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祖慈



眼鏡鏡片上蒙了一層霧氣,擦去又重新被糊上。室內外溫差大、城市蒼茫茫的,是我抵達冬日蘭州后的初印象。我喜歡那些讓人無所事事的城市,不奔走于眾多景點,也無需刻意儲備與之有關的知識。旅行的人在此能得到真正的消遣。蘭州就是這樣一座城市。
西北肉串
地點:大自然烤肉
入夜的蘭州提供給我們一個絕佳的用餐選擇——燒烤。此刻正是燒烤店熱鬧的時候。作為飛機晚點的旅人,也唯有滋味厚重、略帶油膩感的食物,方可消除味蕾的空虛以及北方寒冬的一點寂寥。
這里不允許你含蓄。肉串20串起點,烤蔬菜也是一盤盤地上桌。肥瘦相間的羊肉分量可觀,沒有多余調味,粗粒的孜然和辣椒粉吊出了鮮,也解了膩,相比起各類新式串燒,這味道傳統卻使人知足。
當地人擼串可以很晚,也可以早。市里一家頗受歡迎的燒烤鋪從上午十點半營業至傍晚六點,僅一個小小的門面,食客絡繹不絕,買一把站在街邊吃。
我沒趕上那樣的“早市”,但眼前也不錯。圍著店里的暖爐擼串,再配上羊骨湯、杏皮水,度過第一個金城之夜。
打個“飛的”吃拉面
地點:吾穆勒蓬灰牛肉面
“來個二寬。”
“韭葉。”
“要毛細的。”
等著取面的人排成長長一列,前者話音剛落,后者便接著提了要求。想必拉拉面的小哥不僅手藝好,記性也好,才不怠慢任何一位客人對面條粗細的獨家嗜好。
似乎也只有在蘭州,你才能對1碗8塊錢的湯面如此挑剔。說來也怪,作為一名狂熱的拉面愛好者,我曾“追蹤”過各地的蘭州牛肉面館,北京、深圳、南京,甚至紐約、多倫多……沒有一家能帶我回到當年初次踏訪蘭州所吃到的那碗面的感覺。
清冽卻香氣馥郁的湯頭,滿滿浮著的蔥花及香菜,咀嚼成癮的面,還有叫人忍不住多加一勺的紅亮紅亮的辣子。多年之后,或許正是這些缺一不可的要素,讓我因為一碗面飛到蘭州。
黃河,黃河
地點:南濱河路
從面館出來,自南濱河路一帶往西關十字走,道路毗鄰黃河,沿途經過黃河母親像、水車園、白云觀、中山鐵橋等一眾景點。初冬的河流尚未凍結,卻不似豐水期般奔涌,只遲緩地流動著,河面形成了一方方褐色沙洲。
蘭州被黃河一分為二,大河決定了這座城市的基調。只要沿著河邊走上一遭,便能感受到它的平靜、寬厚,它的古老與赤誠。就像野孩子《黃河謠》中所唱,一種質樸又深沉的鄉愁:“黃河的水不停地流,流過了家流過了蘭州。遠方的親人啊,聽我唱支黃河謠”。
岸邊一處碎石灘上,我見許多市民不知在地上翻撿著什么,便走上前去,問身邊路過的一位男子:“他們在找什么?”
“石頭”,對方回。想必是那種被河水沖刷出特殊形狀的奇石。
“能找著么?”
“看運氣咯”,他笑了笑。
我沒有回到堤壩上,而是沿著崎嶇的石灘一直向前,不為找石頭,只為更加貼近黃河。
羊肉的本味
地點:阿西婭羊羔肉
朋友一早從上海飛過來,約我直接在市中心一家西北餐館碰面。三炮臺、牛奶飯、酸奶,外加1斤手抓羊肉……她在候機室就提前搜索了菜單,麻溜兒地點菜。
前不久上映的《氣球》中,有一段藏族人吃水煮羊肉的畫面,雖然和電影本身主旨無關,但異域吃食上的風俗仍給我強烈印象。大塊羊排未經調味,用刀邊割邊吃。
眼前的這份羊肉卻不必使用工具,手捻起邊骨,牙齒將肉輕扯下來,舌尖立刻觸到羊肉最綿軟的肌理。
三炮臺是一種蓋碗茶,里面擱了茶葉、桂圓、紅棗,以及一大塊冰糖,一開始喝有絲甜膩,添了一次水后,甜味被沖淡,滋味顯得清香且甘潤。
窗外,西關清真寺前的道路正在修繕,施工墻內,兩座宣禮塔高聳著,傳遞出穆斯林的莊嚴。這座城市的許多食物也帶有伊斯蘭文化的印記,比如牛奶飯。這種和土耳其米布丁類似的食物,將牛奶、蛋液混合米粒烤制,你說不上它是主食還是一道甜點。
傳奇寶藏的魅力
地點:甘肅省博物館
如果你不知道冬季午后該去哪里消食,那么博物館一定是最好的地點,可以吹著暖氣,打馬而過那些千年時光中的器物。
鎮館之寶“銅奔馬”四周一如既往圍滿人群,這座東漢時期的青銅器,以精妙工藝塑造出馬踏飛燕的形象。絲綢之路和佛教文化展館則全方位展示省內幾個重要的石窟造像,將麥積山石窟、敦煌藝術一比一復制,誘人深入甘肅境內去觸摸那些神秘所在。
記得多年前來甘肅也逛過甘肅博物館,恰好遇到一位高中老師,在館內進行義務講解。雖是義務,但講得極其細致——這項傳統看來后繼有人——前方一位中學生模樣的講解員,正耐心回答游客的提問。
傳統甜食新滋味
地點:放哈咖啡
這家叫放哈咖啡的店賣的卻是奶茶,可以閑坐。
蘭州有些特色的甜食,比如灰豆子、甜胚子,傳統做法是熬成甜湯,初來乍到的人或許口味上有些不習慣。這家店主打將這些食材作為配料加到奶茶里,既是獨具風味的飲料,還能根據需求調整甜度。
我要了冰的甜胚子奶茶,冬天在有暖氣的屋子里喝冰飲是種奢侈。甜胚子,即燕麥作成的酒釀,若單喝我會覺得酸,奶茶恰巧中和掉一些酸味,更加清甜適口。
午后坐在臨窗的高腳椅上,一邊用粗粗的吸管喝奶茶,一邊看窗外天色變暗,夜市的燈漸漸亮起。
尋一碗牛奶醪糟
地點:正寧路小吃夜市
大約7、8年前第一次到蘭州時,最驚嘆的不是別的,而是夜市。多年后,城市面貌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唯獨夜市,保留著最初的狀態。縱橫數條馬路的攤位緊湊地延展著,小吃和各類百貨,構成了生活最本真、鮮活的一面。
這是一種盛況,人們在街頭挑選著或必須或心儀的貨品,攤主則守著攤位直到深夜。如果不是某些攤主將手揣在厚厚的袖筒里,我甚至一時忘了這是在零下七八度的寒冬。
而小吃街上最受歡迎,出現頻率最多的攤位,是一種叫雞蛋牛奶醪糟的甜食。我買了一碗來吃,已不復當年記憶中的味道。
“牛奶沒以前濃了”,誰知對面不相識的女生也在小聲感慨。
“或許,這家不是正宗的馬大胡子?”我問。
據說,這條街吃雞蛋牛奶醪糟一定要去馬大胡子。顧名思義,做醪糟的是一位蓄著大胡子的男性長者。結果,當我們走完這條街,發現不止3家叫馬大胡子的攤位,每個攤位上,都有一位大胡子“老馬”。
夜不停歇
地點:葵 Live house
去到陌生城市,晚上不甘早早入眠,可去兩個地方揮霍時間。一是電影院,一是酒吧。酒吧的話,我通常會去清吧,有爵士吧或者Live house更好,多場余興節目。
“葵”隱秘在鬧市區一個安靜的角落,空間不大,舞臺便占據了店里空間的三分之一。周末晚上幾乎座無虛席,買杯酒可以聽整整一晚演出。有兩個樂隊輪番登臺唱了數首流行歌曲,伴隨音樂的節奏,居然還配合炫目的燈光效果,可見經營者的用心。
朋友說,這家店猜火車樂隊之前來過,還有其他一些知名樂隊。這座西北城市也走出過低苦艾、野孩子等一眾本土樂隊,或許少不了酒吧的興旺,報道顯示,蘭州的酒吧數量排在國內前十,超1000家。
只要想到有1000多個地方寄放著酒精、音樂、聲色與躁動,這里的冬夜便永不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