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迎巨變

◎ 文 《法人》全媒體記者 銀昕

共抓大保護 不搞大開發

CFP

在終年積雪、神秘莫測的唐古拉山坳，一條小溪沿著古老河床蜿蜒流淌。這條水系叫“當曲”，初始地為青海省玉樹州的雜多縣。這里，是長江的正源。“當曲”一路向東，匯聚各路水源，聲勢不斷壯大。蜿蜒前行6300多公里后，在上海崇明島的雞骨礁匯入東海。

長江是世界第三大河流，干流流經我國11個省市區，覆蓋面積約205.23萬平方公里，人口6億，人口規模相當于3個巴西、5個日本、9個法國。長江經濟帶對于中國和世界都極其重要，其發展規模和產經模式，放眼世界無出其右。在中國改革開放40多年發展歷程中，極具顛覆與創新屬性。

長江經濟帶有多大

長江除干流外，還有數百條支流縱橫交錯，這些支流如繁茂的枝丫，延伸至貴州、甘肅、陜西、河南、廣西、廣東、浙江和福建等地。算上支流，長江的流域面積達180萬平方公里，這個數字占中國陸地總面積的五分之一，流域中有太湖、巢湖、洞庭湖和鄱陽湖等重要湖泊。

眾多支流形成巨大的流域面積，催生出幾乎貫穿整個中國，橫跨東部、中部和西部的長江經濟帶。在這條經濟帶上，聚集著三個大型城市群，分別是以上海為首的長三角城市群，以武漢為首的長江中游城市群和以成都、重慶為首的成渝城市群，此為長江經濟帶規劃綱要中所稱的“三極”。

位于下游的長三角是中國經濟最具活力、城市層級結構最合理的城市群，其中上海、南京、杭州、寧波、無錫、蘇州、合肥和南通8座城市在2020年進入“萬億俱樂部”（全年生產總值超過萬億元）。長三角以電子、汽車和現代金融為主導產業，其產業理想是打造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創高地和全球現代服務業及先進制造業中心。

江北嘴牽手陸家嘴,“共舞”長江經濟帶 資料圖片

中游城市群由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四省構成。一直以來，由于地處中部，相較于發達的上海、杭州、蘇州等地，武漢、南昌、長沙等省會城市的輻射能力相對較弱。但這里卻是中國經濟最為活躍、發展后勁最足的區域之一，現已成為面積超過30萬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超過1.3億人的超大城市群。近年來，四省以鋼鐵、汽車等傳統工業為基礎，大力發展電子信息、生物工程、新能源等科技產業，近5年的GDP增速均排在前列。

成渝城市群以成都和重慶為龍頭，兩座城市都是GDP“萬億俱樂部”成員。不過，除成渝兩座“高地”外，其他城市實力有限，兩極化分野趨勢明顯。位于西部的成渝城市群在“西部大開發”范圍內，依靠西部最富庶的“天府之國”，城鎮化率超過58%。對比長江經濟帶規劃綱要提出的“達到60%城鎮化率的目標”，成渝城市群是最接近的。

三個板塊雖各具優勢，但同時也存在區域之間發展不平衡問題。無論是生態環境建設、區域經濟發展還是科技創新的動力，三個城市群的表現均清晰可見。

國家發改委2019年統計數據顯示，長三角地區（包括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安徽省部分地區）生產總值23.72萬億元，長江中游城市群（包括湖北、湖南、江西和安徽省部分地區）生產總值11萬億元，成渝城市群（包括四川省和重慶市）6.5萬余億元。

五年發展變化巨大

2016年1月5日、2018年4月26日、2020年11月14日，習近平總書記三次主持召開座談會，聚焦長江經濟帶發展?；厥组L江經濟帶5年來的發展，我們不難發現，在生態建設與經濟社會發展協同推進方面，長江經濟帶建設做出了積極探索，并取得了可喜成果。

“長三角區域是我國經濟最具活力、開放程度最高、創新能力最強的地區之一。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實施5年來，取得了歷史性成就，生態環境保護發生了積極變化，在一些方面甚至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020年11月，中國財政科學院原副院長白景明接受《法人》記者采訪時表示。

自2016年以來，長江經濟帶積極推進以港口為樞紐的多式聯運，綜合交通運輸體系高質量發展，正在成為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的主動脈。當前，長江經濟帶綜合立體交通走廊正加快形成，黃金水道航道區段標準、船舶標準、港口碼頭管理、通關管理“四個統一”建設有序推進。

此外，長江下游南京以下12.5米深水航道已全線貫通，5萬噸海船可直達南京；武漢陽邏港至上海洋山“江海直達”航線實現常態化運營，“漢海5號”1140標箱集裝箱示范船順利試航；長江上游，世界上最大的3000噸級三峽升船機建成并試通航，三峽樞紐白洋港疏港鐵路等14個鐵水聯運設施聯通工程全面推進；鄭歐國際貨運班列等29個多式聯運示范工程加快實施；長三角世界級機場群穩步建設，長江經濟帶民用運輸機場增至86個。

經過5年的發展，長江經濟帶正在成為引領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主力軍，經濟總量全國占比逐年提升。2020年，長江經濟帶自貿試驗區數增加到9個，占全國的42.86%，率先實現長三角地區自貿試驗區全覆蓋。長江經濟帶與“一帶一路”、西部大開發、西部陸海新通道等建設融合共進，協同發展，陸海內外聯動、東西雙向互濟的全方位開放新格局初步形成，現代化產業體系加快構建。

三峽升船機是世界上最大的升船機，于2016年9月18日試通航，目前已安全平穩運行4周年 資料圖片

2021年1月11日，江蘇省常州市，醒目的標語宣傳長江“十年禁漁” 資料圖片

近年來，長江經濟帶沿江省市在項目招引、產業導向上持續推進綠色轉型，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快新舊動能轉換，持續優化新興產業布局，數字經濟、電子信息、生物醫藥、航空航天等產業發展領跑全國，其中電子信息等產業規模占全國比重超過50%。與此同時，積極培育世界級制造業集群，全力打造新的經濟增長極。

提起長江經濟帶的發展，華東師范大學城市與區域規劃研究院院長曾剛認為，長江經濟帶產業經濟發展充分展示了中國全面技術轉型的經驗和模式。五年來，長江經濟帶沿線省市GDP從原來占全國比重的40%增長到現在的47%，在中國經濟發展中的脊梁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此外，長江經濟帶東、中、西部發展存在的差異逐步縮小，大城市帶動周邊城市的作用開始顯現，城市之間和城市群內部呈現新的協調發展態勢。

共抓大保護 不搞大開發

不可否認，長期缺乏科學規劃的無序開發，已致長江流域面臨嚴重的生態危機。

資料顯示，長江許多珍稀物種處于瀕危狀態，有的已經滅絕。白豚和白鱘兩個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在21世紀初就被宣告“功能性滅絕”?！斗ㄈ恕酚浾吡私獾?，所謂“功能性滅絕”是指某類生物在自然條件下，種群數量已減少到無法維持繁衍的狀態。也就是說，此物種在宏觀上已經滅絕，但尚不能確認最后的一些個體處于死亡狀態。

此外，在上世紀80年代初，知名稀有物種中華鱘每年尚有1200尾魚洄游長江進行繁衍，但到2019年，這一數字已減少至不足20尾，且連續多年未發生自然繁殖；國家二級重點保護動物長江江豚，由20世紀90年代初的2700頭減少至2017年的1012頭。

2019年底，農業農村部印發《關于長江流域重點水域禁捕范圍和時間的通告》。2020年1月1日零時起，332個長江上游珍稀特有魚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和水產種質資源保護區全面禁止生產性捕撈。 2021年1月1日開啟的新一輪“十年禁漁”將禁捕范圍擴大到長江干流和重要支流。

2020年12月26日，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四次會議表決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長江保護法》，“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寫入我國首部流域法律。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對長江流域的資源保護與管理，經歷了從過度索取、過度建設逐漸轉向科學發展、專業維護、有序開發上來。其發展的重點，首先是恢復自然生態，實現生態文明和經濟發展相協調。

進入21世紀，因多個水生物種已經或瀕臨滅絕，長江沿岸生態環境脆弱至極。國家也曾出臺不同區域的“保護母親河”行動，覆蓋范圍包括長江和黃河的部分流域，但從未有過針對某條江河全流域的一體化部署。

直到2014年，國務院發文《關于依托黃金水道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的指導意見》稱，將發揮長江黃金水道的獨特作用，構建現代化綜合交通運輸體系，推動沿江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打造世界級產業集群。至此，長江流域被統一規劃在同一文件進行部署。

2016年2月，國家發改委和環保部發布《關于加強長江黃金水道環境污染防控治理的指導意見》提出，到2017年，長江流域水環境質量不降低并力爭有所改善，主要污染物排放總量繼續減少，涉危企業環境風險防控體系基本建立。這是第一份將整個長江流域統一部署和規劃的環保性文件。

2016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審議通過《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長江經濟帶”這一提法面世；同月，《關于加強長江經濟帶造林綠化的指導意見》由國家發改委會同國家林業局發布，提出到2020年基本建成生態防護體系。

2018年9月，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強長江水生生物保護工作的意見》指出，長江生物多樣性持續下降，水生生物保護形勢嚴峻，水域生態修復任務艱巨。該意見同時提出，到2020年，長江流域重點水域實現常年禁捕；到2035年，長江流域生態環境明顯改善，水生生物棲息環境得到全面保護。“十年禁漁”，來源正在于此。

多年來的發力，開始有了顯著成效。今年1月召開的2021年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工作會議稱，截至2020年底，長江干流歷史性地實現全Ⅱ類及以上水體。《法人》記者了解到，所謂Ⅱ類水體，是適用于集中式生活飲用水水源地一級保護區、珍貴魚類保護區和魚蝦產卵場的水體標準。《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提出的“到2020年，水質優良（達到或優于Ⅲ類）比例達到75%以上”的目標，在2020年底已超額完成。

《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提出的總目標，不僅包括生態治理，也有對交通和經濟建設的期望。綱要提出的“基本建成銜接高效、安全便捷、綠色低碳的綜合立體交通走廊”；“創新驅動取得重大進展，研究與試驗發展經費投入強度達到2.5%以上”；“戰略性新興產業形成規模，培育形成一批世界級的企業和產業集群”；“基本形成陸海統籌、雙向開放”；“與“一帶一路”建設深度融合的全方位對外開放新格局”；“基本建立以城市群為主體形態的城鎮化戰略格局，城鎮化率達到60%以上”等，將使長江這條母親河將真正成為一條綠色環保又動能十足的經濟大動脈，貫穿全國。

2020年7月1日，旅客在杭州南站站臺準備乘坐高鐵 CFP

對此，國家發展改革委基礎司司長羅國三認為，長江經濟帶發生轉折性變化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是干部群眾的思想意識發生了根本變化。過去一個時期，沿江省市曾過度追求經濟快速增長，忽視了環境容量有限性和生態承載脆弱性，導致生態環境嚴重透支。沿江省市和有關部門深入學習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精神，深刻認識到保護與發展的辯證統一關系，把修復長江生態環境擺在壓倒性位置，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理念深入人心并轉化為實踐。

其次是長江流域水質發生了顯著變化。長江流域優良斷面比例從2016年的82.3%提高到2019年的91.7%，2020年1至11月進一步提升至96.3%；長江流域劣Ⅴ類水質比例從2016年的3.5%下降到2019年的0.6%，2020年首次實現消除劣Ⅴ類水體。

最后是生態環境發生明顯變化。城鎮生活污水垃圾處理能力顯著提升，地級及以上城市污水收集管網長度比2015年增加20.7%，城市和縣城生活垃圾日處理能力比2015年提高60.7%。一大批高污染高耗能企業被關停取締，沿江化工企業關改搬轉超過8000家。長江岸線整治全面推進，1361座非法碼頭徹底整改，2441個違法違規項目已清理整治2417個，兩岸綠色生態廊道逐步形成，沿江城市濱水空間回歸群眾生活。

可以說，長江“十年禁漁”全面實施，生物多樣性退化趨勢初步得到遏制，有“微笑天使”之稱的江豚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人們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