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巴洛克風格園林的典型案例研究
——以伊索拉貝拉島園為例

（上海大學上海美術學院，上海 200040）

0 前言

近年來，國內對于巴洛克風格園林的研究多傾向于法國巴洛克風格園林如凡爾賽花園、維貢府邸等勒·諾特式園林，對意大利巴洛克風格園林的研究多將其歸于文藝復興時期做歸類研究，但是巴洛克風格園林作為羅馬政治活動與社交的舞臺，其豐富多元的要素，動態開放的構成形態，迥異于文藝復興園林的人文思想，使得意大利巴洛克園林更具研究價值。

1 意大利巴洛克園林

1.1 發展概況

意大利巴洛克園林于16世紀末在羅馬產生，17世紀迅速傳播到全國直至整個歐洲，期間意大利建造了大量的園林，這一時期的園林擺脫了文藝復興時期單一的莊園、城堡花園的概念，走向了多樣化和公眾參與的園林形式，比如阿爾多布蘭迪尼莊園（Villa Aldobrandini）、伊索拉貝拉島園（Isola Bella）、布里維·弗薩莊園（Villa Brivio-Sforza）、博佐洛園（Villa Della Porta Bozzolo）等提供景色與游憩為主的典型性園林，和一些具有特殊代表性的園林如卡塞塔王宮花園（Palazzo Reale Caserta）、瑞加植物園（Orto Botanico della Reggia）等。18世紀之后意大利不少花園受英國風景園林的影響進行了局部的改造，到19世紀末意大利統一，部分花園被政府收購，對其進行歷史保護和現代利用，形成了今天的城市公園、綠地系統、博物館或私人府邸等。

1.2 特征

意大利巴洛克園林在實踐上打破了文藝復興園林常理、均衡的藝術形式，創造出動態、開放、向外延伸至無界的構成狀態，象征了藝術家思想的解放以及對新鮮事物的追求。其風格特征隨著時間的更替，亦表現出不同的狀態：初期的巴洛克園林凝重、拘謹、充滿宗教性，園林的規模更加龐大宏偉；盛期則體現出園林設計繁復多變，裝飾意味變得濃厚，園林多被賦予華麗的雕像、壁龕、洞龕、階梯、噴泉和其他有趣的機關等建筑要素，充滿階級趣味；晚期則出現異化，多為意大利巴洛克風格傳播到國外之后，又反向影響到意大利而建造，此時園林中的建筑多與花園相分離，其花園被劃分出更豐富的功能空間，比如茂密的森林、寬闊的林蔭路和大馬戲場等。

2 伊索拉貝拉島園

2.1 發展概況及建造背景

伊索拉·貝拉島是博羅梅奧家族位于意大利馬焦雷湖中的第二大島嶼，全長320m，最寬處約100m，呈狹長形，四周環繞著被植物覆蓋的群山和湖泊，氣候溫潤，沿岸植物多以地中海植物為主，其特殊的地理環境為伊索拉貝拉島園建成巴洛克園林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圖1）。

伊索拉貝拉島園建于1632—1671年之間，由卡羅·博羅梅奧三世伯爵（Count Carlo Borromeo）構思，并由米蘭設計師卡洛·豐塔納（Carlo Fontana）進行設計建造。設計之初，卡羅伯爵將整個島嶼納入規劃，依據島嶼的地形地貌將其設計為“一座梯田式金字塔”花園，但是，在建造過程中，由于島上的居民不愿遷離，導致伊索拉·貝拉島園的宮殿和臺地花園不得不拋棄開敞的中軸空間，最終設計成不規則的T形。如今，經過歷史的變革發展，伊索拉貝拉島園只是維持了它原來的規劃結構，植物種植已失去了原本的樣子，只能從史料中去調查昔日的恢弘景象，但是該案例是現存的較為完整的島嶼園林，它的存在不僅值得保護和學習，更為意大利巴洛克園林的研究提供了積極的參照。

圖1 伊索拉貝拉島園總平面圖

2.2 規劃布局分析

伊索拉貝拉島的布局分為三個部分，西側的漁村，北側的宮殿和南側的花園。規劃設計中為避開村莊，將原本設想的巴洛克式的整體規劃布局，即南北貫通的一條中軸線，調整為雙軸線布置：以宮殿建筑、美術館及宮殿庭院為主的建筑軸線和臺地式的花園軸線。花園與村莊的銜接部分則是一面假拱廊墻，墻體與宮殿的建筑線條相平行，主要用來遮擋西側散亂的建筑和村莊。

宮殿建筑位于島的北部端頭，可以縱觀整個島嶼花園。宮殿建筑的裝飾奢華繁復，色彩豐富華麗，是典型的巴洛克風格，建筑設計上更加注重濃厚莊重的氛圍，多樣變化，但是缺乏精致細膩的細節描繪。宮殿中主要的住宅部分都被安排在建筑的背陰側，主要作游憩和避暑之用。與主宮殿連接的附樓成長條狀，聯通多個接待室，建筑內部設計寬敞通透，使人們可以在從宮殿的一端到另一端的狹長通道中欣賞湖景。美術館是附樓的主要部分，主要用來展示博羅梅奧家族的藝術收藏。建筑與主花園的連接處是一個構思巧妙的小橢圓形下沉式庭院，庭院作為宮殿和園林的轉折，一方面用以柔化設計軸線上的變化，另一方面花園入口采用巴洛克式螺旋樓梯設計，用以增加花園的神秘氛圍。主花園由一條主軸線貫穿，并且采用九級臺地式布局，每一級臺地高約4m，花園的中心位置是面對宮殿的一座巴洛克風格的水上劇場，劇場兩邊的樓梯通向最頂層的平臺，可以俯瞰廣闊的湖景和周圍美麗的山景。面向湖心的一側是下沉花壇的主層，花壇采用傳統十字軸線分割為四個方形草坪的布置，東西軸線采用花瓶或雕像進行視線引導，沿草坪邊緣布以種植橘樹的陶罐，花壇流線清晰，且四周均布有通往不同臺地的樓梯。

伊索拉貝拉島園中的宮殿建筑群位于花園的一側，呈統領地位，同時與花園又有所分離，契合了巴洛克園林遵循自然與藝術合為一體的“自然觀”，即建筑主體一般安排在斜坡上，高度足以在坡上建造宏偉壯觀的樓梯，但是通往建筑的引路一般設計成曲線，將建筑做隱蔽化處理，并且建筑的正面和背面的構造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形態，正面入口齊頭高的樹籬更加整齊縝密，營造出莊重的氛圍；背面則采用較低的樹籬，布局自由而奔放，并且隨著視野的不斷推進，花園變得越來越不受約束呈現出更自然的狀態，或者可以理解為從人工化的自然到自然化的自然的演進過程（圖2）。

圖2 伊索拉貝拉島園立面圖

3 園林特色研究

意大利巴洛克園林最大的特色是統一性，園林中的建筑不依地勢而建，而是服從于統一的規劃，整個設計更加的整體，園林中的功能空間和細節設置均取決于它與整體的關系，因此意大利巴洛克園林更注重軸線貫穿整個園林，而園林中的主體設計如娛樂、觀賞、休憩等場所也位于軸線上，園林中的水景如水劇場、噴泉、水環境等也多與聲音效果有關，多體現渾厚、宏大的氛圍。伊索拉貝拉島園的設計建造正處于巴洛克風格盛期，其園林中對于新物種的引用，水劇場及水龕的設計，隨高低變化進行不同程度臺地的處理等都是巴洛克風格在園林中的體現。

3.1 空間組織

伊索拉貝拉島園最初是一個布滿巖石的島嶼，堅硬的地基是島嶼成功建設的先決條件，臺地式布局使得島嶼天然具有登高望遠的優勢，在島上可以遠眺群山和湖對面的伊索拉·馬德雷島。同時，島上的建筑與園林呈對景布置，減少了視線的阻撓，園林內部則賦予每一級臺地以不同的功能分區，不同區域在空間、視覺上形成錯落有致，收放自如的錯層庭院，具有典型的意大利巴洛克風格園林復雜精美的空間秩序。與文藝復興時期的十字形布置的道路不同，伊索拉貝拉島園的入口采用了復雜的八字形盤旋而上的階梯道路形式，為區分不同的功能分區及營造巴洛克式的神秘氛圍，宮殿建筑、村莊、園林皆處于不同的層級，每一層級皆以階梯相連，為達到園林完整統一的效果，園林并沒有進行特別的交通規劃，而是在軸線的貫穿下順勢而行。

3.2 主題元素

3.2.1 劇場

伊索拉貝拉島園最初設計了兩個劇場，一個是巴洛克式半圓形水上劇場（圖3），另一個是地下劇場，雖然地下劇場遭到了毀壞，但可以明確的是兩個劇場的設計內容都與水有關。豐塔納設計的半圓形水上劇場就坐落在帆船艦橋的下方，維塔利亞諾四世曾表示，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它面向北方，北方則代表了博羅梅奧家族的發家地。水劇場是一個精致的，半圓形的立面墻體，并且規則地鑲嵌了數個巴洛克式的壁龕，里面裝飾有巨大的扇貝殼和代表了戰神、火神、農業和藝術等神話人物的雕像。劇場周邊矗立著數個方尖碑和欄桿，整個劇場的頂部是博羅梅奧家族的獨角獸雕塑，高聳的石塔頂部覆蓋著鍍金的鐵藝裝飾，劇場兩側的臺階通向寓意為帆船的船身，臺階采用巨大的大理石材料，四周環繞著鐵藝欄桿。在設計之初，水上劇場被用作演出的背景。盡管水劇場在細節處理上有些怪異，但在設計中仍有很多可取之處，比如，豐富的設計內涵、對稱的結構造型、充滿文化特色的雕塑造型等。

圖3 劇場正面

圖4 劇場背面

地下劇場則設計在一個涼爽的地下花園房間里，劇場可以同時容納300名觀眾，劇場的劇目通常是由博羅梅奧的常駐劇作家卡洛·瑪麗亞·馬吉(Carlo Maria Maggi)提供，劇場的裝飾是由博羅梅奧家族收藏的一些海洋珍品，在伊索拉貝拉島園隨著時代的變遷中，地下劇場已經不復存在，真實場景只能從當時的圖紙和書籍中去進行探究。

3.2.2 臺地

整個島園呈九層臺地布置，高約32m，臺地貫穿于整個園林中，根據豐塔納的設計，每一層臺地都是一個觀賞平臺，最頂端的主觀賞平臺可以俯瞰整個園林。每個平臺的設計都由欄桿圍起來，上面裝飾著雕像、方尖碑和檸檬樹罐、橘樹罐等。雖然伊索拉貝拉島園位于湖中，但是為了滿足島上花園和噴泉對水的需求，在觀賞平臺下方設計了儲水庫，機械和泵站，分別位于南面的兩個六角形亭子中。位于南端的其他低層臺地依次錯落延伸到湖中，最大的平臺飾以模紋花壇，為了讓花園有更加豐富的空間體驗，臺地與臺地之間的高度略有不同，立面高差節奏明顯，完全依照了巴洛克園林造型繁復、動態變化的視覺效果。

3.2.3 植物

伊索拉貝拉島園所處位置氣候溫潤，多種植地中海植物，但是園林建設初期植物并不是設計的重點，直到十九世紀，維塔利亞諾九世·博羅梅奧伯爵從中國、新西蘭、印度、喜馬拉雅山脈、南美洲和澳大利亞等引進了大量的外來物種，包括仙人掌、蘆薈、羅樸樹、軟木橡樹和樟腦樹等等，使得園林的物種變得豐富且成為園主身份的象征。伊索拉貝拉島園的植物種植是建立在系統收集植物科屬和植物物種基礎上的，在設計布局上除了最下層的模紋花壇之外，其他的植物更多的是為了滿足植物學家和藥劑師的研究之用，并未做特色處理（圖5）。

4 總結

伊索拉貝拉島園凝聚了博羅梅奧家族幾代的設計實踐，其作為意大利巴洛克園林的典型案例，影響了意大利北方甚至歐洲的大批園林建設，包括巴洛克園林風潮過去之后，依然有很多近現代設計師去學習實踐，在意大利古典園林設計層面上，具有典型的代表意義：伊索拉貝拉島園本身包含宮殿建筑、庭院、劇場及臺地園林等多個設計因素，另外由于園林建造周期過長，設計師及伯爵的去世等人為因素和島園遠離陸地，材料需靠陸地運輸等自然因素的影響，所以極具復雜性，但是島園所具有得天獨厚的水環境和自然環境，同時為伊索拉貝拉島建造優質的景觀環境創造了有利條件。

圖5 模紋花壇

如上所述，意大利巴洛克園林雖然具有一定的共性，但是每個園林受其生成環境、所屬階層及地理區位等因素的影響，其園林性質也有所差異。總之，意大利巴洛克園林沒有與之相輔相成的理論，也沒有一個可參照的形式，它的發展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于時代背景的推動，可以認為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變革。也正是因為這種突變，導致巴洛克園林具有其他任何風格園林所不具備的自信感與絕對正確性，這種藝術感受力和其背后所隱藏的造園思想、造園理念及造園手法等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

注釋：

文中圖1、圖2為作者參照The History of Gardens插圖自繪，其他圖片均為作者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