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國家安全觀下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新探

賈慶軍

國內安全保衛學的研究對象是如何保衛國內安全。從廣義上理解，國內安全就是國家內部的安全，包含國內社會各個方面的安全，既有高政治領域的的傳統安全，如國家政治安全、軍事安全、領土安全等，也有低政治領域的非傳統安全，如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科技安全、環境安全、食品安全、能源安全、金融安全、信息安全、生物安全等，幾乎涵蓋國家與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各個方面。從狹義上理解，國內安全僅僅指國內政治安全，國內安全保衛就是保衛國內政治安全。這是基于傳統安全觀的較窄面理解，在總體國家安全觀引領的新時期，這種狹義理解就呈現出一定的局限性。作為新形勢下形成的新安全觀，總體國家安全觀為國內安全保衛學的研究提供了最新的理論武器，也提出了新的要求。

一、總體國家安全觀基本內涵解讀

當今世界正處于大變革大調整時期，各種力量分化組合，國際關系重新進入大國競爭時代，國際戰略競爭加劇，國際安全風險和變數增大。霸權主義、強權政治、軍備競賽等傳統安全問題引發地區熱點此起彼伏，恐怖主義、傳染性疾病等非傳統安全問題相互交織，可謂亂象紛呈。人類面臨的困難和挑戰逐漸增多，已造成各種各樣的國際安全危機，嚴重威脅我國的安全與發展。2013 年習近平指出：“當前，我國面臨對外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對內維護政治安全和社會穩定的雙重壓力，各種可以預見和難以預見的風險因素明顯增多。”①總體國家安全觀就是在這樣時代背景下應運而生。

2014 年4 月15 日，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首次提出總體國家安全觀，闡述了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基本內涵，并指出，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②其后，習近平根據國內外安全形勢的變化和時代特點，在不同時期、不同場合，對國家安全工作進一步提出一系列重要論述，豐富和發展了總體國家安全觀。歸納起來，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基本內涵可以表述為“五大要素”和“五對關系”。“五大要素”就是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科技、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五對關系”就是既重視發展問題，又重視安全問題；既重視外部安全，又重視內部安全；既重視國土安全，又重視國民安全；既重視傳統安全，又重視非傳統安全；既重視自身安全，又重視共同安全。

總體國家安全觀進一步豐富和深化了國家安全的思想內涵。冷戰結束前后興起的新安全觀雖已將經濟安全、科技安全、文化安全、生態安全等非傳統安全納入國家安全的范疇中來，但只是把這些非傳統安全作為解決傳統安全問題的一種方式，沒有側重于非傳統安全問題，也沒有辨證分析國家安全體系中各部分之間的關系。例如，20 世紀國際上比較有影響的新安全觀有三種，即日本政府20 世紀70 年代末提出的“綜合國家安全觀”、1982 年瑞典政府提出的“共同安全觀”、1988 年美國的布魯斯學會提出的“合作安全觀”。這三種安全觀仍擺脫不了冷戰窠臼，更強調個人自由與個人安全，強調超越主權的國際干預和基于統一價值觀下的全球治理。與以上安全觀不同，總體國家安全觀不僅把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完全統一起來，還對其全面把握、辯證分析、科學統籌、協調推進，極大豐富和升華了國家安全的思想內涵。這種安全觀的全新變化給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帶來重大影響。

二、政治安全是總體國家安全觀與國內安全保衛的共同根本

總體國家安全觀與國內安全保衛有一個共同的根本，即政治安全。國家政治安全是指國家政治體系及與之相適應的意識形態的安全，主要表現為國家政權與政治秩序穩定、國家主權獨立、意識形態牢固、政治制度先進、執政黨地位鞏固等。③一方面，政治安全在總體國家安全體系中居于核心地位和最高層次。2015 年10 月29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十八屆五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指出，我們面臨的風險既包括國內的經濟、政治、意識形態、社會風險以及來自自然界的風險，也包括國際經濟、政治、軍事風險等；防范化解重大風險，首要任務是維護以黨的執政安全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安全為核心的國家政治安全。④政治安全的核心是政權安全和制度安全，保障政治安全對我們國家來說，就是要保衛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保衛中國共產黨領導，保衛社會主義制度，保衛社會主義道路，保衛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政體和人民代表大會制的國體。可見，政治安全事關我們黨和國家的生存，必須予以保障。另外，政治安全也是維護其他安全的前提，政治安全有保障，那其他安全如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能源安全等就相對容易解決。

另一方面，政治安全也是國內安全保衛的根本。國內安全保衛起源于政治安全保衛，是隨著中國共產黨、人民軍隊和人民政權的發展而逐漸發展起來的。具體而言，國內安全保衛是指公安機關國內安全保衛部門為了維護國內社會政治穩定和國家安全、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維護憲法確立的基本政治原則，依照國家法律和行政法規，行使偵察、情報、保衛職能，對危害國內安全和社會政治穩定的各種行為進行特殊的調查工作。⑤可以看出，政治安全保衛是國內安全保衛工作的根本任務，這與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根本任務是一致的。研究國內安全保衛學，做好國內安全保衛工作，都要高舉總體國家安全觀旗幟，全面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

不僅如此，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還要認識到，踐行總體國家安全觀中的“人民安全”，是更深層次保衛國內政治安全的路徑。以人民安全為宗旨，是總體國家安全觀內涵的精髓，也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根本目的，這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和我們國家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決定的。2016 年4 月15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首個全民國家安全教育日之際作出重要指示：“要堅持國家安全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動員全黨全社會共同努力，匯聚起維護國家安全的強大力量，夯實國家安全的社會基礎，防范化解各類安全風險，不斷提高人民群眾的安全感、幸福感。”⑥將人民安全放在首位，是我們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的重要體現，是國家安全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這恰恰也是國內安全保衛的最終目的。

三、總體國家安全觀豐富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內容

國內安全保衛工作是公安工作的一部分，國內安全保衛學是屬于一級學科公安學下的二級學科，各公安院校的國內安全保衛學課程基本都設在偵查系，從事國內安全保衛學教學的教師也多是從事偵查學教學與研究。一直以來，國內安全保衛學的教學與研究重“偵查”，輕“安全”，教學內容多與偵查有關。理論上，國內安全保衛學的知識體系不僅有以偵查為中心的公安學科知識，以及以政治為中心的政治學科知識，還應該有國家安全理論、國家安全戰略、國家安全法治與國家安全治理等國家安全相關知識。現實教學與研究中，最后一部分知識往往被忽略。在總體國家安全觀引領下，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內容應得以豐富和完善，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其一，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傳統安全，也要研究非傳統安全。國內安全保衛本質上是政治安全保衛，因此，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一直側重于高政治領域的傳統安全。當下，傳統安全仍然是當今世界各國國家安全的核心內容，國家間沖突的最終因素仍然表現在傳統安全上，例如領土糾紛、政權顛覆與更替、意識形態滲透等。但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看到，當今世界安全問題在數量上越來越多表現為非傳統安全。非傳統安全著重從現實的角度指除軍事、政治和外交之外的非軍事性質的涉及主權國家及人類整體生存與發展方面的安全，包括經濟、環境、文化、能源資源、武器擴散、跨國犯罪、走私販毒、非法移民、海盜、洗錢、信息發展、公共健康、貧困、恐怖主義、民族問題、宗教沖突、種族沖突等，幾乎涉及國家與人類整體生存和發展的所有方面。總體國家安全觀首次整合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構建集政治安全、國土安全、軍事安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等于一體的國家安全體系。

非傳統安全雖是低政治領域的國家安全，但非傳統安全與傳統安全交織，互相影響。首先，非傳統安全有跨國性，涉及到不同國家，因國家利益不同，就有可能影響國家主權。例如，當下新冠肺炎疫情全世界大流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把疫情政治化，在疫情治理、疫情溯源、疫苗接種等方面不尊重科學，“污名化”中國，嚴重侵犯中國國家主權。其次，非傳統安全有關聯性，一個問題是由多因素引發的，其中就有可能是政治因素。恐怖主義是典型的例子，它的形成與擴大是多種因素形成的，有貧窮問題、民族問題、宗教問題、獨立問題，還有不公平的國際政治與經濟秩序等。可以說，恐怖主義集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于一身。鏟除恐怖主義就必須多管齊下，尤其是把解決重點放在非傳統安全上，因為非傳統安全涉及面廣，與群眾關系最為密切。此外，非傳統安全有轉化性，這些低政治問題如果被激化就可能轉化為高政治的傳統安全問題，并且直接威脅到國家政治安全。例如，貧窮反映政府治理失敗，長期貧窮就會促使群眾對政府產生不滿，政府若不能有效應對，群眾就可能會攻擊政府。非傳統安全這些特點就要求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也必須納入非傳統安全內容，這樣才能更全面、更深入地做好國內安全保衛工作。

其二，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內部安全，也要研究外部安全。⑦國家安全本身包含兩個方面，即國家內部安全和國家外部安全。只有國家的內外兩個方面都安全了，國家才能有真正的安全。進入新世紀，影響國家安全的因素出現新變化，國家外部環境對國家安全的影響日益加深，使得國內安全問題與國際安全問題出現相互轉化的趨勢。第一，國際傳統安全問題向中國國內傳統安全問題轉化。當下，國際政治意識形態之爭在美國拜登政府極端操弄下日益嚴重，美國拉攏所謂民主國家建立“民主聯盟”，妄圖集體向中國施壓。⑧中國必須面對的事實是，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是資本主義國家，中國是為數不多的社會主義國家之一。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大搞所謂“人權外交”、“價值觀外交”，時時刻刻不忘記對中國“和平演變”、“顏色革命”，妄圖推翻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顛覆社會主義政權。他們的方式有：一是在中國國內培植西方民主的代理人，把他們培養成中國共產黨的“反對派”；二是通過新舊媒體渲染和擴大中國國內矛盾，甚至制造假新聞、散步謠言、無中生有，從而激化國內官民對立、民族對立；三是利用臺灣、香港、澳門三個特別地區實行的資本主義制度影響中國大陸民主政治的發展；四是支持國內的獨立勢力，在對待恐怖主義、民族問題和宗教問題上采取雙重標準。以上四種方式直指國家政權，對中國國內安全的影響往往是致命性的，我們必須積極應對，嚴加防范。第二，國際非傳統安全問題向中國國內傳統安全問題轉化。國際經濟問題、文化問題、民族問題、犯罪問題、環境問題、衛生問題、信息問題等非傳統安全問題，由于具有跨國性，所以極容易傳導為國內非傳統安全問題。這些問題如果不能得到及時、合理、有效地解決，就可能被激化和上升為國內政治安全問題。例如，中亞的民族分裂勢力、宗教極端主義勢力和暴力恐怖勢力與中國新疆的“三股勢力”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在政治上影響，經濟上和軍事支持，多次為東突恐怖分子在新疆實施暴恐案件創造條件，嚴重威脅中國的社會政治穩定和國家統一。第三，中國國內安全問題向國際安全轉化。中國國內安全問題一直被國際反華勢力炒作和利用。例如，在傳統安全問題上，國內一些所謂不同政見者得不到國內人民的支持，轉而求助國外反華勢力，甘當賣國賊；國內分裂勢力如臺獨、疆獨、藏獨勾結國外勢力為其撐腰，近年來香港也有人打著美國旗幟、英國旗幟高喊獨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枉顧自己國內的民族問題、宗教問題和恐怖主義問題，采取雙重標準，打著“民主”、“人權”旗號，插手中國內政，其目的就是破壞中國政治穩定，遏制中國發展。⑨

國內安全問題與國際安全問題的相互轉化給維護中國國家安全帶來新挑戰。我們既要重視自身安全，也要重視外部安全，只要兩方面都做到了，才能真正維護好中國國家安全。作為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者，我們要在總體國家安全觀引導下，既研究國內安全問題，也要研究國家外部安全問題，更要研究它們相互轉化的條件、方式和特點，從而更好地維護國家政治安全與社會政治穩定。

四、結語

總體國家安全觀是當代最新、最先進國家安全觀，是我們研究國家安全的理論指導。總體國家安全觀對國內安全保衛學的研究提出了新要求，我們不僅要研究傳統安全問題，也要研究非傳統安全問題；不僅要研究國內安全問題，也要研究外部安全問題。另外，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內容上的變化必然會推動國內安全保衛學教學上的改革。目前，國內安全保衛學教學方法還是以課堂教學為主，輔之以形式上的綜合實訓。由于國內安全保衛政治性和秘密性較強，所以在實踐實訓上，教師和學生都遇到困難。一般從事國內安全保衛學教學的教師也很難到國內安全保衛部門實踐鍛煉。可以說，相較于其他公安專業，國內安全保衛專業的師生是最難和實際部門交流互動的。這很容易造成課堂上教授的知識與社會實際需求相差甚遠，學生的實踐實訓也只是“擺拍”。為了彌補這些“不足”，教師可以把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每個重點領域分別作為一個教育教學專題。通過組織講座、參觀、調研、體驗式實踐活動等方式，師生對總體國家安全觀每個重點領域進行學習、分析和領悟。尤其是教師要讓學生理解，每個領域的國家安全都可能演變為國家政治安全，都可能成為國內安全保衛工作的一部分。這種理論與實踐融于一體的教育方式會推進學生對國內安全保衛的認識與時俱進，從而有利于做好國內安全保衛學教學，有利于培養出新時期需要的國內安全保衛人才。

注釋：

①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 （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 年版，第506 頁。

② 習近平：《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 走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人民日報》2014 年4 月16 日。

③⑦⑨ 賈慶軍： 《從新時期國內安全與國際安全的關系看國內安全保衛學研究的新趨勢》，《四川警察學院學報》 2015 年第4 期。

④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 （中），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 年版，第833 頁。

⑤ 池進等：《國內安全保衛通論》，警官教育出版社2000 年版，第 1 頁。

⑥《習近平在首個全民國家安全教育日之際作出重要指示》，《人民日報》2016 年4 月15 日。

⑧ 吳正丹： 《G7 想利用所謂“民主同盟”圍攻中國》，《人民日報海外版》2021 年5 月10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