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了《世說新語》(全文·全注·全譯·全解版)。這是一個與學界論著不同,面向大眾的讀物。
所謂“全文”,是指本書選取了《世說新語》原書的全部原始文字;“全注”是指本書沒有采用《世說新語》原書作者劉孝的標注,而是針對今天的讀者在閱讀古文時可能遇到的障礙,如重要的人名、地名和典章制度乃至晦澀的古漢語詞匯等重新注釋;“全譯”是指該書為全部原文進行了白話文翻譯;“全解”是本書的亮點——在每一個故事后加上點評和導讀,這些都是作者多年來研究《世說新語》和魏晉風度的心得。能夠把這些原本深藏在學術象牙塔的成果,以通俗的語言與大眾分享,可謂幸甚。
為什么在《世說新語》問世已逾1000多年,且現有圖書市場上已有琳瑯滿目的與本書有關的作品時,還要繼續推出新的版本呢?這也許與今天的編纂者對該書的期待有關。
60多年前,翻譯家傅雷先生給他遠在歐洲學習音樂的兒子傅聰寫信時說:“你手上有沒有散文相關的書(指古代散文),(如果沒有)《世說新語》大可一讀。日本人幾百年來都把它當成枕中秘寶。”
作為一個一生致力于譯介西方文化典籍的中國翻譯家,給兒子寫信時特別強調《世說新語》代表的中國文化精神,這除了說明父子二人對中華民族傳統文化高度重視外,還說明在傅雷眼中,《世說新語》所代表的兩晉六朝風流是中國文化的一個高峰。那么,《世說新語》是一部怎樣的書?它果真具有這么重要的價值和意義嗎?
據記載,《世說新語》是南朝宋(中國南北朝時期南朝的第一個朝代)臨川王劉義慶編纂的一部筆記體小說,被稱為一部東漢至魏晉文化的百科全書,也是中國古代“筆記小說”的代表作。書中主要收錄了東漢至魏晉之間士族文人的言行軼事,內容大都采集漢魏以后的筆記小說和諸子、史傳散文中的故事,廣泛反映了當時的風尚習俗。尤其令人矚目的是,書中以大量篇幅記載了魏晉文人的清談、玄學和人物品評的活動。與玄學和清談活動相關,書中還記載了很多魏晉文人在苦悶的精神狀態下的放達(言行不受世俗禮法的約束)行為和奇妙玄遠的言行,反映了他們的審美情趣、人生態度和鮮明個性。這些言行代表了魏晉文人的精神,是“魏晉風度”的真實寫照,以至于魯迅也認為,它是一部“名士教科書”。
生活中,我們時常能聽到這樣的話:“太有才了!”“有才”其實也是一種時代心聲:現代社會的進步,對個人的才華和能力都提出了更高要求。渴望才能、欣賞才能、實現才能是每個時代弄潮兒的愿望。以有才之士的能力、行為、故事作為榜樣,分享其成功的愉悅、體味其過程的艱辛,也是時下常見之舉。更何況,王羲之、顧愷之、謝道韞這樣的風流名士,比起當今某些領域的明星更為德才兼備。
當下,社會經濟的發展改變了人們對財富的認知。人們在擁有物質財富后,如何追求精神世界的充實和富有呢?一個人應該有怎樣的內涵、氣質和舉止呢?《世說新語》里或許能找到一些答案。
然而,表面可見的風流不過是魏晉風流的皮毛。魏晉風度的內在魅力在于,它將中國傳統文化中“道優于器”和“得意忘言”的高深哲學理念演繹成一種具體的人生實踐過程。
于是,那種放誕不拘、瀟灑飄逸、曠達超遠的氣質風采,也就不僅是一種歷史過程,更重要的是,它具有《蘭亭序》那樣的審美價值和永恒魅力。當人們為現實得失而煩惱、為理想暫時失落而沮喪時,當人們得意忘形時,魏晉風度永遠像一面鏡子,照出了我們心靈深處的塵埃,使我們的精神得到蕩滌。從他們那里,我們不僅能得到美的享受,更能得到人生的給養。這也許就是歷代文人不絕如縷地傾倒于魏晉風度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