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影響研究
——以技術創新為中介變量

張 瑩 何淑蕓 邱 鑠

(南京理工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4)

0 引言

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經濟實現高速增長，經濟總量居世界第二，對世界經濟增長貢獻率超過30%。其中，作為中國經濟的重要支撐，工業發展對經濟的影響凸顯出其獨特性，但隨之而來的環境問題不容忽視。

根據2010年第一次全國污染源普查公報，社會工業生產造成的污染占污染源近41%。中國于2016年11月印發了“十三五”生態環境保護規劃，其中明確提出將“生態環境質量總體改善，能源資源開發利用效率大幅度提高，能源和水資源、建設用地、碳排放量得到有效控制，主要污染物排放總量大幅減少”列為主要目標。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發展綠色金融，壯大節能環保產業、清潔生產產業、清潔能源產業。因此現階段，工業行業作為污染排放及污染治理的中觀主體，肩負著關鍵責任，對其污染治理績效與影響機理的研究，就顯得尤為必要。

目前關于工業環境效率影響機制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省級層面，關于行業集中度和行業環境效率的具體影響機制的相關研究相對缺乏?；诖?，本文利用了DEA模型測算中國26個二位碼工業行業2005-2015年間的環境效率，從中觀行業的視角，探討行業集中度對其環境效率的影響機理，并基于此進一步分析行業技術創新能力發揮的中介作用，最后對中國工業行業環境效率的提升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1 文獻綜述

1.1 行業集中度與環境效率的相關研究

目前關于行業集中度和環境效率之間關系研究的文獻十分缺乏。目前僅有黃娟等[1]提出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促進作用存在門檻值,且行業集中度高的行業其環境準入門檻也更高。部分學者分別從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經濟產出和環境產出的單一視角進行研究。

從經濟產出來看,大部分學者從行業銷售利潤率、資產收益率、凈資產收益率和等方面進行實證分析,認為行業集中度有利于提高行業經濟產出。Bain[2](1951)最早采用美國制造業的數據考察行業集中和利潤率之間關系,提出在高集中度和高進入壁壘的產業中,企業通過價格壟斷和限制生產制造更高的利潤率。隨后Clarke[3](1984)通過實證分析行業集中度和行業利潤率關系,證實二者存在正相關關系。Martin[4](1995)考察了英國制造業行業集中度和利潤的關系,結果同樣表明行業利潤率和市場集中度之間存在很強的正相關關系。殷醒民[5](1996)在考察了中國20世紀80年代以來經濟效益和工業集中度的關系后,也證實了工業行業集中度與經濟效益之間存在積極的正相關關系。魏后凱[6](2001)利用中國521個行業的數據進行分析的結果表明,中國制造業行業集中度與利潤率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且高集中度行業的利潤率要高于低集中度行業的利潤率。

然而,也有少數學者從行業生產率的角度出發反對這一觀點,認為市場壟斷程度越高,大企業將中間投入供應內部化,會限制區域供應商的出現,不利于本地中間投入和服務行業的發展,從而限制了中小企業的發展,降低了行業生產率水平(Henderson[7],2001),沈鴻、陳麗嫻[8](2017)以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的大樣本數據進行論證,證實了這一觀點,并指出高行業集中度情況下,大企業在投入要素、中間品供給、市場和企業網絡等方面對中小企業產生了擠壓效應,因而不利于行業生產率的進一步躍升。

從環境產出來看,現有的研究并未就行業集中度與環境污染產出之間的關系得出統一結論。部分學者認為行業集中度和行業的環境污染產出成負相關。因為行業集中程度低的市場競爭更為激烈,在競爭更加激烈的市場中,利潤水平較低,企業被迫削減成本,因此更可能采用低成本的不清潔技術,使得行業的環境污染排放增加(江亮亮[9],2014)。Kunhui Ye[10](2015)從中國建筑行業出發,提出市場競爭對環境的可持續性有負面影響,但是對經濟社會發展有正面影響。Pittman[11](2018)認為,激烈的市場競爭對企業的環境污染排放產生了總體的負面影響,且負面影響在采用成本領先戰略的企業中加劇。

也有部分學者則持相反的觀點,認為行業集中度與行業的環境污染產出成正相關。金達等[12](2013)提出寡頭排污企業會對規制者進行“規制俘虜”,影響環境規制的有效性,從而使企業的污染排放無法得到改善而增加。此外,行業內的競爭有助于企業提高自身環境效率水平,從而減少環境污染產出。朱清香等[13](2020)以2012-2018年重污染行業的企業為研究樣本,指出在行業集中度較低的環境中,競爭企業較多導致企業壓力較大,此時企業傾向于通過“綠色環?！毙袨閬硖嵘鐣P注度,從而導致污染排放的減少。Santalo等[14](2010)也提出企業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下的利潤最大化戰略是對企業美德的社會責任投資,例如減少污染排放量、樹立環境負責的友好形象以換取政府、公眾的積極評價。

1.2 行業集中度與技術創新的相關研究

行業集中度和技術創新的關系已經被國內外學者廣泛討論,且已形成豐富的理論成果。該領域的文獻可大致分為如下三類：

(1)文獻從熊彼特假說出發,認為市場壟斷有利于技術創新。因為壟斷可以作為激勵技術創新的一種方式,企業通過技術創新取代壟斷企業,達到壟斷地位,獲取高額利潤,即熊彼特所說的“創造性的破壞”。Jadlow[15](1981)等通過對更詳細的數據和更大的市場樣本研究證實了熊彼特假說,即市場集中度對技術創新存在正向作用。Fulvio[16](2011)基于挪威企業層面的面板數據和CDM模型,發現寡頭壟斷行業的企業更傾向于從事創新活動,并傾向于在研發方面投入更多的資源。因為壟斷行業企業被認為擁有足夠的資金和技術,因此更有可能進行創新(Guan[17],2017)。吳福象和周紹東[18](2006)通過對中國工業36個行業的絕對和相對產業集中度研究,得出寡頭主導型市場結構下的企業創新行為是最活躍的。

(2)文獻則對熊彼特假說提出了質疑,認為行業集中度和技術創新存在負相關關系。以Arrow[19](1962)為代表的反對說認為,相較于壟斷的市場結構,競爭型更有效率,社會福利可以達到最大化，行業的高集中度和壟斷行為不利于企業開展研發和技術創新工作。隨后Williamson[20](1965)在對1919-1958年某產業4家最大企業的有關數據進行回歸分析后,認為集中度對這四家最大企業的創新具有負向作用。Etro[21](2006)也提出競爭可以促使企業增加研發投入,因為企業總是有動機在降低成本的投資上分配更多的資源,從而實現技術進步。Kenneth等[22](2007)通過研究分析了競爭環境對信息技術的影響,結果顯示在較集中的工業行業中,其信息技術的邊際產量較低,王昀和孫曉華[23](2018)從行業層面實證驗證了逃離競爭效應能夠促使企業在競爭環境中增加研發、更新技術,從而提高產品差異,避免被市場淘汰。

此外,還有學者認為二者不存在簡單的線性關系。行業集中度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可能有存在極值點的倒 U 型曲線關系。施瓦茨1976年研究認為,介于完全壟斷和完全競爭之間的不完全競爭市場更適合于技術創新。寇宗來和高瓊[24](2013)利用Tobit模型對影響企業研發強度的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發現,市場集中度與研發強度之間存在顯著的倒U型關系。高廣闊等[25](2017)利用中國2005-2015年制造業上市公司數據檢驗也得到企業規模和市場集中度都與創新績效存在顯著的倒 U 型關系的結論。

1.3 技術創新與環境效率相關研究

基于經濟產出和環境產出的角度,學者們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得出了迥異的結論。

從經濟角度出發,部分學者認為行業的技術創新和行業利潤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李斌和趙新華[26](2010)研究了中國37個工業行業的技術進步對單位工業廢氣排放量所產生GDP的影響,發現規模效率技術進步和中性技術進步對其產生顯著的促進作用。鐘世川[27](2014)以1979-2011年工業行業為樣本研究發現偏向資本的技術進步對行業經濟增長具有正面影響作用。王楠[28](2017)等對4 556個高技術制造業進行研究發現高技術企業的研發投入會對企業經濟績效起到顯著的促進作用。劉學之等[29](2017)以2009-2015年中美209家制造業上市企業相關數據為樣本進行實證研究,發現企業r&d支出與企業經濟績效之間存在可被描述為倒U型的相關關系。鄭欽月等[30](2018)對公共研發部門和私人研發部門的研究表明研發投資對不同產業的作用不同,采礦業、造紙印刷和文教體育用品業等低知識密度行業,在研發投資下的經濟增長更明顯。國外學者Arrow[31]、Lucas[32]、Romer[33]發展并完善了研發為基礎的內生增長理論,從理論上支持了技術要素對經濟產出的作用。Geroski[34]則提出企業的研發活動能夠驅動產品產量增加和產品成本下降,提高勞動和資本的邊際產出,進而加速經濟增長。

但是Hellmann[35](2010)、Eggers[36](2012)研究發現,從熊彼特“毀滅式創新”理論出發,市場不確定性、研發的高成本、研發投入對產出的滯后性、知識的非競爭性也使得創新充滿風險,可能對經濟有負向效應。因研發投入活動具有回報周期長、不確定性高的特點,在競爭程度較高的市場中,企業進行研發投入會對企業的財務狀況起到負面作用,甚至影響企業的正常運行,導致企業承擔不必要的損失。

從環境產出的角度出發,大多數學者認為技術創新有利于減少污染物的排放。Levi 和Nault[37](2004)較早發現設備更加先進的企業會將舊技術轉型為清潔技術,從而減少污染排放,而設備條件較差的企業不會這樣做,因此設備技術水平低的企業環境污染相較于設備技術水平高的企業會更嚴重。李丹[38](2018)以資源型企業為樣本用要素投入產出的視角建立計量模型,研究發現增加研發支出和加大專利申請可以顯著促進大企業環境效率提升,增加研發支出和加大專利申請降低了中小企業環境效率。姚林華[39](2019)以 1990—2016年中國29個省域數據為樣本,研究發現科研經費支出總額占GDP的比重提高有助于降低二氧化硫排放強度。Carrion-Flores和Rober[40](2010)對美國制造行業數據進行實證研究,認為企業污染排放量和環保型技術專利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Stokey[41](1998)也在內生增長模型基礎上對EKC理論進行了分析,認為技術創新可以提高資源和能源的利用效率,進而降低資源消耗與環境破壞。黃娟和汪進明[42](2016)運用中國省際數據進行了實證研究,結論表明技術創新能改善工業二氧化硫排放強度和排放總量。李斌等[43](2011)通過分解環境污染的影響,發現無論是從工業總體還是從進出口部門來看,技術進步(包括生產技術進步和污染治理技術進步)對減少工業污染排放的效果最大;認為技術進步是空氣污染物減少的主要原因。王鵬等[44](2014)通過研究發現企業技術創新有利于提高工業SO2的去除率,從而減少空氣污染排放。

也有部分學者從各個不同的角度提出了技術創新會加重環境污染,從而使行業環境效率降低。Halit和Eren[45](2002)提出技術進步對環境的影響分為直接和間接兩種方式。直接影響主要是由新技術產生的新物質造成,如DDT和氯氟烴,而這些新物質會直接作用于環境從而造成污染。孫軍和高彥彥[46](2014)則從國家層面指出發達國家的末端治理模式使得污染向后發國家轉移,造成新污染。Fisher[47](2010)通過研究顯示企業在技術進步和規模擴大過程中的規模效應對污染排放的負面影響超過技術創新的正面影響,最終得污染更加嚴重。呂鯤和張慶竹[48](2018)在研究氣體污染時發現治污技術的無選擇性會與環境中的多種物質發生反應,由此可能生成理論上無法預料的產品,對環境造成污染。

對現有研究進行整理和分析發現,大部分研究主要是探討行業集中度和行業技術創新能力對環境效率的經濟產出和環境污染產出的影響,以及行業集中度對技術創新所產生的作用。很少有學者將行業集中度、技術創新、環境效率三者列入同一分析框架。通過對已有文獻的梳理,推測較高的行業集中度造成的行業壟斷和低競爭環境將對工業行業的技術創新能力產生影響,進而影響行業的環境效率。行業集中度是如何影響行業環境效率的,又是如何作用于技術創新這個中介變量來對環境效率造成影響？為了探明其中的影響機制,本文首先基于DEA模型測算了中國26個工業行業的環境效率指標, 在此基礎上通過Tobit回歸，實證分析了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影響，隨后進一步檢驗了行業技術創新能力的中介效應，繼而探討分行業情況下，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影響的總效應。

2 環境效率測算及評價

2.1 數據包絡分析法

2.2 環境效率投入產出指標

環境效率是衡量經濟發展所付出的環境代價的指標。環境效率既考慮生產活動所創造的經濟價值,同時也關注生產過程對環境造成的影響,對政府環境規制政策的制定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傳統衡量方法以單位GDP污染物排放量為參考,沒有考慮資源投入因素。因此,本文采用DEA模型對2005-2015年規模以上二位碼工業行業的環境效率進行測度。

在DEA模型中,通常收益型指標當作產出指標,成本型指標為投入指標處理[51]。本文參考曾賢剛[49](2011)和馬曉明[52](2018)等的做法,以中國規模以上26個工業行業為決策單元,以能源消耗、人力資源消耗、資本消耗作為工業的投入要素,以經濟產出和環境污染作為產出指標,測度環境效率，投入產出指標(見表1)。

表1 DEA模型投入產出指標

投入指標。能源消耗：以能源終端消費標準量為標準,采用發電煤耗計算法,數據來源自《中國能源統計年鑒》(2005-2015年)；人力資源消耗：以工業的行業從業員工數目為標準,數據來源自《中國工業統計年鑒》(2005-2015年)，2012、2013年企業員工數據缺失,采用估算的方法；資本消耗：以行業年資本存量數據為標準,用經典的永續盤存發對工業行業2005-2015年資本存量進行了估算。具體做法參考余永澤和劉鳳娟[53](2017)。

產出指標。期望產出：以行業工業總產值為準,數據來自于《中國工業統計年鑒》(2005-2011年)。由于國家自2012年起就不再對外公布工業分行業工業總產值,因此文本參照馬曉明和張燦等[51](2018)的方法依據產銷率均值對2012-2015年的工業總產值進行估算；非期望產出：廢氣、廢固、廢水的排放量，數據來自于《工業環境統計年鑒》(2005-2015年)。參考曾賢剛[49]的做法采用線性數據轉換函數,將“三廢”數據乘以-1,再加上足夠大的正數值進行調整。把表1中投入產出指標的相關數據代入DEAP2.1軟件求解,得出2005-2015年中國26個工業行業環境效率的測算結果,如表2所示。

從表2可以看出，中國工業行業環境效率普遍偏低。在對各行業2005-2015年數據取平均值排名后，可以發現環境效率相對最高的行業分別是非金屬礦采選業，石油加工、煉焦和核燃料加工業，儀器儀表制造業，而排名后三位的行業是煤炭開采和洗選業、造紙和紙制品業、非金屬礦物制品業。從變化趨勢來看，大部分行業環境效率呈上升趨勢，原因可能是中國正經歷著經濟結構的轉型，近年來推行的可持續發展戰略促使原本粗放型增長模式正逐步轉向集約型。在國家政策的引導下，工業企業的生產方式更加清潔、高效。以中國的煤炭開采與洗選業為例，中國環保部公布的《重點區域大氣污染防治“十二五”規劃》中強調了節能減排、減少煤炭消耗，這促使煤炭行業淘汰落后產能，從而不斷提升環境效率；但黑色金屬礦采選業，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等傳統工業行業的環境效率卻隨著時間的遷移呈現出下降的態勢。以電力行業為例，長久以來以火力發電為主，在2010年二氧化碳排放總量中有近一半來自于電力行業。雖然在2015年，國家發改委、國家能源局發布《關于改善電力運行調節促進清潔能源多發滿發的指導意見》來促進電力行業減排，但就目前而言，由于受到電力價格形成機制、電力生產運行調節機制等因素的限制，多數電力企業的碳交易嘗試正處于成本較高的“調整期”，需要通過行政手段和經濟措施的結合，運用市場機制促進行業加大節排力度。

表2 中國工業行業環境效率的測算結果

3 其他指標說明與數據處理

3.1 行業集中度

行業集中度為特定行業或者市場的集中程度,即大企業在特定行業或者市場的占有比率,是用來衡量某一個產業競爭和壟斷程度最常用的指標。絕對集中度CR8是指規模排名前幾位的企業關統計指標X(產銷額、增加值、職工人數、資產額等)占整個市場或行業的份額。本研究中采用主營業務收入前八的企業總和占全行業的主營業務收入之比CR8。其中,上司公司主營業務月收入數據來源于國泰安企業和Wind數據庫,行業主營業務月收入數據來自于《中國工業統計年鑒》(2005-2015年)。

3.2 行業技術創新能力

目前對行業技術創新強度的衡量主要有3種指標,分別是行業R&D全時人員當量,專利數量和行業科研內部支出投入強度。出于對數據的可獲得性和客觀性的考量,本文將行業科研內部支出投入強度作為衡量行業技術創新投入強度的衡量指標。相對于行業對科研的人員投入,行業的資金投入具有更好的可衡量性,認為行業集中度直接影響的是行業的創新投入而非直接影響產出,所以排除了用專利數量作為行業創新的衡量指標,也規避了專利質量間的差異對結論的可置信度可能造成不利影響。行業科研內部支出投入強度=分行業科技活動經費內部支出/行業主營業務收入。其中分行業科技活動經費內部支出數據來自《工業企業科技活動統計年鑒》。

3.3 控制變量

(1)單位能耗。行業單位能耗是衡量行業單位產值所消耗的某種能源量的指標,能夠反映行業的能源消費水平以及行業經濟活動當中對能源的利用程度。不同行業對能源的利用程度存在差異,對能源的利用差異會直接影響行業的經濟產出和污染排放,從而間接對行業環境效率造成影響,本文選用行業終端能源年耗總量與生產總值之比作為衡量指標。

(2)環境規制強度?？紤]到當行業面臨的環境規制水平較高時,將會投入更多的資金比例用于工業污染設施的運行和污染治理,從而對行業環境效率產生影響。所以環境規制指標的選擇應從環境治理投入角度出發。本文通過(工業廢氣治理設施運行費用+工業廢水治理設施運行費用)/工業總產值來衡量環境規制強度。

(3)外貿依存度。行業的外貿依存度是衡量行業經濟依賴于對外貿易的程度。Grossman和 Krueger(1991)認為企業開展貿易能夠擴大經濟活動,但對環境造成負面影響。與此同時通過貿易獲得的收入會增加人們對于清潔技術的需求,使得環境質量改善，因此貿易對于行業環境效率存在綜合影響。本文用出口交貨值/行業總產值來測算外貿依存度。

(4)外資依存度。該指標旨在衡量行業實收資本中的外資占比。FDI主要通過資金支持,技術溢出效應等影響行業的綠色創新能力,從而對行業的環境產出產生影響。充分利用好FDI的技術溢出效應有助于行業環境效率的改善。本文用(港澳臺投資+外商投資)/行業實收資本來測算外資依存度。

控制變量的數據整理自各年度的《中國環境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3)。

表3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4 回歸模型建立與實證分析

4.1 計量模型設定

根據DEA模型的計算結果得出各個行業的環境效率值都處于0～1之間,具有截斷特點,因此本文選用Tobit回歸模型。為了檢驗各行業的行業集中度、技術創新能力以及二者交互項與行業環境效率之間的關系,建立回歸模型(1)，具體表達如下：

effit=a0+a1lncrit+a2lntechit+a3cr*techit+a4energyit+a5lnerit+a6dtit+a7lndcit+?it(1)

其中,式(1)考察了行業集中度(cr)以及行業技術創新能力(tech)對工業行業環境效率(eff)的作用。同時,為了檢驗二者交互作用對環境效率的影響,模型中引入兩者交乘項cr*tech。式中的其他控制變量分別是行業單位能耗(energy, 行業終端能源年耗總量與生產總值之比)、環境規制強度(er,(工業廢氣治理設施運行費用+工業廢水治理設施運行費用)/工業總產值)、外貿依存度(dt,出口交貨值/行業總產值)、外資依存度(dc, (港澳臺投資+外商投資)/行業實收資本)。為了使模型結果更加穩健,將行業集中度、技術創新能力、環境規制強度、外資依存度變量取對數形式。

4.2 實證結果與分析

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實際影響如何、行業技術創新是否是行業集中度影響環境效率的有效傳導路徑？本文將使用Stata15軟件及2005-2015年中國26個工業二位碼行業的面板數據，對構建的面板Tobit模型進行回歸擬合，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行業集中度、技術創新與環境效率的回歸結果

4.2.1 基準模型的回歸結果分析

模型(1)結果表明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影響系數為0.0394,模型(2)在(1)的基礎上引入了技術創新以及其他控制變量。其中行業集中度顯著性水平顯著提高,技術創新對環境效率的影響顯著為負。故對模型(2)的最終回歸結果進行分析,可得出以下結論：

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呈現顯著正向促進作用。模型(2)中行業集中度的影響系數為0.1072，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這表明,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當行業集中度水平提高,行業的環境效率也會得到提高。該結論符合預期，行業高集中度水平越高,企業可能通過價格壟斷和限制生產等方式獲取更高的利潤率, 因此從環境效率的經濟產出角度出發,行業集中度有利于提高行業經濟產出，從而提高總體環境效率；從環境產出的角度來看，行業的高度集中有利于行業治污設施實現規模經濟，從而降低單位治污成本，提高治污效率，同時環境監管變得更加高效、容易，企業違法成本升高，有助于環境效率的總體提升。

行業技術創新能力對環境效率的影響顯著為負。模型(2)當中的行業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系數為-0.1469，呈現高度顯著負相關。該結果與大多數學者的研究結論并不一致，可能的原因是，由于當前大多數企業擴大生產規模中采用大量消耗能源的傳統技術，其帶來的外部污染成本使得行業環境效率無法得到提升。因為相較于昂貴的綠色清潔技術，大部分行業傾向于選擇能夠提高勞動和資本產出的傳統技術[54],故綠色技術支持的缺乏使得行業無法對環境污染產出做到自覺監測和有效處理，導致行業技術研發的投入無法顯著改善行業總體環境效率，甚至呈現負面影響。

行業對外依存度對環境效率呈現顯著正向促進作用。行業外資依存度和外貿依存度系數顯著為正,行業經濟對于外貿活動的依賴有助于行業提高貿易收入,刺激對于清潔技術的需求，從而提高行業的經濟產出并且降低非期望環境產出，總體上提高行業環境效率;行業外資的比重提高,有利于FDI發揮技術溢出效應,帶來先進的清潔技術和管理理念，從而有利于改善環境質量，從而提高行業環境效率。

單位能耗和環境規制強度對行業環境效率呈現顯著負面影響。單位能耗對環境效率的影響符合我們的預期,單位能耗越高的行業對能源的利用水平越低,不必要的能源浪費會造成行業的經濟損失,同時增加了環境污染的排放,從而對環境效率造成總體的負面影響。環境規制強度對環境效率亦產生了顯著的負面影響,由此推斷,當環境規制的強度提高得太快,企業短時間內無法通過技術改進和生產方式改進等常規手段降低在生產過程中產生的污染，以適應新的、更嚴格的環境規制要求,而只能通過減產、停產以適應新規制，因此顯著增加了企業的成本而導致環境效率的下降。同時，更嚴格的環境規制要求也大大提高了企業尋租等規避監管的意愿,一方面,會增加企業的經營成本,另一方面,一旦企業規避監管,它將從原來的面臨較為寬松的環境規制的狀態轉變為無監管狀態,其污染排放必然會顯著上升，總體上導致行業環境效率下降。

4.2.2 行業集中度的傳導路徑檢驗

模型(3)中交互項的回歸系數為負,但不顯著,行業集中度的顯著性水平也因此降低。模型(4)在前者的基礎之上引入了其他影響行業環境效率的控制變量,使得交互項的影響系數得到提升，為0.0087，且通過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技術創新的中介效應是有效的。而且在技術創新的中介作用下，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總效應為：

crit總效應=0.0618+0.0087×lntechit

現將26個行業的lntechit年均值求出，并且代入總效應公式，求得在技術創新能力的中介傳導路徑下，各行業的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總效應，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影響總效應

由表5可知，26個行業當中，僅有8個行業的lntech年均值為正，意味著代入公式以后，這些行業cr的總效應是增加的，且都保持在0.06以上的較高水平。具體來看，這8個行業分別為醫藥制造業、化學纖維制造業、通用和專用設備制造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業、計算機通信行業以及儀器儀表制造業，它們都屬于高技術含量、高附加值的低污染行業。以計算機通信行業和醫藥制造業為例，這些行業的技術創新能力發揮了積極的中介效應，行業的高集中度有助于企業獲得寡頭壟斷地位，使企業獲取更多利潤的同時，集中調配行業資源，大自身研發投入，從而使得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總效應增加。

進一步觀察lntech年均值為負的行業，選取其中代碼為25和26的電力、熱力生產供應業以及燃氣生產和供應業作為典型代表進行分析，這兩個行業均為科研占比低、耗能高的傳統工業。以電力行業為例，近10余年來中國發電行業的二氧化碳排放約占全國40%左右，盡管在該行業的技術進步使得發電裝機容量得到跨越式的發展，相伴而來的碳排放污染問題也更加嚴峻。這一解釋也與提出的觀點相吻合，傳統企業更傾向于選擇基于擴大產出規模的傳統技術，而不是選擇價格昂貴的綠色清潔技術降低環境的污染產出，使得企業在經濟產出擴大的同時會帶來更多的外部污染成本。因此技術創新能力在傳統行業中發揮了消極的中介效應，使得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總效應下降。

5 結論與建議

本文通過DEA模型對中國2005-2015年26個工業的環境效率進行測算,并通過Tobit回歸分析,從環境效率的期望經濟產出、非期望環境產出兩個方面探討行業集中度對行業環境效率的影響，并且以技術創新能力作為中介變量，分行業探討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總效應的變化。本文主要得出以下結論：①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呈現顯著正向促進作用。無論是從擴大經濟產出角度還是減少污染產出的角度,行業集中度都有利于環境效率的總體提升；②行業技術創新能力對環境效率的影響顯著為負。當前大多數企業普遍采用傳統技術以擴大生產規模、提高經濟產出為目的，而導致了環境污染排放的規模亦隨之增加，從而阻礙了行業環境效率的提升；③技術創新能力在行業集中度對行業環境效率的影響過程中發揮了顯著的中介效應，在以計算機通訊行業為代表低污染高附加值行業當中，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總效應是增加的。在以電力、熱力行業為代表的高污染傳統行業中，行業集中度對環境效率的總效應是下降的?；谝陨辖Y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1)優化中國企業結構，提高工業行業的市場集中度。一方面,對處于發展前景良好的行業,具有一定發展潛力和技術基礎,但因企業技術工藝落后、產能利用效率低下而陷入困境的企業,想辦法對企業進行“一企一策”幫扶。對于長期經營虧損、經濟規模萎縮的企業,要果斷實施破產清算,推出市場；另一方面,要積極集中地培育一批具有創新能力的排頭兵企業,發揮技術創新能力的中介作用,以此提高全行業的生產效率和環境效率。

(2)加強綠色技術創新，為中國工業經濟發展注入新動力。綠色技術創新不再局限于單純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經濟效益層面，而是強調生產者將資源環境成本計入生產成本，不斷增加對污染治理技術、清潔生產工藝、綠色智能裝備等方面的需求，從而推動相關領域深度研發。這將轉變高投入、高消耗的粗放型發展模式，為實現經濟與資源環境相協調的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力。

(3)用高新技術改造傳統產業，實現行業轉型。企業需要徹底轉換新思路，在變革中找到新的機遇。在移動互聯網發展已經走在全球前列的中國，需要企業結合當前市場的特點，摸索出更加可行的轉型模式。傳統企業要在通過綠色技術轉型改變企業生產模式、改變企業生產效率方面做出重點嘗試。

(4)加強政策支持，夯實綠色發展制度保障。政府應該出臺相關環境規制政策幫助企業適應更加嚴格的環境規制。對于短期內無法快速改進生產技術的行業,政府可以為期設置寬限期和緩沖期。對于行業中在清潔生產和環境技術方面具有代表性的突出企業,政府可購其環境相關技術專利并低價提供給同行業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