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代主義向后現代主義的演進中看經濟與藝術設計

楊坤雨/Yang Kunyu

設計作為人類創造美好生活的一種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人類的生產生活方式及思維發展。可以說，現代設計與現代文明、現代社會生活進程密切相關，代表著現代文化風貌。［1］同時，現代社會生活的發展演進也離不開經濟的進步發展。因此，經濟與設計共同成為現代文明發展進步的推動力，且二者之間在不經意間搭上了一條隱秘的關系線。這種客觀現象的存在是由于設計本身就是一種極其復雜的現象——它既是文化現象，又是商業現象。在經濟發展與藝術生產這組不完全平衡的矛盾運動體中，二者看似毫無關系，但實質上卻關系極為密切。我們從西方現代藝術設計的發展演變過程之中不難看出二者之間存在的內在邏輯關系。下面通過分析工業革命之后、兩次世界大戰期間以及戰后西方社會重建三個時間段內現代主義的產生、衰落以及后現代主義風格的出現，研究不同社會階段的設計風格對于西方社會的影響以及經濟與藝術設計之間的聯系。

一、從理性到非理性——現代主義的興起與衰落

（一）動蕩的時代，現代主義的興起

在第二次工業革命結束之后，西方進入工業化時代，社會生產從低效能的手工生產轉變成利用大機器進行批量化生產。工業革命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社會的生產生活方式也因此發生了改變。生產生活方式的轉變加劇了經濟制度的轉型。在邁向新時代的進程中，人類必然會經歷轉型之“陣痛”，即各種社會矛盾的互相糾纏。工業化時代最大的社會矛盾是傳統手工藝人與機器之間的矛盾。工業革命讓機器代替了傳統手工藝人，手工藝人也因此“貶值”。為緩解機器與手工藝人之間的緊張關系，各類設計運動蓬勃展開。

作為第一次工業革命的發源國，英國率先發起了工藝美術運動，打出了“反對機器生產，回歸手工藝”的口號。［2］之后民間也自發地組織起來，開啟了新藝術運動，主張向自然學習。這二者體現了在工業化轉型中人們對于原來生活的向往，也體現了人們對機器生產所帶來的規則幾何形體的反叛。然而，不論是工藝美術運動還是新藝術運動，二者都漠視了機器生產，是逆時代而上的潮流，并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設計進步，也無法真正構建工業文明條件下技術與藝術、手工藝與機器生產之間的橋梁。［3］直到現代主義設計思想的出現才解決了這一復雜的社會問題。這是由于現代主義設計將技術與藝術結合起來，既順應時代潮流，積極響應機器生產，又不漠視藝術設計美學在產品生產過程中的重要性，在尊重客觀條件的基礎之上探索簡約卻不簡單的幾何構成法則，形成了極簡的機器美學風格。

可以說，現代主義設計流派是積極響應時代發展的結果，也是在經濟快速發展、生產效率大幅提高之下，設計師所作出的必然抉擇。從現代主義設計風格的誕生背景中，我們不難發現經濟發展對于設計風格演進的影響。

工業時代，機器化大批量生產導致了人類生產生活方式的改變和西方現代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在轉型的“陣痛”之中，現代主義設計得以誕生。可以說，是經濟體制的進步推動了設計的革新。從另一方面來看，現代主義設計也對社會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其一開始就是為調和工業與手工業發展之間的緊張關系而出現的，社會矛盾關系的緩解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戰爭的發生，間接維護了社會的和諧穩定，使得經濟能夠穩步發展。

（二）從動蕩到和平，從現代到后現代

雖然現代主義設計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社會矛盾，但是此時全球經濟運行制度尚未得到統一，在現代設計幫助下的經濟快速發展加劇了地區間發展的不平衡。而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又是產生新的社會矛盾的一個誘因。

兩次世界大戰不僅在物質上給世界人民造成了巨大損失，在心靈上也給人們帶來了強烈的摧殘，使得大眾心理悄然發生了改變，過上和平、美好、幸福生活成為戰后人們的共同心愿。人們對科技的力量愈發感到恐懼，于是現代主義設計又被融入了反戰思想，具有了一定的民主性特征。

和平是人類社會經濟發展的首要前提，也是影響設計發展的重要因素。“一戰”結束之后，作為現代主義設計思想發源地的包豪斯學院在幫助德國恢復社會物質經濟運行的基礎之上建立起來，并服務于德國工業的快速發展，使得德國一躍成為歐洲工業強國。在工業化的加持下，藝術設計為社會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

然而在和平環境中發展起來的現代主義設計運動沒有持續多久，就因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而停滯下來。直到“二戰”結束，經濟回暖，社會生活恢復正常，設計運動才得以再次展開。

戰后的歐洲各國都紛紛展開災后重建。而美國因地理位置獨特，受戰爭影響相對較小，再加之包豪斯學院的設計領袖也在“二戰”期間紛紛逃亡至此，美國由此成為現代主義設計思想運動發展的新陣地。這再次證明了經濟之于藝術設計發展的重要性——只有經濟平穩發展才能帶動設計思潮的前進。

戰后的西歐急需城市重建，而在經濟上又不免捉襟見肘。在這一背景下，現代主義設計憑借其簡約實用且成本低廉的設計風格成為西歐城市重建中的首要選擇。

受經濟因素的制約，戰后的歐洲各國都極力追求現代主義設計之中的功能性，將功能主義發展到了極致，逐漸偏離了現代主義設計之中的民主思想，形成了國際主義風格。國際主義與現代主義一脈相承，都具有強調功能、高度理性和系統化、形式簡單、去裝飾的設計特點，是節制功能化設計的典型代表。這種將材料的使用節制到極點的極簡主義設計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是基于特定的時代背景所作出的正確抉擇。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滿足大部分人的基本需求才是此時設計的首要目的。國際主義風格正是憑借其極致的功利主義思想席卷全球。但隨著經濟的逐步復蘇，在功利性需求得以滿足之后，精神需求日益凸顯，人們愈加厭倦現代主義及國際主義設計風格的冷漠與單調。

與此同時，“戰后”的青年一代成長起來，他們有著更多的精神需求。面對市場當中新的消費群體，現代主義設計再也難以像之前一般受到消費者的強烈追捧。目標消費主體的轉變對市場提出了新要求，市場不得不要求設計作出相應的變革。隨著消費者需求的不斷增加、大眾文化的出現、消費主義的盛行，后現代主義藝術語境開始出現，豐富多彩的、具有文脈主義特征的后現代設計作品受到市場的歡迎。

（三）經濟之于時代，時代之于藝術

第二次工業革命造就了現代主義設計的誕生，戰后歐洲經濟的復蘇使得現代主義開始向后現代主義轉變。由此可見，特定的時代背景能夠推動設計風格的轉變。這是由于每個歷史階段的設計都會隨社會背景的變化而變化，每個時期的設計都是為了解決某一主要矛盾而凸顯某一功能，不同時期下的社會背景都會產生不同的設計現象。［4］各種設計現象的產生都是為了迎合時代背景以及消費市場。換言之，時代及市場影響著藝術設計的前進與發展，市場是檢驗設計的標尺。時代、經濟與藝術設計之間的關系可以簡單地歸納為：經濟造就了時代，時代推動了設計，設計再經由經濟市場的檢驗而影響著時代的變遷。

設計作為一種滿足人們需求的藝術創造，其本質還是為人服務。社會經濟是不斷進步的，人的需求也是不斷變化的。人們不斷對設計提出新的要求，設計的風格也因此而演變更新。在探究藝術設計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時，“人”這一重要的影響因素是萬萬不能被忽略的。

二、設計的循環往復——生命靈魂一次又一次的覺醒

藝術設計與經濟并非同步發展，其根本原因在于制約藝術設計發展的還有兩個變量——“人”的需求和藝術創造者的主觀情感。例如，相較于近現代，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社會生產力極其低下，而此時卻擁有無數璀璨的藝術作品，時至今日仍然讓人看后心潮澎湃。藝術設計產品的消費者——“人”的需求及情感階段性的不同，致使藝術設計在基于客觀物質經濟發展之上又具有一定的主觀變量化特點。因此，藝術設計有時也會呈現出與時代經濟不相匹配的現象，呈現出一定的超前性或滯后性。但作為藝術設計產品最終消費者的“人”雖然主觀上可跳脫客觀經濟生活的制約，但其根本上還是受到物質經濟發展的影響與限制。藝術設計同樣也受到客觀經濟世界體系的制約，只是偶爾可呈現出一定的超前性特點，顯現出時代潮流的發展趨勢。

縱觀西方現代設計史，我們不難發現設計發展呈現一定的階段性輪回。從一開始的注重感性創作到理性至上再到個人情感化的感性回歸，實際上也是社會大眾在不同時代、不同階段有不同需求的體現。因人的需求只不過就是理性需求或感性需求，因此設計也就一直在理性世界與感性世界之間不斷徘徊，呈現出階段性循環的特點。

（一）冰冷的現代主義中的含情脈脈

現代主義設計具有簡潔、去裝飾、理性的特點，在后期因其漠視人的情感需求而遭受了強烈抨擊。但看似冰冷的現代主義設計其實卻有著不同于表面的溫情與人性，是消費主體“人”階段性功利性需求的產物。

18世紀以前，設計的服務對象只是上層貴族階級，設計的出現是為了滿足他們對奢華的要求。［5］直到工業革命之后，現代主義的出現才打破這一局面，使得設計服務實現大眾化，滿足社會當中所有自然人的基本生活需求。

現代主義設計借助機械工業的力量，使得產品可以批量化生產。而生產效率的提高大大降低了產品價格，使得現代主義設計制品以低廉的價格走進普通民眾的家中。這種設計制造模式的核心思想是為全社會而設計，而不是服務于少數人。這是人類文明的進步——它不僅向歐洲傳播了人文主義思想，而且也促進了整體社會經濟的進一步發展。

這種體現在現代主義設計之中的民主性實際上也與商品經濟的發展密切相關。如果經濟止步不前，社會資源將難以滿足公共化的設計需求。人均可分配資源的增多為人文性的出現提供了條件。沒有經濟發展作為基礎，“以人為本”的現代設計思想將難以確立。這種民主性思考在戰爭之后顯得尤為突出。“一戰”之后，設計師摒棄了浮夸的設計風格，而采用簡約、自然的形式向大眾表達民主主義思想；“二戰”結束之后，設計本著“以人為本”的原則，以簡約實用且成本低廉的設計支持歐洲城市的復興與重建，幫助社會恢復正常運轉。

總的來說，現代主義設計是在特定時代背景之下出現的“以人為本”的設計，它的出現使得社會大眾生活變得愈加美好。這也是經濟發展成熟之后的必然結果。大工業時代下，社會整體勞動成果增多，社會資源便不再只是集中于頭部階級手中，而是每個人都能夠享受得到。這種公共化設計哲思影響深遠，堪稱設計史上劃時代的一頁。即使消費主體“人”在經濟進一步發展后產生了更多的設計需求，設計也始終是在公共化的基礎上提供個性化服務。

（二）公共化基礎之上的后現代主義的個性化探討

在1945年至1960年間，歐洲各國還在致力于重建被摧毀的城市，而美國憑借自身強大的經濟實力已率先開啟對現代主義設計思想的進一步探索。

現代主義設計發展到一定階段，就出現了壟斷性的、近乎獨裁的單調風格。尤其是“二戰”之后，國際主義設計風格的盛行在一定程度上扼制了設計中的主體思維和偶然性靈感的發生。這種轉變無疑會帶來更加狹隘的文化現象。可以說，“實用主義”設計風格的出現是以犧牲“生活觀”為代價，否定實用性以外的任何附加因素，忽視了人所需要的情感要素，使得設計物冷漠化。［6］在經濟逐漸復蘇之后，大眾文化及消費主義的盛行使大眾再也無法忍受現代主義設計的冷漠，波普藝術率先吹起反叛的號角，后現代主義設計也在此背景之下得以展開。

后現代主義的出現實際上是對現代主義設計倫理的一種批判性思考，其中包含著大眾對于技術的惶恐。這種對現代主義設計的再思考首先發源于戰后受影響較小的美國。美國大眾文化及消費主義的盛行，使得大眾對于以“去裝飾”為特點的現代主義愈發厭倦。

現代主義設計過度強調功能性。其標準化的生產流程使得商品缺乏感性及趣味性的存在，難以對消費者產生強大的吸引力。消費主義的盛行、主體消費者身份的改變以及全民思想上的轉變，使得市場不得不作出改變。市場開始要求藝術設計以大眾文化為基本原則來進行發展，后現代主義則憑借其個性化及情感化特點贏得了消費者的青睞。

從后現代主義的出現中不難發現，當設計完成公共化的服務性轉化之后，大眾的消費欲求便進一步提升，要求產品除滿足他們對基本的功能需求之外還要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由此，個性化審美在基礎的功利性審美之上發展起來。

經過上文的梳理分析，我們可以認為西方現代設計發展史實際上就是從個體化到公共化再到個性化的發展過程。這也是社會資源生產過剩所導致的必然結果。當社會資源滿足了大眾的基本需求以后，其余的資源就創造了可超越現狀的機會成本。也就是說，后現代設計風格的出現是經濟崛起所導致的必然。

（三）人之于藝術，藝術之于人

通過研究現代主義及后現代主義設計思想背后的哲思，以及兩次世界大戰對于西方社會經濟發展和社會大眾心理的影響，我們不難發現戰爭之后經濟體制的重建重新喚起了人們對藝術設計人文性的關注。

而戰爭的起因歸根結底即經濟區域性發展的不均衡以及與政治制度的不匹配。戰爭確實為人類帶來了無盡的苦難，但在客觀上也促進了政治制度的更替以及時代思想的轉變。伴隨著兩次戰爭的哀痛，人類進入另一個全新的現代化時代。新時代的來臨讓藝術設計創作和受眾的思想發生改變，而這種思想上的進步必將促進設計的革新與發展。藝術設計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作用于受眾，給社會大眾提供全新的生活方式，構建一種新的社會文化。這種社會文化能夠給經濟和社會發展帶來長遠的影響。［7］

綜合前文所述，設計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滿足人的需求，而人需求的發展是無止境的，因此設計一直在“重功能—重形式—重功能”的無限循環之中不斷發展著。下面我們利用經濟學觀察對象的模型方法繼續探究設計的變遷，以此來驗證我們上文論述所得出的結論。

三、在PEST分析范式下探究設計革新的內源及影響

PEST分析法是經濟學中一種常見的宏觀分析方法。所謂PEST，即從政治（Policy）、經濟（Economy）、社會（Society）、技術（Technology）四個宏觀層面來對客觀對象進行具體的分析研究。設計作為一門交叉性綜合學科，同時涉及藝術、政治、經濟、社會、科學等多個學科門類，恰巧符合PEST分析法的綜合視角，因此利用其研究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主義這一轉變過程中的內因及影響是可行的。

（一）基于政治領域視角來探究設計的更迭

政治制度是影響經濟、文化發展的重要因素。在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相匹配、相適應的情況下，社會才能平穩地進步與發展。設計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政治制度的影響。這一點從率先完成資本主義制度確立的英國也率先發起工藝美術運動的例子就可以看出。

在資本主義制度確立以后，英國率先完成工業革命，一躍成為世界強國，工藝美術運動也率先在英國得以發展。政治作為一種社會文化影響著文明的進步，而設計的發展一直伴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設計是文化的載體，設計與文化從來都是互相聯系、互相影響的。［8］經濟與政治也是相互影響、相互交叉的關系。

作為融合物質文化、政治文化的綜合體，設計的發展演變離不開一個良好政治制度的確立。新政治制度的確立代表著舊設計體系的消亡。即使舊的政治制度尚未更迭，先進的設計思維也會推動新政治體系的構建。德意志制造聯盟就是在德國處于半封建制度之下，以現代主義設計為總指導思想，迅速展開工業化體系建設，并幫助德國確立了資本主義制度，使得其一躍成為歐洲強國。

設計哲思實際上就是經濟體制的非物質化體現，先進的設計思想的出現反映著經濟制度的進步。經濟的發展進步會帶動作為上層建筑的政治制度的進步。

（二）基于經濟領域視角來探究設計的更迭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不論是戰爭的產生、制度的更迭、思想的迭代還是設計風格的形成都與經濟基礎息息相關。

現代主義設計運動蓬勃發展，以適應當時機械化大生產對藝術設計的內在要求。［9］正因如此，設計才真正有機會充分實現自身價值，開始為大眾提供公共化服務。群體設計服務的普遍獲得更進一步促進了經濟的繁榮，并為一種新的政治制度和社會秩序的形成提供了必要條件。以至于之后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消費主義市場日趨成熟，設計轉而以市場為導向，在尊重功能的基礎之上開啟了形式上的革新，融合民族符號及文脈主義，以獲得大眾的喜聞樂見。這便是后現代主義設計的誕生。

（三）基于社會領域視角來探究設計的更迭

在本文語境中，社會是由人與環境形成的關系總和。設計藝術作為一門綜合性的交叉學科，它是溝通和聯系人、產品、環境、社會、自然的中介，直接影響人的生活方式。［10］

當社會大的文化背景發生改變之時，設計作為連接人與社會之間的中介，也會作出相應的改變。各種設計流派及藝術思潮往往先反映于具體的社會文學之中。當社會大眾借助文學的力量與新的社會文化產生情感共鳴、產生認同之后，才能夠更好地接受新的設計形式與新的藝術創造。

由此可見，社會文化背景的轉變是設計思維得以更迭的前提條件。沒有堅實的文化背景作為墊腳石，新的設計形式就難以長存——即使出現，也將很快消失，得不到社會大眾的普遍認同。而作為影響社會文化的主要因素，經濟發展直接影響著大眾生活，也支撐著社會思潮的更迭換代。可以說，無經濟，不社會；無社會，不設計。

（四）基于技術領域視角來探究設計的更迭

“技”與“藝”的關系一直是設計界喋喋不休討論的話題。作為“技”與“藝”結合體的設計一方面受到創作者主體思想的影響，另一方面又受到客觀物質技術的制約。現代設計本身就是在工業化成熟的基礎之上發展起來的可批量化生產、具有可復制性、能夠滿足用戶使用需求的藝術創造。

新技術的出現給設計帶來了新的生產創造方式，新材料的發掘也為設計創造了更多的表達媒介。新技術的完善以及新材料的發現給設計提供了新的傳達方式，為設計的發展、改變、創造提供了更多可能。

技術的革新代表著生產方式的轉變，生產方式的徹底轉變會導致經濟制度的劇烈變革。在經濟轉變之際，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也會發生改變。在第二次工業革命之后，面對強大的機器，個性化設計不得不屈服于機器生產以順應時代潮流。［11］然而，新技術在產生初期往往不夠完善，將其運用于設計創作之中很容易面臨新的問題，引發新的矛盾。在解決矛盾的過程之中，多種設計思潮得以誕生。

采用經濟學中常用的PEST分析法，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不論是從政治、經濟視角還是社會、技術視角來看，影響設計風格一代又一代更迭的最根本因素還是經濟。

五、以設計實例驗證經濟與藝術之相互關系

從上文分析可知，經濟發展作用于藝術設計生產，藝術設計生產又反作用于經濟發展。經濟是藝術設計發展的基石，而藝術設計又是經濟發展的催化劑。這里選取現代主義與后現代主義的典型代表——馬賽公寓與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進行對比研究，以驗證上文之論述。

（一）馬賽公寓：戰后的需求，人性的關懷

馬賽公寓（圖1）是法國現代主義設計大師柯布西耶的著名代表作之一，建成于1952年的法國馬賽，此時距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到七年。該公寓以價格低廉的混凝土作為建筑材料進行建造，以追求極致的功能性為特點。

圖1 馬賽公寓 圖片來源于小紅書：httpxhslink.comtuUnQb

馬賽公寓是基于特定時代需求而產生的。“二戰”后，在保證社會需求的基礎上興建大型而相對廉價的住宅區域成為歐洲社會的緊急任務，［12］馬賽公寓就是這一特殊歷史時期的代表建筑。馬賽公寓的設計格外強調功能性，一棟小小的公寓可容納1500余人，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可使用空間。其內部空間一個個地重復排列，強調著秩序與平等。但空間的不斷重復也會讓人感到單調和冷漠。

（二）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經濟的富足，時代的召喚

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圖2）建成于1973年的美國新奧爾良市，總共耗資165萬美元。20世紀70年代初，大眾文化在美國十分盛行。隨著經濟的復蘇，單調的現代主義建筑再也難以滿足人們的情感需求。作為設計領域的再一次“文藝復興”，后現代主義承擔起了為大眾提供情感化設計的任務。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便是后現代主義設計的產物。

圖2 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 圖片來源于知乎：httpszhuanlan.zhihu.comp92621599

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的出現實際上是出自設計師對于大眾心理的關懷與精確把握。新奧爾良是意大利移民最集中的美國城市，意大利移民是該城市最重要的消費群體，因此城市設計迎合意大利移民的消費需求是極為重要的。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以地圖模型中的西西里島為中心，延展出了一圈圈的同心圓。其兩條通路與大街連接，一個進口處有拱門，另一處為涼亭，都與古代羅馬建筑相似。該廣場的設計多運用古典建筑元素，相較于現代主義建筑，色彩上更加豐富，在形式上也更加強調隱喻性與文脈性，而不再對空間是否做到最大化使用過于糾結。相較于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更加關注建筑的文化性、民族性、象征性等多種在功利性需求基礎之上發展而出的審美屬性。

如果說馬賽公寓是“二戰”之后經濟破敗背景下的產物，那么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則可以說是美國經濟復蘇的具體體現。這兩個典型案例表明藝術設計具有時代性與階段性特點。造價低廉的馬賽公寓是現代主義幫助“二戰”后各國重建家園的階段性設計產物，而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又是因消費主義的盛行而出現。可以說，在功利性得到滿足之后，人們的審美需求便凸顯出來，成為設計亟待解決的問題。

五、結語

通過對現代主義設計向后現代主義設計演進歷史的梳理及對設計實質的解讀，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經濟發展對藝術設計的影響以及藝術設計對經濟發展的貢獻。設計與經濟兩者是一組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矛盾運動。設計往往在無意識之間推動社會生產力的進步，而社會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也會給創作主體帶來思維革新，進而促進藝術設計的發展。在經濟一體化和文化多元化的今天，設計與經濟的關系變得更加復雜且緊密，設計藝術背后的商業價值滲透在社會文化、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設計需要經濟市場來引導，而經濟市場同樣也離不開設計的推動。只有正確把握經濟與藝術之間的互動規律，才能營造出一個更加良好的消費市場以及藝術市場。經濟與設計的和諧發展將會使政治、文化、科技等各領域受益，進而給社會發展帶來積極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