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城市“適老化”思路

華義 馬瓊

日本是老齡化問題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據日本總務省2019年統計，日本65歲以上人口達到3588萬，占比達28.4%，這兩個數字都是歷史最高。

日本國立社會保障·人口問題研究所預測，日本的老齡化率將繼續攀升，到2036年，65歲以上人口將占到總人口的1/3；2065年將達到38.4%，其中75歲以上老年人占比將超過1/4。

按照聯合國的標準——65歲以上老人占總人口的7%，即視該地區進入老齡化社會，日本早在1970年就已進入老齡化社會，當年老齡化率達7.1%。1995年，日本老齡化率達14.5%，2007年為21.5%，進入超老齡化社會。

由于日本的老齡化社會持續時間長，經濟發展水平又較高，因此日本在城市建設等方面比較重視適應老齡化社會的現實情況，多年來積累了不少“適老化”發展思路。

行得放心

記者在2009年第一次赴日工作時，就對日本社會公共設施的“適老化”設計印象頗深。在樓宇出入口坡道設置、公共衛生間設計、公交地鐵的“適老化”配備等方面都比較完善。

比如，東京街道的路肩大都設計成緩坡，方便輪椅或者嬰兒車上下，一些設施的出入口還會設置一塊斜面鋼板作為過渡。當時，記者的妻子獨自推嬰兒車帶孩子外出沒有感到絲毫不便。

日本公廁也有很多友好設計的細節。商場、車站等公共場所大都設有多功能廁所，專為行動不便的老人、推嬰兒車的人、殘疾人和病人使用。這種廁所有寬大的推拉門，會設置無障礙扶手，扶手的高度、與人的距離等都經科學計算，方便使用者起身。考慮到可能在廁所出現的突發狀況，尤其是體弱多病的老年人遇到困難，有些廁所還會在馬桶旁設置緊急呼救按鈕，便于隨時求助。

此外，在街頭、公園及車站等處也都設有公廁，方便外來者查找。這些公廁都被明顯地標注在地圖和街區導示圖上。

東京的公交車也大都是低障礙或無障礙的“老人友好型”公交車。老年人或者身體不方便的乘客上下車時，乘務員會用專用的可折疊式鋼板在車門處臨時搭建一個坡道，方便拄著拐杖或坐輪椅的老人。之后，再把鋼板折疊起來放好方便下次使用。有些公交車的車體甚至能夠升降，乘客上下車時，車體會下降到離地面僅有幾厘米的距離，車門關閉時再上升到正常位置。

公交車上還設置有固定輪椅的專用位置，待乘務員幫乘客固定好輪椅確認沒有安全隱患后，車輛才能起步。同時，公交車上幾乎每個座位都會就近安裝一個下車按鈕。老年人本就行動不便，如果要站起來甚至走兩步才能夠到按鈕，可能會站不穩，甚至摔倒，這個按鈕可謂“一鍵解憂”。

近年來，東京的出租車也越來越“無障礙”。豐田公司2017年推出的新款JPN Taxi出租車在馬路上越來越常見，這種出租車左側后座門采用滑動門設計，后排空間可容納一個輪椅，貼合日本老齡化的社會需求。

在日本，老人外出時過馬路、乘坐電梯也很方便。

在街頭路口處的信號燈柱上，基本都會設置一個“過馬路按鈕”——行人只需按下這個按鈕，幾秒鐘后紅燈就會變成綠燈。此外，路口處還設有聲音提示裝置。紅燈時按下按鈕，會有聲音提示你“現在是紅燈請耐心等待”，變成綠燈時它又會提示你“已變綠燈請過馬路”。

電梯也有類似的人性化設置。日本有一款僅有5個臺階的迷你手扶電梯，被稱為“最短電梯”。這款電梯專為腿腳不便的老年人設計，已被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

如果坐輪椅出行，也可以利用地鐵站等公共場所的“輪椅電梯”。在日本，有的輪椅電梯是將輪椅固定在專用電梯的一端，隨著傳送帶上下電梯；有的電梯是通過設置后，電梯的幾個臺階會合并成一個平臺，方便輪椅放置。不管是哪種電梯，都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幫忙設置并固定輪椅，直至安全落地。

此外，日本街頭隨處可見的自動販賣機、公共設施基本都設有一高一低兩層扶手，幾乎每個地鐵站都有儲物柜、隨處可見的老人休息用座椅等，都為老年人出行提供了便利。

日本城市“適老化”建設的一部分措施來自政府，另一部分則來自企業的自發行為。

例如，記者的住所附近有一家新開的藥妝店，原先店門口是臺階，最近店家在臺階旁設置了一個不到1米高的迷你升降梯。輪椅或者嬰兒車上了升降梯后只要按一下按鈕，升降梯就會上升到店門口的高度。

住得安心

在老齡化問題越來越嚴重的日本，多年來建設了大量不同類型的養老設施，服務內容、居住目的、入住條件等各不相同。例如，對獨居生活感到不安或者需要護理的老年人，可以選擇入住“帶服務的老年人住宅”。此類設施有護理師和護工常駐，提供24小時服務。

再如以所在地的市町村居民為服務對象的“集體住宅”，供患有認知障礙的老年人結成5至9人的小組共同生活。這種住宅既有自己獨居的空間，也有集體活動的場所，在專業人員幫助下，入住者根據自己的能力，分別承擔做飯和打掃衛生等工作。其最大特征是能夠享受家庭團圓般的樂趣，收費也比較便宜。

一些養老設施中的“適老化”設計也越發完善。例如，為防止老人起坐時發生磕傷，桌椅等設施的邊緣都做了防護處理，大多是圓角；為避免老人用力開門，浴室的門大多是設計成有吊軌的移門；浴室門的寬度也經過周密計算——推輪椅進入浴室大概需要75厘米的寬度，若進入后又需要折回，門的寬度需加寬到80厘米以上；為了讓老年人站立洗漱時更舒適，洗臉池的高度設定為80厘米，既可以減輕老人腰部的負擔，水也不易滴落；為避免老人坐輪椅洗漱時撞到膝蓋碰到腳，洗臉池下方空間高度設定在65厘米左右……

隨著老齡化加劇，日本的監獄也不可避免地進入老齡化。據日本法務省統計，截至2017年年底，日本75個監獄共有4.7萬名犯人，其中60歲以上者約9000人。2017年新服刑人員中65歲以上者占到約12%，和20年前相比這一比例增加了近4倍。

為了收監老年犯人，日本監獄不得不進行相應的升級改造，如對廁所、浴室增設防跌倒扶手，監獄餐也更多地顧及老年人的飲食能力。甚至，一些貧窮的老年人還將監獄當成養老院，為了進監獄“養老”而故意盜竊。

“三大法寶”

日本的“適老化”制度設計也比較成熟。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和護理保險被稱為日本應對老齡化社會的“三大法寶”。得益于護理保險制度，老年人在自理能力受限時可根據身體狀況享受援助或護理服務，包括上門援助服務、居家護理服務及入住養老福利機構等。

1997年，日本政府制定了《介護保險法》，并于2000年4月正式實施。該法第一條規定：“因年老而發生的身心變化所引起的疾病等原因，國民陷入需要看護的狀態，入浴、排便、飲食等需要照顧，需要機能訓練和護理，需要療養及其他醫療的，為其提供必要的保健醫療服務和福祉服務，使其能夠有尊嚴地度過與其具有的能力相適應的自立生活……”

根據日本現行的《介護保險法》，40歲以上的日本人和在日外國人都必須加入護理保險，通常到了65歲可以享受看護服務。這些人被稱為第1號被保險者。加入護理保險后，罹患癌癥等并被鑒定需要接受看護服務時，即使未滿65歲者也可享受看護服務，這部分人被稱為第2號被保險者。

護理保險額根據個人的收入不同而異。需要看護服務的人可向政府部門提出申請，相關部門和主治醫生根據一套非常完備的調查認定制度，為其確定需要看護服務的等級。日本根據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設定了7個等級，從最低的“要支援1”到最高的“要看護5”。

根據《介護保險法》，看護服務大體上分為居家看護服務和設施看護服務兩種。居家看護服務包括上門護理、上門康復診療、居家療養指導、日間看護護理、日間康復診療等多種形式。

設施看護服務是指老年人入住以下幾種護理保險設施所接受的服務，即特別養護老人院、老人福祉設施、看護老人保健設施和看護療養型醫療設施。總體來說，這些設施類似于中國的養老院，也分公立和私立。

日本護理保險的財政來源主要包括護理保險加入者的保費和政府稅收，兩者各占一半。在稅收方面國家承擔一半，剩余部分由縣、市兩級政府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