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通過七十多年農村反貧困制度建設,建立起以土地集體所有制為基礎,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核心,以“中央統籌、省負總責、市縣抓落實”的管理體制為支撐的制度體系。這一制度體系貫穿著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和以激發內生動力為根本的核心理念,依托基本制度、重要制度和具體制度,實現了社會結構穩定與社會制度變革的統一、群眾生活富裕與發展能力提升的統一,以及經濟良序發展與生態持續保護的統一。
2021年2月25日,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莊嚴宣告“我國脫貧攻堅戰取得了全面勝利”[1]。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貧困村和貧困縣全部脫貧摘帽出列,區域性整體貧困得到解決,創造了人類歷史上反貧困事業的奇跡。開啟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新征程,進一步鞏固我國農村反貧困成果,接續推進全面脫貧與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建立解決相對貧困的長效機制,需要深入總結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村反貧困行動的歷史經驗,特別是制度創新的成就,科學評估制度創新的效能,完善反貧困制度體系,提升反貧困治理能力。
自新中國成立之日起,黨和政府就把人民的生存權、發展權放在首位,致力于消除貧困、改善民生、逐步實現共同富裕。我國農村的反貧困行動在不同的歷史階段,根據國家財力狀況、國民經濟發展水平和社會發展目標,采取了不同的政策和策略,具有鮮明的特征。
新中國成立之初,廣大農村處于深度貧困之中,解決人民群眾的生產生活困難,成為黨和政府的頭等大事。我國政府根據當時的國內和國際環境,選擇了計劃經濟體制及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一方面建立了具有相當實力的國營經濟,另一方面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進行了社會主義改造。這個時期,農村貧困治理的主要措施是在農村土地改革的基礎上,通過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創造農村自身發展的動力。
1.實行土地改革。1950年6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頒布。在中國共產黨的統一領導下,從1950年冬到1952年底,除新疆、西藏等少數民族聚集區外,全國各地因地制宜、有步驟地實行土地改革,億萬無地少地和缺少生活資料的農民,實現了“耕者有其田”的夙愿,徹底地從封建土地占有關系中掙脫出來。土地改革極大地解放了農村社會生產力,改善了農民的生活。統計資料顯示,1949年到1952年,全國糧食產量由11318萬噸提高到16392萬噸,增長了44.83%;農民人均貨幣收入由14.9元上升到26.8元,增加了79.9%,農民人均購買的消費品由14.2元增加到24.6元,農民生活有了明顯的改善。[2](P62-63)
2.建立全覆蓋的基本醫療衛生體系。舊中國遺留下來的醫療衛生基礎十分薄弱,多種流行疫病極大地侵害著人民的身體健康。據1950年9月政務院第49次政務會議上的報告記載,當時我國每年約一億四千萬人的發病數中,半數以上死于可以預防的鼠疫、霍亂、麻疹、天花等傳染病上。新中國成立后,人民政府建立國家衛生行政組織和基層衛生防疫組織,建立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和專業性的衛生防疫機構,初步形成衛生防疫的國家網絡。截至1978年,全國農村地區建立了縣、公社、大隊三級醫療機構,共有600萬醫務人員在農村從事醫療服務,其中赤腳醫生180萬,衛生員350萬,接生員70萬。這個數據遠遠超過當時衛生部管理下的全國衛生技術人員。[3](P16)
3.建立農村五保供養制度。在農村,存在著一定數量的缺乏生存能力、最需要幫助照顧的弱勢群體,他們是無勞動能力、無生活來源、無法定贍養和扶養義務人的特殊群體。新中國成立初期,黨和政府在國力有限、人均收入水平較低,而且又面臨著社會主義工業化建設的巨大困難的條件下,即著手解決這部分群眾的生活困難。1953年10—11月間,毛澤東寄希望于農村集體組織(農業合作社)給農村“很困難的,鰥寡孤獨,沒有勞動力”的缺糧戶“幫點忙”,解決貧困農民的生產生活問題。1956年1月,《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六七年全國農業發展綱要(草案)》第31條,對“農業生產合作社對于社內缺少勞動力,生活無依靠的鰥寡孤獨的農戶和殘廢軍人”在“保吃、保穿、保燒(燃料)、保教(兒童和少年)、保葬”[4](P531)等方面給予具體安排,明確對農村生活極端困難群體的社會保障措施,奠定了農村五保供養扶助制度的雛形。1962年以后,各地政府又遵照《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的規定,頒布制定了農村五保戶、困難戶供給補助的辦法。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經過人民的艱苦奮斗,積貧積弱的國家面貌有了相當大的改善,人民生活水平也有顯著改善,但農村絕對貧困的整體狀況依然沒有發生根本改變。有資料顯示,改革開放前夕,按照國家統計局的貧困標準計算,農村居民家庭恩格爾系數超過67%,2.5億農民生活在絕對貧困線以下,占農村總人口的三成以上。[5](P54)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把全黨工作的著重點和全國人民的注意力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6](P4),開辟了我國農村反貧困制度建設的新局面。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必須集中主要精力把農業盡快搞上去”,“逐步實現農業現代化”,“保證整個國民經濟的迅速發展”,“不斷提高全國人民的生活水平”,為此提出發展農業生產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和經濟措施,其中包括保護人民公社、生產大隊、生產隊的所有權和自主權,禁止無償調用和占有生產隊的勞力、資金、產品和物資,人民公社要堅決實行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制度等。1980年9月,《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規定,對邊遠山區和貧困落后地區,因“長期吃糧靠返銷、生產靠貸款、生活靠救濟,群眾對集體喪失信心”而“要求包產到戶的,應當支持群眾的要求”。1982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明確肯定包產到戶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從而掀開了推進反貧困行動制度變革的新序幕。1983年的中央一號文件,認為包產到戶等生產責任制是“在黨的領導下我國農民的偉大創造”[7](P270)。1984年全國農村完成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改革。1991年11月,黨的十三屆八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加強農業和農村工作的決定》,提出“把以家庭聯產承包為主的責任制、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作為我國鄉村集體經濟組織的一項基本制度長期穩定下來,并不斷充實完善”,作為集體經濟的自我完善和發展的政策“長期堅持,不能有任何的猶豫和動搖”。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極大調動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農村經濟得到快速發展,改變了農村赤貧狀態,使農村反貧困制度更加完善。
開發式扶貧體制機制的建立。隨著改革開放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我國政府開始重建反貧困行動的體制機制,將以救濟、救災為主的扶貧轉向開發式扶貧,即從“輸血”扶貧轉向“造血”扶貧。一是成立從中央到地方的專門扶貧機構,構建完整的國家貧困治理行政體系。1986年8月16日,國務院成立專門負責扶貧工作和貧困地區經濟發展的貧困地區經濟開發領導小組。1993年12月28日,國務院貧困地區經濟開發領導小組更名為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標志著以政府為主導的貧困治理體制初步形成。二是制定全國扶貧工作的專項規劃。黨和政府高度重視解決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于1994年制定實施第一個專項扶貧規劃 《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1994—2000年)》。1996年,黨中央、國務院召開新中國成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中央扶貧工作會議,作出《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盡快解決農村人口溫飽問題的決定》。1997年國務院印發《國家扶貧資金管理辦法》和《國務院關于在全國建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通知》等,明確了黨中央、國務院解決包括殘疾人在內的全國貧困人口溫飽問題的目標、方針政策、作法和措施,這是開展扶貧解困工作的基本依據。黨和政府在國家層次上制定的反貧困“頂層設計”方案,從體制機制上確立并完善了開發式扶貧的制度體系。
隨著我國社會進入全面小康建設時期,中國特色反貧困行動開始由簡單的“經濟開發式”向綜合的“社會開發式”轉變[8](P48)。為盡快解決少數貧困人口溫飽問題,鞏固溫飽成果,國家從進一步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改善生態環境等方面入手,把貧困人口集中的中西部老、少、邊、窮地區作為扶貧開發的重點,提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引導貧困地區群眾在國家必要的幫助和扶持下,以市場為導向,調整經濟結構,開發當地資源,發展商品生產,改善生產條件,走出一條符合實際的、有自己特色的發展道路”[9](P1878)的反貧困方略。
1.構建拓寬大扶貧開發格局。黨的十八大提出“確保到二〇二〇年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宏偉目標”,把扶貧開發工作納入“四個全面”戰略布局,深入推進新農村建設和扶貧開發。黨中央、國務院制定《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1—2020年)》,確定“兩不愁三保障”攻堅目標。2013年1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創新機制扎實推進農村扶貧開發工作的意見》,按照“進一步解放思想,開拓思路,深化改革,創新機制,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更加廣泛、更為有效地動員社會力量,構建政府、市場、社會協同推進的大扶貧開發格局,在全國范圍內整合配置扶貧開發資源,形成扶貧開發合力”[10](P2)的工作要求,從改進貧困縣考核機制、建立精準扶貧工作機制、健全干部駐村幫扶機制、改革財政專項扶貧資金管理機制、完善金融服務機制、創新社會參與機制等方面完善了“中央統籌、省負總責、市縣抓落實”的管理體制。
2.創新完善精準扶貧工作機制。2015年10月,在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上,中共中央宣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決不讓一個地區、一個民族掉隊”的政治承諾,以精準扶貧精準脫貧為基本方略,確保在我國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實現脫貧,貧困縣全部摘帽,解決區域性整體貧困。黨的十九大重申“讓貧困人口和貧困地區同全國一道進入全面小康社會”的莊嚴承諾,號召動員全社會各方力量參與國家扶貧大業,貫徹落實“中央統籌、省負總責、市縣抓落實”的工作機制,壓實黨政一把手責任制,重點攻克深度貧困地區脫貧任務。2020年3月,在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持續推進全面脫貧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推動減貧戰略和工作體系平穩轉型,建立長短結合、標本兼治的體制機制。2021年2月2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指出,精準扶貧是打贏脫貧攻堅戰的制勝法寶,開發式扶貧方針是中國特色減貧道路的鮮明特征。
貧困具有長期性和動態性的特征,解決貧困問題不僅要“摘窮帽”,更要“拔窮根”,為此要建立農村穩定脫貧機制。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村在反貧困的具體實踐中構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政策體系、工作體系、制度體系,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減貧道路,形成了相應的反貧困理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制度有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社會保障制度、駐村幫扶和對口幫扶等。
中國共產黨一經成立就是為民族謀復興、為人民謀利益的政黨,它的命運始終是同謀求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國家富強、人民幸福的偉大使命緊密聯系在一起。毛澤東早就指出,共產黨的唯一任務就是團結全體人民,為民族與人民謀利益,為此要根據實踐的變化建立符合我國實際、滿足人民需求的社會制度。
新中國成立初期建立起來的人民公社制度,對于經濟恢復和國家經濟建設具有明顯實效,但隨著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在提高農民生活水平方面的作用日漸式微,要讓農村從根本上改變貧困落后的面貌就必須改變人民公社體制。1978年冬天,安徽鳳陽小崗村十八位農民首先在“包產到戶”的契約上按下鮮紅手印,開啟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初期探索。1982年1月1日,中共中央批轉《全國農村工作會議紀要》,指出目前農村實行的各種責任制,包括小段包工、定額計酬、專業承包聯產計酬、聯產到勞、包產到組、包干到戶等等,都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1983年中央肯定家庭聯產承包制是我國億萬農民的一項偉大創造。一場由農民自發掀起的求溫飽求生存的試驗,轉變為國家自上而下推動的求發展求富裕的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通過調整農村生產關系及國家、集體和農民三者之間的分配關系,將原來的“工分制”調整為“交夠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突破了“一大二公”“大鍋飯”的舊體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替代了人民公社“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體制和集體生產、統一核算的經營制度以及平均主義的分配制度,激發了農民的勞動熱情,解放了生產力,提高了資源利用率和土地產出率,從而使農村經濟得到快速發展,改變了農村赤貧狀態,同時也為鄉鎮企業的發展創造了條件。
新中國社會主義制度的確立和土地制度的根本變革,徹底鏟除了千百年來農村勞動人民貧困的總根源。隨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廣,我國取得了顯著的扶貧成效。1978—1985年,農民家庭人均收入和消費分別增加了264元和192元。農村生產發展能力的提升直接帶動了貧困人口自身發展,使農村貧困人口大幅度減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實踐中產生,從根本上改變了集體生產中的激勵不夠、效率不高等問題,使農業生產得到了持續發展。
新中國成立后近三十年的建設和發展,使我國的人民生活水平有了一定的提高和改善,但是國家貧困落后的整體狀況還是沒有得到根本改變。鄧小平指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就我們國家來講,首先是要擺脫貧窮。”[11](P255)當然,擺脫貧窮首先也就是要使人民獲得發展成果。經過改革開放,到20世紀90年代末期,我國人民生活總體上基本達到小康水平時,黨和政府又深刻認識到,“實現小康目標,不僅要看全國人均收入,還要看是否基本消除了貧困現象”[12](P549),明確把“消除貧困現象”作為“小康目標”必須完成的任務,在此過程中社會保障制度可以說發揮了重要作用。
社會保障是國家以再分配為手段而達到社會公平和正義目標的一種正式制度安排,它在社會發展中發揮著經濟運行的減震器和社會公平的調節器的作用,是我國農村反貧困的重要制度。我國農村社會保障制度的發展一直滯后于城市社會保障制度。改革開放前,政府對農民實施的社會保障主要立足于農民自我保障。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府高度重視農村社會保障制度建設,努力補齊這塊制度短板,打破了相對封閉的自我保障體系。在計劃經濟時期,“五保戶”救濟、救災救濟、合作醫療等納入農村集體保障。由于經濟水平很低,當時的保障水平只是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與城鎮保障水平相差極大。改革開放以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和農村深度改革催生了新型農村低保、養老保險、合作醫療制度等社會保障措施,逐步形成了獨立于家庭經濟之外的農村社會保障系統。
農村社會保障對象主要是廣大的農村居民,農村、農民、農業的特點客觀上決定了為農村居民建立社會保障制度的必然性。在社會保障制度構建過程中,政府既充分考慮了我國社會保障體系建設的發展進程,又結合貧困群體的實際,把最急需、最迫切的需要作為切入點。特困群體最需要保障的是吃、穿、住和看不起病、上不起學的問題,為此,我們要不斷規范和完善農村“五保”供養制度和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建立反貧困的公共援助制度。現階段,我國農村社會保障體系格局基本形成,大體包括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制度、農村合作醫療制度、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災害救濟制度、“五保戶”供養制度、臨時救濟制度、社會互助制度及社會優撫制度等,成為我國農村反貧困行動的重要制度,為農村反貧困斗爭提供了重要制度保障。
新時代在推進農村反貧困工作不斷向前的過程中產生了諸多新的具體制度,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制度有駐村幫扶和對口幫扶。
駐村幫扶是打通扶貧“最后一公里”的重要措施,是完成精準扶貧目標的重要保障,充分體現了中國式扶貧的制度優勢。截至2018年2月,全國累計選派277.8萬名干部駐村幫扶,選派43.5萬名優秀干部到貧困村和基層黨組織擔任第一書記,實現了對所有貧困村的覆蓋。[13](P149)駐村幫扶與第一書記、干部聯戶等扶貧措施實現了有機結合。在貧困村,第一書記由駐村幫扶工作隊隊長兼任,將幫扶工作與黨建工作有機結合起來,解決了駐村幫扶與村級組織的關系問題。此外,在貧困地區廣泛開展黨員干部聯系貧困戶的制度,每個貧困戶都有一個黨員干部負責幫扶聯系。這些制度相互配合,共同在貧困村產生影響,對駐村幫扶起到了重要支持作用。
對口幫扶包括東西部協作和定點扶貧機制。東西部扶貧協作是動員東部發達省市對口幫扶西部省(自治區)發展、加快西部貧困地區的脫貧步伐。東西部扶貧協作是黨中央、國務院根據兩個大局、共同富裕的偉大構想,為幫助貧困地區加快經濟社會發展,逐步縮小地區發展差距而做出的重大戰略部署,是具有中國特色扶貧開發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東西部扶貧協作模式,主要采用的措施有政府援助、企業協作、社會幫扶、產業發展、干部交流、人才培訓、勞務輸出等。20多年來,東西部扶貧協作工作機制從初期探索到逐步成熟,建立了多層次、多形式、寬領域、全方位的協作體系,形成了政府、企業、社會組織一體,以資金和人才支持為主要內容的工作體系。20世紀80年代,黨中央、國務院主動適應減貧形勢的變化,以精準思維創新體制機制,組織中央和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有計劃地籌集資金和專職人員,進駐重點貧困縣貧困村,促進貧困地區脫貧致富。定點扶貧,就是選擇一個或幾個特定的地方進行扶貧工作。它是我國特色扶貧開發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我國政治優勢和制度優勢的重要體現。實踐表明,駐村幫扶和對口幫扶能夠有效動員社會力量,引導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參與扶貧協作,實現社會資源與市場機制的有效聯合,把幫扶工作真正落到實處。
新中國農村反貧困制度建設,歷經70多年的發展,以社會主義生產資料公有制為基本制度,建立起以土地集體所有制為基礎,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核心,以“中央統籌、省負總責、市縣抓落實”的管理體制為支撐的制度體系。這一制度體系貫穿著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和以激發內生動力為根本的核心理念,實現了社會結構穩定與社會制度變革的統一、群眾生活富裕與發展能力提升的統一、經濟良序發展與生態持續保護的統一。
新中國成立之初,面對經濟凋敝、百廢待興的嚴峻形勢,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把消滅貧困作為鞏固政權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他帶領人民群眾從實際情況出發,通過實行土地改革和民主改革,實現了億萬農民“耕者有其田”的夙愿;通過建立全覆蓋的基本醫療衛生體系,有力地捍衛了人民群眾的生命權和健康權;通過建立農村五保供養制度,使得250多萬農村最困難、最弱勢的群體得到了較好供養,進而初步形成了富有中國特色的反貧困制度。
改革開放初期,我國整體貧困問題仍沒有得到較大改善,農村地區貧困問題尤為嚴重。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領導集體,勇于突破創新,實行改革開放。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改變了農村赤貧狀態,而開發式扶貧體制機制的建立,實現了“輸血”扶貧向“造血”扶貧的重大轉變。政府逐漸把市場力量和社會組織納入扶貧制度安排,并最終形成了政府、市場、社會同頻共振的新扶貧格局。在這一格局下,政府憑借其強大的資源整合能力和政治動員能力,在扶貧開發的關鍵領域中居于主導地位,發揮主體性作用;市場憑借其運行機制優勢,引導資源進行有效的配置和流動,激發貧困地區經濟發展的動力,助力貧困地區脫貧減貧目標的完成;社會組織則定位于提供實際公共服務和價值倡導功能[14](P23),憑借其靈活、高效的優勢,積極參與農村貧困地區、貧困人群的扶貧開發和社會救助當中。
20世紀90年代,黨和政府引導農村富余勞動力有序進入城市,參與城市社會建設和經濟建設,實現農村勞動力有序轉移。進入21世紀以后,隨著《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1994—2000年)》的完成,我國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決。經過改革開放的不斷努力,數億農民解決了溫飽問題并緊跟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時代步伐。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明確提出,農村地區特別是農村貧困地區問題的解決,是保證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實現的重要保障。因為沒有農村的小康尤其是沒有貧困地區的小康,也便沒有全國全面的小康。針對農民貧困地區,黨和政府給予了極大關注,并承諾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征程上,決不落下任何一個貧困群眾和任何一片貧困地區。2013年,黨中央對扶貧工作機制進行了創新,并提出了精準扶貧的理念。2015年,黨中央針對貧困問題又召開了扶貧開發工作會議,對實現脫貧攻堅目標提出了具體要求,提出了“六個精準”和“五個一批”。“六個精準”是指扶貧對象精準、措施到戶精準、資金使用精準、因村派人精準、項目安排精準和脫貧成效精準;“五個一批”是指實行發展生產一批、生態補償一批、易地搬遷一批、發展教育一批和社會保障兜底一批。2017年,黨的十九大對脫貧攻堅任務作出了全面部署,并將精準脫貧作為三大攻堅戰之一,錨定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努力攻克深度貧困桎梏,決勝脫貧攻堅斗爭。2020年,面對新冠疫情和特大洪澇災情帶來的影響,黨中央號召全黨和全國人民要以更大的決心和斗志,做好“加試題”,打贏脫貧攻堅收官之戰。中國農村反貧困斗爭在保持社會穩定的過程中,推進扶貧脫貧機制在關鍵領域實現改革創新,實現了社會結構穩定與社會制度變革的統一。
新中國的成立雖然挖掉了千百年的窮根子,但由于新制度新機制處于探索完善之中,各種經濟要素還處于初步耦合階段,經濟集聚效應能力薄弱,人民生活水平有了一定改善但農村絕對貧困狀況沒有被根本消除。人是社會生產力的第一要素,發展生產力首先要激活人的發展動能和潛力。秉承著這一發展理念,我國在具體反貧困斗爭中,既把貧困群眾作為反貧困斗爭的扶助對象,又使其成為反貧困事業的主體,注重調動和提高貧困群眾的生產積極性和自我發展能力。在具體的工作落實中,黨中央堅持把扶貧同扶志、扶智相結合,注重激發貧困地區和貧困群眾擺脫貧困的內生動力,變“要我脫貧”為“我要脫貧”,教育和引導貧困群眾依靠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以經濟發展帶動貧困人口脫貧,運用市場機制率先解決具有脫貧能力的個體脫貧。
對于具有勞動能力的人而言,貧困狀況往往是由知識、技能及其演化的市場眼界等精神性因素導致的結果。因此,在反貧困斗爭中,注重啟發和培育貧困群眾的自立意識,激發他們的創造力,引導他們以“拓荒牛精神”實現脫貧致富。激發人民群眾的內生動力支撐脫貧攻堅,也就成為尊重人民群眾首創精神和創造能力的關鍵。當然,人的內生發展動力的激發,也需要一定的外在條件的支撐。這些條件包括:道路交通、流通資金、實用技術、市場渠道等經濟因素和政府提供的產業政策、智力支持行動、基本公共服務等制度供給性政治因素。近年來,我國政府針對農村貧困的具體實情,提出了諸多適用的政策。針對農民工文化素質不高不好就業的情況,政府提出了“春潮行動”,落實政府補貼政策,指導和幫助貧困勞動力實施就業技能、崗位技能提升和創業培訓;針對貧困家庭子女受教育難的問題,政府積極推動落實“雨露計劃”,對農村貧困家庭子女接受職業教育給予政策傾斜和資金幫助,使他們上得起學讀得好書,具備就業本領和技能;針對農村貧困人口就業難的問題,政府組織開展“春風行動”等專項就業服務,為農村貧困人口免費提供就業服務,使農村貧困人口擁有進城務工的渠道和機會;針對農村部分人員想創業而又不會創業的問題,政府積極落實創業扶貧政策,組織有創業意愿而經濟上貧困的人員參加創業培訓,為他們提供信息咨詢、跟蹤輔導等服務。通過上述種種途徑和方法,我國農村反貧困事業實現了內生式發展,貧困人口不僅實現了增產增收,還實現了務工技能和創業技能的提升,從而較好地實現了群眾生活富裕與發展能力提升的統一,為消除因生產技能貧乏而返貧現象的發生創造了條件。
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強調在恢復和發展經濟時要注重環境保護。在農業方面,他主張大興水利工程,將水生態治理納入工作重點,使農業開發與水土保持相結合,進而避免水土流失。在工業方面,他認為要想工業生產持續推進,就必須源源不斷地提供自然原料,為此提出植樹造林,綠化荒山、綠化村莊,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均要按規格種起樹來,實行綠化”[15](P509)。由于受到時代環境和對經濟規律認識的局限,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經濟建設的實踐中,經濟良序發展與生態持續保護相統一的思想還不能自覺執行,初具萌芽的思想也未能在實踐中得到充分體現。改革開放初期,黨和政府提出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大力發展生產力。全國上下開始了如火如荼的經濟建設,經濟快速發展與生態環境惡化的矛盾日益凸顯。鄧小平提出要因地制宜,在發展生產與生態保護之間尋求平衡,實現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雙贏”。針對西北黃土高原經濟建設與環境保護的矛盾,鄧小平提出可以“先種草后種樹,把黃土高原變成草原和牧區”的發展方案,寄希望于在經濟發展、人民富裕基礎之上,“生態環境也會發生很好的變化”[16](P5)。可見,黨和政府此時已經開始將經濟良序發展與生態持續保護納入國家治理和發展視野并加以遵循。世紀之交,隨著中國共產黨對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關系認識的不斷深化,黨中央又提出“可持續發展觀”,謀求發展理念的“范式轉換”,在科學發展觀的基礎上實現經濟良序發展與生態持續保護的統一。
隨著對社會主義建設規律認識的不斷深化,習近平總書記又提出把生態扶貧納入精準扶貧戰略,把扶貧工作和生態環境保護有機結合起來,實現兩者的良性互動,達到生態文明建設與扶貧開發協調發展。生態扶貧不僅要求把生態保護作為剛性指標約束扶貧開發行動,而且希望生態保護與扶貧開發協同形成發展新動力,有效推動貧困地區的全面發展。譬如,結合貧困地區的具體情況,在反貧困斗爭中積極推廣生態農業生產,開展還林還草、植草造林等綠色工程;建立完善生態補償機制,完善草原生態保護獎勵機制,推動貧困地區傳統牧業向現代牧業轉變。在政策執行層面,十九大以來,我國已選聘生態護林員37萬余人,帶動130多萬貧困人口穩定增收和脫貧。除提供護林員等公益性崗位外,工資性收入、生態產業的經營性收入、生態補償等轉移性收入,都讓貧困群眾從守護綠水青山當中獲得經濟發展和改革的成果。生態扶貧成為我國脫貧整體目標的重要組成部分,實現了經濟良序發展與生態持續保護的統一。
我國農村反貧困斗爭,是史無前例的壯麗史詩,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靠的是中國共產黨無比堅強的領導力、組織力、執行力,靠的是“上下同心、盡銳出戰、精準務實、開拓創新、攻堅克難、不負人民”[1]的脫貧攻堅精神,靠的是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政策體系、工作體系、制度體系。眼下,面對全球范圍內新冠肺炎疫情的嚴重沖擊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緊迫形勢,我們要努力克服疫情帶給我們的重大影響,努力推進反貧困與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為貧困地區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與此同時,還要鞏固我國在反貧困斗爭中所取得的一系列成果,堅持黨的領導地位不動搖,堅持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不轉變,堅持社會保障制度不松懈,進而保證廣大農村地區不再返貧,真正實現生活富足、人民安康。我國政府本著對人類負責、為世界擔當的博大情懷,在致力于本國脫貧減困工作的同時,還積極推動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絲路基金、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不斷為完善國際減貧發展環境貢獻中國智慧。“一帶一路”倡議秉持互利共贏、互學互鑒、開放包容、和平合作的絲路精神,把中國發展同沿線國家發展結合起來,把中國夢同沿線各國人民的夢想結合起來,賦予古代絲綢之路以全新的時代內涵,為世界提供了一項充滿東方智慧的共同繁榮發展方案。未來,我國將繼續加強與發展中國家和國際機構在減貧與人權領域的交流與合作,共享先進理念與經驗,推動世界減貧事業和國際人權事業不斷向前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