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奇淵

2021年1月8日,浙江金華市金東區東孝街道居家養老服務中心,老人憑借智能手環可以在自助點餐機上點餐。完善社保,提高教育、醫療、養老、育幼等公共產品端的支出效率,這些需求側的改革能為宏觀調控提供更大的政策空間。圖/IC
2020年11月25日,權威人士在《人民日報》發表署名文章首提“需求側管理”。之后,12月11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提及“需求側改革”。12月18日發布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通稿再次提到“需求側管理”,并進一步指出: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要緊緊扭住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條主線,注重需求側管理,打通堵點,補齊短板,貫通生產、分配、流通、消費各環節,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提升國民經濟體系整體效能。
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是黨中央根據我國經濟新發展階段、新歷史任務、新環境條件作出的重大戰略決策。供給側改革、需求側管理是打通堵點、補齊短板的重大戰略性思路,是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兩大抓手。需求側管理的提出,經歷了總需求刺激、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需求側改革的否定之否定的過程,是新發展格局的實現手段之一。不僅如此,需求側管理本身對宏觀經濟政策也具有重要含義。
十八大以來,基于國內外形勢的變化,以及對新常態背景下強刺激、拼投資等老辦法的反思,黨中央提出了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大戰略性思路。其中,2015年末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了“三去一降一補”的工作思路,2018年末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了“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字方針。按照上述具體思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不斷深化,有效改善了供求關系和經濟結構(劉鶴,2020)。
從醞釀階段開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就是對過度依賴總需求刺激政策的反思。當前的經濟政策也是這一反思的延續。“當前和今后的一段時期,我國經濟運行面臨的主要矛盾仍然在供給側”,因此仍然要堅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作為主線”。2020年10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公報和“十四五”規劃建議稿進一步提出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創新驅動、高質量供給”引領和創造新需求。12月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更是將“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增強產業鏈供應鏈自主可控能力”置于最重要的地位。
但是從國民經濟循環暢通的總體來看,我們所面臨的堵點既存在于供給側,也存在于需求側,甚至分布在生產、分配、流通、消費諸個環節。因此,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也不能解決所有的堵點問題。
2020年初以來,疫情沖擊之下全球經濟陷入深度衰退,全球化遭遇逆流、單邊主義盛行;與此同時,我國經濟面臨較大壓力,但是國內基本盤總體穩定。在此背景下,2020年5月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基于供需視角首次公開提出了“雙循環”: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充分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可見,超大市場規模優勢、巨大的內需潛力,這是我國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基礎和出發點。為了構建新發展格局,供給側改革需要與需求側改革協調推進。尤其是十九屆五中全會強調“堅持擴大內需這個戰略基點,加快培育完整內需體系”。如果說擴大總需求是一個宏觀調控問題,那么培育完整的內需體系這就是一個結構性改革問題。
本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提到的重點任務之三“堅持擴大內需這個戰略基點”,其中既包括了傳統的總需求調控,也包括了需求側改革。其中,屬于傳統總需求調控的內容有:促進就業、合理增加公共消費、發揮中央預算內投資的撬動作用、擴大制造業設備更新和技術改造投資。同時,其他更多內容則屬于需求側改革,例如:完善社保、優化收入分配結構;有序取消一些行政性限制消費購買的規定;完善職業技術教育體系;提高教育、醫療、養老、育幼等公務服務支出效率;大力發展數字經濟;建設現代物流體系等等。

資料來源:作者提供。制圖:張玲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及的“擴大內需”,兼有上述兩方面內容,顯然不能以“需求側改革”來概括,因此給出了“需求側管理”的描述方式,以包括中短期總需求調控的內容。可見,“需求側改革”著眼于中長期,而“需求側管理”則同時包括了長期以及中短期的政策考慮。
需求側改革不僅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需要,而且對宏觀調控政策的權衡空間也具有重要意義。當前我國經濟金融形勢面臨的挑戰,除了供給側亟須補短板之外;還有一方面是有效需求相對不足,制造業投資和居民消費增長乏力,疫情沖擊之下這一問題更是凸顯;另一方面則是資產價格相對較高,尤其是房價對消費、投資行為都產生了一定影響。
在這種復雜、困難的權衡當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十分必要,但無法解決全部問題。同時,宏觀調控手段也難以在有效需求不足、資產價格較高之間找到完全一致的調控方向。近期,關于CPI是否要納入資產價格因素的討論,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映了這一棘手的挑戰。
在有效需求相對不足、資產價格相對較高的困難權衡中,需求側改革能夠發揮重要作用,為宏觀調控提供更大的政策空間。例如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到的:在收入端,優化收入分配結構,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在公共產品端,完善社保,提高教育、醫療、養老、育幼等公共服務支出效率。在投資需求端,放寬市場準入,激發全社會投資活力。此外,有序取消一些行政性限制消費購買的規定,規范發展第三支柱養老保險,推動個人投資者從買房養老走向金融投資養老。
當然,推動需求側改革同樣并非易事。盡管如此,需求側改革的提出以及這方面的政策努力,仍將為宏觀調控的艱難平衡提供新的政策空間。或者說,需求側改革越是成功,貨幣政策寬松的壓力就越在某種程度上得到緩解。
(編輯:王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