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凱
【摘要】隨著移動互聯網、大數據、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包含政治、經濟、社會等方方面面正在經歷深遠變革,尤其當跨界、鏈接、共融已成為貫穿各行各業從功能到場景、從應用到體驗的重要主題之際,司法的規則形態與運作過程也在技術賦能下完成了差序格局的重塑。在“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互聯網+司法體制改革”“智慧法院建設”的頂層驅動下,司法信息化不是新型信息技術與傳統司法活動的簡單疊加,而是法院體系的一次重大的“自我革命”,其核心內涵在于將當下技術創新成果作為助推司法改革的工具性路徑,將之與審判、執行以及包括司法人事、司法行政在內的流程管理等具體業務作有機耦合,進而實現“審判體系和審判能力現代化”的目標。推進司法的信息化、智慧化,建立以司法大數據為基礎的信息共享、開放平臺,并據此打造可提供裁判指引、統一法律適用的全流程智能司法應用體系,這既是中國法院體系在構建“法治中國”、深化司法體制改革進程中最重要的技術側支持,也代表著顯著提升司法能力、實現司法為民和公平正義終極目標的未來想象。
【關鍵詞】司法信息化;智慧法院;技術標準;正義標準
一、背景
近年來,騰訊、阿里等互聯網科技企業紛紛與各級法院系統開展關于建設智慧法院的合作,創造出新時代司法功能場景變遷的中國路徑。在這一事實背景下,一系列關涉司法信息化、“互聯網+司法體制改革”,以及互聯網法院、智慧法院建設的基礎信息值得梳理。概言之,以訴訟程序電子化、網絡化為核心的法院審判信息化工作始終以三大訴訟法及其配套規范為法律依據,程式繁雜、專業程度高的內、外部司法需求與司法規律應當借助更技術的話語、邏輯與方法論予以簡明但精準的詮釋與表達。由此,本文意旨就以下內容進行綜述:一是中國司法信息化的基本歷程;二是中國司法信息化的法理基礎;三是中國信息化司法改革的現實痛點;四是透過“連接”與“計算”實現中國法院體系的智慧效應輸出。
二、中國司法信息化的基本歷程
一般認為,中國司法信息化始于二十世紀九十年代。1996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在江蘇召開“全國法院通信及計算機工作會議”,部署全國法院計算機網絡建設工作,確定北京、上海、廣東等八個高級人民法院及其所轄下級法院作為全國計算機網絡系統建設的試點單位。這標志著人民法院信息化工作的起步。當然,也有論者持不同觀點,其認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專家系統”的開發才是我國法院信息化之路的開啟(孫海波,2020)。
2002—2012年,中國司法信息化進入廣泛推進階段。為加強法院信息化工作,最高人民法院于2002年成立信息化建設工作領導小組。2007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亦做出制度安排,印發《關于全面加強人民法院信息化工作的決定》以明確司法信息化的指導思想及原則,并據此夯實信息化工作保障機制。最高人民法院還對人民法院信息網絡系統建設的程式、規劃、技術標準、基本要求和實施方案等內容——作為這一階段法院改革的主要任務——加以規定。具體之,各級人民法院更加注重硬件和軟件相結合對于提高審判效率、加強審判監督、促進審判公開等方面的作用:硬件投入從傳統的數據庫、服務器等常規設備,向多元化的庭審設施、視頻設備等轉變;與此同時,案件管理、司法統計、決策支持、案例管理、內部人事管理等業務軟件的開發應用亦未忽視。
黨的十八大以后,人民法院的工作目標更是訂明為:應不斷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多元的司法需求,將信息化技術全面應用至司法審判執行、司法管理的全過程;要依靠信息技術,把握司法工作規律,提高審判能力;通過信息化與審判工作的高度融合,實現審判執行流程再造,推進審判方式的變革。顯然,司法管理信息化與司法裁判信息化構成了法院信息化的雙翼,也由此被寓于了深化司法體制改革的更高階意涵。“推進人民法院信息化建設”更被夯實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全面深化人民法院改革的意見——人民法院第四個五年改革綱要》(以下簡稱《四五改革綱要》)這個作為中國司法改革的綱領性文件當中。
據統計,在《四五改革綱要》框定的65項司法改革目標中,有35項不同程度地依賴于信息技術手段。《四五改革綱要》亦對各級人民法院信息化覆蓋率提出具體的指標性要求。在司法統計改革方面,《四五改革綱要》還明確提出建立“全國法院司法信息大數據中心”。截至2016年,中國法院已經全面建成以互聯互通為主要特征的人民法院信息化2.0版本,基礎設施建設完備,核心應用系統日益成熟,司法信息資源的搜集整合及管理使用初見成效(李林、田禾、呂艷濱,2017)。廣域的網絡覆蓋為全業務網上辦理奠定了堅實基礎,全國3520個法院、9277個人民法庭和海事派出法庭全部接入法院專網。數據實時統計、實時更新,以及信息化與各項審判業務良性互動的初步形成,不僅大大提升了司法為民、公正司法的水平,也標志著由全國四級法院編織的信息化網絡在國家治理體系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同年公布的《人民法院信息化建設五年發展規劃(2016—2020)》再次強調了加強頂層設計、加快系統建設、強化保障體系、提升應用成效等四個方面55項重點建設任務要求,尤其是正式提出要全力推進以司法大數據的深度挖掘、分析計算為核心的司法信息化3.0版本的升級換代,也由此引發了關于開拓創新、積極構建“智慧法院”的新議題。2017年,國務院制定出臺《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再次為智慧司法建設進行頂層設計背書,提出“建設集審判、人員、數據應用、司法公開和動態監控于一體的智慧法庭數據平臺,促進人工智能在證據收集、案例分析、法律文書閱讀與分析中的應用,實現法院審判體系和審判能力智能化”。
三、中國司法信息化的規范基礎:原則與價值
“智慧法院”在2017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加快建設智慧法院的意見》中被明確定義為:依托現代人工智能,圍繞司法為名、公正司法,堅持司法規律、體制改革與技術變革相融合,以高度信息化方式支持司法審判、訴訟服務和司法管理,實現全業務網上辦理、全流程依法公開、全方位智能服務的人民法院組織、建設、運行和管理形態。“三全三化”的智慧法院無疑代表了國家最高審判機關以及法院系統的最高決策部門對于司法信息化演進趨勢的精準研判甚至是恰當想象。具體而言:首先,司法信息化與智慧法院所輻射的業務板塊主要包括“從立案到審判再到執行”(以下簡稱“立審執”)的典型訴訟過程,透過司法信息公開達至高標準的司法透明度水平,以及涉及法院內部的機構設置、編制調整、確定員額、評價業績等司法管理事務。其次,亦是與上述業務相對應的,司法信息化的服務對象依次為當事人及其代理律師、不特定的社會公眾,以及法官及相關司法行政人員,以人為本的“人本主義”司法理念貫穿始終。由此也衍生出判明司法信息化質效的一系列標準與評估體系,例如中國社科院法治研究所法治指數創新工程項目組在《中國法院信息化發展報告(2017年)》中總結到,促進法院工作向服務便捷化、審判智能化、執行高效率、公開常態化以及決策精準化發展,將有效為總體建成人民法院信息化3.0版本即智慧法院的初步形成奠定堅實基礎(李林、田禾、呂艷濱,2017)。一定程度上,這代表了司法功能最樸素的雙重價值本位,即“效率”和“公正”。下文也將圍繞這五個維度作規范闡述。
(一)訴訟服務優化
法院信息化的初始目標之一是推動訴訟服務的流程再造,尤其是借助移動互聯技術提升整個訴訟程序的效率以切實減輕當事人與律師的訴累。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全面推進人民法院訴訟服務中心建設的指導意見》為代表的多份司法信息化指導意見均要求貫徹系統化、標準化以及信息化等原則,為當事人及律師提供貫穿“立審執”全過程、一站式、多媒介、綜合性涉訴服務,便利其集中辦理除庭審之外的其他訴訟事務。在“服務便捷化”這一評估板塊下,是否支持網上立案,在線繳、退費,電子送達相關文書,電子卷宗查閱,遠程視頻接訪,律師排期自動避讓等一系列細分要素已然成為判明中國法院信息化的基礎性指標(李林、田禾、呂艷濱,2017)。從法經濟學角度看,電子法院、科技法庭乃至“互聯網+司法改革”等新型法院架構所意圖解決的核心司法痛點無疑是充分利用法制存量資源,節約訴訟成本,進一步擴展司法便民的途徑與范圍。這無疑是前述司法“效率”本位的一個側面。例如,全網搭建的互聯網法院以及無紙化訴訟服務平臺突破了傳統訴訟程序在空間上的局限性;對于訴訟參與人而言,其在立案、提交證據、保全申請、開庭審理、電子簽名、送達與簽收訴訟文書,以及申請執行等關鍵步驟無需出席到場,實現了從網絡空間的跨行政區域到訴訟空間的跨行政區域。
(二)裁判智慧化
司法裁判是法院工作的第一要務。司法信息化的出發點應是更好地輔助法官辦案進而定爭止紛,即智慧法院在原則上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是如何協助法官在案件增長迅猛的情況下將法官相對有限的時間、精力集中在“審”與“判”、“裁”與“決”上。裁判智慧化、智能化正是“法官導向”這一范式下的產物,透過司法大數據等技術手段幫助法官提高審判質效,緩解“案多人少”的現實困境無疑是“智慧審判”的主要任務,這在員額制改革的背景下意義尤為重大。在實踐中,司法信息化在審判服務、管理等領域的具體應用也已逐步從審判信息的收集、監管逐步發展到向審判服務提供如司法資源智能推送(法規查詢、案例指導、量刑參考等)、文書輔助生成、電子送達、庭審語音識別、智能糾錯等技術支持(李林、田禾、呂艷濱,2017)。例如,卷宗電子化要求實現卷宗隨案生成;文書輔助生成系統則能根據法官承辦案件的相關信息輔助生成裁判文書模板;以及案件線索關聯指標通常聚焦于網上辦案系統是否可以實現被執行人在本轄區涉訴涉執案件自動推送功能。
此外,強化流程節點的精準控制(包含記錄、反饋與監督)——作為審判管理的主要環節——亦是審判智能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也構成對司法“效率”價值的有效回應。利用信息化對審判流程的關鍵節點進行實時管理,各節點自動提示、預警顯示、催辦督辦和逾期凍結,一旦計算機系統自動檢測到案件承辦人未按法定時限審理,預警系統將對案件承辦人及部門領導自動警示;對未錄入開庭信息、超審限、結案后未按期歸檔等實行凍結,以此強化法官及其他司法行政人員的程序意識,實現訴訟案件的過程控制。
(三)提速執行率
法院強制執行是保障司法裁判與當事人權益得以落實的最后關節。透過信息技術與執行工作的深度融合并以此助力人民法院解決“執行難”問題,這正是司法信息化的應有之義。依照最高人民法院于2014年下發的《關于執行指揮系統建設的指導意見》,全國法院均被納入一套統一建制的聯通執行指揮系統。該系統不僅實現了全國四級法院間的執行網絡縱向互聯,同時還與各中央國家機關、商業銀行總行外部網絡實現了橫向對接。與此同時,司法信息化與法院執行工作深度勾連還主要體現為網絡執行查控系統、執行案件流程節點系統的開發應用,以及聯合懲戒機制的建立。具體而言:首先,最高人民法院于2014年年底正式開通網絡執行查控體系,與中國人民銀行、公安部、交通部、農業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中國銀監會、中國證監會、騰訊、支付寶、京東等公、私營部門聯合完成網絡查控對接,有效實現了對被執行人在全國范圍內的銀行存款、車輛、船舶、證券、身份證件、組織機構代碼、工商登記、人民幣結算賬戶和銀行卡消費記錄等信息的查詢和全面控制。其次,全國法院還通過流程節點管理為案件執行訂明了標準。該案件流程管理系統設置了立案、分案、執行通知書、查控被執行人財產,以及財產的評估、拍賣變現、案款分配和發還等多個程序性節點,將執行期限的管理和控制由領導督辦導向轉變為系統跟蹤——系統內的每一項執行步驟只有完成標準化動作后才能進入下一環節,從而合理規范執行法官行使自由裁量權的邊界與標準尺度(陳甦、田禾,2019)。最后,依托信息化,最高人民法院亦與國家發改委牽頭建立聯合懲戒機制,其于2016年1月20日聯合中國人民銀行、中央組織部、中央宣傳部等44家單位簽署《關于對失信被執行人實施聯合懲戒的合作備忘錄》,并據此與中國銀聯、騰訊、阿里巴巴等18家單位實現數據對接與業務協同,最大限度曝光失信被執行人名單,限制此類被執行人進行消費以及從事其他商業活動,從而強化失信懲戒。
(四)強化司法公開
毋庸置疑,司法公開是中國法院信息化2.0版本的最主要成果之一。依托司法公開三大平臺(中國審判流程信息公開網、中國裁判文書網、中國執行信息公開網)和以微信、微博為代表的人民法院新媒體等司法信息化應用的發展,中國法院的司法透明度得以全方位提升,審務信息的網上公開、裁判文書的社會共享、流程信息的主動推送、法庭審理的遠程可視,以及執行信息的全程透明等都可視為信息化拓展司法公開的深度與廣度的有力體現。以裁判文書公開為例,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12月31日,中國裁判文書網已覆蓋200多個國家和地區,并公布裁判文書超過2550萬份,累計訪問量超過47.2億人次,成為目前全球最大的裁判文書網。中國司法公開的另一項經典范例還在于全面鋪開的庭審視頻直播。2016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推出覆蓋四級法院的“中國庭審公開網”——將海量的庭審直播過程全方位、深層次地展示在新媒體平臺上,讓不特定公眾可以便捷、迅速地了解庭審全過程,并降低了旁聽的門檻。中國庭審公開網也成為繼前述三大網站后的第四大司法公開平臺,標志著中國司法透明度機制進入新的歷史階段。誠然,司法透明度亦有法理例外,一方面,判決書公開或涉及當事人、第三人、法官以及書記員隱私保護等法益沖突敘事邏輯;另一方面,其也是針對裁判文書的大數據分析的風險前提(王祿生,2020)。
(五)裁判精準化
準確地講,決策精準化代表著中國法院信息化基于對司法大數據進行深度整合、挖掘以及利用從而建制智慧法院的未來愿景,同時更是司法責任制改革所內在的同案同判、類案標準統一等實質與形式正義要求。2018年12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印發《關于進一步全面落實司法責任制的實施意見》,提出完善類案參考、裁判指引等工作機制,同時建立類案及關聯案件強制檢索機制,確保類案裁判標準統一、法律適用統一。這一背景下的時代要求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加快建設智慧法院的意見》中獲得方法論優解,即“挖掘利用海量司法案件資源,提供面向各類訴訟需求的相似案例推送、訴訟風險分析、訴訟結果預判”。
延展開來,中國智慧法院的核心內容包括但不限于:整合司法審判、司法人事、司法行政、共享數據等多類數據資源,運用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以統一法律適用、提供裁判指引為目標,構建服務統一裁判尺度的大數據研究平臺;實現全流程、全方位、集成式的司法審判知識輔助和案件推理服務,將判后監督管理轉變為判前辦案指引,從經驗判斷為主轉變為數據參照印證,有效推進同案同判,統一法律裁判尺度,為提升司法權威和司法公信力提供有力的科技支援。概言之,通過互聯互通尤其是對司法大數據的“數據連接”與“算法計算”,作為司法信息化更高階形態的理想化智慧法院,彰顯其智慧效應的基本路徑無疑在于從司法活動的信息化支撐演進至促進裁判規則的統一與裁判思維的趨同,即從技術標準到正義標準。諸如北京法院開發的“睿法官”智能研判系統、上海法院“206”刑事案件智能輔助辦案系統都在實踐中起到統一類案裁判法律適用標準的保障效果(孫海波,2020)。
四、中國司法信息化改革的現實痛點
智慧法院是中國司法信息化改革的下一個方向,然而其仍受困于當下中國法律體制中的一系列未解難題。本文無意針對建設智慧法院的現實痛點作整全、詳盡羅列,僅就如下代表性問題展開論述:一是成文法體系下,相對滯后的立法規范無力為法院信息化進程中的種種技術創新提供及時的合法性支撐;二是需求導向的主體錯位現象在實踐中尤其顯著,信息化應符合實務規律并服務司法審判,而非成為法官的工作負擔。
(一)電子法律交往的合法性確認
互聯網改變了傳統的人際間交互模式,例如作為創新公法關系的電子交往關系就在智慧法院的制度實踐中頻繁使用。一般認為,互聯網創新的邊界在于不突破現行法律、法規的合法性確認,然而即便在民事訴訟法及其司法解釋已對電子送達與視頻庭審等司法創新業務作出規定的情況下,大量電子法律交互形式仍有待立法及司法解釋的正式確認。這也被稱之為智慧法院的配套立法。第一,明確電子訴訟的適用范圍,即結合訴訟的類型、階段、主體類型等要素對當事人的電子訴訟程序選擇權進行有效訂明。第二,電子訴訟將訴訟方式由“面對面”親歷完成轉變為通過網絡媒介遠程操作,因而包括訴訟參與人身份真實性認證等信息識別及安全問題將全程影響電子訴訟的正常運行。當事人身份認證及其電子提交與法院電子送達所產生的電子法律交互的合法性由此成為關鍵問題。第三,法院庭審是訴訟的核心階段,如何以電子化的方式同等實現庭審功能當屬電子訴訟立法的關注點之一。例如,成文立法應對遠程視頻庭審是否對一系列訴訟程序性原則,如直接言詞原則、集中審理原則、公開審理原則、辯論原則等,或者當事人的訴權造成減損作出研判;以及對適用電子化庭審的具體訴訟類型進行更為明確的列舉或界定。誠然,當事人同意是適用視頻庭審的充分條件,以及現實法律規定電子化庭審這一特定創新的庭審方式并不適用于普通程序。第四,證據電子化的訴訟效力、提交形式、如何交換,以及如何銜接其與證據原件之間的關系等問題構成了舉證、質證階段的關鍵,這些內容仍待立法規范進一步厘清。第五,關于案件卷宗是否能以電子形式直接存儲歸檔的問題,也缺乏明文法律依據。總而言之,未窮盡列舉的上述問題均關涉庭審的程序要件以及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法定地受《立法法》調整規范。對此,作為立法機關的全國人大應制定《人民法院電子訴訟法》,或授權最高人民法院制定相應的程序規則為電子法律交互的各種形式提供明確法律依據,從而避免中國智慧法院建設遭遇“合法性危機”。
(二)需求導向的主體錯位與矯正
智慧法院的運行應堅持需求導向。從司法產品的生產和使用頻次上看,司法信息化的需求首先來自法官。一般認為,司法信息化的需求層級從高到低分別為:第一圈層是法官、當事人;第二圈層是法院管理者、其他訴訟參與人;第三圈層是不特定的社會公眾(李林、田禾、呂艷濱,2017)。如何助力法官公正高效審判,是司法信息化的核心目的。然而在信息化實踐中,需求導向的主體往往是錯位的,由此也導致智慧法院服務方向與業務重點的偏廢。具體而言,對智慧法院作出規劃決斷與應用開發的通常是法院管理者與信息部門,這些絕少參與實務的非審判人員既不了解審判規律,也不知曉法官的真實需求,因而無法實現技術支持與司法需求的準確匹配。一線審判人員則由于不懂技術而缺乏向信息技術部門解釋自身需求的能力,也造成了智慧法院系列應用智慧化程度低、適用度差、體驗不佳,甚至加重法官工作負擔等問題。
基于對審判業務的深度了解,最高人民法院司法改革辦公室規劃處處長何帆指出,智慧法院應當滿足法院系統及法官的如下實際需求以防止信息化建設與審判業務脫節:第一,破除數據隔離,即對流程數據、執行數據、裁判文書、案件數據、人事數據等條塊信息進行匯總,以服務于案件分析、法官業績評估等司法業務模塊。第二,優化基礎數據留存路徑,還原業務數據真實性。確保數據真實、全面的重要技術前提在于將數據提存步驟與辦案工作合為一體,自動生成,無需人工錄入亦不增加法官額外負擔。第三,在審判及調研部門設置信息專員,以滿足技術供給與業務需求的貫通。由審判信息專員及時指導審判部門提供數據、修正偏差,從而更全面地了解一線實務部門的數據需求,并將之反饋給技術部門進行智慧系統的調試與迭代(何帆,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