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吳聞儀 上海市靜安暘昇創益青少年發展中心
猶記得2020年初,我曾寫過一篇文章回顧從業以來所見證的上海青少年公益實踐范式的轉變,在文末我為自己提出了一個課題,即探究面對諸如新冠肺炎疫情之類的社會公共突發事件,青少年的角色與其社會參與的應對策略可能會是怎樣的?
彼時,我尚在帶領一群高中生(后來也陸續招募了一批在校大學生)志愿者進行一個叫做“少年翻‘疫’官”的公益項目,這些學生運用外語特長,將官方發布的中文抗擊疫情信息翻譯成包括英語、法語、德語、日語、漢語、俄語,甚至西班牙語在內的多種外語版本,并將這些外語版的抗疫信息海報張貼在了上海多棟涉外樓宇及居民區,獲得了很好的社會反響。整個項目持續了大約2個月左右,除了翻“疫”成果所獲得的社會正向反饋令人振奮外,項目本身對于社會痛點的迅速捕捉、模式的可復制化、青少年學生們的熱情和高度組織化也令我對自己曾提出的這個課題所可能交付的解決方案充滿信心。我與合作的老師、學生、家長們相信,短暫的困頓很快會過去,我們的生活、學習,包括已經成為上海青少年成長中重要模塊的公益參與也將很快恢復常態。
然而,隨著境外輸入形式的日益嚴峻、本土病例零星出現,在第二個冬天來臨的時候,我們面對的挑戰是疫情防控常態化背景下各種生活元素的重組。很多學生與家長問我:“老師,我們今年都不能參與公益志愿服務了嗎?”
這個問題不僅僅是針對“無法完成志愿服務學時”而提出的,更多的是慣常的生活模式被打破而表現出的不適應與困惑。
曾經承擔了大部分學生志愿服務崗位供給工作的博物館、展覽館,從最開始的閉門謝客,到現在需要預約才能有限制地進入,但青少年志愿者已經無法繼續從事往常的志愿講解工作;許多社區的單向進出管理尚未解除,學生進入社區從事社區營造類的志愿活動也無以為繼;而作為學生志愿服務重要空間的社區文化活動中心、鄰里中心等,其整體面向居民的功能開放也未完全恢復;更遑論一些針對特殊、弱勢群體的接觸,無論是崗位的供給方,還是學校作為學生校外公益志愿活動參與的組織方,都很難往前一步,打破這個僵局。而記錄著上海初、高中生志愿服務(公益勞動)檔案的博雅網,至今也嚴格遵循著“疫情期間不能審核通過線下面向青少年的志愿服務崗位發布需求”的界 限。

01 “少年翻‘疫’官”項目中文版抗疫海報

02 “少年翻‘疫’官”項目英語版抗疫海報
更難的是,年初像“少年翻‘疫’官”這樣的線上公益項目,即使能夠有效開展,但從評估角度而言,在遇到記錄、認證的問題時,依然無法順利通過。在應對外界環境變化的過程中,我們注意到了上海青少年在此社會議題上表現出來的主動參與的意愿,也有承擔社會責任的能力,然而與之匹配的能夠在更大層面上去承認和理解公益行為、去定義公益參與的機制尚不成熟。這既有根植于青少年公益參與過程中責任主體的復雜性因素,也有國內公益領域在該人群層面的發展機制尚不健全的原因。任重而道遠。
當然,也有令人欣喜的事情。
面對疫情期間場館的封閉管理,有許多學生積極尋找志愿服務的新思路。例如上海市商貿旅游學校的學生,自主研究“云上建館”的可能性,為常規服務的“南京路商業博物館”規劃了一套線上展覽機制。
針對疫情期間的非接觸原則,上海市市北職業高級中學的同學們,將傳統的為老志愿服務活動轉移到線上,開啟了2.0版的線上為老服務模式,聚焦最新信息科技發展與老年人日常生活之間的關系的話題,探索科技進步如何兼顧“社會溫度”,通過一系列服務模式的改變(例如慕課手段的適老化應用)助力為老年人提供信息化服務。
這一年來最深的感觸可能是,我們都被動地獲得了一個特殊的機會,因為交往空間的被迫壓縮而重新審視、理解個體與世界的關系。由于疫情而揭示的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模式、社會關系所存在的空間和時間上的潛在風險和錯位,極大地改變了之前的認知。我們可能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理解交流與接觸的不可通達。習以為常的模式被打破,但新的秩序和規則需要被建立,用來接續社會關系與社會交往的可通達性。就青少年公益參與而言,當線下場景被減少甚至取消的時候,是否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線上模式作為接續?
這里也許有兩種可能的解決路徑。
路徑一,發展青少年線上公益,運用新技術打造新模式,引導青少年將公益行為和公益關注的發生方式轉移為線上,結合“手機一代”的行為慣性,做“更年輕”、更“高科技”的公益。然而撇去技術因素不說(更多的可能不在技術是否成熟,而在于公益為科技付費是否已經具備理念和現實上的準備),該路徑對于公益項目的內核設計、對于服務對象的觸達及效果評估,都尚在啟蒙階段。
路徑二,針對線下公益參與場景進行優化。例如,目前由于疫情而產生的限制了青少年志愿服務線下崗位的主要制約因素可能并不在于線下、場館本身的防疫有效性,而在于,當這群孩子被暴露在一個可能無人管理的公共空間時,責任主體如何劃分。與之相應的解決方案就必然涉及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未成年人作為志愿者的權利和義務如何界 定。
回望這艱難又努力的2020年,我們所提出的問題,雖言“破題”尚遠,仍愿星星之火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