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尋歡的信

王利

尋歡，我的狗子。你是一只狗，不識字，念給你聽也不會懂，但我還是想給你寫一封信。因為今天，你一歲了。如果把你折算成人，你應該跟我大侄子一樣，念小學三年級了。

見你第一眼時我真的很失望，因為你太丑了，笨笨的，走路都不太硬實。可你依然蹣跚著走到我腳邊，抬起眼定定地望著我，你的眼神里有信任，有乞求，有悲傷甚至還有點驚恐。我蹲下來，你努力仰起脖子，靠近我細細地聞著。真不好意思，那天我沒洗臉，一定散發著油膩的味道。我伸手抱起你來，你這個29斤的小胖子在我懷里竟是那么熨帖，你均勻地呼吸著，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你竟這樣毫無理由地認定了我。你身上的奶氣讓我莫名地柔軟。哦，久違了，這讓我想起兒子小時候的情形。我的眼睛竟有些濕潤。

聽說狗子的壽命只有十多年，想到未來你死去的情形，我哀傷起來。狗子的命數，我左右不了，但我可以帶你尋找歡樂，帶你創造美好生活。我伏在你耳邊真誠地說：“狗子，以后你就叫尋歡了?！蹦懵斆鳂O了，此后，每當我喊“尋歡”，你便搖搖晃晃地跑向我。

養狗的行家說你很聰明，要是盡早訓練，你會成為一只可以參加比賽且無所不能的狗子。看了訓狗教程，打和餓是訓練的必須手段，我才不會那么干。但你私下里卻自學了很多本領，比如消滅院子里的爬蟲，驅逐野貓，叼拖鞋。最讓我驚喜的是：上個月，你竟主動把快遞小哥扔進院子里的包裹往屋里拿。你是個小短腿的胖子，上臺階時總會踩到包裹，你屢屢被絆個趔趄，但仍牢牢地叼著它，挺著粗短的脖子全力以赴，一副永不言敗的氣勢。你這副樣子讓我想起兒子三歲時，把一袋五斤的蘋果拎上二樓的情形，他當時是那么驕傲又歡快，對三歲的寶寶來說這確實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和成長中的小孩子一樣，你有很多麻煩事。剛來時，你滿地撒尿，還專門在客廳中間拉屎。我想，你的祖先生活在戶外，根本就不知道客廳與草地有什么區別，隨處大小便沒什么錯。迄今為止，你已經撕了三條床單、四個墊子，拆了一個豪華的大狗窩、園子里所有的笤帚以及數不清的紙盒子和拖鞋。你也沒錯，本質上拖鞋跟塑料布沒啥區別，笤帚只是一堆野草。況且，你又是那么溫良。我摸你時你會乖乖地趴下，我喂你餅干時你會小心翼翼含著，絕不讓牙齒碰到我。你還常常送禮物給我，比如活捉知了猴用嘴含著放在我腳背上，比如摁住一只蛤蟆給我玩兒，比如從土里扒拉出一只玻璃球，獻寶一樣地叼給我。

你再怎么調皮，想想這些，我就消氣了。尋歡，我不會把你送給任何人，任何人都不是我，任何園子都不是我們家的園子。我不會逼你學習，不會訓練你，你自然的本性就是最好的。

尋歡，今天是你一歲的生日。點蠟燭、戴紙質的壽星帽子對你來說毫無意義。我給你煮一大鍋肉，讓你吃得美美的，再給你幾個紙盒子，讓你高高興興地撕，要不然，再帶你去見見你的娃娃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