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困境與突破*

戴艷清 戴蔣燦

（湘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湖南湘潭 411105）

1 引言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是以政府為主導力量，按照市場化和社會化機制采用公平公正的手段供給公共文化服務，形成多元合作的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實踐形態[1]。2014年，我國財政部、民政部和工商總局印發的《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暫行〉》對公共服務購買和承接主體、購買內容、購買方式以及績效和監督管理等方面做出了明確要求。其中提出，財政部門應當推動建立由購買主體、服務對象及專業機構組成的綜合性評價機制，并把評價結果作為選擇承接主體的重要參考依據[2]。2015年，國家文化部、財政部、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體育總局聯合制定《關于做好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直接推動了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工作的迅猛發展。可見，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已成為政府開展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側改革工作的重要抓手，同時也是補齊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短板的重要手段。在實踐中，隨著公共文化項目的深化實施，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不斷出現創新性實踐，如我國北京市東城區“公共文化資源分類供給”項目被原文化部和財政部列為第一批創建國家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示范項目；浙江舟山、江蘇鎮江等地悄然興起的“淘文化”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社會化運作平臺，將傳統的活的文化產品通過“菜單式”的服務方式在特定的平臺上為供需雙方建立對接關系，其實質為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

從筆者文獻調研的結果來看，有關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的研究成果十分少見。為全面了解相關情況，筆者又以“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公共服務+供給”等作為主題詞進行檢索，發現與此相關的研究成果數量較多。總的來說，在理論研究方面，研究者近年來對于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關注度不斷提升。目前，國內外相關研究主題聚焦如下：（1）公共文化服務項目建設及服務供給研究。Tedd剖析了英國People's Collection Wales項目中用戶兼具創建及獲取文化資源的角色，創新了文化資源供給的方式[3]。Giorgio介紹了意大利公共文化遺產項目CulturaItalia將資源嵌入Facebook、LinkedIn、Twitter和Google+等社交媒體，以提升其覆蓋面[4]。戴艷清等人研究了美國數字公共圖書館項目等的服務供給形式，如在項目網站上推出特色版塊，將資源推向課堂等[5]。（2）公共文化服務需求及資源/產品供給的問題與對策研究。數字環境下，用戶在公共文化資源的豐富性、易用性、更新頻率等方面提出了比以往更高的需求（Dorner）[6]，公共文化機構面臨變革供給模式、生產有創新性公共數字文化產品等的挑戰，公共文化產品供給需要向創新性、豐富性、個性化、多元化和品牌化方向發展[7-13]，尤其在農村地區，其公共文化產品供給還存在體制障礙等問題，需要對政府職能進行清晰定位[14-16]。（3）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理論及實踐研究。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是有效提升供給效能的方式之一。國外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購買公共服務領域，如Tony分析了購買公共服務過程中各公共部門的新型合作關系等[17]。國內亦有大量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研究成果，本研究僅對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直接相關的研究成果進行梳理。例如，李山認為，當前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面臨職能轉變不到位、市場機制發揮不充分等問題，需加快制度供給力度、健全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運行機制等[18]。李國新指出，文化類社會組織是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主要力量[19]。戴艷清等人建立政府購買公共數字文化服務的參與方關系模型，探討購買主體、承接主體、服務使用主體、技術支持方、監理方各參與主體之間的互動關系[20]。王振通過構建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績效評價模型，對杭州市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進行了實證研究[21]，是與本研究最為相關的成果。

綜觀以上，近年來與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有關的研究成果逐步涌現，為了解國內外相關實踐提供了一定的素材，亦為政府及公共文化機構提供了經驗借鑒。總體來看，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效能的理論性研究較為薄弱，不能為相關實踐提供有效指導；個案分析較多，統籌性研究少；定性分析較多，定量研究較少，難以為政府開展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工作提供系統性決策支持。如何抓住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關鍵要素，立足于用戶需求，優化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效能，是本研究的動因。鑒于湖南省文化廳早在《“十三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中就提出建立健全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工作機制，鼓勵社會力量、社會資本參與公共文化服務，以及“促進公共文化服務供需有效對接”等效能目標，在其開展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三到四年的時間里，研究其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經驗，剖析當前存在的問題，對于提升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推動公共文化服務社會化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2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關鍵要素

當前，學界對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關鍵要素尚未達成共識，結合當前學界研究的相關成果，從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主、客體及績效評價的要求來看，筆者認為弄清楚“買什么、向誰買、如何買、怎么評”是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面臨的首要問題，也是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關鍵要素。關于“買什么”，目前已有相關的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指導性目錄，“向誰買”、“如何買”及“怎么評”，則在相關政策中有所提及，但有關“如何買”的問題，目前相關政策中僅主要涉及購買方式的指導性意見。

2.1 要素一：購買內容

作為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邏輯起點，購買內容理應是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首要關鍵要素。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根本目的是滿足群眾基本的文化需求。因此，政府購買內容的選擇應當以群眾的文化需求為依據，只有準確把握群眾需求，精準供給，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才能得以提升。

《意見》明確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內容應為符合先進文化前進方向、健康積極向上的，適合采取市場化方式提供、社會力量能夠承擔的公共文化服務[22]。此外，《意見》規定“立足群眾需求、創新購買方式”為基本原則之一，以滿足人民群眾基本公共文化需求為目標。再者，《意見》面向全國制定了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指導性目錄，主要包括：公益性文化體育產品的創作與傳播、活動的組織與承辦、設施的運營和管理等[22]，為各地政府購買內容的選擇提供了參考。2016年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提出，各級人民政府應當建立反映公眾文化需求的征詢反饋制度，強調了公共文化需求的征詢、反饋與公眾參與的重要性。由此可見，購買內容聚焦群眾文化需求是政府提升公共文化服務效能的重要途徑。

2.2 要素二：購買對象

政府購買對象即為購買服務的承接主體。選擇社會力量作為公共文化服務的生產者和提供者必然會使政府承擔一定的風險，例如：壟斷風險、道德風險、供給短視風險、卸責風險等。然而，正確合理的選擇購買對象能有效規避政府購買所帶來的風險。由此可見，購買對象也是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一個關鍵要素。

近年來，國家相繼發布了一系列相關的政策文件（見表1），為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購買對象的選擇提供了參考依據。筆者通過對以上政策文件的梳理發現，承接主體主要需要具備以下幾點：其一是合法性，社會組織需依法在登記管理部門登記或經國務院批準免予登記，企業、機構等社會力量需依法在工商管理或行業主管部門予以登記；其二是專業性，專業競爭力是社會組織發展的核心競爭力，其中，專職秘書長及專職工作人員的數量是評估社會組織專業性的重要指標[23]；其三是公益性，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主要是為了滿足群眾的文化需求，其承接主體服務的供給則應出于公益目的。需要強調的是，這里所說的公益性并非承接主體本身的公益性，主要指其承接公共文化服務時，不能以營利作為主要目的。符合以上三點僅說明其具備了政府購買服務的承接資格，并不一定符合政府購買條件。政府在選擇購買對象時，還應該根據實際所需的公共文化服務全面考量其專業水準、組織管理、社會信譽等，這些因素勢必會影響到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效能。

表1 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相關政策梳理

2.3 要素三：購買方式

購買方式亦是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關鍵要素之一。一方面，政府購買方式的選擇主要取決于購買內容和承接主體的性質。另一方面，由于不同的購買方式有不同的適用范圍和條件，購買方式的選擇也需要結合實際情況。只有在兩者兼顧的前提下，充分引入競爭機制，才能推動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的提升。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以下簡稱《政府采購法》）有關規定，政府采購方式主要有公開招標、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詢價、單一來源采購以及其他采購方式[27]。公開招標是政府最主要的采購方式，是購買主體（政府）依據法定程序，公開發布招標公告，以此來吸引供應商參與投標，并擇優選擇供應商，面向供應商的數量不特定。邀請招標是購買主體（政府）依據自身判斷，向特定的供應商發出投標邀請并從中選出最合適的供應商，面向供應商的數量是三家及以上。競爭性談判是購買主體（政府）就購買事宜與符合要求的供應商進行談判協商后最終達成協議，面向供應商的數量是三家及以上。詢價是指購買主體（政府）向供應商發出詢價通知，經價格評估比較后，選擇符合采購需求且報價最低的供應商的采購方式，面向供應商的數量是三家及以上。單一來源采購是指購買主體（政府）向某一特定的供應商直接購買其服務的采購方式，面向供應商的數量是一家。

2.4 要素四：績效評估

績效評估是檢測政府購買成效的有效方式，其評估結果可以反映出購買的公共文化服務的質量和實施效果。績效評估可謂是政府開展管理與監督工作的核心，對建設法治、公正的服務型政府有著不容忽略的重要意義。與此同時，對提高政府行政效率也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定期評估政府購買績效有利于提高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促進其長遠、規范化發展。

國家層面出臺的《關于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服務的指導意見》《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暫行）》《關于做好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工作的意見》《關于做好事業單位政府購買服務改革工作的意見》等對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績效評估均有涉及，且都強調以下幾點：第一，多方評估。評估主體由購買主體、服務對象及第三方組成。第二，廣泛評估。評估范圍包括購買服務數量、質量和資金使用情況等，其中社會公眾對公共文化服務的滿意度尤為重要。第三，公開評估。最終評估結果向社會公布。由于公共文化服務具有較強的主觀性，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評估需要相當的專業性。政府在購買的過程中，應當制定科學合理的評估方案和評估方法，提高政府購買文化服務評估過程的專業性及評估結果的科學性，并根據評估結果改進政府購買過程中存在的不足，從而提升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

綜上，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的提升可以從購買內容、購買對象、購買方式、績效評估四個要素入手。這四個要素之間相互聯系、相互影響，購買內容決定購買對象，購買方式取決于購買內容和購買對象，績效評估貫穿于前三者各個方面。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關鍵要素可以歸納為以下模型（見圖1）。

3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實踐分析

為深入了解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實際情況，同時鑒于湖南省長沙市長沙縣是全國文化先進縣和國家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示范區，筆者選取其作為調研對象，于2019年8月20日對長沙縣文化旅游廣電體育局副局長沈俊進行了視頻訪談，具體情況如下所示。

3.1 購買內容

長沙縣政府購買的主要原則是本單位有能力承擔的公共文化服務絕不購買，無能力承擔的相關服務才實行政府購買。與其他地區政府購買服務指導目錄不同的是，《長沙縣政府購買服務指導目錄》（第一批）中公共文化類服務與公共體育類服務分列，其中公共文化類服務主要包括：公共文化規劃和政策研究、宣傳服務；政府舉辦的公益文藝演出、電影放映等；政府組織的群眾性文化活動的組織與實施；文物保護的輔助性工作；音樂項目的免費培訓等內容。公共體育類服務主要包括：公共體育規劃和政策研究、宣傳服務；公共體育基礎設施的管理和維護服務；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育場館的免費開放；體育項目的免費培訓等內容。實際上，長沙縣政府目前主要購買的服務類型有：公益文藝演出、文化活動的組織與實施、基礎設施的管理和維護等。

圖1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模型

3.2 購買對象

自2016年起，長沙縣政府每年都會根據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培育發展和規范管理社會組織的實施意見》（長縣辦發〔2016〕2號）的精神，結合全縣社會組織等級評估以及上一年度社會組織年度檢查結論，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確定本年度具備承接政府職能轉移和購買服務資格的社會組織名單（不包含學前教育類社會組織），其中近三年評估等級均在3A級以上的社會組織優先承接政府購買服務。當然，長沙縣政府購買對象并不局限于此。如在“雅韻星沙·周末有戲”的文化品牌活動中，送戲的主要團體有三個不同來源：其一是向有資質的花鼓戲劇團購買；其二是由主管人員通過自己熟知的渠道或推薦等，將一些獲獎及有影響力的劇團的劇目以單個服務單次購買的方式買進；其三是向與文化旅游廣電體育局有合作的三所高校購買，包括湖南大眾傳媒職業技術學院、長沙師范學院及湖南藝術職業學院。

3.3 購買方式

在公共文化服務承接主體的選擇上，往往需要結合公共文化服務的具體內容、特點和地方實際，采用不同的方式來確定承接主體。在遵循公開、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充分發揮市場競爭機制，采用合理的購買方式，保障有限的資金購買到令群眾滿意的文化服務。筆者經調研得知，長沙縣政府在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時，多采用公開招標、邀請招標和單一來源采購的方式確定承接主體，且大多采取直接購買方式向社會組織購買。例如，2016年下半年購買的“松雅書院”服務是通過政府招標實現的，主要購買了某文化企業的服務，由其邀請專家及開展相關活動的組織工作，屬于直接購買。“雅韻星沙·周末有戲”文化品牌活動常用的購買方式是招標和單一來源采購，也是政府直接購買劇團的演出。

3.4 購買成效

購買成效是指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之后所帶來的實際結果。“松雅講壇”系列讀書活動是長沙縣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較為典型的案例，是為推動書香星城全民閱讀而在全縣開展的讀書活動。“松雅講壇”每周六邀請省內文學藝術界的專家來作講座，群眾通過長沙縣圖書館的公眾號免費參與，很大程度激起了群眾對閱讀的興趣。此外，為了打造長沙縣的“戲窩子”，讓更多的群眾享受到公共文化服務的成果，長沙縣政府打造了“雅韻星沙·周末有戲”文化品牌活動，以政府購買的形式，邀請省內專業劇團演出，群眾可以免費觀看其帶來的精彩表演。2018年計劃送出30場戲，但群眾享受到這一成果后，對戲劇的需求越來越旺盛，30場戲遠不能滿足群眾。與此同時，群眾參與的積極性也越來越高。在實施購買公共文化服務之后，群眾的滿意度有了較大的提高。

4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經驗與不足

長沙縣作為全國文化先進縣，在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實踐中，既有可供借鑒的寶貴經驗，也存在些許的不足。

4.1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經驗

4.1.1 以政策為主導，兼顧購買內容的創新性

長沙縣政府主要采用規范性文件作為購買內容的主要規制依據，但在政策允許的范圍內也會積極創新。長沙縣政府在購買文化服務的同時還購買相關技術。“星沙文旅云”小程序是長沙縣政府為群眾提供公共文化服務打造的平臺。由于長沙縣文化旅游廣電體育局缺乏專業技術力量，該程序的運營、管理與維護承包給了一家信息技術公司。這既克服了政府專業技術欠缺、服務效率不高的困境，又提升了服務供給的專業化水平，充分體現了該縣政府的創新意識。

4.1.2 面向全省購買，確保購買對象的專業性

購買對象專業與否會直接影響到群眾的直觀感受。政府在選擇購買對象時應當選擇具備較高專業素養和專業能力的社會組織，這在一定程度上能保障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質量，更好地滿足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為確保群眾可以觀看到專業的戲劇表演，“雅韻星沙·周末有戲”文化惠民工程特面向全湖南省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邀請省內專業的劇團到田漢實驗劇場演出，一方面彌補了長沙縣缺乏專業劇團的空缺，另一方面保證了高質量專業戲劇的供給。

4.1.3 與高校合作，實現購買方式的經濟性

由于長沙縣并未設立用于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專項資金，購買經費相對緊張。2019年3月以來，湖南大眾傳媒職業技術學院影視藝術學院與長沙縣文化旅游廣電體育局開啟“校地合作”模式[28]。除此之外，長沙縣文化旅游廣電體育局還與長沙師范學院及湖南藝術職業學院存在合作關系。因以為學校與地方搭建一個交流溝通的平臺為目的，所以購買的服務價格相對較低。與高校合作在一定程度上節約了購買成本，緩解了購買經費緊張的現狀。

4.1.4 以人為本，注重參與群眾的廣泛性

長沙縣在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過程中，堅持以人為本，注重群眾的參與。群眾預訂“雅韻星沙·周末有戲”文化惠民演出入場票的方式主要是“星沙文旅云”小程序。有的老年人因不熟悉智能手機的使用而未能預訂上入場票，但在場地允許的情況下，在現場也能獲得允許，以入場看戲。由于大多數文化活動會在“星沙文旅云”平臺“視頻直播”中播出，即使不慎錯過的群眾依然可以在線上觀看，這體現了以人為本的導向，促使群眾廣泛參與，享受文化盛宴。

4.2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不足

4.2.1 購買內容供不應求

從宏觀政策來看，江蘇省文化廳、財政廳、新聞出版廣電局、體育局頒布的《關于做好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工作的實施意見》劃定了6大類共60條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內容，包含了體育活動承辦、傳統文化保護、基礎設施運營等方面[29]。而湖南部分縣級政府制定的指導性目錄分類較為粗略，由表2可知，《長沙縣政府購買服務指導目錄》（第一批）僅規定了8項公共文化類服務、9項公共體育類服務屬于政府購買范疇，且沒有具體細分。從微觀實例來看，湖南政府購買的公共文化服務主要有：花鼓戲、湘劇、相聲劇、兒童劇等中國傳統戲劇、文學藝術界專家講座、電影、文化平臺的技術支持等。相比之下，音樂、話劇、歌劇、特展等的供給相對較少。就目前的購買狀況，尚不足以滿足群眾多元化的精神文化需求。

表2 《長沙縣政府購買服務指導目錄》（第一批）部分[30]

4.2.2 購買對象選擇較少

文化類社會組織是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主要力量[19]。由表3可以看出，長沙縣符合承接政府購買服務條件的社會組織數量并不多，其中文化類社會組織數量更是稀少，與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需求還不相適應。一方面，我國目前實行的文化主管部門和民政部門的“雙重審批”社會組織登記管理機制可能阻礙了文化類社會組織參與公共文化服務。另一方面，現有的具有一定專業服務能力的文化類社會組織由于內部治理結構不健全、管理運行不規范，不具備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能力，尚不符合登記管理部門登記要求，多數還不能承接公共文化服務的政府購買，導致政府在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時購買對象的選擇較少。

表3 長沙縣具備承接政府購買服務資格的社會組織[31-33]

4.2.3 購買方式過于集中

由于公共文化服務各具特點，有的采用招標、談判、詢價等方式更能激發競爭、促進公平，有的采用單一來源采購的方式更為直接高效，政府購買方式的選擇應著重考慮公共文化服務的特點和實際情況。確定承接主體的方式不同，供應商之間的競爭性也不同。由于公開招標面向的是所有符合相應資格條件的社會組織，而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和詢價面向的是至少三家社會組織，單一來源競爭性更小，幾乎不存在競爭。由此可見，公開招標、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詢價和單一來源這五種主體選擇方式的競爭性依次減弱。而當前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承接主體選擇方式比較集中，多為公開招標和單一來源，競爭性呈現兩種極端。

4.2.4 評估機制尚未健全

由于文化活動具有復雜性和個體差異性，很難對其進行量化的評估，造成在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過程中大多只能根據自身經驗以及文化活動的規模進行摸索。目前，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績效評估方面缺乏全面的績效評價體系，評估機制尚未健全。2014年，《湖南省人民政府關于推進政府購買服務工作的實施意見》指出各級財政部門和相關購買主體應按照《湖南省人民政府關于全面推進預算績效管理的意見》（湘政發〔2012〕33號）規定，將預算績效管理的要求貫穿于購買服務預算編制、執行、監督、評價和問責的全過程，確保財政資金使用效益和公共服務的質量效果[34]。筆者認為政策文件中關于績效評估的部分只提供了宏觀指導，沒有制定詳細的評估標準。

5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路徑

5.1 精準聚焦群眾文化需求，細化購買內容

公共文化服務的服務對象是群眾，只有從群眾的文化需求入手，精準聚焦群眾需求，并據此來決定購買內容，才能獲得群眾的認可、受到群眾的歡迎。目前群眾文化需求的表達渠道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傳統渠道。群眾可以通過打電話、發短信、寫信等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文化需求。另一種是網絡渠道。群眾可以通過線上文化平臺聯系文化旅游廣電體育局、文化館、文體中心、圖書館、文物局等文化部門告知其文化需求。但這種渠道對于老年人群體可能存在一些使用方面的障礙，不能充分了解群眾的文化需求。

對此，政府可以充分利用不同的調查工具和調查方式，全面而深入地獲取群眾文化需求，如問卷調查、實地調研、深入訪談等。相對而言，深入訪談、實地調研、駐地觀察等田野調查方法更為直接，更有利于深度挖掘群眾的文化需求。其次，政府可依據社會價值、資源狀況、政策法規等將收集來的群眾文化需求進行可行性分析和購買成本預估，作為日后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參考依據。最后，將群眾需求旺盛但未納入購買內容的公共文化服務納入新的購買范圍，使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指導目錄得以豐富和細化，更好地滿足群眾的文化需求。

5.2 建立文化類社會組織的持續成長機制

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實踐發展，需要有著多樣化形態、內部結構合理、具備專業能力、運行規范的文化類社會組織來承接這些任務[35]。政府當前需要做的就是培育出具備承接能力的社會組織。然而，當前文化類社會組織的培育仍存在較多障礙，比如政府在體制內購買的情況仍然十分常見，政府對于社會組織不信任；社會組織的自我成長缺乏持續的機制等。相比于社會組織，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具有更成熟的履約能力和更豐富的社會資源，這是政府傾向于體制內購買的一個重要原因。

為防止政府購買“內卷化”問題的出現，一方面，政府需要充分相信并認可文化類社會組織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中所發揮的作用，適當向符合條件、信譽良好的社會組織傾斜，以鼓勵社會組織的發展，促進共治社會的形成。另一方面，政府需要扶持文化類社會組織的發展，主要是政策扶持、人才培養、資金投入等。在政策扶持上，政府可以出臺一系列鼓勵社會組織參與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優惠政策；在人才培養上，政府可以定期組織召開民間藝術交流會和專業培訓，加強民間藝人之間的交流，提高其專業素養，提升市場競爭力，為文化類社會組織長期發展注入動力；在資金扶持上，政府可以出臺相應的政策激勵企業和個人投身公共文化領域的慈善事業，幫助文化類社會組織解決資金短缺、運營困難的問題。

5.3 綜合考慮多種購買因素，豐富購買方式

《政府采購法》對政府采購方式作出了明確的規定，但沒有具體規定政府購買方式的適用范圍，即在什么情況下，選擇哪種購買方式，給政府的自主判斷留下了很大的空間。一般來說，購買方式的選擇分為主動選擇和被動選擇，以單一來源采購為例，由于其缺乏競爭性，通常不做優先考慮。被動選擇是指政府在開始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時選擇的并不是單一來源采購，但由于參與競爭的供應商太少、財政預算不足、時間倉促等原因被迫改變購買方式，主動選擇是由于專利、技術等原因不得不向唯一的供應商采購。

在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方式的確定上，應當盡量減少被動選擇購買方式的情況發生，多采取主動選擇，根據公共文化服務的不同性質、種類和要求，因時因地制宜，靈活運用。當購買預算金額較大、可提供服務的社會組織較多、政府選擇較多、競爭充分時，應當嚴格按照《政府采購法》組織公開招標，以確保社會組織在公平條件下參與競爭；當購買預算不在必須進行招標的范圍之內、可提供服務的社會組織較少、政府選擇不多、競爭不充分、專業性較強時，可以采取競爭性談判、詢價采購、單一來源采購等方式[36]。當可提供服務的社會組織太少甚至只有一家，構不成其他方式購買條件時，或者當行業專業特殊時，可以采用單一來源采購的方式進行購買。在實際選擇中，政府應當靈活運用各種購買方式，通過單一選擇或者多種組合等方式，充分發揮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最佳效果。

5.4 健全多方參與評審機制，公開評估結果

現階段，我國政府在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領域還沒有出臺詳細的績效評估指導意見和管理辦法，缺乏規范統一的評價指標和評估標準。當前，政府購買績效評估存在諸多問題，主要表現在幾個方面：一是評估主體較為單一，以政府部門為主，政府部門往往扮演著評估者和被評估者雙重角色；二是樣本選擇和數據測算存在不科學的情況，評估方法較為單一，常常是簡單的定性分析。

健全多方參與的綜合評審機制需要做到以下幾點：第一，完善相關制度。政府可以借鑒安徽、杭州等地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績效評估的成功經驗，建立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績效評估制度，制定詳細的績效評估標準。第二，評估主體多元化。政府作為公共文化服務的購買主體，有權對其購買的服務進行評估；群眾是公共文化服務的對象，其對社會組織提供的文化服務有著最直觀、最準確的感受，是最有發言權的評估主體；專家可以從專業的角度真實反映公共文化服務的質量，讓其參與評估有利于提升評估的專業性；第三方機構具有很強的中立性、公平性，參與評估有利于提高評估的科學性、公信力。第三，評估指標全面化。從投入、過程、產出、結果綜合評估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績效，如：人員和資金投入；項目計劃、組織、協調、控制；項目質量和效果；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滿意度等，力求全面。第四，評估結果公開。最終綜合評估的結果應當向社會公布，并作為日后編制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預算和選擇公共文化服務承接主體的重要參考依據。

6 結語

對于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的評價來說，當前還未真正達到可以完全量化評估的程度，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效能提升仍然處于探索階段。基于以上分析，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重心應該放在購買內容上，基于群眾需求精準供給，與此同時也不能忽視文化類社會組織的培育，增加購買對象的可選擇性，在公平的市場環境下，引入競爭機制，基于評估結果改進服務，從而提升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