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研究

■張 兵，盛洋虹

一、引言與文獻綜述

2020年5月，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要將“大眾創業、萬眾創新”進一步深入，鼓勵更多社會主體創新創業，激發更大的社會創造力。在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中央政治局會議多次提出“六穩”“六保”方針，穩就業是第一要務。而創業作為自主就業并帶動就業的重要手段，始終是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

創業是一項受多種因素影響的高風險經濟行為。這些因素既包括學歷、年齡、個人財富、社會網絡、金融知識等個人因素，也包括金融環境、政治環境、房地產價格等客觀因素，但信貸約束一直被認為是制約創業的重要因素。已有研究顯示，創業活動往往有一個最低的資金門檻，如果創業者自有資金不足，創業活動就會受到限制，此時金融支持就成為影響創業的重要因素（Nykvist，2008；許琪，2018）。《中國青年創業現狀報告》指出，青年創業者的第一個“攔路石”就是資金，有64.2%的創業者認為創業的主要困難是資金不足。隨著金融發展和金融體系的完善，更多的人可以享受金融服務，緩解資金約束，使更多的個體突破資金門檻從事創業活動（張龍耀和張海寧，2013）。但從供給角度看，中國的金融體系發展仍然不完善，受成本約束和逐利性影響，傳統金融機構主要集中在人口密集和交通方便地區，天然地排斥低財富人群，因此傳統金融體系偏重服務收入水平較高的人群，沒有做到包容性和普惠性（范香梅等，2018）。加之，創業型企業經營規模小，信用記錄缺少，信息收集成本高，受信息不對稱影響往往被排斥在傳統金融機構之外。而數字金融通過運用大數據、移動互聯網、云計算等技術，一方面，極大地拓寬了金融服務范圍，打破了實體網點距離上的限制，讓偏遠地區的人們也能享受到金融發展帶來的好處。另一方面，能夠利用交易記錄、瀏覽記錄，從大量碎片化的數據中尋找到有價值的信息，使數據可讀化，充分利用與信用相關的數據，從而形成信用評價（何婧和李慶海，2019）。通過對大數據的處理，金融機構可以更好地了解借款人的財務狀況，降低信息不對稱程度（安寶洋，2014），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信貸約束，促進借款人的創業和經營活動。

因數字金融具有的普惠性和包容性，開始被許多學者用來分析其對創業的影響。謝絢麗等（2018）使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與新增企業注冊信息對接，在省級的層面研究數字普惠金融與創業的關系，發現數字金融在城鎮化率低的地區對創業促進作用更明顯，證明了數字金融的普惠性。還有一些學者研究了數字金融中的移動支付功能對創業的影響。尹志超等（2019）使用微觀數據證明了移動支付對創業的促進作用，并且對創業績效也有正向的影響。張勛等（2019）將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與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對接，發現數字經濟促進了農村地區的創業，對城鎮地區的影響不顯著，并且將創業作為數字金融的中間渠道，證明數字金融有利于包容性增長。

縱觀已有研究發現，從微觀角度直接討論數字金融與創業間關系的文章相對較少。據此，本文使用最新的2017 年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CHFS），從微觀角度評估數字金融對家庭創業選擇的影響。鑒于創業是一項高風險的經濟行為，本文試圖檢驗數字金融能否通過影響個體風險偏好這一中間渠道進而影響創業選擇。此外，由于數字金融的使用需要以一定的金融知識作為基礎，進一步地考察在不同金融指數水平的人群間數字金融對創業的影響的異質性。

二、理論分析

Evans&Jovanovic（1989）最先提出了流動性約束下創業選擇模型，參考該模型，本文構建了一個靜態面板模型：個體在期初有兩種選擇，成為創業者或者是成為獲得固定工資性收入的工作者，如果成為工作者，則可以獲得勞動力市場外生給定的工資，那么到期末工作者可以獲得的總收入為：

其中，r1為1 加上存款利率，z 為個體的初始稟賦。總收入中包含了流量收入w 和存量收入r1z。

如果成為創業者，創業活動生產函數取決于企業家能力和初始資金投入兩個要素：

其中，θ為企業家能力，k為初始資金投入，α為資本產出的彈性系數（0＜α＜1），那么在期末創業者可以獲得的凈收入為：

其中，c（d）為除了初始資金投入外的其他成本，包括運營管理成本、融資成本、時間成本等。本文假設成本c 是關于數字金融d 的函數，并且是一個減函數，原因在于：一方面，依賴于信息技術、大數據技術和云計算等創新技術的數字金融，降低了金融交易成本，拓寬了金融服務范圍（謝絢麗等，2018）。另一方面，對于創業者來說，數字金融中的數字支付功能創建了銷售和費用的電子記錄，使企業能夠改進對現金流的跟蹤和分析，簡化對供應商的管理，增強對運營和客戶的了解。收入和支出的數字記錄也使創業者能夠向金融機構證明其信貸質量，更容易申請到貸款，從而降低了融資成本。使用數字金融，居民節省了往返金融機構的時間和在銀行排隊的時間，從而降低了時間成本。

當創業者的初始稟賦z 能夠覆蓋初始資金投入和其他成本時，r 為r1，1 加上存款利率。當初始稟賦不能覆蓋初始資金投入和其他成本時，需要從外界借入資金時，r為r2，1加上貸款利率，即z＜c（d）+k 時，期末需要償還的本金和利息為r2（c（d）+k-z），由于信息不對稱，個體往往面臨信貸約束，可以從外界借入的資金不超過個體初始稟賦的固定倍數λ-1，λ≥1，因此個體可以投入的資本量k滿足：

所以，在給定收入函數和預算約束條件，個體在選擇創業時，面臨的最優化問題是：

解得k的最優解為：

當k*≤λz-c（d）時，可以滿足最優化的條件，取得最優值，即沒有受到信貸約束，此時可以獲得的最高總收入為：

當k*＞λz-c（d）時，則無法取到最優的解，即個體受到了信貸約束，那么理性人會選擇將所有可獲得的資本投入，k=λz-c（d），此時可以獲得的最高總收入為：

理性個體只有在創業獲得的收入大于工作獲得的收入時，才會選擇創業，構造相對收入函數：

其中，π為創業收入減去工資性工作收入的相對收入。當相對收入大于零時，理性個體會選擇成為創業者。以上介紹了在給定條件下個體選擇成為創業者或是工作者所面臨的情況，數字金融可以在兩個方面影響個體的選擇：一方面，緩解個體信貸約束。外部融資是影響創業的重要因素，獲得貸款越多的個體所受到的信貸約束越小，更可能選擇創業。對于不受信貸約束的人群，數字金融不會對其創業選擇產生影響，而對于受到信貸約束的人群，數字金融可以緩解其受到的信貸約束。這意味著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數字金融使得λ變大了，而創業者的收入函數在資本投入[0，K*]上是單調遞增的，更高的創業收入意味著更高的概率選擇創業。另一方面，降低創業成本。由于c（d）在[0，R]上關于d 單調遞減，即數字金融降低了企業所需要承擔的成本，創業成本降低意味著相對收入的提高，放寬了創業市場的準入限制，從而鼓勵了創業。故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1：數字金融緩解了個體受到的信貸約束，從而促進創業。

假說2：數字金融可以降低創業過程中的成本，從而促進創業。

三、模型與變量

（一）數據來源

研究數據來源于西南財經大學在2017 年開展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第四輪的調查共獲得40000 多戶家庭的微觀數據，樣本涵蓋了29 個省份（西藏、新疆、港澳臺地區除外）、353 個縣（區）、1417 個社區（村）。因為直轄市就業機會多，創業動機可能受到限制（李建軍和李俊成，2020）。在刪除數據缺失值、極端值以及直轄市樣本后，本文最終獲得了33596 戶家庭樣本。

（二）變量設置

1.被解釋變量。參照尹志超等（2015）的做法，對創業的定義來自中國家庭金融調查問卷中對問題“目前，您家是否從事工商業生產經營項目，包括個體戶、租賃、運輸、網店、經營企業等”的回答，回答是，“創業”為1，否則為0。

2.解釋變量

參照何婧和李慶海（2019）的做法，從數字融資、數字支付和數字理財三個方面考量數字金融。根據問卷設置，當家庭成員需要資金時，從網絡借貸平臺獲取資金的，則認為該家庭參與了數字融資，該變量的值為1，通過銀行等其他渠道獲得資金的，該變量的值為0。當家庭成員在購物時（包括網購），通過電腦支付（包括網銀、支付寶等）或通過手機、pad 等移動終端支付（包括支付寶App、微信支付、手機銀行、App le pay 等）支付方式的，則該家庭參與了數字支付，該變量的值為1，否則為0。若互聯網理財余額大于0，則認為該家庭參與了數字理財，該變量的值為1，否則為0。如果個人或家庭參與數字融資、數字支付和數字理財中任意一項，數字金融為1，若沒有參與任意一項，則數字金融為0。

3.其他變量

參考已有研究，分別從樣本的戶主特征、家庭特征選取了相關指標作為控制變量。所有變量指標的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模型中各變量定義及說明

（三）計量模型

由于個體的創業選擇是一個二值虛擬變量，故使用Probit模型估計數字金融的使用對家庭創業的影響，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Entrepre 表示戶主的創業選擇，取值為1表示個體從事工商營業項目，否則為0。DF表示數字金融，取值為1表示個體使用了數字金融，否則為0。X 為家庭層面和戶主信息的控制變量。θ表示省份虛擬變量，省份虛擬變量的加入可以控制不同地區創業環境的差異。ε為隨機誤差項。

（四）內生性問題分析

使用工具變量方法對內生性問題進行處理。從理論關系層面來看，一方面，使用數字金融會影響創業決策；另一方面，在個人或家庭從事創業活動時，當出現資金缺口時，開始使用數字融資；當有閑置資金時，開始使用數字理財；為了交易和收支款方便，開始使用數字支付。因此，不能忽略數字金融與家庭創業的逆向因果。本文在嘗試了不同工具變量的基礎上，參照尹志超等（2019）的研究思路，選擇同一社區的數字金融平均使用概率作為工具變量。通常來說，由于處于同一社區，其他家庭參與數字金融的情況與所在家庭是相關的，但該家庭是否選擇從事創業活動與其他家庭是否使用數字金融無關。

四、實證分析

（一）基準模型

本文采用二值Probit 模型對方程（1）進行估計，表2報告了邊際估計系數。其中，第（1）、（2）列為Probit 回歸結果，第（3）、（4）列為加了工具變量的iv—probit回歸結果。第（3）列的Wald檢驗F 值、T 值結果顯示，同社區數字金融平均使用概率不是弱工具變量，可以解決內生性問題。

從回歸結果看，在控制戶主特征變量、家庭特征變量后，未添加工具變量和添加了工具變量，數字金融變量的影響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數字金融的邊際效應為0.087和0.151，表明數字金融顯著促進了家庭創業活動。相關控制變量的結果表明，戶主和家庭層面的特征變量對創業也具有較為顯著的影響。

表2 數字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基準分析估計結果

從戶主變量特征看，年齡與創業呈現倒U形，在到達一定年齡之前，隨著年齡的增長，創業的概率增加，在到達一定年齡以后，隨著年齡的增長，創業概率下降；戶主為女性、戶主為黨員及其身體狀況差與家庭創業顯著負相關，說明戶主性別、政治面貌及其身體狀況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戶主的風險態度，戶主為女性、黨員及其身體狀況差的家庭往往風險規避意識較強，選擇風險較高的創業活動概率較低；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人，其豐富的專業知識和實踐經驗為其提供了更多發展前景好的就業機會，因此隨著教育程度提高，選擇不穩定且風險大的創業活動的可能性降低；戶主已婚的家庭可能擁有更多的資源，所以選擇創業的概率更高；有自有住房的家庭，創業的概率低，購買住房需要占用很多家庭財富，對創業活動有一定的擠出；農村地區創業環境、金融支持、自有資金等方面都比較不足，因此選擇創業的可能性較低。從家庭變量特征看，家庭規模對創業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家庭撫養比與創業顯著負相關，家庭規模越大擁有的勞動力和資源可能會更多，選擇創業的概率更大，家庭撫養比越大，說明家庭負擔越重，越不能承受風險，選擇風險性較高的創業的可能性就會降低；社會資本與創業活動顯著正相關，這與馬光榮和楊恩艷（2011）的研究結論一致；人均收入越高，家庭選擇創業的概率越大，這可能是因為人均收入越高，可用于創業的資金越多。

（二）穩健性檢驗

本文通過三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只選擇新創業的家庭，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一種創業狀態，居民從事創業活動可能已經很久了，可能是由于家族繼承等原因從事創業活動，重新構造被解釋變量，以“中國家庭金融調查”中的追訪數據為樣本，如果該家庭在2015年未從事創業活動，而在2017年從事創業活動，則新創業變量為1，否則為0。考察數字金融的使用對新創業家庭的影響，相關回歸結果顯示數字金融的使用對新創業的家庭有促進作用，結果與前文一致。第二，考察戶主年齡在25～55歲之間的樣本，這個年齡段的樣本是創業的主力軍，是容易產生創業行為的人群。第三，保持樣本不變，使用logit 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穩健性分析的結果系數雖略有變化，但沒有改變前文的基本結論。

表3 穩健性檢驗結果

（三）機制分析

1.信貸約束機制與成本機制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具體作用機制包括：信貸約束機制和成本機制。

一是數字金融緩解了個體受到的信貸約束。如果上述機制成立的話，那么數字金融對受信貸約束的個體促進作用更大，通過模型中加入信貸約束與數字金融的交互項來檢驗。本文對信貸約束的定義為對于問題“目前，您家為什么沒有嘗試從銀行/信用社申請貸款獲得所需資金？”的回答，如果回答為申請過被拒、估計貸款申請不會被批準，則信貸約束為1，否則為0。

二是降低創業過程中的成本，一方面使更多潛在創業者突破資金門檻，另一方面提高了創業利潤，從而使更多的人選擇創業活動。為了檢驗上述機制，本文采用以下檢驗思路：如果上述機制成立，成本越高的地區，數字金融對創業活動的作用越大。以融資成本和時間成本為代表成本，一般來說金融可及性差的地區的融資成本和時間成本較高，以每萬平方千米的金融機構數和社區附近銀行數衡量某個地區的金融可及性①由于數據的限制，社區附近銀行數來源于2015年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因為社區銀行位置在短時間內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所以可以用2015年的數據近似。，如果某個地區每萬平方千米的金融機構數小于均值的話，那么定義為金融機構少，賦值為1，否則為0；參考尹志超等（2015）以小區為單位，所有家庭樣本的開戶銀行家數代表社區附近銀行數量，如果某個社區附近的銀行數量小于均值，那么定義為社區附近銀行數少，賦值為1，否則為0；通常來說，農村地區的金融可及性比城市要差，創業成本比城市高，在模型中加入農村與數字金融的交互項。

表4 為回歸結果，4 個交互項均在統計上顯著，從第（1）列可以看出，數字金融對受到信貸約束的個體促進作用更大，說明數字金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個體受到的信貸約束，從而促進創業。從第（2）列可以看出，數字金融對金融機構較少的地區促進作用更大，從第（3）列可以看出，數字金融對社區附近銀行少的地區促進作用更大，從第（4）列可以看出，相較于城市而言，數字金融對于農村地區的創業活動促進效果更明顯。可以得出結論，數字金融對于創業成本高的地區促進作用更顯著。

表4 數字金融影響創業的信貸約束機制和成本機制

2.風險偏好機制

創業是一項不確定因素很多的經濟決策，具有一定的風險性，因此個體的風險偏好程度和風險承受能力會影響到創業決策（張云亮等，2020），數字金融使用過程中通過信息瀏覽和傳播潛移默化地改變人們的價值取向和風險偏好。有研究表明數字金融的發展將會促進家庭風險資產投資（廖婧琳和周利，2020），那么數字金融能否通過改變風險偏好影響到創業決策呢？

本文對風險偏好的定義來自中國家庭金融（CHFS）中的問題：“如果您有一筆錢，您愿意選擇哪種投資項目：（1）高風險、高回報；（2）略高風險、略高回報；（3）平均風險、平均回報；（4）略低風險、略低回報；（5）不愿意承擔任何風險”回答（1）、（2）、（3）、（4）、（5）分別代表風險偏好為5、4、3、2、1。表5中第（2）列回歸結果顯示，數字金融與風險偏好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數字金融提升了人們的風險偏好。第（3）列的結果顯示，在控制風險偏好之后，數字金融的系數仍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相比于沒有控制風險偏好[見第（1）列]有所下降，這說明，數字金融對創業的影響，部分是通過提高人們的風險偏好來實現的。

表5 數字金融對創業的風險偏好機制

（四）數字金融對家庭創業的異質性

1.金融知識異質性

數字金融可以克服地理障礙，緩解供給側的物理排斥，但是偏遠地區的人們由于受教育程度低，金融知識不夠，存在需求側的自我排斥（李牧辰和封思賢，2020），所以金融知識多的群體更容易從經濟發展中獲益。

本文采用得分加總法計算金融知識①2017年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未對追訪人群的金融知識更新，在這里的數據只包含了2017年新調查的家庭樣本。，使用中國家庭金融調查問卷中5 個問題衡量金融知識：“對經濟金融信息關注程度”“對風險與收益關系判斷”“投資風險計算”“判斷股票與基金風險”“理財思維”。將金融知識低于均值的群體定義為金融知識少，將金融知識高于均值的群體定義為金融知識多，分為兩組進行回歸。從表6 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數字金融的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無論是金融知識少還是金融知識多，數字金融對創業都有促進作用，但列（2）的數字金融系數要大于列（1），說明對于金融知識缺乏的人來說，數字金融對創業的影響較小。

表6 數字金融對創業的金融知識異質性

2.創業類型異質性

參考全球創業觀察報告（GEM）和尹志超等（2019）的分類，根據創業的原因將創業劃為生存型創業和主動型創業。根據中國家庭金融調查中詢問從事工商業的原因，將“找不到其他工作機會”定義為生存型創業，將“從事工商業能掙得更多”“理想愛好/想自己當老板”“更靈活，自由自在”定義為主動型創業。從表7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數字金融對主動型創業的影響更大。生存型創業是為了滿足基本生存所需，一般來說規模較小，雇傭人數較少，所以要求的資本投入較低，而主動型創業是為了滿足更高層次的需求，所以要求的資本投入一般較多，更容易受到資金約束，數字金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供資金支持，降低市場準入門檻，使更多的家庭主動投身于創業活動，所以對主動型創業有更大的影響。

表7 數字金融對不同創業類型的異質性

（五）進一步分析

創新活動具有周期長、風險高、投入大的特征，這些特征決定了創新活動需要大量且穩定的融資來源。阻礙中國企業創新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缺乏穩定的現金流支持（馬光榮等，2014）。當創業者沒有穩定的融資來源時，通常會放棄創新活動，而轉向風險較小、資金收回快的項目。基于以上的分析，數字金融能否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促進創業活動中的創新呢？

本文對于創新的定義來自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對問題：“與去年相比/今年上半年，該項目是否有創新活動？”回答是則認為創新為1，否則為0。根據表8 的回歸結果，數字金融對創業活動中的創新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表8 數字金融對創新活動的影響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CHFS數據通過Probit模型分析發現，數字金融顯著的促進了家庭創業。為了克服因遺漏變量和反向因果等原因導致的潛在內生性問題，采用IV—Probit 模型進行估計，結論保持一致。機制檢驗結果發現，數字金融從緩解個體信貸約束、降低創業成本、提高風險偏好三個方面促進創業。異質性分析發現，數字金融對金融知識豐富群體創業活動的促進效果更明顯，對主動型創業影響效果更大。最后，通過進一步分析發現，數字金融對創業中的創新活動也存在顯著正向影響。根據本文的實證結果，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第一，完善數字金融配套設施建設，推進雙創工作。中國移動互聯網的覆蓋面越來越廣，但農村和偏遠地區的數字基礎設施仍然較為落后。因此，一方面要完善基礎設施，提高數字金融終端普及率，另一方面要進一步引導和促進依托于數字金融的創業活動，為可持續發展提供強有力的保障。

第二，加強金融培訓，提高金融素養。在不斷推進數字金融基礎設施的同時，也要加強金融知識教育。基層政府可以聯合地方商業銀行加大金融教育和金融宣傳的力度，舉辦金融培訓走入鄉鎮活動，可以結合現實案例，普及存貸款、理財、互聯網金融等有關知識。建議將金融知識教育納入基礎教育中，現在金融教育多數只在高等院校中開設課程，造成廣大創業人群金融素養不足。

第三，維護網絡安全，加強數字金融監管。數字技術在金融服務領域應用很寬，通過網絡就可以實現支付、存款、借款，很容易造成侵犯個人信息、數據安全等問題。部分數字金融產品本身就存在風險，政府應該加強對數字金融市場的監管，使監管工具隨著數字金融發展而創新和完善，同時建立健全相關法律和法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