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娟
如何才能成為熊貓飼養員?當熊貓飼養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普通人可以領養大熊貓嗎?……一系列話題在微博和知乎兩大社區長期引發關注和熱議。作為“國寶”頭號代言人,大熊貓的“團寵”地位不言而喻。很多粉絲都希望享受隨時“擼貓”的福利,卻未必能勝任飼養員的工作。
北京動物園的logo就是大熊貓,今年50歲的馬濤,已經在這里守護“國寶”32年了。“首都最美勞動者”“北京榜樣”“優秀共產黨員”“先進工作者”……從業以來,馬濤獲得的各項榮譽證書、獎狀、獎牌,足以擺滿一張面積約為兩平方米的辦公桌。網友們親切地稱呼他為“熊貓奶爸”,同事尊稱他為“馬班長”。馬濤則定義自己是一個廚子、一名清潔工,他說:“我的工作就是把熊貓照顧好,伺候好‘國寶。”當問到如何定義與熊貓之間的關系,他又馬上改口:“它們就像我的親兒子、親閨女!”聽到這句話,同事們都笑了,但也紛紛點頭深表認同。
早在1992年,馬濤就曾參與大熊貓的人工繁殖工作,他所在的團隊也因此獲得了北京市科技成果一等獎。目前為止,馬濤先后經歷過十余只熊貓的陪產、育幼工作,每一個環節都要親自上手,最忙的時候曾連續加班三個月。同事楊伊笑著調侃道:“一般飼養員得叫熊貓的名字,熊貓才有反應,馬班長喊聲‘兒子‘丫頭,熊貓就馬上沖到他跟前了。”
馬濤與“國寶”的深厚交情羨煞旁人,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基本上從熊貓媽媽懷孕我就陪著,到幼崽出生,我給它們喂奶,幫它們排便,看著它們一天天長大,這可不就像自己的孩子嗎?而它們看到我,自然也會有安全感、親切感。”除了對幼崽呵護備至,對北京動物園里展出的9只大熊貓的飲食習性、作息時間、日常習慣,馬濤也全都了如指掌,“‘萌二有螨蟲眼,一定要注意清潔衛生;‘古古不愛吃藥,喂藥的時候要帶上紅棗一起;‘萌大最為活潑好動,吃得多、消耗多、排便多,要加餐、勤打掃……”他細數每一只大熊貓的特殊情況,滿臉都是“老父親”的神態,喜愛和擔心溢于言表。
一日之計在于晨,每天早上都是馬濤最為忙碌的時段。“7點多就要打掃和沖洗獸舍,然后準備豐容的食物,確保熊貓有個舒適的生活環境。大概9點開始搭配營養餐,熬粥、和面、蒸窩窩頭,都需要挺長時間的。忙完這些,還要進行行為訓練……”工作之余,馬濤從未停止過觀察和思考,就算坐在辦公室里,也總是習慣性查看每個展館的監控視頻,“看它吃得香不香?睡得舒不舒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摸索并總結出一套“馬濤工作法”,通過“一查、二喚、三觀、四測”,就能迅速判斷大熊貓每天的健康情況。每當有人稱贊這套工作方法,馬濤總是謙虛表示:“我只是傳承前輩們的技能,總結了同事們的經驗,這應該是整個團隊的功勞和財富。”
“大熊貓的糞便都是清香的!”作為“鏟屎官”,馬濤很有發言權,他解釋稱:“大熊貓以素食為主,主要食用竹子、竹葉,排泄物真的不臭。”盡管每天都干著粗活、臟活、累活,他卻非常注重給大熊貓營造生活的“儀式感”。為熊貓慶生、給熊貓過節,甚至多次跟熊貓一起過年……很多個重要的日子,馬濤都不曾缺席。對于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他反而缺失了太多。“手機里熊貓的照片比我兒子的照片還要多,陪兒子去旅游也總是帶他到處看竹子,幸好家人都非常支持和理解。”馬濤表示,這種偏愛,更多是因為崗位的職責所在。
32年來,馬濤從初入職場的毛頭小子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動物飼養員,而這條時間線,近乎等同于一只熊貓的一生。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但每一代飼養員都無法回避與熊貓的生離死別,長期在熟悉的工作環境里,難免會觸動心靈深處的脆弱與柔軟。在動物園里,“國寶”熊貓因為無時無刻不享受“私人訂制”式星級服務而備受羨慕。可在馬濤心里,他卻時時刻刻都與這群“兒女”惺惺相惜,“圈養大熊貓雖然不用去野外辛苦覓食,但同時也被限制了活動和食物選擇的自由,我們要讓它們每天都像生活在自己的家鄉一樣。”

馬濤對大熊貓“萌二”進行行為訓練,引導它在自然的狀態下乖乖配合做B超。
大熊貓吃了睡、睡了吃,飼養員卻一刻都不能閑著。煮奶、熬粥、和面、劈竹子、切胡蘿卜、蒸窩窩頭、打掃獸舍……32年如一日,每天都有很多重復。擇一事、終一生,馬濤在崗位上獲得的成就感、幸福感、榮譽感與日俱增。“咱不跟全世界去比,就看全中國,有多少人能得我這份榮幸呢?能為‘國寶服務,一輩子都很知足!”
趙玉麗在動物園從事宣傳工作,日常工作跟動物飼養并不沾邊,但馬濤夏天穿短袖被竹葉劃傷流血留傷疤的手臂、冬天用冷水沖洗竹子被凍傷的雙手總是讓她印象深刻,“我們還經常看到馬濤用手在棲木架子木頭縫里掏糞,打掃獸舍的時候不放過任何一處衛生死角,即便升職當了熊貓班班長,馬濤照常通宵上夜班。”
20世紀八九十年代,成為一名動物飼養員,并不是很多年輕人心目中的職業選擇。回憶就業初衷,馬濤坦言:“一開始真沒想太多,1989年,正好我需要找工作的時候,動物園在招工,來這兒應聘主要是因為離家近。”
如果說“干一行、愛一行”是幸運,那么“干一行、專一行”則要靠勤奮。在楊伊眼里,馬濤是個性格比較內斂的人,干得多、說得少,據他介紹,“馬班長平常除了給員工做培訓,就跟大熊貓交流得最多了。熊貓似乎也能聽懂他的話,抽血、做B超,一律乖乖配合。”
疫情期間,很多行業停工停產,北京動物園也曾閉園58天,但飼養員們必須照常出勤上班,還要參加宣傳防疫等工作。面對這種情況,馬濤最害怕的不是出勤的風險,而是擔心大熊貓的食材供應受到影響,“大熊貓一頓都不能餓著,每只熊貓每天至少得準備七八十斤新鮮的竹子。幸好,這些問題我們很快就解決了。”動物園里沒有游客,一時間冷清了不少,馬濤不僅沒有減少工作量,反而變著花樣給熊貓解悶。“我們把筍子扣在籃子底下,將蘋果掛在木架上,胡蘿卜則被藏在皮球里……給它增加尋找食物的樂趣,同時也在鍛煉其反應能力、后肢力量。”
因為疫情防控,記者無緣進入工作間體驗。我們的采訪安排在一個工作日的下午,地點就定在熊貓館,馬濤一邊回答記者問題,一邊透過玻璃關注著展館里的幾只熊貓。“‘古古快醒了;下午降溫了,‘萌大該回家了,我等下就要去打掃獸舍……”聽見“萌二”咣當咣當拍著門,他立刻會意,“它又餓了,我得去加個餐,沒時間了,回頭再聊吧。”跟大熊貓慵懶自在的“慢生活”相比,年過半百的馬濤工作節奏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