化都是通過口口相傳這種形式來發揚和保存的。天水自古就是絲綢之路的要道，又是華夏文明的源頭之一，這便讓天水酒歌擁有了最古老的文化內涵。

（三）增進情感交流的作用

酒歌的隨意性決定了它的無拘無束、不受約束。在現實生活中，人們有各種各樣的煩勞，有煩勞就需要宣泄，而酒歌就為人們提供了這樣一種場合，一種形式。幾個人隨意找場合，圍坐一圈唱酒歌，唱一圈，劃幾拳，劃輸了要喝酒。唱酒歌的時候，其他人要打著拍子，輕聲哼唱，那氣氛熱烈歡快，好不熱鬧！在這種環境中，各自忘記煩勞盡情地歡愉，管他在場的人認不認識、管他南來的北往的，隨便拉一人就飲酒作歌，這樣一方面既交流了情感，另一方面又活躍了氣氛。它是長久以來天水人民在閑暇時候娛樂的主要生活方式，是來源于生活的民間歌舞小調，是人們對于現實生活情感的體現。

（四）傳統美學的體現

天水酒歌歌詞通俗易懂，簡短精煉，曲調也朗朗上口，都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故事，天水酒歌和天水人民的性情一樣，有海納百川之態，能夠接納一切。天水酒歌都是天水人民在日常的生產生活中慢慢積淀下來的，有著悠久的歷史和人文特征，天水酒歌有著天水人民獨特的審美內容，體現了天水人民對于美好生活與愛情的向往和對天水傳統文化的繼承。天水酒歌的傳統美學獨特之處在于它一直和人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體現了天水特有的民族精神，讓人們在酒歌中就可以感悟天水人民性情中的美。

酒歌是人們進行娛樂活動的一種精神需要，酒歌的實質是一種文化，所謂文化，就不可能完全是物質享受。如果說酒的品格在于酒曲、選料和工藝，那么酒歌的品格在于真情，既“酒曲”，而接近心靈深處的表達方式，感人肺腑的語言效果，就是“選料”和“工藝”。俗話說，“無歌不成宴，無酒不成席”，酒不過是個引子，是打開心扉的鑰匙，是想達到的精神境界的享受，必須要“以歌為樂”。酒歌作為天水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目前急需進一步挖掘、收集、整理、編輯、錄制，使之繼續傳承推廣發展，為天水酒歌文化創造輝煌。酒歌是勞動人民在生產生活之余，創造的一種休閑娛樂藝術，是民俗文化中一朵耀眼的奇葩。

注釋：

[1]容藝洋、曹國梁：《高校音樂類“非遺”項目靜態保護實踐——以蘭州城市學院非物質文化遺產研展館為例》，《音樂生活》2020年第5期，第32-34頁。

范琳琳 天水師范學院音樂舞蹈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