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線、面元素對繪畫構圖的意義

于世偉

隨著東西方文化的發展與各個民族文化的融合，繪畫也出現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從風格到理念上都有了不同的面貌。不同的作品風格是不同時代和文化背景下的產物，但無論哪種風格和流派的作品都是構建在一定的藝術規律上的。因此，研究規律和掌握規律是每個藝術家都要經歷的過程。

本文從繪畫藝術的角度出發，研究點線面元素對構圖的作用與影響，總結出繪畫構成的本質規律，并深入研究點線面的“表情因素”與“力”的視覺心理，從規律和構圖的本質入手，說明點線面與繪畫構圖的關系，從而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一、繪畫構圖的本質規律表現

（一）構圖對繪畫的價值

構圖是繪畫創作的第一步。藝術家面對自然的客觀世界，根據自己的創作意圖構思與整理。在中國畫理論中，構圖也被稱為布局、經營位置，在書法藝術中稱為“章法”。清代鄒一桂認為“以六法言，當以經營為第一”。明代李曄也說“大都畫法以布置氣象為第一”。西方的繪畫也是一樣，從古典繪畫到現代的藝術，都出現了不少經典的作品，其中對構圖形式的體現及其重要地位也得到了藝術家的認可，并產生了一系列構圖的

形式美表現。

在自然狀態下，實際上繪畫初步的構圖是客觀存在的。藝術家在創作一幅畫之前，所有的構思必然是創作主體對表現客體的直觀反映，然后才能涉及后期的提煉、取舍、創造。因此，客觀的自然存在實際上就具備了某種構圖的特征，而這部分特征恰恰會引起藝術家的某種情感與表現的欲望，只不過在客觀存在的構圖中有著大量不符合藝術家創作目的的存在，需要在后期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繪畫構圖，實際上是對客觀世界本質表現的第一步行動，是藝術家在感性的驅使下進行的理性表現。面對表現內容的自然狀態，畫家必然會進行主觀的取舍，對畫面進行符合創作意圖的再創作，而不是進行自然的再現，而這一過程是離不開畫面的布局與經營的。畫面元素的位置安排會直接影響到畫面的本質面貌，不同的構圖也會呈現不同的效果，這一步是感性與抽象、靈感與理性的碰撞與結合。而構圖是實現這一目的的具體體現，是理性下情感創造與靈感體現的統一。

一幅作品是否具備藝術價值，構圖是其保障。不同的構圖方式和畫面內容的位置安排，會讓作品產生不同的形式感，從而能表現不同的情緒。例如，《開國大典》的垂直豎向構圖，給觀者一種嚴肅、莊重的感受;吳冠中的一系列作品中采用的曲線式構圖給我們帶來了優美和富于變化的節奏感。這都是構圖作用的直接體現。

構圖不是簡單地安排圖形的位置，在構圖過程中，畫面的內容是抽象的，而不是具體形態的表現。也就是說，先將表現對象抽象為點、線、面的形態，進行畫面的初步布局，然后再賦予畫面其他的元素。因此，從本質上講，繪畫構圖是情感狀態下點、線、面的構成表現。

（二）具象到抽象的轉化對構圖的意義

藝術來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體驗生活、繪畫采風是藝術家尋找創作靈感的重要方式。繪畫的內容，無論是具象表現還是抽象繪畫，都是客觀世界的反映，在生活中都能找到原型，只是在創作過程中，藝術家賦予自然景物不同意義，畫面的內容都是藝術家進行二次創意、創作的體現。沒有賦予藝術家獨特理解的形象，不能稱之為藝術形象，它不具備藝術的典型性特征。

想要一幅作品完整地表現畫家的創作意圖，只靠提煉自然界中的細節并在畫面上加以表現是有局限性的，或者說只完成了作品表象的創作而沒有達到內容和本質的統一，這也是真正的藝術家和普通畫師的區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對自然細節的過多關注會影響藝術家創作意圖的表現，尤其是在構圖階段。

普通人在畫面構圖時，過多考慮現實物體的搭配，在這一過程中，客觀物象的體積、色彩、質感等因素都會對構圖產生不必要的干擾，而不能直接切入創作的本質。藝術家在構圖時，能剝離自然物象的表面特征，直接將要表現的對象二維化、幾何化，將具象的客觀存在轉化為抽象的點線面，并利用點線面的表情特征與知覺力的變化，構出符合畫家情感表現和創作意圖的構圖，從根本上為下一步的具體刻畫打下基礎，達到畫面內容與形式的高度統一。

所以說，將具象的物體進行抽象的轉化是藝術創作不可避免的一個過程，也是解決好畫面構圖問題的有效手段。

二、點線面元素對于構圖的影響

（一）點線面表情特征與心理情感表現

在《美的分析》中，威廉·賀加斯有這樣的論述：直線只是在長度上有所不同，因而最少裝飾性，而曲線則既能有彎曲程度上的變化，又能有長度上的變化，因而就有了裝飾性。通過威廉·賀加斯的理論我們能夠知道，線是有表情特征的，同樣道理，作為構成基本元素的點和面也具有相應的心理聯想。我們在構圖的過程中，將客觀的事物轉化成抽象的點、線、面，重新加以安排，并使其構成關系與新建立的秩序符合作者的創作意圖，從這個角度來說，充分利用點線面的表情因素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1.點

點是構成視覺語言的最小元素與單位，點的形態不同，包括圓點、方點、三角形點、不規則點等。不同的點有不同的表現特征和心理暗示，圓點圓潤、柔和，充滿了張力，有一定的運動趨勢;方點有硬度和規則感，樸素而嚴肅;三角形點和不規則點則充滿了運動感和方向性，也是我們在構圖過程中經常采用的一種構成元素。單獨的點具備各自的特征，各種不同點的排列又會造成不同的視覺體驗。多點的有序排列會形成秩序感、規律性。不同的排列方式會有不同的情緒體現，比如，方點的直線型排列會有莊重、嚴肅之感，按照曲線方式的排列又會形成比較靈動的節奏，而點的無序排列會讓畫面產生一定的渙散性等。大千世界的事物繁多，形態的千變萬化必然會導致點的排列方式也各自不同，在構圖過程中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加以把握。

2.線

點的延續與移動形成線。在現實生活中實際上并不存在線，它是一種概念的存在，即便是一根細到極致的頭發絲，也是一個三維體積的存在。在線的來源上，俄國畫家契斯恰科夫認為“線是轉過去的面，是來自點的移動軌跡”。

中國畫中有“十八描”的豐富線條變化，西洋畫中也有單純用線來作畫的案例。馬蒂斯非常善于用鋼筆作畫，線條運用抑揚頓挫，或流暢或停滯，線條的不同變化賦予了畫面不同的韻律感和情緒上的表現，表現出畫家內心對作品不同的理解與認識。應該說，在構圖和繪畫過程中，線的情感傳達是直接而豐富的，不同粗細、用筆快慢、不同曲直變化或者是各種線條的綜合組織運用，都會在畫面中產生不同的表情效果。

直線，一般給人的印象是速度感、力量性，具有冷靜、犀利等感受，它給人的印象是銳利、明快，具有陽剛之氣。曲線，具有柔和、溫暖、流暢、優美等情感性質，從生理和心理上看，曲線都有溫柔的特點，就像一個溫婉的女子翩翩起舞，它柔軟、豐滿、優雅、輕快，表現出變化、柔和的節奏，具有現代感和韻律性。

線的形式魅力還在于線條所具備的各種能力，包括線條有自身的力量感和方向性以及材料表現。不同角度的線是有方向的，同時也自然會帶來速度和力量的變化，而這恰恰是我們在構圖中常用的因素。繪制線條的材料不同也會賦予線條不同的感受，鉛筆給人感覺是流暢的，運用好線的表情對繪畫的構圖至關重要。

3.面

“點”的擴大、“線”的閉合則形成“面”，“面”與“點”和“線”一樣，同樣具有不同的心理情感表現。從形態上劃分，面分為直面和曲面、規則面與不規則面。面在畫面中占有一定空間，所以在畫面的構圖上，比點和線更能表現繪畫中形的意義，并且對構圖形式的解釋更充分，對畫面的情感表達更深刻，對藝術家創作意圖的表現更直接。正如潘天壽先生所云：“畫事用筆，不外點、線、面三者……然，線由點連接而成，面由點擴展而得，所謂集點成線，擴點成面是也。故點為一線一面之母。”

“直面”所形成的是嚴肅、穩重的表情，“曲面”所傳達的是柔和、流暢、動感的美;規則的形狀，因為整潔，給人以有序、清晰的畫面效果，不規則的面，給人豐富、動感的視覺體驗。面的形態、大小、數量不同的組合，以及方向、排列秩序的不同，都會形成不同的繪畫語言，給藝術家更多的表現空間。

總之，點、線、面都有自己的特征，而三者之間的互相搭配與融合更為畫面創造了多種可能性。繪畫的構圖既然需要從自然的具象向畫面的抽象轉變，那么對點線面的運用就變得不可或缺，同時，對抽象藝術來講，點線面元素的畫面表現，本身就具備了藝術的審美本質特征。

（二）點線面“知覺力”的作用對構圖的影響

1.點線面元素的“知覺力”

在客觀世界和日常生活中是存在現實的“力”的，比如重力、牽引力等，這是我們所熟知和容易理解的，但對點、線、面的“力”的作用，相對比較陌生。在藝術中，我們所考慮的不是物理上的“力”的作用，而是由心理因素產生的“知覺力”。繪畫是視覺藝術，畫面中的圖形與圖像的存在都是依托于受眾的視覺效應的，也就是依靠人們的感知，而點、線、面的“力”的表現也是通過我們的感覺來實現的。例如，一個箭頭形狀的線條出現在畫面上，我們的視線自然會隨著箭頭的走向運動，實際上，這就是線的“方向力”表現之一;一個圓形的黑面，會讓我們聯想起鉛球，它會產生視覺上的重量——重力;一個圓形的面又會使我們聯想起氣球向外擴張的力量感，這又是我們在圖形構成中所運用的“張力”現象，這都是點、線、面元素存在“知覺力”的表現。另外，在點、線、面綜合運用時，由于位置的不同、距離的遠近、大小的變化，圖形彼此之間都會出現不同的力量反應，如相吸引、相排斥等現象。對物理學來說，這種力是虛幻的，但如果從知覺的角度和藝術的角度來看待它，它便完全是真實的。也正是因為有這種復雜的“知覺力”的存在，才為藝術家在構圖、創意時提供了不同可能性，表達不同的畫面情感。

2.“知覺力”在繪畫構圖中的應用原則

一幅優秀的作品要求繪畫中的圖形關系是“統一中有變化，變化中有統一”，這也是藝術的基本審美原則，表現在具有點線面元素的畫面構圖形式上，就是圖形元素間的“知覺力”的平衡關系。我們這里要求的平衡不是物理關系上的平衡，而是視覺上“知覺力”的心理平衡。在物理平衡方面，如果作用于一個物體上的力達到了互相抵消的程度，這個物體就處于平衡狀態了，“天平”就是一個好例子。心理平衡也可以這樣理解，只不過把客觀存在的物理上的力轉變成了視覺上的“知覺力”。按照阿恩海姆的理論，“只有當外物的刺激使大腦視皮層中的生理力的分布達到可以相互抵消的狀態時，眼睛才能經驗到平衡”，點、線、面的形狀是我們視覺上比較容易感受到力量關系的存在，所以將藝術家所要繪制的客觀對象轉化為抽象的點、線、面元素來構圖，有利于處理畫面的平衡關系。當然，影響畫面構圖的元素還有很多，但平衡關系是構圖的根本，隨著創作的進一步進行，抽象形必然會向具象形轉化，但一定是在平衡關系建立的基礎上的轉化。

三、結語

點、線、面是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尤其是在構圖的過程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藝術家在創作時，要由具象到抽象地轉化意識，將自然狀態的物體轉化為點、線、面的元素加以分析、感受，并利用圖形“知覺力”原則，組成不同形式的構圖，用以充分表現作者的創作意圖。在繪畫的歷史上，雖然前輩們已經為我們總結了一些經典的構圖形式，但在實踐的應用中，我們不能教條化地照搬，應多從自己的感受出發，這樣創作出的作品才會有生命力，避免程式化。

（長春人文學院）

基金項目：吉林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18年度一般規劃課題《藝術設計專業大學、中學教育體系構建研究》（GH181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