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承襲語言翻譯范式與翻譯釋義,文本意義鑄就語言翻譯哲學,即認可并梳理文本中一切可能文本對應,探究其鏡射哲學是一種常態。《吾國與吾民》作為一部傳遞文化的散文體著譯,作者雙重身份書寫了中國文化精髓,互文回譯探究還彰顯了文本內在的多重哲學風貌。
關鍵詞:文本意義 互文回譯 吾國與吾民
翻譯作為文本轉換活動過程已被普遍認可,其在文化傳遞與意義交換中所起的作用也十分明顯。雅各布森作為結構主義語言學代表人物對翻譯的解讀體現為三個層面:語內翻譯;語際翻譯; 語符翻譯或符際翻譯。[1]從理論維度看,翻譯涉及文本、交流、符號轉換,是一個由內到外,由語言到社會不斷交替過程,翻譯理解的多維度由此產生,關聯過程及程度與哲學對接。事實上,文本、交流、符號轉換涉及的關系已經構成事實上的多維模式,在真實文本中就變成互文性,即克里斯蒂娃所提出的“多種文本置換排列形成互文性。”[2]文本互文導致意義在不斷置換中生成新的意義,運用翻譯詮釋文本加大了其互文覆蓋范圍,導致了互文意義處于不斷運動之中。以互文回譯解讀《吾國與吾民》中的文本意義不僅能夠反射哲學,還需不斷順應哲學。《吾國與吾民》作為中國傳統文化敘述的典范在英語世界引起了轟動,作者用異語著成本民族的文本文化精魂,其自我的哲學引用、角色書寫、意義傳遞都在無本回譯中得以達成。
一.文本意義哲學
廣義文本可能包括圖畫集,但集中意義上文本多見為語言文字構建,其文本意義便是作品中由文字本身透露出來的意識傾向與精神指引作用。語言的文本意義不僅在語言本身,還包括語言文本產生的時代背景與作者的寫作動機。文本是作者運用語言符號“編織”的產物,也是讀者通過閱讀在頭腦中建立起來的意義空間。[3]可見,文本意義不能脫離語言本身,但通過讀者建構的意義使得文本意義撲所迷離。對于文學理論和解釋學來說,給予“意義”作為問題以任何滿意的解答都是很困難的。[4]詞匯、語法、語境、聯想、內涵、外延等多種語言層面意義的存在交織著作者意圖、讀者意念、文本意蘊等主觀意義,意義演變走向多元。多元化模式是一種社會發展趨勢,也是目前理論與實踐轉型研究的重點。曾軍從多源共生探討文本意義,提出“文本意義的多個來源,文本意義的共同生成,文本意義的動態變化”三個基本判斷。[5]無獨有偶,其意義的動態變化與劉宓慶教授翻譯學意義理論講述時,強調“翻譯學需要的是動態的意義觀,在交流中把握意義”不謀而合。[6]無論是對文本意義源頭的追索還是動態的譯學意義觀的重視,都是一種哲學視角,前者關注維度輻射,立文本,談主體,后者關注動態變化,突破文本,沉思意義的游移性與不確定,開啟了表現論與對策論的思考。兩相對比,文本與翻譯在語言轉換過程中的同質性作用明晰,解讀意義離不開認可多重哲學關系的客觀存在,傳遞文本意義無法離開翻譯的真實參與。
語言文本與翻譯,翻譯與意義之間的關系早已存在。語言學派卡特福德認為“翻譯是一個語言操作過程,即用一種語言文本取代另一種語言文本的過程”。[7]尤金·奈達視翻譯為原語信息最切近的自然對等物,首先是意義,其次是風格。[8]國內翻譯家許鈞將翻譯定義為“翻譯是以符號轉換為手段、意義再生為任務的一項跨文化的交際活動”。[9]這些由文本與意義帶來的翻譯釋義為文本翻譯提供了載體與方向。
一部誕生于20世紀30年代的作品,《吾國與吾民》擔負的不局限在語言意義的傳遞,它還承擔著傳譯文化、審視自我、振奮民族的責任。作品中提及的中國人民,既包括封建王朝部分君王,又包括某些儒士學者,還包括軍閥與匿名者,旨在傳達地域之別、語言之異,舉止、形體、文化、藝術等在文本意義幡然。一方面顯示了作者的內省之態,另一方面表達了作者對中國人的認同之感。
林語堂作品《吾》文本意義的闡釋更多地體現在中國古代哲學、政治、歷史、典籍、詩詞、建筑、藝術之上,也未曾埋沒民族意識、家族制度、考試制度、文明程度、國人性格、女性地位。與普通的介紹型文本不同,林進行的文本意義傳遞融和了人物、故事、評述三者,讓人感覺每個人物都有故事,每個故事都有情節,每個情節中都傾注了作者相對客觀的評價。 用英語展現民族意義濃烈的特定文化意義用詞時,其內涵意義總會或多或少地受損。如何客觀真實地傳遞作者意圖情感,讓文本意義被全面把握是作者與讀者的共同愿望。
文本的交互關系與意義的多元展現形式是文本解讀的哲學范式,承認聯系的普遍性與主客觀的相互關系,并以運動的觀點詮釋意義,追根溯源,尋求本真。
二.互文回譯哲學
回譯作為一種翻譯手段可以用來檢驗譯文的翻譯質量,但對《吾》文本的探析是為了印證文化對應與意義一致性。回譯未可見性原文文本是一種挑戰,因為回譯譯者完全不知異語創作的作者最初構建的母語原文為何,其對比無法發生在真實文本中,此為無本回譯。作為無本回譯譯者,首先,其英語水平必須相當了得,能夠獲取異語創作文本里基本的詞匯、句法意義;其次,其文化底蘊需要特別深厚,因為著譯文本中涉及了許多歷史人物、事件、中外對比、成語、言語、典籍引用等中華文化特有術語與習語;最后,翻譯不同于閱讀,譯者要揣摩作者的心理定位譯文語言的褒貶、美俗、真偽。目前《吾》的兩個最成功譯本一個來自黃嘉德,另一個來自郝志東,沈益洪,后者所譯為全譯本。黃譯語言整齊,古樸浪漫;郝沈譯語言簡潔,自然流暢。回譯時都遵循忠實與通順之原則,透過文本上下文,互文作品時代背景與文本內容廣泛所指,完整地將原文本的意義重新展現,具體包括以下幾種方式。
1.音譯回譯人名
《吾》是一部介紹中國與中國人的著譯,它涉及的人名頗多,君王賢丞、詩人騷客、軍閥政僚屢屢被提及。譯者對人名的回譯使用音譯手段,因為創譯者林的英語表達是對文本漢語文本的音譯,此處結合歷史再將其音譯返還。如the Emperor Yunglo,the Emperor Huichung分別回譯為“永樂皇帝”“宋徽宗”,Tseng Kuofan,Fan Chungyan回譯為“曾國藩”“范仲淹”,Tu Fu,Li Po回譯為“杜甫”“李白”,Ytian Shihkai, Feng Yusiang回譯為“袁世凱”“馮玉祥”。作為歷史人物其名已定,不論名聲好壞,回譯必須真實互文歷史。
2.直譯回譯詩詞、習語
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諸多體現以詩文小說。林以英文呈現的詩文在文本中不斷出現,詩文的特點形式上簡潔,寓意上反映社會生活,對文化的闡釋形成有利的互文意義。回譯詩文時,尊重詩文的形式特點與詩義真實性。
陶淵明詩以幽默的語言表達個人情感,英文:My temples are grey,my muscles no longer full.Five sons have I,and none of them likes school.[10]回譯成漢語詩時,尊重漢語原文習慣回譯成“白發被兩鬢,肌膚不復實。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11]
賈島以道家情懷作詩《尋隱者不遇》,英文呈現:I asked the boy beneath the pines. He said, “The Masters gone alone, Herb-picking somewhere on the mount. Cloud-hidden, whereabouts unknown.”[10]回譯成漢語便是家戶喻曉的“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11]
基于原英文對應的無本漢語文本為真實存在,已有詩詞不可更改,回譯成漢語詩文時,必須謹遵直譯英文表達,顯示回譯效果。音譯回譯還表現在其他習語和成語翻譯上,如of all the thirty-six alternatives, running away is the best回譯為“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既遵循漢語文化習慣表達,又與英語意義十分貼近。Sit eat mountain empty, Painting a dragon and dotting its eyes, Watching a fire across the river分別回譯成“坐吃山空,畫龍點睛,隔岸觀火”,完全對等了英語文本。無論詩詞還是成語諺語,都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沉淀性語言,回譯直接用互文對應原文形式,用直譯方法重回傳統。
3.變譯回譯經典子集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歷史悠久,林洋洋灑灑一本書記錄的人與事,史與實,縱深交錯,源遠流長,為明鑒世人,經典文集更為多見者。
林語堂的英文譯著第一頁便出現了《中庸》孔子所言英文Truth does not depart from human nature. If what is regarded as truth departs from human nature, it may not be regarded as truth.[10]回譯此文不能直譯為白話文,需追索其文源,郝沈回譯時繼續歸為典籍:“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11]變換句式,保留文言之味,給整本書奠定了一個哲學基調。
再看英文Chuangtse was offered a high post by the king of Chu, but replied by asking whether it was wise to be kept and fed like a pig and then be slaughtered and offered up on the sacrificial altar.[11]黃譯將其典故譯出,增加了經典元素,回譯譯文為:又據《莊子》上的記載;莊子釣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內累矣。”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鬼。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于涂中。”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于涂中。”林在傳遞中國文化時考慮文言文本的難度,將其簡化為通俗比喻英語表達,回譯時同樣遵守其變譯策略,完善文本典籍。[12]
互文回譯一方面是對文本相互關系的認同并從中關聯彼此,另一方面豐富了文本回譯時的翻譯手段,將各種翻譯方法疊加使用。如All Men are Brothers回譯為《水滸傳》是一種意譯,注重對小說內容,Sun the Monkey,the Monk sand分別回譯成“孫悟空,沙和尚”是音譯與直譯的結合。
互文回譯以異語創作文本為標,以無本文本為源,力求忠實歷史,語言吻合現實,傳遞文化張力時不斷透視文本之意義與作者之意圖,既是一種唯物本源法,也認可意識的作用,從而讓意義解讀走向不定的后現代多元視角。
三.結語
翻譯的語言性、文化性、符號性一直是翻譯理論工作者與翻譯家認可的共性,從原語到的語,從一種文化到另一種文化,從一個符號到多個符號,其轉換和變遷一旦投射到外圍區域便引發千絲萬縷的聯系。賀麟認為:從哲學意義上講,翻譯是譯者與原文本之間的一種交往活動,包含了理解、解讀、領會、移譯等諸多環節,最終凝結完成的結果即為譯文。[13]《吾國與吾民》作為異語創作文本,文字展現為異語,內容包含為母語,回譯成母語文本時不僅要遷移其文字意義,還要領會文本所處語境,理解作者意圖,發揮譯者的能動性,尋求最佳的互文本對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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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郝志東,沈益東.中國人[M].學林出版社.1994.
[12]黃嘉德.吾國與吾民[M].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13]賀麟《譯名論集》序.[C]//張豈之, 周祖達.譯名論集.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
基金項目: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林語堂My Country and My People無本回譯研究,編號:17YBA359.
(作者介紹:曾力子,邵陽學院副教授,菲律賓圣保羅大學在讀博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