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電影的恩怨情長

徐丕文

無意中與朋友聊起電影的話題才突然發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認認真真地看過一場電影了。坐在黑暗的大廳中靜靜地欣賞著大熒幕上的悲歡離合仿佛已經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那個時候還是青蔥少年，背著行李獨自離開家來到曾經向往無數次的大城市，也在那里第一次接觸到了電影。

為了不因第一次在大城市看電影而露怯，我一直走在同學們的后面，裝作嫻熟的樣子重復他們的動作，點了爆米花和飲料，買了電影票，然后懷著因為高額消費而產生的心痛與同學一同走進了那個并不明亮的屋子。第一次坐在軟軟的沙發上看電影，使我開始迷戀這種感受，特別在與小時候鄉村最原始的老機器卷帶放映的電影對比后，我更深刻地感受到大城市電影的趣味，不需要擔心天黑路遠回不了家，不擔心因為天氣影響不能放映，更不擔心被蚊子咬得滿身包。我如閑人般優雅地坐在舒適、柔軟的座椅上，看著大屏幕上清晰的畫質演繹，漸漸地放松下緊繃的肌肉，癱軟般地靠在沙發的靠背上，這種階梯式的座椅設計再也不用擔心來晚而搶不到好視野座位，幸而在來之前沒有將提前來搶座位的事情說出來，否則可能會招致大家的嘲笑。電影演的什么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卻一直深深地印在腦海中，在之后經歷過很多事情時，這種熟悉的感覺也會又一次“蹦”出來，使心里一驚，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無從說起。

有了第一次的城市看電影經歷，我感覺自己距離成為這個城市的人又近了一步，畢竟我也有了他們的經歷和體驗，所以當父母、朋友第一次來大城市看我，我會刻意帶他們看一次電影，雖然因此我下半個月需要啃饅頭，但是仍然希望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表現出自己與眾不同的優越感?，F在想想，也會因為曾經的幼稚而感到可笑，但是當時的心理執念卻如此強烈，那可能是一個人成長中最“擰巴”的時刻，就像一首歌中唱到的“穿上大人的衣裳，裝作大人的模樣……”，很慶幸那個時候父母和朋友們并沒有戳穿這一切。

再后來，電影似乎距離我比較遠，只是偶爾單位舉辦活動，會組織孩子們一同觀看電影，而在這個過程中，相對于電影我更關注的是孩子們，需要保證他們的秩序和安全，同時我也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電影里面的恩怨情長。記得第一次組織孩子們觀看的影片是《戰狼2》，剛開始入場時，現場并不安靜，我需要不時地對著個別的學生比“噓”的手勢，或者一個眼神遞過去，讓他們保持安靜。但是隨著影片的深入，孩子們的情緒逐漸被帶動，他們會因為影片中緊張的氛圍而幾分鐘不動，會因為所有人等待一個命令而攥緊拳頭，也會因為一顆子彈飛出而興奮不已。最后在演員吳京用手臂舉著國旗乘車前進時，所有的孩子都不自覺地鼓起掌來，帶著歡呼，這一次我沒有要求他們保持安靜，因為這是觀眾對影片的真實反饋，也是孩子們對祖國赤誠的表現。當那一本護照出現在熒幕的最后時，我看見了一部分孩子熱淚盈眶，他們感動于偉大祖國是每一位游子身后最大的保障。

《中國醫生》這部電影是我一個人找了一個觀影人數最少的時間去看的，因為害怕在看的過程中情緒失控，人多會不好意思。進場后發現算上我一共有十幾個人，整個觀影大廳顯得空空蕩蕩。在看到演員張子楓飾演的角色接到父母遺物后的一個落淚的眼神時，我瞬間“破防”，眼淚無法控制地往下落，無法想象那些經歷了同樣命運的孩子是如何扛過疫情籠罩下的每一個日夜的，那些為人民服務的志愿者們，他們又需要經受多么大的心理考驗。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夠了解，在那段我們閉門不出的特殊時期，是“逆行者”們為全國人民扛下了所有重擔，所以我將這部影片推薦給了我的學生和朋友。事后他們給我的反饋中有如我一樣心痛得無以言表的，也有認為演員不夠投入或者情節過于倉促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視角，這也是電影最大的魅力。只要在觀影中某一瞬間我們的內心是有所觸動的，在以后的生活中某些情緒仍然能夠涌上心頭，甚至能夠正確指導我們的行為，那么這次觀影就是成功的。

最近一次觀影是與朋友一起看《長津湖》，因為預知影片有3個小時，時間比較長，所以我們選擇了VIP廳，并購買了充足的食物和水。落座后，調整好座椅，以半躺的姿勢靠在椅背上，從影片的開頭就已無心動任何的食物，那種歷史的厚重感和戰爭的壓抑感瞬間壓在心頭，總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那個時候才發現這部影片籌拍3年是有原因的，也是值得的。在聽到指導員說“我們這一代把仗打完，下一代就不用打仗了”時，我默默地放直了座椅。我們有什么權利這么肆無忌憚地享受著這一切舒適的生活和環境呢？在影片最后冰雕連一動不動地臥在雪地中時，我在默默地期盼，一定要活著??！指導員的女兒還在等著他回家，伍千里家里的房子還沒有建，伍萬里還那么小，犧牲戰友的遺物還沒有幫助送回家……那一刻說不出的痛恨，明明影片在美軍逃跑后就可以結束了，但是結局是開放性的，我們不確定那些主角是否會犧牲。

觀影后我與朋友不約而同地噤聲，帶著一口未動的食物和水走出影院，又不約而同地邀請彼此“喝兩杯”，因為害怕這種壓抑在心頭的情緒難以消散。酒館里，在菜上來之前，我們每人都各自吞下了一大瓶啤酒，并不是因為我們的酒量有多好，只是希望能夠借著酒的氣味掩蓋心中的壓抑，或者是徹底釋放出心底積壓已久的能量。兩杯酒下肚后，我們開始正視這部影片，并談論起其中的細節，朋友說指導員說出的那句話是對自己女兒的擔憂，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將來仍然要面對戰爭。我認為人間大愛本就是由無數小愛匯聚而成的，所以指導員也是出于大愛。朋友認為結局一定是所有主角都犧牲了，否則主角光環太明顯了，我認為這是唯一一部我希望主角都自帶光環的電影……彼此爭論了很久，可能我們表達的都有點言不由衷，又或者都有一點“顧左右而言他”。

為了緩解心情，我向朋友講述了我上大學后第一次看電影的情景，我說我當時忘記了影片演繹的是什么，但是那種感覺從來沒忘記過。沒想到幾年過去了，我可以嫻熟地坐在VIP廳享受這種觀影待遇了，這可能是我小時候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卻神秘地告訴我，他記得我第一次看的電影是《夜店》，李小璐、喬任梁演的，因為我看完電影后打電話和他講了半個小時，把他煩得不行。也因為對于我的“不勝其煩”，他第一次走進了電影院想嘗試找一找我當時的感受……后來談論的很多內容我已經不再記得了，但是這件事卻再一次激發了我觀影的興趣，我在客廳安裝了厚厚的窗簾，這樣無論何時我想看電影，都可以營造一個良好的觀影氛圍。

印象最深的是萬茜拍的一部電影，叫《你好，瘋子》。電影的開場是七個人被關進一間倉庫一樣的密室，人們在密室中非常焦灼，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經歷過怎樣的事、為什么被關進來，每天只發放一人餐，大家在饑餓中逐漸出現意見分歧，其中由周一圍扮演的李正，性格剛烈，和其他角色發生沖突。影片中有許多懸而未解的謎題，隨著情節的逐漸深入，這些謎題被一一解開，原來其他的六個人都是主人公安希的分裂人格，他們陪伴著安希度過了最孤獨的旅程，但最后醫生讓安希殺掉這些人格，以保留主人格。影片中萬茜的表現非常出色，在短短的兩分鐘之內，萬茜演繹了其他六位演員所扮演的角色，讓我深受觸動。在這個影片市場如同潮水般洶涌的年代，國內的電影作品數不勝數，無數電影人追求著高度商業化制作的目標，反而忽視了電影的本質。這部片子的選材非常新穎，試想在這個社會中，人們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下，無論是精神方面還是身體方面，都會讓人產生許多負面情緒，催發人身體中的多重人格，而這部片子也恰好迎合了時代的主流話題。

還記得前兩年看了一部由話劇改編的電影，當時很火，叫《驢得水》。因為朋友的偶然提起，再加上電影的宣傳片非常搞笑，奔著“圖一樂”的心態走進了電影院，前半部分的內容確實很符合開心麻花的風格，搞笑主題搭配幽默的臺詞著實詼諧，但也讓人不禁反思，電影的選材確實大膽。影片講述了關于民國時期農村小學的飲水問題，靠一頭驢來運水，但卻為了養驢而謊稱學校多了一位名叫“呂得水”的英語老師。時逢教育部長要來調查，不得已校長拉攏了一個來自新疆的小銅匠冒充呂得水，為了讓小銅匠幫忙，任素汐扮演的張一曼不惜犧牲色相“說服”，但也傷害了她的追求者，引發了后續的事情。任素汐在電影中的表現可圈可點，唱歌、用蒜皮當飛花，都體現著張一曼的浪漫情懷，如同在山野中開放的一朵杜鵑花，仿佛一朵昔日的玫瑰如今身處世外桃源，盡管有些不協調，但卻展現不同的美感。后續劇情的發展“一發不可收拾”，隨著銅匠的東北媳婦來“鬧”，事態逐漸惡化，張一曼的“狠心傷害”讓銅匠的自尊心受到了“降維打擊”，于是銅匠開始利用自己的“呂得水”身份來抱復學校的眾人。此時讓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鐵男的轉變，從起初槍口下的錚錚鐵骨，到擦槍走火后的膽戰心驚，仿佛已經“死”過一次，在這里可以看到，人在“真正死亡”之前，還是會存在“大無畏”的，但在與死亡近距離接觸以后，對死亡就會有無限的恐懼。頭上蒙上紗布以后，鐵男已經完全從一個“鋼鐵一樣的男人”變為“慫包”，即便是后來在倉庫看到士兵想要對一曼行不軌之事，他也不敢上前反抗，而是裝作看不見。電影的最后，一曼偷了手槍，選擇以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痛苦。隨著槍響，鄉村小學的夢也破碎了，在這場荒唐之中，所有人都發生了變化，反而是瘋了的一曼仍是最初的自己。

我常思索，作為觀影者，我們應當用怎樣的心態去觀影，要從電影中收獲什么。我想，一定是有收獲的，不然電影的意義在何處呢？很多的晚上拖著忙碌一天的身軀，最想做的并不是暢快淋漓地洗澡，而是想坐在熒幕前滌蕩一下自己的靈魂。今天是壓抑的，我會為自己播放一部喜劇，跟著里面的角色和情節沒心沒肺地笑，笑著笑著心情就突然舒暢了;今天是浮躁的一天，我會選擇一部戰爭影片，感受先輩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今天的和平，將那種浮躁之火徹底澆滅。不知不覺中影片已經走進了我的生活，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成為我人生中的“指路人”，影片中他人的生活百態和恩怨情長，也開始逐漸照進我的生活，使我有更多體驗他人人生、反思自己人生的機會，從民族大義和個人情懷中找到平衡點。

（天津工業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學院）