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民族養成記》之俄羅斯文化解析

（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南方翻譯學院 400000）

《戰斗民族養成記》是一部中俄合拍的電影，它的俄語名稱是《Как я стал русским（我是怎樣成為俄羅斯人的）》，講述了中國小伙彭鵬為了追求俄羅斯姑娘伊拉遠赴俄羅斯，在接受了未來岳父阿納托利的重重考驗之后抱得美人歸的故事。但為觀眾所熟知的《戰斗民族養成記》卻不是這部電影，而是一部20集的同名電視劇。這部劇在豆瓣上獲得9.1分的點評，是少有的獲得高分點評的俄羅斯電視劇。它吸引眾多觀眾的并不僅僅是那些喜劇幽默元素，還有劇中對俄羅斯文化的自黑卻真實的解讀。正是以這部點評高分的電視劇為基礎才有了這部合拍的電影。盡管電影以頗受歡迎的同名電視劇為噱頭進行宣傳，加上“中俄合拍”“文化碰撞”等元素吸引眼球，但票房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電影觀眾認為它存在故事情節過于簡單、劇情生硬、缺乏高潮、演員演技尷尬等不足，并且雖然是中俄合拍，但主要以中國觀眾為受眾，為了滿足中國觀眾的獵奇心理，影片所展現出的俄羅斯文化存在一定的折扣或偏差。

一、電影版與電視劇版對比

1.主題對比

電視劇與電影均以《戰斗民族養成記》（《Как я стал русским（我是怎樣成為俄羅斯人的）》）為題，其所想表達的都是一個外國人通過努力融入俄羅斯，成為地道的俄羅斯人。不同的是電視劇版以男主人公阿列克斯工作調動為切入點，在他與同事、朋友、愛人的相處過程中展示當代俄羅斯社會和文化現象。而電影則以千里尋愛作為切入點，在男主人公彭鵬與未來岳父阿納托利之間的一次次較量比試中介紹俄羅斯文化，推進劇情發展。

2.人物對比

電視劇版《戰斗民族養成記》的人物設置很豐滿，從同事、朋友、愛人到路人，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靈魂。而電影版由于時長限制和突出主題的設計，人物相對單一。電視劇版的男主人公阿列克斯是一名美國記者，具有典型的美式思維，通過他一次次啼笑皆非的經歷讓觀眾真實地感受到俄美文化的碰撞。而電影版的男主人公彭鵬是一名中醫師，是一個生活在上海的東北人，但這樣的角色設定在電影中沒有得到很好的體現。

3.情境設置對比

電視劇版的故事主要發生在莫斯科市區中心，場景設置主要圍繞辦公室、伊拉的家還有男主人公的公寓，每一集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卻又能讓觀眾感受到劇情的推進。電視劇每一集的開頭會提出問題，而每一集的結尾會通過男主人公的記者日記對其作出解答。而電影版的故事主要發生在莫斯科郊區，場景設置在伊拉爸爸的郊區別墅，采用電影常用的“打怪升級”劇情，通過競賽比試的模式推進劇情發展。

二、典型的俄羅斯文化形象

電視劇版幾乎每一集都會涉及到俄羅斯文化這個主題，它通過自黑幽默的方式真實地展現出了當代俄羅斯人的思維方式和生活。而電影版中大多時候只是泛泛地出現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場景，如地鐵、芭蕾、劇院、森林等，而沒有進行詳細地描寫。這些出現在電視劇和電影版的《戰斗民族養成記》中的典型俄羅斯文化形象有：

1.伏特加

伏特加是世界知名的酒精飲料，也是俄羅斯傳統的酒類之一，頗受俄羅斯大眾，尤其是男性的喜愛。在俄羅斯零下幾十度的地方所有的飲品都會結冰，只有伏特加能保持液態，因此它成為俄羅斯人最喜愛的冬季飲品。大多數俄羅斯男人都能喝酒且酒量不錯，這在電影中彭鵬和伊拉爸爸阿納托利拼酒的場景中得到體現。而電視劇中從阿納托利出現在鏡頭里開始，他就一直是拿著酒杯的，他不僅自己喝，也要求別人也喝。伏特加作為俄羅斯文化的一部分早已存在于人們的日常生活中。

2.俄式桑拿

我們經常會在網上看到關于“戰斗民族”的各種視頻和報道，其中一個讓中國人難以理解的場景就是他們會赤身裸體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而事實上，這只是他們用來抵御寒冬的俄式桑拿浴的場景。電視劇版中有幾場對俄式桑拿的描寫，但電影中對俄式桑拿的傳統描寫地更加細致，首先會在充滿熱氣的桑拿房里呆幾分鐘，為了保護頭部不被過熱的蒸汽燙傷還會戴著帽子進去，然后是冷水浴或者跑到冰天雪地里待一會，如此重復三次。正如伊拉爸爸說的：“先熱再冷重復三次，像煉鐵一樣”。

3.面包和鹽

俄羅斯人迎接貴賓的方式與其他斯拉夫民族一樣，那就是：面包和鹽。這是由于面包是俄羅斯人的主食，象征著豐收和富裕，而在古羅斯時期鹽是極其珍貴的，只有貴族才能享用的東西，還有辟邪之說，因此才形成了用面包和鹽迎接尊貴的客人的傳統，并且通常用一塊繡著傳統花紋的白布托著它們。電影中故事發生在冬季，本應該是用來配面包的鹽用了伏特加來代替，但影片沒有對此做任何解釋，這讓不了解俄羅斯文化的中國觀眾難以理解為什么阿納托利家的女仆會拿著大圓面包和酒站在門口。

4.東正教

俄羅斯是一個多民族多宗教的國家。蘇聯解體之后信教人數越來越多，而其中大部分人所信仰的是俄羅斯傳統宗教 - 東正教。根據著名的美國民調機構皮尤中心的調查數據顯示，俄羅斯東正教的信教人數比例從1991年的37%增長到如今的71%，而根據俄羅斯社會科學院的調查數據，這個比例為79%1。在電影版中阿納托利在蒸桑拿時為了不讓自己暈過去，嘴里含著十字架項鏈。而在電視劇版中司機羅馬的車上安全氣囊的位置貼著一套圣象畫，羅馬稱它為“安全防護系統”，以防安全氣囊打不開。由此可見，俄羅斯人對東正教的信仰體現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5.熊

熊（俄語為медведь）被俄羅斯人稱為“俄羅斯森林的主人”。俄羅斯人認為熊是他們的守護神。在俄羅斯流傳著許多與熊有關的傳說，“熊”的形象出現在許多文學作品、地名，甚至是人名中，如梅德韋杰夫（Медведев）就源于“熊”(медведь)這個單詞。如今熊已經成為俄羅斯的象征，代表著俄羅斯國家形象走上世界舞臺。而電影版中出現熊的頻率也是相當高的，但現實生活中并不是這么經常能看到熊的，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滿足中國觀眾的獵奇心理。正如電視劇中男主人公所說：“我本來以為來俄羅斯會看到熊和坦克，但事實上我看到的是俄羅斯美女。”

6.道路

在俄羅斯文學、音樂、繪畫等領域都有“道路”形象出現。不少俄羅斯作家用“道路”來表達人物的內心世界。在寬廣的俄羅斯大地上，道路狀況十分復雜。電影版中有一個場景提到道路，是在伊拉和彭鵬開車去伊拉爸爸那里的路上，彭鵬說道：“我知道（俄羅斯的兩大不幸是）腐敗和低出生率”。伊拉補充道：“還有道路和傻瓜。”這里提到的道路沒有做任何解釋，但其在電影的另一個場景中給出了解釋。在他們去狩獵的路上，彭鵬問為什么不開悍馬去，阿納托利用實際行動回答他：最好的悍馬行駛在俄羅斯的路上也會散架。電視劇版第一集的結尾處也通過阿列克斯的記者日記表達出俄羅斯的道路狀況：俄羅斯雖然土地廣袤，但卻是世界上堵車最嚴重的國家。

三、隱藏的文化內涵

要看懂外國電影或電視劇，關鍵并不在于看懂臺詞本身，而是在于對于其文化意義的理解。因為臺詞的字面意思我們可以翻譯，但其所包含的文化內涵卻是不容易被翻譯出來的。在電視劇版中有些無法翻譯出的文化內涵字幕組采用了注釋的方式來進行解釋，而電影中只是簡單地進行了字面翻譯，導致有些地方顯得突兀，讓中國觀眾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1.雙關語內涵

由于中俄語言的差異，有些俄語中的雙關語只是簡單翻譯是無法傳達出它的涵義的。比如電影中阿納托利表示自己買的中國產的雪地摩托車才用了兩天就壞了，對彭鵬說道：“Брать его обратно, ни тут китайский брак не нужен.”其中“брак”一詞在俄語里有兩個意思：“廢品”和“婚姻”。阿納托利一方面是在說他買的中國制造的摩托車是廢品，他不需要；另一方面在比喻彭鵬想娶他女兒的這件事：他不需要（女兒）和中國人的婚姻。而字幕對此句的翻譯是：“把它寄回去，我不需要中國的廢品（婚姻）。”這讓中國觀眾難以理解其中的涵義。筆者認為把這句處理成“把它拿回去，我不需要中國的廢品（隱喻：我不希望女兒和中國人結婚）”更好一些。

2.中俄稱呼方式差異

電影中彭鵬在向伊拉父親介紹自己時說道：“我叫彭鵬，您可以叫我鵬。”而伊拉的父親則說道：“我叫阿納托利，你可以叫我阿納托利.阿納托利耶維奇。”對于這一段影片也沒有做任何補充解釋。對于不了解俄羅斯文化的中國觀眾來說就完全感受不到這類表達方式的差異和其中的文化內涵。首先，彭鵬說可以稱呼他為鵬，這是為了照顧外國人說中國人名字時的不便，因此只稱一個字，有表示親近之意。而伊拉的父親明明說自己叫阿納托利，為什么后面的稱呼會那么長呢？這是由于俄羅斯人的全名由三部分組成：名+父稱+姓。對長輩、上級等表示尊敬的稱呼表達就是：名+父稱。阿納托利是他的名，阿納托利耶維奇是他的父稱，因此彭鵬稱呼他這個長輩就應該是阿納托利.阿納托利耶維奇。

3.送花禮節

在俄羅斯送禮也是有學問的。要送花的話必須是鮮花，而且必須是單數，比如3枝、5枝等，而雙數的花則是用來祭奠死者的，如2枝，8枝等。這與我們中國人喜歡的好事成雙的習慣有所不同。在電視劇版中阿列克斯就因為送了雙數的花而鬧了大笑話。除此之外，送什么花也有講究，針對不同的人群要選擇不同類型的花。

4.俄羅斯的“迷信”習俗

中國和俄羅斯都存在“迷信”，并且俄羅斯人的“迷信”程度很高。俄羅斯人經常會做出一些外國人看不懂的行為，他們稱之為“俄羅斯習俗”。比如看見黑貓要繞路走，不然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未婚女性不能坐在桌角，否則會嫁不出去等等。這些“習俗”大多來源于東正教或是俄羅斯遠古時期的多神教。

電影中彭鵬喝醉了之后，阿納托利的兩個保鏢把他抬進房間，阿納托利要求他們換個方向讓彭鵬的頭先進門，因為“他（彭鵬）還沒死呢”。活著的人被抬進門要頭先進去，而不是腳，這是俄羅斯的“習俗”之一。

俄羅斯人認為遠行前一定要找個地方靜靜地坐一會兒，這樣可以讓他們集中思想，可以保佑他們一路平安。在電視劇版中男主人公阿列克斯要從阿尼亞家搬走的時候，阿尼亞對他說道：“坐一會兒吧。這是俄羅斯習俗。”就是來源于遠行之前要靜坐的“習俗”。

除此之外，電視劇版中還列舉了許多關于俄羅斯人“迷信”的說法：不要用刀吃飯，因為拿刀吃飯的人會變得兇殘；隔著門檻不能握手；太陽下山了不能扔垃圾；叉子掉了意味著有女人會來找上門；吹口哨會把財運吹走等等。俄羅斯人的“迷信”習俗體現在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已經成為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四、結語

盡管電影版和電視劇版《戰斗民族養成記》都對俄羅斯文化進行了不同程度的解讀，列舉了許多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特征和現象，讓觀眾對俄羅斯的文化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但要讀懂俄羅斯、理解俄羅斯文化只靠一部電視劇或電影顯然是不夠的。電影和電視劇是文化的載體，卻不是文化的全部。并且其中也會存在表達方式欠缺、翻譯不到位、對中國觀眾對俄羅斯了解程度預估不足等問題，從而導致中國觀眾無法理解其中傳遞的文化內涵，甚至覺得莫名其妙。

兩國合拍的電影或電視劇不應該只是以商業盈利為目的，而應該是兩國文化的相互輸出，應該真實地反應兩國人民的生活和想法，從而推動兩國人民的相互理解，增進兩國人民的友誼。中國和俄羅斯是世代友好的鄰邦，中俄政府間合作已經達到歷史新高度，民間合作也得到進一步加強，但中俄兩國人民的相互了解還局限于片面的文化介紹，有待進一步加深。電影和電視劇是文化的產物，也是文化的傳播媒介，媒體人在對外輸出本國文化時應當努力傳播積極正面的國家文化，對內引進別國文化時應盡力展示出別國文化的真實內涵和意義，為電影和電視劇觀眾營造良好的觀影環境，積極推動電影和電視劇藝術的發展。

注釋：

1."Индекс веры": сколько на самом деле в России православных.РИА Новости. https://ria.ru/20170823/15008917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