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曦

自10月初美軍“康涅狄格”號核潛艇碰撞事故發生以來,除了一張模糊不清的衛星圖片和百余來字的簡短聲明,美方至今未就核潛艇撞擊的具體位置、原因與可能造成的后果進行解釋說明。尤其是國際社會對于核潛艇碰撞是否會導致核泄漏的疑慮,美軍一方面予以否認,另一方面又派出WC-135核物質偵察機飛往南海進行偵測,自相矛盾之舉引發國際社會廣泛質疑。此次撞擊事故,既反映出美方在事故調查過程中的“失責”與“失能”,又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亞太地區日益顯現的核“失序”風險。
一是核事故風險。就此次碰撞事故而言,美軍已承認系操作失誤導致核潛艇與海山相撞,這凸顯常規軍事行動中高危、頻繁操作將極大增加核泄漏、核污染的風險。事實上,美國涉核安全事故早已屢見不鮮。僅1950年至1968年間,美國發生的特大核武器事故就數以百計。據不完全統計,2001年以來美軍核潛艇事故就高達13起,誘發原因包括潛艇相撞、漏水失火、海岸擱淺等。近年來,美海軍日益倚重發揮核攻擊潛艇與戰略核潛艇在西太海域的“顯性威懾”效應,其執行海外任務頻次日漸提升,但相關核安全管理與核事故報告機制依然漏洞百出。
二是核擴散風險。當前,美國對外戰略重心由大國合作邁向大國競爭,其核政策議題重心由核安全向核武現代化轉移,核軍控外交與核不擴散政策更多呈現“工具主義”“實用主義”傾向。本應旨在實現地區無核化進程的核不擴散政策,被美國視為確保盟友安全、制衡地區對手的重要手段。在亞太地區,美國對中國和朝鮮奉行“歧視性”打壓政策,對韓國、日本、澳大利亞等盟友國家,則采取“選擇性”支持政策,以核力量前沿部署、核材料技術合作、核情報信息共享等手段,向盟友或伙伴國家提供延伸威懾保護。以“一己私利”而非“共贏合作”驅動下的地區核不擴散進程,必將導致地區核擴散風險加劇。
三是核升級風險。今年以來,美軍在南海軍事行動的強度和頻次創出了歷史新高。其中,海軍包括“羅斯福”號在內的四個航母打擊群,累計11次進出南海;包括“麥凱恩”號驅逐艦在內的多艘美海軍驅逐艦,10次穿越臺灣海峽;包括“康涅狄格”號在內的11艘核潛艇前往包括南海在內的西太平洋地區執行戰略巡航任務;空軍在“動態兵力部署”作戰概念的指導下,累計出動22架次B-52H和B-1B戰略轟炸機14次進出南海。以美軍戰略轟炸機、戰略核潛艇為代表的戰略武器頻繁現于南海、臺海地區,中美兩軍關系急劇惡化。如果在此基礎上發生艦機相撞或擦槍走火等事件,在中美兩軍溝通失聯的情況下,其常規沖突升級為核沖突的風險將會被大大增加。
美國一直自詡為當前國際和地區核安全秩序的奠基者和捍衛者,但在大國競爭的驅動下,美國并未承擔起推動世界核裁軍與核不擴散進程的應盡之責,反而進行有選擇核擴散、有計劃核研發、有預謀核部署,“絕對優先”與“實力至上”原則重新成為其核武庫建設、核力量部署和核軍控外交的主導思路,一方面導致國際核不擴散機制面臨崩塌瓦解的風險,另一方面導致亞太地區核軍備競賽、核安全事故、核危機升級等諸多風險被急劇提升。
面對亞太地區核安全失序的風險,筆者提出以下建議:一是以美國為首的核超級大國,在核裁軍領域應繼續擔負起特殊優先責任原則,嚴格履行既有條約規定的核削減義務;二是域內有核國家應秉持“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則,并承諾逐步降低核武器在國家安全戰略中的地位;三是在核力量發展原則上,應以“確保與提升核威懾力”原則為基礎,而非追求相對于別國的“絕對優勢”原則;四是在涉及與核相關武器系統的研發部署、聯演聯訓、航行飛越、動態展示等方面,進一步強化核禁忌理念,在常規軍事行動中謹慎涉核;五是充分尊重并支持域內無核武器國家和平利用核能的權利,進一步強化國際原子能機構對于無核武器國家和平利用核能的保障監督職能,杜絕有核國家利用相關條約漏洞進行實質性核擴散行為;六是為顯著降低核誤判核升級風險,中美兩軍之間應構建相關溝通渠道,并在此基礎上嘗試性達成相互發射通報、限制核武器使用范圍等聯合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