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城市觸媒理論的城市步行街更新策略

王佃利，徐靜冉

(山東大學 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山東 青島 266237)

隨著我國城市化發展模式的轉變，近年來我國城市更新進入到內涵提升、品質優化的進階發展時期，城市活力和品牌形象日益成為城市改造的現代化追求。其中，步行街作為城市更新的重要展示窗口和城市活力激發的重要改造對象日益受到廣泛重視。基于城市觸媒理論觀察和分析城市步行街，可以為城市治理和規劃提供嶄新的研究視角。

一、城市更新中步行街的定位與發展

在中國城市化進程中，中國的城市經歷著“高強度”和“跨越式”發展，以較短的時間完成了工業化積累，并在經濟結構和城市面貌上由工業化城市向后工業化城市轉變，服務業日益成為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結構①

① 楊震、徐苗：《消費時代城市公共空間的特點及其理論批判》，《城市規劃學刊》2011年第3期。。服務業本身可以為城市創造更高利潤和附加價值，同時其面臨的人群也比制造業人群具有更強的消費力和更廣的消費面，可為城市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和源源不斷的財政收入。

城市步行街原本是在城市中心區域設置的行人專用道，因多在城市中心繁華位置，逐漸形成商業街區，體現著城市繁華程度并成為城市代表。隨著城市發展和商業形態的變化，步行街也不斷更新發展形態。步行街改造既順應了市場發展的客觀規律，豐富了多種靈活經濟樣態，也為城市居民和外來人群提供了多樣化可選擇的商旅文活動。同時，又以其強大的創收能力實現了城市政府以人為本推動政績的期望，成為當下拉動內需和穩定增長的重要載體。

隨著城市發展，城市步行街從過去注重商業零售、購物中心的建設，逐步轉變成為以增強城市地域認同、打造城市地標的社會活動中心。因此，步行街改造作為具有公共性質的城市更新治理課題，也成為公共政策行動的對象，且其現代商業化活力的挖掘，更離不開中央和地方政府提供良好寬松的政策環境以及糾正市場行為偏差的規劃指導。

2019年8月，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快發展流通促進商業消費的意見》，專門提出重視發展擴大消費的政策行動，其中就包括改造提升商業步行街(1)《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發展流通促進商業消費的意見》，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9-08/27/content_5424989.htm。。政策要求地方政府應結合實際，對商業步行街基礎設施、交通設施、信息平臺和誠信體系等新建改建項目予以支持，提升品質化、數字化管理服務水平。同年12月，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要以更有針對性的政策措施，發展‘小店經濟’，創造更多就業機會，促進形成一批人氣旺、特色強、有文化底蘊的步行街。”(2)《部署推進步行街改造提升 優化商業環境促進消費擴大》，http：//www.gov.cn/guowuyuan/cwhy/20191230c42/index.htm。步行街改造日益成為政府提振經濟、發展城市的熱點話題。我國城市步行街改造不僅是城市經濟自我發展的需求，也成為政府公共政策的重要對象。因此，探求城市步行街改造中的政府作用、政策行為，認知城市更新背景下步行街發展的規律，對于促進城市可持續發展具有極強的現實意義。

二、城市觸媒理論對城市更新的適用

(一)城市更新的出發點與城市觸媒理論

城市更新是對城市中已經不適應現代化城市社會生活的區域進行有計劃有必要的改建和修復的行為，以期用全新的城市功能替換功能衰敗的空間構成并使之重煥活力和繁榮。城市更新不僅包括物質空間的拆建，精神文化空間的挖掘重塑、社會空間的情感依戀以及社會網絡結構的維系也都是現代化城市更新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因此，如何實現物質、精神、社會間的關系再造，以小規模漸進式的更新策略實現以點帶面的、從局部到區域性的城市活力再現，仍需進一步從理論和實踐中探索。

20世紀80年代末，美國建筑師韋恩·奧圖和唐·洛干首次將化學中的“觸媒”原理引入到城市設計中，針對美國城市復興提出了城市觸媒理論，并將其定義為：“策略性引進的新元素，可以復蘇城市中現有的元素且不需徹底地改變它們，而且當觸媒激起這樣的新生命時也影響了相繼引進之城市元素的形式、特色與品質，目的在于促使城市構造持續與漸進的改革。最重要的是，觸媒并非單一的最終產品，而是一個可以刺激與引導后續開發的元素。”(3)[美]韋恩·奧圖、 唐·洛干：《美國都市建筑——城市設計的觸媒》，王邵方譯，臺北：臺北創興出版社，1994年，第79-91頁。觸媒理論主張以新的活力要素啟動城市更新、撬動城市發展的思路，給人們以很大的啟發。將城市觸媒理念代入城市更新背景，它指的是可以激發、帶動城市改造和發展的事物，即通過某種特定事物發生作用，引發周邊某些積極效應來重新激起城市活力，帶動城市按人們的意志持續、漸進地發展。

城市觸媒是個代稱，可以指撬動城市發展的諸多要素，從城市觸媒的形態來看，主要分為物質形態的觸媒和非物質形態的觸媒。在我國城市建設增量擴張時期，城市更新重點多傾向于物質觸媒的打造，如大到建筑物的修復重建(博物館、商業綜合體等)、公共空間的開辟(市民公園、城市廣場等)、交通路網的匹配等，小到城市景觀中的一座雕塑、一條溪流等，都是引發城市交往與使用功能的重要觸媒(4)金廣君、陳旸：《論“觸媒效應”下城市設計項目對周邊環境的影響》，《規劃師》2006年第11期。。此類專注于物質形態觸媒的城市更新模式很大程度上翻新豐富了城市基礎設施，為現代化城市活力再生提供了必要的物質基礎和生長空間，但也忽視并限制了精神文化層面的觸媒引領，導致城市擴張時期的大拆大建失去本真、同質化傾向嚴重、居民融合參與度不高等問題。

城市發展進入存量煥新、內涵增值的新階段后，城市更新模式越來越注重宏觀全面的指導與參與，非物質形態觸媒如政策(城市規劃、保護文件等)、功能置換(退二進三、扶持消費等)、事件營造(文化節、運動會等)等刺激城市良性發展潛力的行為，其帶來相應的強烈且具有延續性、再生性的變化還可進一步提升城市軟實力和城市品牌營銷(5)沈文旭：《舊城老街區復興中的城市觸媒策略研究》，廈門大學學位論文，2018年。。城市觸媒理論啟發了城市更新理念的進階，城市發展路徑由物質積累和經濟增速為導向指標的城市建設，逐漸轉向功能多樣和文化特色為主的城市活力再生，有助于真正實現城市包容性和宜居性的現代化更新目標。

(二)現代城市步行街改造的觸媒特征

步行街作為城市更新的重要項目和城市形象的展示平臺，其獨特的功能多樣、場所互動和公共空間屬性很大程度上形成了以點連線、以線匯面的觸媒因素，可以有效地撬動城市更新：包容性的功能開發吸引多樣人群，以場所經營事件打造城市氛圍，激活公民參與公共空間的熱情，進一步挖掘宣揚本地特色文化等行為，都體現了步行街的觸媒特征對城市活力復興的重要推動作用。

1.以復合功能增添城市包容。傳統步行街的功能主要是商業和消費，以經濟活動吸引人群集聚進而實現城區的復興，但現代步行街的功能正由傳統的“大型購物場所”向現代的“綜合型生活廣場”轉變，即步行街不僅具有一般的購物功能，還集觀光、休閑、娛樂、文化、體驗等多種功能于一身，將消費者單純的購物行為擴充為游覽櫥窗、玩賞小品、休息飲食、互動活動等一體化一站式的參與行為。在全球化迅速擴張的時代，各地出售的商品本質上并無太大不同，質量與功能方面十分相近，加之電商線上經濟的繁榮與便利，步行街的營業重點早已不是銷售商品本身，而是為顧客提供一種多樣的線下實體的消費體驗和休閑氛圍，通過打造硬件設施來體現視覺沖擊，并賦予閑逛行為以消費文化的內涵，吸引除消費群體以外的觀光人群，打造引人入勝的步行街氛圍。兼容并包的步行街功能既滿足了多樣化人群的現實需求，又從供給角度實現了多種觸媒因素的自發生長，形成漸進靈活、具有觸發性和規模效益的活力開發點，進而帶動整個街區和城市的持續健康發展。

2.以場所互動增強城市活力。城市步行街作為靜態的空間場所，還大量在地經營著一系列動態的事件體驗。小型的事件體驗包括民俗文化展示、跳蚤市場、街頭藝人表演等，雖然往往帶有自發性和隨意性，但能吸引人群聚集和參與，提升步行街活動的互動性。部分步行街還可以承擔一些大型的、固定的城市事件，比如音樂節、啤酒節等，此類大型事件的觸媒為步行街的商業活動披上“文化外衣”，為商業性的消費活動注入社會和文化的內涵。與品牌化打造步行街外在高端形象的措施不同，以場所事件互動為主的城市觸媒則是從內在賦予步行街生機與活力。2019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發展流通促進商業消費的意見》也進一步號召步行街發展夜經濟和假日消費，形式多樣的夜間燈光秀、城市嘉年華等活動層出不窮，實現了主要商圈和特色商業街與文化、旅游、休閑等緊密結合(6)《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發展流通促進商業消費的意見》，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9-08/27/content_5424989.htm。。以場所和事件為載體為我國步行街的經營積累了廣泛人氣和商氣，成為步行街迭代升級的重要助力。

3.以空間共享增加城市價值 。步行街改造本質上是通過各類經濟或文化活動吸引人群集聚，形成商業消費行為并進行異質性的場所經營互動，進而實現經濟增長和城市美學形象的提升。與其他同樣具有多功能匯聚的商業綜合體相比，步行街的主要更新優勢在于其公共屬性，其功能和氛圍由全體社會公民所共享，這便決定了步行街改造所具有的公共治理需求和宏觀權威支撐。作為公民日常交往和社會關系連接再造的公共空間，步行街所承擔的物質空間翻新再造、精神空間文化挖掘以及社會空間紐帶維系無不透露著對公共價值的維護。在此公共空間的重要屬性下，城市更新過程中對步行街遺留文化古跡的保護、對在地文化的地標打造和通過景觀小品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行為，都是通過城市觸媒帶動的小范圍鏈式反應，進而實現步行街物質、精神、社會三位一體的整體融合效益。

三、青島市臺東步行街的城市觸媒應用實踐探索

(一)城市轉型發展中臺東步行街的挑戰

青島市臺東鎮是青島商業文化的起源地之一。20世紀初，臺東鎮步行街便以臺東三路為軸線進行商鋪集聚，成為周邊百姓逛街休閑的首選之地，尤其是農歷年期間臺東周邊會舉行廟會大集，成為當時青島商貿集市的縮影。20世紀90年代末，臺東鎮并入市北區，結合“商貿興區”發展戰略，臺東三路被正式命名為“青島臺東商業步行街”并進行重新改造。步行街東至延安三路，西至威海路，街邊不僅商業繁榮、人流密集，兩側樓房墻體還繪有多樣特色的彩繪，形成極具觀賞性的青島五大商圈之一(7)李婧：《青島臺東區域老城更新策略研究》，青島理工大學學位論文，2019年。。

臺東商圈因其位于繁華的市北鬧市區，人口密度大，周邊用地性質混雜，交通尤為便利，主要經營購物性質的大型賣場和劃分時段的雜貨市場(下午四點至晚上十點的臺東夜市)，有利于吸引各個年齡段的購物人群以穩定客流，并通過有序的商業業態分布打造“朝觀壁畫夜賞燈”的全天候經營活動。基于此類優勢條件，臺東步行街在青島市城市更新中始終占有較為穩定的發展方向和宏觀支撐。但隨著城市現代化發展更加重視美學形象和城市活力，臺東步行街部分基礎設施如公共休憩點、購物中轉站、衛生間等老化現象的存在使得步行街整體形象難以改善，公交、地鐵等通勤工具缺乏聯動導致游覽人群逐漸被其他商圈分流，部分低端業態難以滿足居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臺東地域文化特色的嵌入不夠致使城市地標打造的支撐薄弱等弊端逐漸顯露，限制著其現代化活力的提升。

青島市政府以及市北區政府不斷順應國家對步行街現代化改造的宏觀號召，因地制宜地對臺東步行街進行政策基礎、業態優化以及文化營銷的精準發力。2020年7月，青島市市北區臺東路成功入選全國第二批12條步行街改造提升試點，成為山東省唯一的國家級步行街試點街區。這標志著臺東路這條承載豐厚歷史底蘊和商貿文化基因的百年老街，將正式開啟更新換代的蝶變之路。

(二)步行街迭代升級與城市觸媒的發動

現代化城市更新的觸媒發動，首先體現在各級政府政策的宏觀引領和互為補充。城市更新中步行街改造項目作為公共空間的活力再造標志，其城市地位的官方認定離不開政府公共政策的承認和加持。例如，一項政策規劃的落地往往會帶動交通、商業、旅游等相應具體政策的出臺，進而引起區域內的政策組合，共同推進項目進展。其次，步行街內的產業互動通過某種業態形式或者實體經濟的注入引起類似的產業集聚，進而內生地進行業態聯動并實現規模效益。最后，作為城市觸媒主要形式的文化融合，基于在地文化的融合和展示成為步行街吸引客流和關注度的城市軟實力。青島臺東步行街的現代化改造過程體現了城市觸媒在其中的發動作用，精準有針對性地實現了其品質提升的城市需求。

1.以宏觀規劃保駕護航夯實政策基礎。政策基礎作為非物質形態的城市觸媒，以其宏觀權威性和專業長效性在城市更新過程中發揮著根本推動作用。步行街改造作為城市更新項目，首先應獲得地方政府的規劃指導和政策支持，明確改造目標和階段性量化任務，精準落實政府各職能部門的監管和推進責任，確保項目實施全周期和各領域的全面統籌。2019年8月，青島市政府發布《青島市城市品質改善提升攻勢作戰方案(2019—2022年)》，明確指出打造特色步行街區對弘揚城市形象和品質提升的示范作用(8)《青島市城市品質改善提升攻勢作戰方案(2019—2022年)》，http：//www.qingdao.gov.cn/n172/n68422/n68423/n31284702/190805135838004817.html。。2020年12月，市政府頒發《青島商業步行街改造提升行動方案》強化政策支持，鼓勵先行先試，對入選省級以上試點街區所在的區市給予100萬元資金獎補，并用足用活國家、省市“雙招雙引”、小微企業“雙創”和新興產業發展等扶持政策(9)《青島市人民政府關于印發青島商業步行街改造提升行動方案的通知》，http：//www.qingdao.gov.cn/zwgk/xxgk/bgt/gkml/gwfg/202102/t20210205_2960859.shtml。。同時，方案要求成立市商業步行(特色)街改造提升領導小組并負責實行目標考核責任制，定期組織專家組對臺東步行街進行實地考察并針對其設施老化和利用率低等問題建言獻策，有效接受周邊居民的需求反饋并落到實處，完善政策前期考察制定、中期執行監督、后期監管反饋的全周期過程。在此類政策的強力支持下，臺東步行街作為山東省唯一一條國家級步行街試點街區，青島市市北區政府有針對性地制定了“1253”行動方案，既承接了上級政府弘揚城市形象的宏觀站位，又十分貼合臺東區的資源優勢和發展潛力，從商業、文化、業態、交通、環境、生活、科技、時尚等方面進行綜合施策、系統化改造提升，并計劃用三年時間基本實現臺東商圈的迭代升級(10)“1253”行動方略，是青島市市北區的一個重大舉措，目的是打造臺東國家級步行街與復興臺東老城國家級產業園區，是“一個定位、 兩條主線、五項原則、三年攻堅”的統稱。一個定位，即在臺東老城復興中堅持“百年青島商業本源，國際都會時尚地標”的定位。兩條主線，分別是時尚和文化。在堅持“一體化、系統化、智慧化、市場化和迭代化”五項原則的前提下，用三年時間完成臺東迭代升級，這共同構成了臺東老城復興的“1253”行動方略。見《臺東步行街迭代升級的密碼——“1253”》，http：//www.qingdaoshibei.gov.cn/n4447/n1651931/n4025192/n4025193/200727103233554568.html。。此類政策性觸媒從政府角度為步行街改造項目進行權力的保駕護航，包括步行街后續運營、商企入駐、活動開展提供秩序規制。同時，政策的傾斜和政府的重視也成為步行街活力煥發的重要觸媒因素，其提供的靈活營業環境和城市地標宣傳可以最大范圍地吸引商機和客流，真正為城市更新的品質升級提供長效可再生的觸媒力量。

2.以多種業態功能植入實現產業互動。步行街的產業互動和功能置換不僅是城市更新活力再現的體現，更是其作為升級消費、延長居民與游客體驗鏈的重要觸發點。例如，創意產業園區的入駐會進一步孵化街區的自發生長能力，吸引有潛力的創業團體繼續加入，購物場所被打造為線下觀光體驗站點，能為步行街帶來除經濟效益以外的關注度和宣傳點，多種業態功能的植入會形成發散化的延伸效益，加強街區內部互動并靈活實現再生長。在改造中，市北區聯合青島廣電、阿里巴巴共同打造了山東省首條“餓了么口碑街”和“云逛臺東”商圈直播品牌，依靠電商渠道將步行街的觀光休閑消費功能進行組合升級，成就了產業融合、沉浸式體驗的商業業態。同時，臺東步行街將區域內的青島啤酒1903、青食餅干、嶗山礦泉水、海爾定制家電展示等具有青島符號色彩的文創旗艦店進行品質還原，并結合時尚因素引入網紅文化，吸引頂級IP，激發步行街內在活力，打造臺東特色步行街，并進一步對外展示青島品牌和形象。此類產業式觸媒順應了市場經濟的活力和自發性優勢，其產業功能的升級和置換同樣反哺于步行街的業態更新和現代化改造。

3.以市井文化特色引領達致文化融合。文化融合是決定一個區域是否具有時尚活力和客流開拓力的重要因素。城市生產力和物流通訊能力的迅速提高，使得我國城市更新的物質基礎設施和產品流通更加同質化地普惠便捷，因此，區域特色文化便成為各地存量內涵挖掘的關鍵性指標。臺東區作為青島城市發源地，其歷史悠久的市井生活產生了人文薈萃的市民文化，為居民生活提供了舒適場景的同時也為外來游客展示了老青島的生活方式和節奏，是區域內最具特色魅力和最源遠流長的文化。同時，臺東區內的青島啤酒廠作為工業引擎，其百年工業建筑歷史文化和啤酒生產技術文化都在不斷通過融入世界視野來彰顯民族特色。青島臺東步行街在改造過程中不斷將百年市井煙火與百年啤酒文化融合，如延展萬佳廣場移動圖書館和啤酒博物館的生活娛樂功能，打造兼具老青島文化特色和新時代潮流消費的時尚打卡地和24小時全天候消費街區，未來臺東商圈將與登州路啤酒產業生態實現共生發展，聯袂引爆老東鎮文旅氛圍并擴大區域間的活力影響范圍。

四、城市步行街在城市更新中的挑戰與應對

青島臺東步行街源遠流長的歷史沿革和現代化的蝶變之路，很大程度上也體現出城市更新過程中步行街面臨的固有挑戰。城市政策和政府在更新過程中的強觸媒作用和指導地位的唯一性，有時會陷入唯政績工程和形象工程的發展導向錯位，步行街的內部競爭和自發經營也容易陷入業態僵化并遏制參與人群的多樣性擴充，文化地標的打造若是缺乏本地特色的弘揚則會陷入同質化的批量改造。此類步行街面臨的挑戰與應對既是對城市觸媒作用方式的考驗，又是對更新主體政府、企業、居民多元共治以及城市空間物質、精神、社會三位一體治理策略的檢驗，同時也體現著步行街更新在整體城市治理中的實踐地位。

(一)城市步行街更新發展中面臨的挑戰

1.政府管理與發展導向錯位。步行街的開發本質上是城市治理問題，是對城市土地和空間資源的合理配置，其中不僅要考慮土地開發的經濟因素，更需考慮其社會和環境因素。政府作為城市治理的主體，將彰顯政績和提升城市競爭力的目標放在首位，以步行街能夠吸引的人流客流和GDP貢獻率為考量，難免會陷入形象工程和唯稅收收入量化為準的評判模式，難以從公共角度糾正市場和企業的自發行為。在我國城鎮化與工業化迅速增長的時期，各種推倒重來、拆舊換新的“破壞性改造”事件層出不窮，模仿性的復制地標建設導致城市更新逐漸趨向同質化，大范圍招商引資難以適應更新區域內的實際條件等問題都體現了政府政績導向和發展觀念的偏差。另外，作為步行街入駐的企業和商家，單純追求利潤和同行間的競爭也會滋生不正當的競銷行為，商家之間缺乏統一的自管理組織來協調各方行動，難以實現商業互補和規模經營。政府宏觀管理與企業自發聯動之間存在壁壘，使得步行街改造很多時候仍是單一城市規劃部門或企業逐利的競技場，無法將權力與資本融入城市更新的現代化建設目標。

2.業態僵化與參與人群固化。現代步行街的規劃逐漸向著協調性和互補性發展，步行街的宏觀定位也隨之更加高端，包括對街內商鋪類型、經營范圍的規定更加嚴明。但當下我國步行街的產權不夠明晰，僅以租金為準入門檻篩選入駐商家，很容易導致逆市場的非理性行為，不同定位人群的商家交錯分布，高端與低端并列叢生，整體上形成街內業態的僵化和步行街名片打造的短板。目前的步行街以商業化消費為導向，觀光、休閑、體驗等功能仍是圍繞消費展開的附加活動。商業步行街營造的品牌集聚和消費升級，更多的是滿足中高端或高端人群的精神文化體驗和消費需求。步行街本質上的公共空間屬性要求其應有最大的社會包容度，為社會各階層共同擁有和共同使用(11)楊震、徐苗：《消費時代城市公共空間的特點及其理論批判》，《城市規劃學刊》2011年第3期。。對于整個社會而言，占據人口多數的中端乃至中低端人群會被排斥在熱鬧喧嘩、燈紅酒綠的商業街外，數額較小的購物需求和參與草根世俗活動的公民需求難以在此得到滿足，由業態僵化導致的參與人群固化則擠壓了步行街的公共屬性和社會功能。

3.文化趨同與外在侵蝕加劇。消費時代我國步行街的文化導向多偏向于商業文化，力圖用吸引眼球的文化包裝刺激購物需求，其中渲染力強、接受面廣的西方文化逐漸占據主流，如歐陸風的盛行、麥當勞式快餐文化的席卷以及小資咖啡廳的蔓延。商業秩序擴張的另一顯著方面是文化傾銷，人們對超越本土疆界的全球性文化空間會產生一種“無能感”和“疏離感”，世界文化的單向趨同和商業秩序的擴張復制了一條又一條千篇一律的步行街模板，人們在感受到國際化和先進化的假象之后，留下的則是單一的回憶和對自身文化自主性喪失的深深惋惜。除商業文化外，步行街也在積極挖掘地域特色文化和歷史文化內涵，但受消費導向的指引，“破舊立新”“拆真建偽”的推土機式文化保護無異于飲鴆止渴，仿古商業街的林立既沒有繼承傳統建筑的古樸質雅，又缺乏現代精神。這類假古董借助仿古外形一定程度上會吸引一部分懷舊人群，但其中依舊開展的現代商業性消費活動，會使顧客產生強烈的困惑和失望，這并不是延承歷史文脈和復興地域文化，而是對城市體系的破壞以及對懷舊人群的欺騙。

(二)創新應用城市觸媒的步行街更新策略

1.通過政府與市場的觸媒引領實現珠聯璧合。消費時代下步行街的現代化改造很大程度上仍是市場自由選擇的結果。市場的自發性固然衍生出文化流失以及業態固化等弊端，但這并不能否定市場客觀規律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正常運行。一方面，政府作為調節市場弊端的重要工具，應擺正自身維護公共利益、促進社會和諧的公平正義角色，明確政策規劃類觸媒對步行街改造的多維作用。如通過稅收減免、經營支持等鼓勵型政策工具吸引具有號召力的企業和商家入駐，進而形成觸媒效應以打造園區孵化或產業鏈的延長加固；或者通過改善營商環境賦予步行街商家靈活的自主權，促進信息公開引導街內良性競爭和規模效益等，都是鼓勵型政策觸媒激起的后續效果。另外，在相對靈活寬松的城市更新氛圍中，規制型政策仍需滿足鞏固市場秩序、維護公民權益的公共需求，使得步行街活力改造在良好的秩序中自主創新和生長，既尊重市場規律的運行，又堅守政府宏觀調控的根本原則。另一方面，隨著公眾要求參與城市治理的熱情空前提高，政府逐漸認識到公眾參與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通過群眾走訪、搜集市民對改造的意見等途徑培育市民社會，使得步行街真正成為市民的日常交往場所和富有文化展示的街區，打破以往追求形象工程的步行街外在改造，實現城市內涵和人文的對外展示，真正提升城市競爭力和發展的持續動力。

2.通過因地制宜的觸媒激發實現業態提檔。步行街的建設要符合當地的市情、民情，既要考慮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消費群體的市場承受能力，又要協調步行街作為個體與周邊社區的關系。步行街作為城市形象展示的平臺，極易陷入盲目追求檔次豪華的形象工程，從而導致眼球經濟和櫥窗消費等遠離人們生活的“假業態提升”。因此，在步行街改造的前期規劃階段應明確定位，入駐商家按照不同服務層級有序排列，盡量符合當地消費習慣并形成商業間的互補利用。步行街業態提檔的觸媒作用會催生商家群體向組織化、規范化發展。步行街商家雖然在經營內容與形式上各有不同，但其實現創收和品牌宣傳的經營目標較為一致，因此可進一步形成步行街商家聯盟，以整體化的組織與政府的精準指導進行對接，與周邊社區進行街區環保、改善生活氛圍等多元協作，形成地方政府、商家聯盟、社區公民之間的友好合作關系。同時，又可以聯盟名義進行街區市場調查、廣告宣傳等管理，進而保證商家間的相互協作和配合，提升商家間的相互依存關系進而鞏固整體競爭力。

3.通過在地文化的觸媒挖掘實現文化營銷。步行街更新在進行文化挖掘時應秉承洋為中用、傳承特色的原則，改變以往消費主義至上的西方文化侵蝕，拒絕對“國際風貌”的簡單復制與雜糅，打破千篇一律的單調感。西方快餐式的文化輸出更像是一場席卷風暴，步行街在進行商業引進時應警惕單向文化傾銷的陷阱，力圖以地方特色的傳統文化為觸媒打造文化和場所精神。其中，包括最大限度地保留和修復步行街古建筑和特色景觀，保留人們城市記憶的載體和文本解讀，傳達城市空間的人文意象。除硬件設施的改造外，步行街的規劃布局應體現以人為本的理念，賦予靜態景觀以動態事件和活動，如開展民俗特色展示、街頭藝人表演、節慶日宣傳互動等。步行街的文化形象打造既需要西方消費文化強大的吸引力，又離不開在地文化的深入挖掘，更要對外展示城市居民共創共享的文化底蘊和社會交往氛圍。

五、結語

青島臺東步行街改造，既立足于政策基礎的保駕護航來奠定其城市窗口的展示地位，又借助產業互動進行功能置換升級優化內部商企排列構造，并通過商旅吸引的人群集聚弘揚在地文化，真正實現了以點帶面的整體性城市更新效益。城市觸媒理論以其獨特的引入觸媒，進而實現發散性的效益擴散來激活本地潛在活力因素，最終實現城市區域內的品質提升。

在我國存量優化的城市更新時代，以城市觸媒思想切入，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整體把握政治權力、資本經濟、社會文化之間的漸進式融合和階段性搭配，為城市品牌形象打造和城市競爭力提升增添規劃性指導作用，其實際應用和學科結合層面仍具有很大發掘潛力，也為城市治理領域提供了全新的應用視角和實踐方向，值得學界繼續進行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